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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的莫斯科全文阅读

作者:红场唐人     燃烧的莫斯科txt下载     燃烧的莫斯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节 久违的老朋友

    沉默寡言的少校司机,驾驶着轿车在莫斯科的街头疾驶。

    我和弗拉索夫将军坐在后排,满意地点头对我说:“我说中校同志,今天我们的收获还真不小啊。按照斯大林同志的估计,要想让这位林将军留下来,我俩怎么也得跑个四五趟,按照中国的说法,叫什么‘三顾茅庐’,事情才会有眉目。没想到您只是轻描淡写地几句话,就让林将军下定决心留下来,您真是不简单啊!”

    我莞尔一笑,没有说话。

    将军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您以前认识林将军吗?”

    我不假思索地答道:“听说过他的大名,但从来没有见过他的本人。”我这话说的倒是一点都不假,我出生的时候,他老人家早已折戟温都尔汗,我只在是纪录片和书本里里见过他的形象。

    将军狐疑地扶了扶眼镜架,又问:“我记得平型关之战,我国的报纸上只登载过一则短讯,您怎么知道八路军和日军的伤亡比例达到了1:1?还有您怎么知道林将军在当团长时,所实施的进攻战术呢?”

    看到他已经对我生疑,我赶紧解释说:“您刚到莫斯科,可能不了解情况。虽然我们的官方没有报道过,但是情报机关收集有类似的情报,一般方面军司令员都可以接触到这类级别的情报。我曾经担任过朱可夫大将的助手,所以才有机会看过这些情报。”

    将军笑了起来:“嗯,您说的有道理。”他是位头脑灵活、在官场上左右逢源、久经历练的人,知道有些问题是不能随便问的,旋即把敏感的话题切换到了其他领域,他问:“我待会要去向斯大林同志汇报情况,您到什么地方下车啊?”

    我不知道克罗奇科夫是如何安排的,赶紧问开车的少校:“少校同志,克罗奇科夫同志为我安排的住宿在什么地方?”

    他头也不回地说:“是一个军人旅馆,很快就到了。您下车后,我再送少将同志去克里姆林宫。”

    当车停下来的时候,我从车窗向外看了一下,这个地方我认识,就是我从列宁格勒到莫斯科的那个晚上所住的旅馆。我和弗拉索夫道了声别,然后推开车门下了车。

    刚走进熟悉的旅馆大厅,一位佩戴少尉军衔的女军官便迎了上来,脸上带着微笑和我打着招呼:“指挥员同志,您好!”

    “您好!柳达同志,我们又见面了。”我一眼就认出面前这位女军官,就是当初为我安排住处的柳达,所以主动和她打招呼。

    听到我一口叫出了她的名字,她先是愣了一下,但马上就回过神来,有些惊奇地说:“原来是您啊,指挥员同志,请原谅我没有认出您来。想不到那位由内务部同志安排房间的指挥员就是您,欢迎您到我们的旅馆来。”

    我点点头,然后问:“我的房间都安排好了吗?”

    “都准备好,请您稍等一下,我马上安排人送您过去。”说着她扭头冲走廊上大声地喊:“阿克莎拉,你在哪里?快点到大厅来一下。”

    随着她的喊声,一位女兵兴匆匆地跑过来,口中问道:“柳达,是你在叫我吗?”柳达指着我对她说:“阿克莎拉,你送这位指挥员同志到她的房间里去。”

    又是一位熟人,我微笑地望着看见我以后目瞪口呆的阿克莎拉,调侃地说:“怎么了?亲爱的,才一个月不见,就不认识我了?”

    “丽达契卡,是你吗?你还活着?”她说着就向我扑了过来。我把她搂在怀里,笑着说:“当然活着,一回到莫斯科,我就来看你这个老朋友了。”

    “走吧,丽达,我带你到房间里去。”阿克莎拉松开我以后,拉着我的手就往楼上走,嘴里还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房间就是上次你住的那个单间。今天上级说有位指挥员要到我们这里来,所以柳达就让我把你原来住的那个房间收拾了出来。”

    上次住这里的时候,住客的军衔似乎都比我高,害得我从出房门开始,就不得不一直抬手向我遇到的每一位军官敬礼。去房间的路上,我们也不时地遇到几个军官,不过他们的军衔都比我低。看到他们主动向我敬礼,我的虚荣心得到了小小的满足。

    阿克萨拉刚才开始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后来看见向我敬礼的人多了,才有些羡慕地说:“当军官真好啊,还有那么多人向敬礼,而我却要不停地向别人敬礼。”当她看见迎面走来的一名少校军官也在向我敬礼的时候,她有些吃惊地问:“丽达契卡,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少校同志会向你这个中尉敬礼啊?”

    “我早已不是中尉了。”对于阿克萨拉这**大哈性格,我真的有些无语,和我寒暄了这么久,居然没有发现我领章上军衔已经和原来不一样了。

    “不是中尉了?被降级了?”她听我这么说显得格外吃惊,但看清我领章以后,又兴奋地说:“哇!原来你已经是中校了。丽达契卡,你真是太了不起了。”

    说着话已经来到了房门前,阿克萨拉从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了门锁,然后用力向里面一推,房门应声而开。“请进吧,丽达。”她打开屋子里的灯,然后转身对我说:“你瞧瞧,这里的摆设是不是还和你上次住在这里一样。”

    “不错,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我说着话,把手里一直提着冲锋枪放到了桌子上。然后问阿克萨拉:“亲爱的,能帮我找到吃的吗?一天没吃东西,都快饿死了。”

    “哎呀,这么晚了,你还没吃东西啊,我马上去餐厅里去帮你端点吃的过来。稍等一下,要不了多长时间,最多五分钟。”

    阿克萨拉走了以后,我把房门轻轻地关上,我知道老毛子的习惯,说是五分钟,能在十五分钟内回来,都算比较快的。于是我把伪装服和短皮大衣挂在衣架上,然后径直到卫生间里洗澡去了。

    洗完澡出来,我看时间已经过了快二十分钟了,而号称五分钟就能回来的阿克萨拉,却连影子都看不见。腰背突然感觉酸痛起来,也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前几天被砖石砸伤的缘故,反正觉得特别难受,便平躺在床上休息。

    就在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在朦朦胧胧中听见阿克萨拉的声音:“丽达,东西来了,快起来吃吧。”我睁开眼睛挣扎着坐了起来,看见阿克萨拉正在桌前摆放餐具,便起身走到了她的身后,环抱着她的细腰,把头枕在她的肩膀上,懒懒地问:“有什么好吃啊?”

    “现在是战争期间,物质比较缺乏,就连我们旅馆的餐厅也不例外。你看看,我在厨房里翻腾了半天,也就找到五六个煮熟的土豆,一份荞麦粥,还有一碗红菜汤,你就凑合吃吧,明天白天餐厅里也许会有好东西。”

    此刻的我已经饿得快虚脱了,于是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到了桌边,拿去勺子就开始喝汤。汤虽然有点凉了,但味道还不错,我几口就把汤喝得干干净净,然后又开始消灭桌上的荞麦粥。

    阿克萨拉看见我吃饭,也没有闲着,拿起一个土豆剥了皮,蘸了蘸盘子里的盐,送到嘴边轻轻地咬了一口,然后有些口齿不清地问我:“丽达,你们在前线时吃的如何,有这么丰盛吗?”

    我看了看面前这些简陋的食物,无论如何是和丰盛划不了等号的,但又不想打击她的兴致,便含糊地回答说:“还行吧,我在司令部里的伙食和这里差不多。”

    “那就好,”她又狠狠地咬了一口土豆,“如果每天都没有热汤喝的话,你会变瘦的。”我听了她这个理论,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不喝汤就会变瘦,那有些不喜欢喝汤的人,照样长得虎背熊腰啊。

    “你到前线,一定打过很多仗吧,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她啃完一个土豆,用餐巾擦了擦嘴,居然缠着我给她讲故事了。

    我笑了笑,正准备说话的时候,突然下腹部如刀绞般疼了起来,我扔掉手中的勺子,双手捂住腹部呻吟了起来。阿克萨拉看到我痛苦的表情,顿时吓坏了,她一把抱住我的肩膀,着急地问:“丽达,亲爱的,你怎么了?”

    “不知道,”我感觉头上正一个劲地冒虚汗,用虚弱的声音回答她说:“我也不知道,肚子突然痛得要命,也许是以前的旧伤口裂开了。”

    “等一等,我去找医生。”说完这话,她已经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我平躺在床上,放缓了呼吸,轻轻地用手掌揉搓着疼痛的部位。不一会儿的功夫,疼痛开始慢慢减弱,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看来不像是旧伤复发,也许只是吃坏了东西而已。就在这时,阿克萨拉带着医生回来了,后面还跟着柳达少尉。

    医生也是个女的,她把挎着的医药箱搁在桌上,取出听诊器就来为我听诊。检查一番后,她取下戴着口罩说:“您放心,不是伤势复发。”

    “那为什么会痛得那么厉害啊,您看,连冷汗都出来了。”柳达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

    医生笑了笑,问我:“指挥员同志,可以问问你上次来月经是什么时候吗?”

    啊!我当时就愣住了,在我的印象中,从借用丽达的身体到现在,好像就一直没来过。于是我吞吞吐吐地说:“我也记不清楚了,大概是八月份以后就没有来过了吧。”

    “那就难怪了,也许是因为腹部受伤,导致内分泌失调吧,所以才会这么长时间没来。您以前有过痛经史吗?”

    痛经,这个词又把我狠狠地雷了一下,原来刚才下腹痛,就是痛经啊。对于医生的问题,又不能不回答,只好含含糊糊地说:“应该没有吧。”

    “哦,可能是受伤后才出现的。……”然后医生又BLABLA地说了一大堆,在她说话的过程中,阿克萨拉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都没有注意到,直到她端着糖水出现在我的面前。“丽达契卡,喝点蜂蜜水吧,喝了就不痛了。”

    我接过她手中的蜂蜜水,喝了几口,顿时感觉果然好了许多,想不到蜂蜜水也有着和红糖水一样的功效啊。

    

第九十二节 林将军来访

    隆隆的高射炮声整整响了一夜,我知道这是希特勒得知苏联居然在兵临城下的情况下,依然在首都莫斯科举行了十月革命节的庆祝大会和阅兵仪式,勃然大怒之下命令德国空军加大了空袭的密度。我想对于德军的疯狂空袭,除了这些拼命对空射击着的高射炮火,苏联空军的飞行员们也不会闲坐着,他们势必也会一次又一次地驾驶着战机升空,和来犯之敌决一死战。

    出于对我安全着想,阿克萨拉曾几度叫我到防空洞里去避一避,但我都非常婉转地谢绝了她的好意。我之所以不愿意去防空洞的原因很简单:一是身体不适,不愿意待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去;二是我还真没把德军的空袭当回事,在我的印象中,他们除了侥幸命中过一次克里姆林宫的广场,就再没有什么航空炸弹落到过市中心附近,况且我所住的这栋房子从外表看格外坚固,如果不是被重磅炸弹直接命中的话,这里的安全系数和防空洞差不多。

    清晨,响了一夜的炮声和炸弹的爆炸声终于停歇了。我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前,透过贴着米字形黑胶带的窗玻璃向外看,只见外面雾蒙蒙的一片,五六米外就什么都看不清楚了。以我在莫斯科待了五六年的经验,这不是什么晨雾,而是城郊遭到空袭地区的房屋和树木燃烧所产生的烟雾。

    昨天和弗拉索夫将军分手的时候,他又没告诉我说今天的工作安排,如今外面又是烟雾缭绕,肯定没法出门了,还是继续睡觉吧,把这段时间所缺的睡眠全补回来。想到这里,我又心安理得地躺到床上,继续去梦周公。

    平时在前线的时候,整日里神经高度紧张,老觉得睡眠严重不足,做梦都想哪天有机会的话,天天睡觉睡到自然醒为止。没想到有这种机会的时候,反而睡不着了。睡了半天爬起来,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居然才过了不到一个小时。

    我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发呆,心里在想着2010年那个高温干旱的夏天,每天外面也是烟雾缭绕,自己每天除了去市场,剩下的时间就窝在家里,追看美剧《斯巴达克斯血与沙》。第一季只有13集,也稍微少了点,正在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第二季正早点推出,没想到主演安迪·惠特菲尔德约翰突然被查出患了癌症,于是新剧集的拍摄工作就被无限期地向后推迟了。现在又是几个月过去了,也不知道那个男主角的病情如何了,第二季是否已经开始开机。唉,我困在这个没有电视没有网络的时代里,也不知道将来还有没有机会回到属于我的时代,这新的剧集我估计是无缘看到了。

    反正也睡不着了,我索性翻身下了床,在屋子里来回转圈,想找点什么事情来打发这无聊的时间。我无意中瞅到墙角不知道啥时候摆了一个半人多高的书架,反正我当时住这里的时候,还没有这个书架。架上密密麻麻地摆满了书籍。我的眼前顿时一亮,两步就跨到了书架前,查看是否有我感兴趣的书。

    书籍中数量最多的马列著作,我不感兴趣,直接忽略掉。其次是各种诗集,比如说普希金、莱蒙托夫、马雅可夫斯基、叶赛宁等诗人,不过我对外国的诗不感兴趣,还是直接忽略掉。剩下的小说里,俄罗斯、苏联、法国、英国作家的作品都有。

    我的手指从光滑的书脊上慢慢地滑过,轻轻地念着这些熟悉的作家名字和他们的作品: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高尔基的《在人间》、《我的大学》、《母亲》,肖罗霍夫的《静静地顿河》,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莫泊桑的《俊友》,狄更斯的《双城记》……

    我左挑右选了半天,最后只抽了一册《战争与和平》出来,特意查看里面描写波罗金诺俄法军队交战的章节。托尔斯泰在纸上描述调遣军队,洞察统帅们的才智和心灵,并通过很多事例证明,任何军队侵犯俄国边境,都将遭到灭亡和失败。虽然他丫丫电子书描写的只是自恃过高的法国拿破仑的军队,这支军队不能发动强大的突然袭击,战线拉得过长,渐渐陷进俄国的雪地里,但如今逼近莫斯科的德军的情形,和他老人家丫丫电子书所描写的情节是何其相似啊。

    一看起书来,这时间就混得特别快,如果不是阿克萨拉来给我送过两次饭,我还不知道已经到了傍晚。正当我看到莫斯科发生大火,拿破仑军队被迫从燃烧的城市里退却时,门口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我放下书,把头转向了门的方向,敲门声却停止了。我以为是自己的幻听,拿起书准备继续看的时候,敲门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我听真切了,确实是有人在敲门,于是我站起身来,拿着书来到了门前,抓住门把手用力一拉,便打开了大门。

    门口站着两名穿军大衣的军人,因为走廊上的光线比屋子里暗,所以我一时间没看清来的是谁。正在发愣的时候,对方先开了口:“您好,奥夏宁娜同志,我们又见面了。”说的是中文,一听见这带着湖北口语的声音,我立刻便知道来的是谁了。

    “原来是您啊,林将军!别站在门口,快请进吧!”我赶紧招呼着两人进屋。

    等二人进了屋,我才发现他们穿的居然是苏军的军大衣,而林师长的军大衣上居然有红色的菱形领章,我数了一下,上面有三个金星。看到他们的这身打扮,我不禁大吃一惊,惊讶地问:“林将军,您怎么这身打扮啊?”

    翻译主动向我做说明:“中校同志,我来向您解释一下,延安方面已经同意林师长暂时留下,参加苏联伟大的卫国战争。我们今天去见过斯大林同志了,他亲自授予了林师长中将军衔,并让我们换了装。”

    “哦!”我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林师长同时被两个国家授予了中将军衔,虽然不敢说是绝后,但绝对是空前的。

    “我们从克里姆林宫回来,路过这里的时候,送我们的司机说您住在这里,师长便提议来看看,顺便和您聊聊天。”

    

第九十三节 闲谈

    “小师,你先回办事处吧,我留下来和奥夏宁娜同志聊聊,过三个小时,你再来接我。”林师长听翻译向我介绍完情况,便直接对他下了逐客令。

    听了他这话,我不禁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要把翻译打发走啊?如果没有翻译在场的话,他怎么和我交流呢?

    “师长同志,”不光是我,连师哲也愣住了,他迟疑地说:“您不懂俄语,如果我走了,谁给您当翻译啊?”

    “这个就不用你担心,服从命令吧。”

    “是!”师哲无奈之下,只好向他敬了个礼,又看了我一眼,才转身离开并顺手带上了房门。

    我帮着林师长把脱下来的军大衣挂到了门边的衣帽架上,这才看清楚,除了这身苏军的军大衣,他里面还是穿着灰色的八路军制服。他坐在了桌旁,看见我有些拘束地站在一旁,便伸手向椅子一指,说:“请坐吧,奥夏宁娜同志,这可是您的房间,别太拘束,坐下来我们好好地聊聊。”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们可以开诚布公地谈谈吗?”他用诚恳地语气对我说道。

    我有些左右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说俄语吧,他听不懂;说中文吧,又怕吓着他。所以只是安静地注视着他,没有说话。

    他好像看出了我的为难,笑了笑说:“奥夏宁娜同志,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您就不用掩饰了,我知道您懂汉语,而且还说得非常棒!”

    我多少有点诧异:“林将军?”这句话我还是用俄语说出来的。

    他用平静的语调说道:“昨天在办事处见面时,您说的那几句中文特别标准,绝对不可能是临时学会的。而且在整个谈话过程中,我也仔细观察过您,有时师哲同志还没有把我的话完全翻译完,而您已经开始回答我提出的问题了。”

    我对着他笑了笑,不置可否,将身体尽可能舒适地靠在了椅背上。表面上我虽然很淡定,但是心里却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究竟能不能承认自己会说中文呢?

    他接着说:“您放心,您懂中文的事情我会保密的,您没看见我连翻译都支开了吗?这件事情只有您知我知,绝对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的。”

    既然他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我再装不懂中文就没多大的意思了,况且我也相信他是一个一诺千金的人,说出来的话就绝对不会食言。于是我点点头,用标准的普通话回答他说:“林将军,您猜的没错,我确实懂中文。”

    听到我说得如此流利的中文,他感慨地说:“您的中文说得真流利,是跟学的?或者说您的父母有哪一位是中国人吗?”

    我心说我的父母都是中国人,我只不过是在借用别人的躯壳而已。但是嘴上却只能说:“林将军,我的父母都是苏联人。至于说到为什么会说中文嘛。”说到这里,我略为思索了一下,也就没用以前的那个中国校工教我的理由,而是含糊其辞地说:“我几个月前负过一次伤,伤势很重,差点就没命了,幸好被医生抢救了过来。伤势痊愈后,我突然就会说中文,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呵呵一笑,饶有兴趣地重复着我的话:“负了一次伤,伤好以后就能说中文了。”然后调侃地说:“我也负过伤,同样差点把命丢了,可是到现在还不会说俄语。看来老天还是挺照顾你的。”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你觉得莫斯科能守住吗?”他终于问出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这是当然,”我用一本正经的口吻回答说:“别看德军如今攻势凶猛,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即使短期内能占到优势,取得一些小胜,但最终还是会在莫斯科城下碰得头破血流的。苏军正在大量地向莫斯科城下集结,等到双方的兵力和技术装备大致相等的时候,就是反击的最佳时机了。”

    “可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话说了出来:“我刚得到消息,最高统帅部已经发布了命令,让西方面军动用了第5、第16、第30三个集团军所部的十一个师部队,在一周内对德军进行了全面的反击。”

    “什么?!”我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准备对德军进行反击!我没有听错吧?”

    看到他肯定地点点头,但我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问:“林将军,您的消息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也许是讹传吧。”

    他摇摇头说:“不会的,这是斯大林同志在接见我的时候,亲口说的。”

    我无力地跌坐在椅子里,心想:完了,这十一个师全完蛋了。在我记忆里,苏军是十二月初才对德军进行全面反攻的,整个十一月德军都占据着优势,并一步步地逼近了莫斯科,从来没听说过苏军在这期间进行过有效的反击。

    屋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我和林师长就这样面对面呆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问:“你也觉得这次的反击进行得太仓促了吗?”

    “不错。”我毫不犹豫地回答说:“不光是太仓促了,而且是完全错误的一次军事行动。反击的失败,会把我军目前的预备队全部消耗殆尽,后果就是德军将在一段时间内把握住战争的主动权,我们将不能不被迫向莫斯科方向继续退却。”

    “在这种情况下,你还坚持莫斯科不会失陷的观点吗?”

    “是的,德军永远不会占领莫斯科。”我用肯定的口吻回答他说:“为了保卫自己的首都,苏军将会战斗到最后一个人。”

    “要知道从今天的会面的情况来看,即使你们的最高统帅对是否能守住莫斯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你,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德军永远不会占领莫斯科。好像是事先预知了战争的结局一般,难道你在无师自通学会中文的同时,也有拥有的预知未来的能力吗?”

    “您觉得呢?”我把难题推给了他。

    “对了,有件事情我一直想请教你。”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聪明地转移了话题:“我看过你在克里姆林宫的讲话,里面对苏军前期失败原因的总结,和我党主席在1935年遵义会议上的总结大体相同。按理说这次会议的记录,虽然也抄录给了苏联政府,但能看到这份文件的人屈指可数,而你却似乎对此次会议的内容了如指掌,在讲话中曾多处引用了该内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英雄所见略同吗?”

    听到他这样问,我心里暗暗叫苦,林总啊林总,这哪里是英雄所见略同啊,我根本就是照搬主席的讲话。虽然在这个时代,能看到主席讲话的人屈指可数,可在我所处的那个时代,这些内容在历史书都可以轻松地找到。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敷衍地说道:“自打我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中文后,脑子里也多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克里姆林宫讲台上所说的一切,都是凭空从我脑海里冒出来的。”

    “真有趣,真有趣!”他感慨了两声又问我:“你觉得我到20集团军以后,该干些什么,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要做的工作不少,”我向他建议说:“比如说你可以向指挥员们传授一下你们的游击战术,让他们也学学什么是‘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别让他们老傻不拉唧地和敌人硬碰硬拼消耗。”

    “哦,看来你对我们的战术还是挺熟悉的嘛。”听到我娴熟地说出了游击战的十六字方针,他不禁惊讶起来。

    “那当然,除了游击战术以外,我还知道对你们不少的指挥员。”得到他的夸奖,我不禁有些飘飘然了。

    “是吗?说来听听,你都知道那些人。”

    “八路军129师的刘师长、邓政委,386旅的陈旅长,还有新四军里的陈粟两位。”

    “就这几个,没有了?”听到我只说了这么几个名字,他明显有点失望。

    “我说的都是特别能打仗的。”我赶紧向他解释。

    “可是120师的贺师长,新四军的叶军长,也属于特别能打仗的,怎么没听你提他们的名字啊。”

    “贺师长的名气不小,但在指挥打仗这方面似乎还欠缺了一点,以他的能力比较适合管理后勤供应。至于说到叶军长,我承认他是挺能打仗的,不过他在已经被架空了,根本不能指挥部队,一个大权旁落又不能指挥部队的指挥员,再会打仗又有什么用处呢?”

    他听了以后,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随即点头同意了我的观点:“你说得有道理。”停了一下,他又问我:“能谈谈你对苏军的整体看法吗?”

    “可以。”我先给他面前的杯子里续了水,然后接着发表自己的观点:“在前期的会战中,苏军之所以会在野战条件下,被兵力火力处于劣势的德军吃掉。主要原因是进攻时候迟疑不决,撤退时候首尾不顾,这和总体缺乏训练,军官水平多不到位是密切相关的。相反,一旦部队处于坚固设防地区,已经有独立作战的训练和准备时,苏军的表现就好一些。这也从另一个侧面验证,从战争开始之时,苏联对于战争的意图是尽可能御敌于国门之外,打好筑垒地区坚固设防条件下的防御战。”

    他掏出本子和自来水钢笔,认真地记下了我所说的每一句话。为了让他记得更全面,我有意放慢了语速,个别地方还重复两遍,直到看他把我阐述的观点完整地记录下来后,才接着往下说。

    本来一直是我说他记,但谈到具体战例的时候,我引用的那些论坛里观点和看法,就受到了他的反驳。刚开始我还要和他争辩几句,但很快我就住嘴了,后世泡论坛的人有几个是亲自带过兵,并打过多年仗的,所以在我们那个时代看起来顺理成章的很多论点,其实是完全不切实际的。所以他再反驳的时候,我就马上乖乖住嘴,并虚心地请教于他。我们之间的闲谈,在不知不觉中就成了军事研讨会。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响起了敲门声。没等我起身,房门便被人推开了,阿克萨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丽达契卡!”

    听到阿克萨拉声音的那一瞬间,我的语言程序立马从中文切换到了俄文系统,扭头问她:“阿克萨拉,什么事啊?”

    “外面有个中**人来找你!”

    “哦,时间不早了。”身后的林师长抬手看了看表,然后拧上钢笔的笔帽,连同笔记本一起放进了口袋,然后说:“不知不觉都过了这么久了,估计是小师过来接我回家了。”

    

第九十四节 平淡生活

    接下来的几天里,德国空军还是不分昼夜地对莫斯科进行着疯狂地空袭,整个城市一直笼罩在硝烟之中。虽然我的房间窗户始终关闭着,但还是能闻到混杂在空气中的浓浓硝烟味。

    林总前两天来访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我猜测他可能已经和弗拉索夫将军到第20集团军上任去了。而把我安置在旅馆里的克罗希科夫,却从来没有露过面,甚至也没有派人来通知我下步该做什么,是留在莫斯科还是回到前线,我似乎成了一个被大家遗忘的人。

    对于有关部门的不闻不问,看开始的时候,我也非常不安,但过了几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我也就慢慢习惯目前这种清闲的日子。除了每天可以睡觉睡到自然醒,就是一日三餐也会有专人按时送到我的面前。虽然有遭到敌机轰炸的危险,但和前线相比,这里算是非常安全的,至少不用随时担心有炮弹落在身边,或者不知道从什么飞来的子弹打中自己。

    窝在旅馆里的这几天,每天除了看书,就是和来串门的阿克萨拉聊天,日子确实过得有些单调,所以我打算趁没事,到外面去走走。去逛什么地方,我纠结了很久。后世去得最多的就是红场、威登汗和胜利广场三个地方。前几天才去红场参加过阅兵,短期内没必要再去;胜利广场是1995年才建成的,此刻那里还是一片森林;看来能去逛的只有威登汗了。

    威登汗,后世叫“全俄展览中心”,如今苏联尚未解体,所以还被称为“苏联国民经济成就展览馆”。这里占地300公顷,围墙周长35公里,规模十分宏大。在50多个展览馆里,15个加盟共和国都有自己专门的展览馆。展示在经济科技等领域的最新伟大科技成就。由于这里寓科学性、知识性、娱乐性于一体。园内风景优美,各建筑特色浓郁,风格各异,因此,不但是展览中心,也是开阔眼界、增长见识、观光休闲的好去处。

    虽说只是出去逛街,但眼下是战争期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所以出门前,我还是背上了那支从不曾离身的冲锋枪。

    一走出大门,我就有些后悔了,外面的烟雾未免太大了点,十几米外的建筑物只能看见隐隐约约的影子。眼下是战争期间,很多通往那个方向的公交车和电车都停驶了,要去威登汗的话,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直接步行走过去,二是走到红场附近的中国城地铁站坐地铁过去。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选择了后一个方案。

    我沿着马路牙子上行人从积雪中踩出来的路径,小心翼翼地向前慢慢走着,我估算了一下我的行进速度,大概四十分钟左右就能走到地铁站。

    正走着,忽然有辆卡车在我的旁边停了下来,一个戴钢盔的战士从驾驶室探出头来,大声地问:“喂!女战士同志,您去哪里啊?要不要搭顺风车?”

    听到他叫我女战士,我先愣了一下,再一看身上穿的白色伪装服便顿时明白了,这衣服的衣领挺高的,正好挡住了我的军衔,再加上他看到我背着冲锋枪,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女兵就再正常不过了。

    “我要到中国城地铁站,然后坐地铁去威登汗,你们的车顺路吗?”既然是主动送上来让我搭车,我也不客气,开门见山地说明了自己要去的地方。

    “上车吧,我们要去的地方离威登汗不远,可以直接把您送到目的地。”

    听到他肯定的回答,我一把拉开车门,抓住门把手就往上爬,那名战士搭了把手把我拉进了驾驶室。我坐到位置上,向战士道了谢后顺手拉上了车门。

    司机看见我关上了车门,一踩油门,车就向前继续开了。

    拉我上车的战士怀里抱着一支冲锋枪,看样子像是个押车的。我好奇地问了一句:“你们车上拉的是什么东西啊?”同时费力地把背在背上的冲锋枪取了下来,也学战士那样抱在怀里。

    司机一言不发地握住方向盘,专心地开着他的车。中间坐着的那名战士很笼统地回答我:“拉的是军用物资。”我点点头,然后把头扭向右边,看着车窗外的景色。

    过了一会儿,也许是看到我没有说话吧,战士又开口问:“姑娘,您叫什么名字?”

    “我叫奥夏宁娜。”

    “啊?”战士听了,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看不出来,您这么年轻就结婚了。”停了一会儿,他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起来:“奥夏宁娜,奥夏宁娜,那么您的丈夫是叫奥夏宁了,我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说过这个名字。”

    听清他的自言自语,我不禁轻蔑地瘪了瘪嘴,心想居然用这么老套的办法来泡妞,于是反问他:“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维克多,不过您可以叫我维佳。”接着他又好奇地问道:“您的丈夫在哪里?他也在前线吗?”

    “失踪了,民政部门通知我,说他在战场上失踪了。”虽然失踪的只是丽达的丈夫,但说到这事,我的情绪又莫名其妙地低落了下去。

    听了我的话,维克多又若有所思地沉默了起来。过一会儿,可能是他看到我的情绪有点低落,便安慰我说:“奥夏宁娜,别担心,只是失踪而不是牺牲,那就还有重逢的希望。没准哪天您一打开房门,您的丈夫就完好无损地站在了您的面前。”

    “谢谢您。”我感激地伸出手,和他握了一握。

    他关切地问我:“瞧您的这身打扮,好像是随时准备上前线打仗一样。”

    “是的,我已经在前线参加过好几次战斗了。如今正在莫斯科休假,只要有命令,我随时准备重新回到前线去。”

    “就您?”维克多的脸上露出不相信的表情:“战争是我们男人的事情,你们女人都应该留在后方。”

    “您不觉得我早已经是个中性的人了?战争把人的性别抹掉了,最少我不愿意别人把我看成女人。”听了他的话,我立即用非常不友好的口吻回击着他。

    驾驶室里的气氛顿时尴尬起来,幸好在这时车停了下来,司机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奥夏宁娜同志,威登汗到了。”

    我向窗外望去,一眼就看见威登汗那高大的拱门,以及上面耸立着的高举着麦穗的集体农庄的男女社员的铜塑像。我暗松了一口气,向司机和维克多道了一声谢,拉开车门跳了下去。刚走了几步,猛地想起还没有和他们道别,急忙转过身冲他们扬手道别,透过车窗玻璃,我看到他们也在向我挥手道别。

    可能是因为风向的缘故,那些燃烧产生的烟雾飘到这里,已经大部分被风吹散了,这里的空气感觉明显比市中心那边好得多,视野也变得开阔了。

    大门口站着十几个戴着钢盔背着步枪的红军战士,他们警惕地注视着进出的人们,不过没有把任何人拦下来检查证件。我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一个明显是队长模样的人问了我一句:“我说女战士同志,您这是上哪里去啊?”

    “我到里面去逛逛。”

    “展览馆都关闭了,有啥可逛的。”队长嘟囔了一句,便走到一旁抽烟去了。

    我沿着宽阔的道路,向大门正对着的主展览馆走过去。绕过被积雪覆盖着的列宁铜像,我踏阶而上,来到了展览馆的大门口。我站在台阶上,向四周看了看,今天来逛威登汗的游人不多,几乎都在铲干净了积雪的空地上散步,像我这样直奔展览馆的人还真没有。我拉了拉禁闭着的高大厚实的橡木门,木门纹丝不动。这个时候从旁边跑了个老太太出来,大声地呵斥着我:“喂!女战士同志,您在那里干什么呢?展览馆都关闭了,要等战争结束后才开放,你到时候再来吧。”

    战争结束?!那不是还要等四年么!我松开了握住大门把手,摇摇头掉头走下了台阶。好不容易来一趟,就这样回去我也不甘心,于是我绕过主展览馆,继续向后面走去。

    主展览馆后面,是名为“人民友谊喷泉”的巨大中心喷泉,喷泉规模宏大,设计新颖,是一组由15个手捧麦穗的不同民族的少女拥簇着象征丰收的层层麦垛镀金雕像组成,象征着苏联的15个加盟共和国。因为冬天的来临,喷泉早已不再喷水,池中的水面也结了冰。

    我从喷泉池旁经过的时候,看见有十来个年轻的姑娘跳到了池子中间,手里都拿着钢钎之类的工具,正在费力凿冰。从她们身上整齐的服装来看,已经是威登汗里的工作人员,但她们凿冰做什么呢,难道是捉鱼么?

    我来到了园内更后面的展览馆,发现与后世的记忆还是有很多区别的。至少现在就没有航天馆,原来摆在广场上的那个高耸入云的运载火箭、图式客机、米格战机也就没了踪影。

    我在园区内逛了很久,不觉有点饿了,正好看见前面有个咖啡亭,便跑了过去。说来也巧,这个在煤炭馆旁边的咖啡亭所在的位置,就是后世卖烧烤的地方,虽说那家土耳其烤肉的味道不错,可就是敲竹竿敲得太厉害了,同样的食物,价格要比其它地方贵上十倍。

    咖啡亭里售货员是位老太太,看到我过去,马上客气地向我打招呼:“您好!姑娘,需要点什么?”

    我问:“有烤土豆吗?”

    “没有,都卖完了。”

    “煮玉米有吗?”

    “姑娘,您不看看现在都什么季节了?玉米一般九月底就没有了。”

    “哦,那来杯咖啡吧。”听到自己喜欢吃的两样东西都没有,难免有点失望,只好随便点点东西吃。

    “黑咖啡吗?”

    “不是,黑咖啡我喝不惯,还是来牛奶咖啡吧。”

    老太太手脚很麻利,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把咖啡冲好,递给了我,同时问我:“还需要什么东西吗?”

    “再来一个面包,”我看了看橱柜里的面包,用手指着其中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圆面包说:“就要这种果酱面包。”

    “有两种果酱味道,一种是草莓的,一种是水蜜桃的,您要哪种。”老太太真有耐心,换了我的话,随便拿一个面包给买东西的人就完了,哪里会像她问得那么详细。

    “那就草莓味的吧。”

    “好,咖啡四戈比,面包三戈比,您还有其它的吗?”看见我摇头,又继续接着说下去:“一共是七戈比。”幸好我口袋里还有朱可夫上次给我的钱,连忙掏出一张一卢布面值的钞票递了过去。

    咖啡亭旁边通常都有两三个供顾客吃东西的圆桌,半人多高,没有凳子或椅子,顾客都是站在桌边吃东西。我把老太太找回来的九十三戈比收好后,才端着咖啡拿着面包来到了亭子旁的圆桌前。

    吃完东西,我慢慢悠悠地顺着来的路往回走,快到大喷泉的时候,突然听见前面的池子里传来一片姑娘们的欢声笑语。好奇之心,我加快了脚步,想去看个究竟。

    我走近了一看,顿时大吃了一惊。原来刚才的那几个姑娘把冰凿开了二三十平米的面积,正在里面冬泳呢。让我吃惊的并不是冬泳的本身,而是姑娘们都是一丝不挂地在水里裸泳。我不禁暗暗佩服她们的体质好,虽说今天不算太冷,但零下七八度还是有的,她们居然可以在这么寒冷的天气冬泳,真是太了不起了。

    虽然有这么多年轻姑娘在池中裸泳,周围来来往往的游人却没有几个人驻足观望,相比之下,我这个站在旁边目不转睛盯着她们看人就显得有些太另类了。

    “喂!女战士同志,您别老站在旁边看了,也过来和我们一起冬泳吧。”也许是我看的时间稍微长了点,其中一个姑娘站起来身来,大声地招呼着我。池子里的水不深,才刚到她的腰部。看着她白皙的皮肤和曼妙的身材,我不禁暗自吞了几下口水,连连摆手说:“不了,不了,我怕冷,这么冷的天下水我会感冒的。”同时继续盯着她们的身体看个不停,同时还在想:我如今也是女人,女人看女人洗澡,大概不会长针眼吧。

    就在这个时候,水里的姑娘尖叫一声,然后把身子缩到水里,只露出一个头部来。咦?这是怎么回事啊?刚才还显得那么豪放,怎么一下就变得害羞了。

    “丽达契卡!丽达契卡!!”身后传来了阿克萨拉的声音,我回头一看,顿时全明白了。阿克萨拉正带着五六个军人大步地向我这边走过来,难怪那个姑娘会害臊啦。不过从这个架势看,我心里明白自己在莫斯科的休假算是正式结束了。

    

第九十五节 战前会议

    我坐在出城的轿车里,心里暗骂着那个内务部的克罗奇科夫。前几天对我不闻不问,当我不存在似的。我今天刚出来走走,想散散心吧,居然又派人来找我。带队来的是熟人,就是上次送我到旅馆的那名少校。一找到我,他便把我带上了停在威登汗大门外的黑色轿车,上车后,连旅馆都没回,直接就往西南方向的战场开。

    往外走的路上,我偷偷地问过阿克萨拉,怎么把内务部的人带到威登汗了?阿克萨拉赶紧解释说,你前脚刚出门,他们后脚就进门了,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找你,她这才把这些人带到威登汗这里来的。

    往大门走的时候,我开始还在想:威登汗这么大,如果在园区内和他们错过了的话,他们不就白跑一趟了么?走到门口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想法错了,内务部的少校考虑问题比我全面多了,他进园之前,在大门口放了四名战士,并向他们讲了我的穿着打扮。这样一来,即使在园内找不到我,也能在门口截住我。

    少校今天没有开车,而是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我冲着他的后脑勺问:“少校同志,您这是送我上哪里去啊?”

    “有命令,送您到乌斯季诺沃的第16集团军司令部去。”他头也不回,就这样干巴巴地说了一句。

    “那阿克萨拉怎么办?从这里到旅馆的距离可不近啊。”我知道了自己要去的目的地,又为还留在威登汗大门口的阿克萨拉担心起来。

    “这个不用您操心,我们的战士会把她安全地送回旅馆的。”他依旧用冷冰冰的腔调回答着我。他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突然冒出一句:“中校同志,刚得到了敌后游击队传来的可靠消息,第16集团军司令员受伤被俘了。”

    “啊?”我被这个消息惊呆了,罗科索夫斯基被俘了?!这怎么可能呢?如果他被俘的话,以现在我军的状况,要把他营救出来,简直是不可完成的任务。要是他一直在德军的战俘营里待到战争结束,怎么可能成为苏联未来的元帅呢?还有,如果我和罗科索夫斯基待在一起的话,会不会也被德军俘虏。

    过了一会儿,我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用颤抖的声音问少校:“少校同志,您刚才说什么,第16集团军司令员受伤被俘了?是罗科索夫斯基将军吗?”

    听到我这话,少校猛地扭过头来盯着我,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不解地问:“我什么时候说过罗科索夫斯基将军被俘了?”

    “您刚才不是说第16集团军司令员受伤,被德军俘虏了吗?”看到他脸上茫然的表情不像装出来的,我不禁怀疑起刚才是不是自己产生了幻听。

    “不错,我刚才说过第16集团军的司令员被俘了。但是说的不是罗科索夫斯基将军,而是以前老的第16集团军的司令员卢金将军。”他的解释让我大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罗科索夫斯基,其他不认识的人被不被俘关我屁事啊,于是我抱着冲锋枪往后一仰,靠在座位上开始闭目养神。

    乌斯季诺沃此刻还不是城市,还只是一个比较大的居民点。这名少校好像以前来过此地,从进居民点开始,他就不停指挥着司机左转右转,最后来到了一个大木屋前。车停稳后,少校回过头来,对我说:“到了,中校同志。”

    我道了一声谢,推开车门就准备下车。“等一下,奥夏宁娜同志。”少校突然说了一句,我停住了身子,诧异地看着他。少校隔着座位向我伸出手来,面带微笑地说:“祝您好运!”我抓住他温暖的手掌使劲地握了握,感激地说:“谢谢!”“还有我呢,指挥员同志。”一路上都沉默寡言的司机也向我伸出了手。

    木屋的门口站着一名上校,看到我走过去,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问我:“是奥夏宁娜同志吗?”

    “是的。”我答应着并向他立正敬礼,心想这人是谁啊,从来没见过。

    “我是集团军参谋长马利宁上校,快进去吧,作战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司令员同志正等着您呢。”

    我走进房间,发现这里原来是个会议室,室内的长桌旁已经坐满了人,司令员罗科索夫斯基正坐在一副大型的军事地图下面。看见我进去,他站起身来,向我招着手,大声地说:“丽达同志,到我这里来。”于是我便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下,羞红了脸顺着墙角走过去,然后在他左侧那个特意留给我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人都到齐了,我们现在开会。今天开会的指挥员来自不同的地方,彼此间都不认识,为了在即将开始的战斗中相互配合好,我来给大家做个介绍。”他首先指着自己说:“我叫罗科索夫斯基,是集团军的司令员。”停了一下,然后用调侃的语气说:“还有谁不认识我吗?不认识的请举手。”

    他的话顿时引起了哄堂大笑,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变得轻松。

    他指着坐在他右边座位上的那位身材魁梧的政工人员,说:“这是集团军政治委员洛巴切夫同志。”洛巴切夫冲在座的指挥员们点点头,说了一句:“同志们好!”

    “集团军的政治部主任罗曼诺夫同志。”洛巴切夫右侧的一位瘦高个军官应声站了起来。

    “集团军的炮兵司令员卡扎科夫少将。”罗科索夫斯基又把目光转向了我这边,我右侧的那位胖将军从椅子上欠起身来向大家打了个招呼。

    “集团军的参谋长马利宁上校和副参谋长奥廖尔同志。”

    然后他把目光看向了我,郑重地向在座的指挥员们介绍说:“这就是我军唯一的女中校、西方面军的特派员奥夏宁娜同志。”他的话音刚落,全场顿时响起了一片掌声,我站起身来向大家敬了一个礼,然后才重新坐下来。

    罗科索夫斯基这才开始介绍那些来开会的指挥员:“第三骑兵军军长多瓦托尔将军,和他的部下,第50骑兵师师长伊利耶夫少将,以及指挥第53骑兵师的梅利尼克上校旅长,”我认识的那位年轻英俊的骑兵少将和另外两名骑兵指挥员同时站了起来。

    “步兵第18师的切尔内诺夫上校。”

    “方面军刚配备给我们的独立坦克旅旅长卡图科夫上校。”

    “在俄罗斯联邦最高苏维埃命名的军事学院的基础上组建的混成学员团,团长姆拉金采夫中校和政委斯拉弗金同志。”

    ……

    “最后介绍的这位,是莫斯科民警局长罗曼琴科同志,他给我们带来了一个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民警支队。”这次是坐的最远的一名穿警服的警官站了起来向大家敬礼。

    “好了,全部指挥员都介绍完毕,接下来请参谋长马利宁同志,由他向大家讲解即将进行的‘斯基尔马诺沃战役’。”司令员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再度扫视了一遍全场,还是没有看见潘菲洛夫师长和政委叶戈罗夫两人,看来这次反击没有安排第316师参加。

    马利宁走到了大地图前面,用一根讲解棒指点着,向大家讲解起来:“在10月底和11月初,德寇在我军的右翼夺取了几个居民点,其中也包括斯基尔马诺沃。希特勒分子从南面威胁到沃洛科拉姆斯克——伊斯特拉公路干线,他们不仅可以炮击这条公路,而且可以在随时切断这条公路,并在这个方向上进入我集团军主要集团的后方。为了消除被德寇合围的威胁,方面军司令部命令我们立刻对德寇发起一次战役。”

    马利宁停了片刻,好象在让每个人好好地思考一下他的话。然后,他又继续说道:“进攻的部队分为两个梯队,第一梯队是伊利耶夫的骑兵第50师,切尔内诺夫的步兵第18师,卡图科夫的坦克旅。第二梯队,是来自中亚的骑兵第17、第20、第24、第44师,坦克第58旅,和来自西伯利亚的别洛博罗多夫上校的步兵第78师、。在进攻前,将有几支炮兵部队和近卫迫击炮营进行炮火准备。除了我集团军,第5、第20集团军也将配合我们的进攻。这次战役,我军动用的总兵力为十一个师。”

    听了马利宁的话,在座的指挥员们不由自主地发出赞叹声,十一个师啊,几乎都是生力军,对付已经筋疲力竭的德军,那还不占尽优势稳操胜券么。

    十一个师?听到这个数字,我马上联想到了林总那天提到过的战役,看来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根据后世的记录得知,此刻的德军攻势虽然减弱了,但战斗力绝对没有衰减到挡不住苏军反击的程度。况且这些反击部队都是临时拼凑起来的,彼此之间的配合、战斗力,都不尽人意,此刻发动仓促的反击,除了迟缓德军向莫斯科进军的步伐,和付出不必要的伤亡,简直是得不偿失。

    参谋长把主攻方向指给大家看,“我们就在这里实施突击,”他用讲解棒划了一个圆,这个圆圈把斯基尔马诺沃包括了进去,“进攻将在11月11日,就是明天开始进行。我军的炮火准备后,伊利耶夫第50骑兵师首先发动进攻;切尔内诺夫的步兵第18师紧随其后。当步兵和骑兵把德寇的防线撕开一个口子后,卡图科夫的坦克旅再进行突击,扩大突破口。……”

    听参谋长介绍完情况,罗科索夫斯基站了起来,问在座的指挥员:“还有什么疑问吗?”

    参加主攻的骑兵师长伊利耶夫少将站起身来,高声地说:“司令员同志,我能发表一下个人看法吗?”

    “说吧!将军同志。”罗科索夫斯基冲他点点头。

    “司令员同志,据我所知,来自中亚的骑兵他们所骑的马还没有换过冬用的马掌,而在莫斯科附近,土地已经封冻,在许多沼泽地带已经出现了冰碴,这给马匹的行动造成了困难。而这些骑兵的指战员们还缺乏在沟壑纵横的地方和森林沼泽地带行动的经验。……”

    “明白了,我会尽快安排有关部门为他们的马匹更换马掌,至于说到缺乏的经验吗,这个只能在战斗中慢慢摸索了,眼下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啦。”罗科索夫斯基说完这几句话,又用目光在屋子里扫视了一番,接着问:“还有其它的问题吗?”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足勇气站了起来,对他说:“司令员同志,我想说几句。”

    “好,大家听听奥夏宁娜同志有什么新的看法。”说着他便坐回到椅子里。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高声地说:“我觉得让骑兵和步兵打头阵的话,我们会付出重大的牺牲。”话音刚落,顿时全场一片哗然,甚至有人大声地说:“为了保卫伟大的祖国,我们不怕牺牲。”

    “安静!安静!听中校同志把话说完。”罗科索夫斯基及时站起来为我解了围,然后把脸转向我:“给大家说说你的理由。”

    “众所周知,我军和德军阵地之间已经封冻,给马匹的行动造成了困难,导致骑兵不能快速移动,充其量不过是骑在马上的步兵。在开阔的平原上,步兵和骑兵挤在一起,是德军射击的好靶子,他们会像打猎一样把我们全部消灭掉。没有了步兵掩护的坦克,即使冲到了阵地上,也会被敌人的反坦克手逐一干掉的。……”

    “那该怎么办呢?”这次问话的参谋长。

    “在我军的炮火结束前,用坦克旅为向导发动进攻。坦克放慢速度,保持三角攻击队形。同时命令随车攻击的步兵,不要离开战车六十度锐角扇面,这样才能避免伤亡。等坦克和步兵突破敌人阵地时,骑兵再出击来扩大突破口。……”

    我说完以后,紧张地看着在场的指挥员们,看他们有什么反应。那些指挥员们听了我的话,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隐隐约约听见有人说:“……炮火准备还没有结束,就开始进攻,这行吗?不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吧?”“……步兵随车攻击,这个提法挺新颖的,就是不知道管不管用?”

    “安静!同志们,安静!”罗科索夫斯基再次站了出来为我说话:“我觉得奥夏宁娜同志提的方案很不错,就照她所说的办。大家有反对意见没有?”

    司令员都发了话,谁敢说不啊,于是下面的人异口同声地回答:“没有!”

    “好,既然没有不同的意见,那就散会。”

    

第九十六节 反攻(一)

    11日清晨6点,随着罗科索夫斯基的一声令下,大炮的轰隆声打破了严冬早晨的沉寂,铺天盖地的炮弹砸向被浓雾笼罩着的斯基尔马诺沃。西方面军司令部仓促部署的斯基尔马诺沃战役正式拉开了帷幕。

    我待在集团军的前沿观察所里,和罗科索夫斯基一起站在瞭望孔。浓雾使我们看不清战场,不管用望远镜还是观察镜都无济于事。乳白色的雾幔只是被闪烁的炮弹火光映红……隆隆的炮声一刻也没有停息。

    炮弹爆炸声移到了远处。这就意味着炮兵开始延伸射击了。这时我清晰地听到了“乌拉”的喊声,以及坦克履带发出的吱吱的响声。进攻开始了!我不由自主地望向身边的罗科索夫斯基,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一言不发,也许他的脑海中正在考虑着和我同样的一个问题——我们能突破敌人的防御工事吗?

    我集中注意听战场上传来的动静,德军的炮兵开始还击了,但是炮声稀稀落落的,炮击显得散乱无章,看来在刚才的炮火准备中,德军的炮兵阵地受到了不小的损失。突然,我听到德军的机枪声在全线响起。看来,我军炮火准备尚未把德军的机枪阵地全部摧毁。浓雾中又突然传来了散乱的炮声。我暗自猜测,也许是我军的炮兵为了压制德军的火力点,直瞄火炮在向前沿推进。

    “有烟吗?”我正望着外面的浓雾发呆,突然感觉有人碰了碰我的胳膊,扭头一看,原来是罗科索夫斯基。他也许现在是心事重重,想抽支烟放松一下紧张的心情,便随口找旁边的人要烟,没想到错找了我。

    “对不起,司令员同志,我不抽烟的。”

    “哦,原来是你啊,我没注意。”他扭头从后面喊了一声:“参谋长,你那里有烟吗?给我一支。”

    “有的,司令员同志。”马利宁答应着跑了过来,从口袋里掏出烟递给了罗科索夫斯基。司令员从烟盒里抽出一支,叼在了嘴里,旁边的参谋长急忙为他点上了火。他猛吸了两口,然后猛地喷了几个烟圈出来,然后问道:“罗曼琴科局长在哪里?”

    “昨天会议结束后就回莫斯科去了。”参谋长回答道。

    “那个民警支队呢,你是怎么安排的?”

    “从莫斯科来的民警支队共有150人,我把他们分成三个小组,并分别配备了当地的民兵。凌晨一点的时候,我已经派他们分别潜入了我们即将进攻的地区,进行侦察和破坏工作。”

    “嗯,他们现在有消息吗?”

    “暂时没有,司令员同志。”

    罗科索夫斯基把烟头扔到地上,狠狠地用脚碾了一下,随即又拿起望远镜向浓雾里望去。冬天的天本来就亮得晚,再加上这难得一遇的大雾天气,根本无法及时地了解战场上的情况,难怪他会如此心烦了。

    “司令员同志。”观察所门口传来了政治部主任罗曼诺夫的声音,没等罗科索夫斯基回答他,他就继续自顾自地往下说:“从莫斯科来的《真理报》记者弗拉基米尔·斯塔夫斯基同志到了。他想采访一下您,您看可以吗?”

    “不可以!”罗科索夫斯基很干脆地回绝了这个请求,不耐烦地说:“现在正在打仗,等战斗结束了再说。”

    “是!”罗曼诺夫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向外走。

    “等一等,罗曼诺夫同志。”一直坐在桌边看地图的炮兵司令员卡扎科夫将军,把政治部主任叫住了,低声地对他说:“您没看见司令员同志正心烦吗?先找个地方把弗拉基米尔·斯塔夫斯基同志安顿好,等战斗结束了再谈采访的事情。”

    罗曼诺夫叫苦不迭地说:“我刚才已经安排了休息的住处,可弗拉基米尔·斯塔夫斯基同志不愿意,他说他是来前线采访的,要深入到第一线和战士们待在一起。为了他的安全着想,我才安排他来采访司令员同志的,可是您看这……这如何是好啊?”

    卡扎科夫将军背着手走了几个来回,然后停下来对罗曼诺夫说:“政治部主任同志,您先把安排他到叶夫列缅科少校的第259反坦克炮团吧。那个团属于集团军的预备队,目前暂时还不会投入战斗,待在那里可以保证他的安全。”

    “是!”罗曼诺夫向卡扎科夫将军敬了一个礼,兴高采烈地转身离开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也渐渐地亮了,但是浓雾迟迟不肯散去。外面的枪炮声已经变得稀疏了,可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传来。等待是痛苦的,尤其是不知道这等待的尽头是什么。我希望能有消息尽快从前线传过来,来了就能知道战斗的结果究竟是胜是负。但是,我又不知道来传递消息的人,会带来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因为这次反击,在我有限的莫斯科保卫战的记忆里是没有的。所以我既盼快点有消息传来,又怕有消息传过来,这种情绪的纠结让我也变得有些焦虑。

    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参谋长上前拿起话筒,问道:“这里是集团军观察所,你是哪里?”对方刚一说话,他就兴奋地冲罗科索夫斯基叫了起来:“司令员同志,是第18步兵师的切尔内诺夫上校,他要向您汇报……”

    没等他说话,罗科索夫斯基已经上前抢过了话筒,冲着里面大声地说:“我是罗科索夫斯基将军,快说说,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观察所不大,话筒里传出的声音,足以让屋子里的人全部听到。“报告司令员同志,我第18步兵师在卡图科夫坦克旅的掩护下,已经攻占了斯基尔马诺沃,大部分德军已经被我们消灭了。目前部队正在第50骑兵师的配合下,清剿占领区域内的残敌。……”

    切尔内诺夫上校的话,让观察所里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罗科索夫斯基更是兴奋异常,他高声地说:“干得太棒了!我向您表示祝贺,上校同志。在斯基尔马诺沃留下小股部队肃清残敌,其余的部队要继续向敌人的防线突击,动作要快要猛!明白吗?虽然我们现在的坦克、火炮比德军占优势,但是我们没有制空权。只要浓雾一散开,德国空军的飞机就会出动,对进攻部队狂轰滥炸,势必会造成我军的重大伤亡。所以你们要抓紧时间扩大战果,争取在敌机消灭你们前,多夺回几个居民点。明白了吗?”

    “完全明白,司令员同志。”电话另一头的切尔内诺夫上校显得信心百倍。

    罗科索夫斯基放下电话,看了看手表,然后把桌上的另外一部电话抓了过来,摇了几下手柄,拿起话筒,说:“给我接方面军司令员朱可夫同志。”

    电话接通以后,罗科索夫斯基向朱可夫报告了已经夺回斯基尔马诺沃的消息。电话那头的朱可夫静静地听完了汇报,没有打断他的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除了预备队,我建议你马上把第二梯队投入战斗,动作要快!”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罗科索夫斯基命令站在一旁的马利宁:“马上给我接通第二梯队的所有指挥员。”

    马利宁拿起电话,依次开始呼叫第二梯队所属的各部队。罗科索夫斯基走到我的面前,满面笑容地问:“丽达,你觉得我们的这次反击能达到什么样的效果啊?”

    “可以有效地迟滞德军向莫斯科推进的速度,为那些正在向首都集结,准备参加大反攻的部队,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听了我的话,罗科索夫斯基的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失望表情,他也许想听到我对这次战役的赞誉之词,没想到我却说出了这样令人扫兴的话。他正想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参谋长已经在叫他了:“司令员同志,第二梯队的电话都已经接通了,请您下命令吧!”

    罗科索夫斯基接过电话,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冲着话筒高声地喊道:“同志们!弟兄们!反攻的时间已经到了,为了祖国!为了莫斯科!前进!”

    功夫不大,急促的马蹄声,夹杂着战士高喊“乌拉”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到了观察所里。

    “司令员同志,您听,是第二梯队的骑兵部队,他们上来了。”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马利宁兴奋地满脸通红。

    

第九十七节 反攻(二)

    浓雾渐渐散去。我在观察所里,用望远镜可以勉强看清那些穿着黑披风、挥舞着马刀的骑兵战士们正紧跟在坦克的后面,冲向远方的敌军防线。

    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随即我便听见了司令员说话的声音:“我是罗科索夫斯基,您是哪里?”我移开望远镜转过头去,想听听是否又有什么胜利的好消息传来。

    “司令员同志,我是潘菲洛夫!”听筒里传出了316步兵师师长焦急的声音:“我想请问一下,我们316步兵师的任务是什么?”

    “师长同志,”罗科索夫斯基带着明显的不满说:“命令很明确,你师的任务就是坚守沃洛克拉姆斯克,以保证进攻部队的侧翼安全。”

    “可是,司令员同志,”潘菲洛夫师长竭力辩解说:“我们师的指战员可以做更多的事情,我们不光可以全线对德军发起反击,甚至还可以抽调一部分兵力去支援其它参与反击的部队……”

    “坚守住沃洛克拉姆斯克,是为了确保集团军反击部队的侧翼不受到德军的攻击。您应该明白这一点,师长同志。”集团军司令员的态度异常严厉。停了一会,他又用教训的口吻说:“师长同志,战争中什么地方都同样重要——不管是进攻,还是防守。我还得向您提醒这一点,您是否明白,假如我反击部队的侧翼遭到敌人的进攻,那时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吗?如果你们都离开阵地,也去参加反击了,那么谁来挡住他们呢?”

    “可是……”电话那头的潘菲洛夫还想分辨什么,但却被罗科索夫斯基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师长同志,不要再继续说了,将来该你们上的时候,我自然会让你们上的。目前你们的任务,就是坚守沃洛克拉姆斯克,坚决地守住这个城市,保障集团军侧翼的安全。明白吗?”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

    “司令员同志,我们是不是该去前沿看看?”看到司令员接完了电话,马利宁参谋长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嗯,好的,我们大家都去看看。马利宁同志,你安排一下,准备把司令部整体前移到斯基尔马诺沃去。”

    “明白,司令员同志。”马利宁大声地回答道。

    他先面朝着坐在桌边的卡扎科夫说:“我们走吧,炮兵司令员同志,去看看你指挥的那些炮兵的战果如何?”然后又扭头对我说:“丽达,你也跟我们一起去。”

    我和司令部一行人从观察所里出来,在十几个手持冲锋枪的战士保护下,穿过宽阔的战场,向刚被收复的斯基尔马诺沃走去。

    开阔的战场上空无一人,不过仔细一看,我马上就发现,到处都是穿着伪装服或者黑披风的战士尸体。越往前走,战士的尸体越多。看着这些注定不能再站起来、倒在冲锋路上的战士们的遗体,我不禁泪流满面。

    罗科索夫斯基他们几个也许是见惯了生死,对这一切都变得冷漠了,他们平静地朝前继续走着。走在我前面的卡扎科夫突然说了一句:“你们知道第四坦克旅的旅长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你看,我们走了这么久,除了见到阵亡的步兵和骑兵战士外,连一辆被击毁的坦克都没看见。”

    罗科索夫斯基回答说:“你问第四坦克旅的旅长啊,他叫卡图科夫,是个有趣的家伙,我认识他已经超过十年。记得还在36年的时候,我曾经观摩过他参加的一次演习。在那次演习中,他所在一方的装甲部队有突破‘敌军’的任务,在突破前才发现‘敌方’挖掘的堑壕,居然超过了己方坦克的跨越宽度。当别的分队都一筹莫展时,他居然命令他所指挥的T—18坦克分队的战士把其中两辆开进了堑壕,然后采取近乎野蛮的‘埋车当桥’方式,硬是将坦克开过了筑垒地区。事后,他被国防人民委员图哈切夫斯基元帅称为‘库图佐夫式的指挥员’。”

    “是啊,这个卡图科夫是挺厉害的,”副参谋长奥廖尔接过话题继续说:“上校10月初才接手第四坦克旅的,当时该旅只有45辆老掉牙的坦克,弹药也不足,而他们的任务是守住莫斯科的西大门姆岑斯克,挡住德军古德里安装甲集群。……”

    “就是45辆坦克,要挡住古德里安,这个任务可不容易完成。”卡扎科夫感慨地说。

    “上校同志知道硬拼不是办法,于是他便督促士兵昼夜抢挖假掩体,还用三合板造出大量假坦克并进行伪装,而真的坦克阵地却部署在四公里外的地方。战士们被卡图科夫折腾得几天几夜没睡觉,背后都在骂他是‘想累死俄国人的德国间谍指挥员’。”

    “那后来的战果如何呢?”政治委员洛巴切夫也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等到战斗一开始,指战员们才发现,跟着这个‘滑头旅长’,起码能把命保住。据说在姆岑斯克战役期间,卡图科夫精打细算地使用每一位战士,并规定每辆坦克要有三四个发射点,打几炮就换一个地方,这样一来就会让我军兵力显得很强大。他的这种欺骗战术非常奏效,德寇方面居然上了当,向上级汇报时,甚至声称这里发生了上千辆坦克间的大战。第四坦克旅在姆岑斯克激战了8昼夜激战,取得了辉煌的战果,共击毁敌人坦克133辆,击落2架飞机,而自己的部队只损失了三辆发生故障的坦克,顺利完成上级交付的任务。”

    “消灭了德军133辆坦克,自己才损失了3辆,这样的战果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仅仅让他当一个旅长,真是有点大材小用了。”罗科索夫斯基开始大发感慨:“如果我是方面军司令员的话,怎么也得让他指挥一个机械化军。”

    说着话,我们不知不觉来到了斯基尔马诺沃。也许德军从踏上苏联的国土开始,就一直在不停地进攻,所以他们考虑的都是如何进攻,而不是如何防守。以至于这个村子里,连个像样的工事都没有,只有在朝向我军阵地这一面,才挖掘了不多的散兵掩体和机枪阵地。在这些掩体附近,布满了我军战士和德军士兵的尸体,看来在不久前,这里发生过一场殊死的战斗,为了夺取这些掩体,我军付出不小的伤亡。

    我们从建筑的废墟中穿过,来到了村子的中间。虽然在我军的炮火轰击中,大多数的建筑物都被摧毁了,但村里的小教堂居然奇迹般地完整地保存了下来。

    走到村子中间,大家都默不作声地四处张望着。虽然这里的战斗已经结束,但激烈的战斗还在离这里两三公里的地方进行着,枪炮声不时地从西南方向传来。身后传来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我扭头一看,一个戴着风镜的战士正骑着辆带跨斗的摩托车朝我们开了过来。我以为是参谋长派人送什么紧急情报过来,所以急忙招呼罗科索夫斯基:“司令员同志,您看,有摩托车过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参谋长派人来送信的。”

    没等罗科索夫斯基说话,摩托车已经开到了面前。开车战士翻身下了摩托,走上前来向罗科索夫斯基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司令员同志,午饭已经准备好了,参谋长同志让我给您送来。”

    “嗯,”罗科索夫斯基点点头,吩咐说:“把车上的午饭分给大家吧!”

    “是!”那名战士答应一声,走到了摩托车旁,揭掉了戴着的大风镜,弯身从跨斗里取为我们准备的午饭。战士揭掉风镜的时候,我才意外地发现对方原来是个女兵,看来这段时间里,司令部发生了很大的人事变化,至少我以前就没在司令部里见过女兵。

    女兵端着几个叠在一起的铝饭盒走到了罗科索夫斯基面前,司令员随手取下了放在最上面的那一个,然后把手向我一指,说:“先给中校同志一个吧,她从清晨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东西,估计早就饿坏了。”

    女兵走到我面前,礼貌地说:“您请,指挥员同志。”

    我也从最上面取下一个热乎乎的饭盒,礼貌地向女兵道了谢,正准备揭开盖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女兵突然扑到我的身上,把我撞倒在地,她手中几个饭盒里的饭全撒在了我身上。我有些恼羞成怒,正想开口呵斥她几句,没想到周围响起了一连串的喊声:“快卧倒,是狙击手!”“快开枪!”“敌人在教堂顶上,快开枪!”

    担任警卫的战士们纷纷开枪卧倒,密集的火力打得屋顶碎石飞溅。我抬头看了看倒在我身上的女兵,她的头枕在我的胸前,脖子上的伤口正往外不停地冒着鲜血,把我的衣服染红了一片。我把手探到她的鼻前,已经感觉不到有任何呼吸,看来刚才那颗子弹是奔我来的,这位年轻的女兵不过是为我挡了子弹。

    “同志们!”卧倒在地的副参谋长奥廖尔爬了起来,“冲上前,把敌人的狙击手消灭掉。”喊罢,他捡起一名阵亡的战士手中的冲锋枪,带头冲了上前。

    “冲啊!”战士们呐喊着从地上纷纷爬起来,跟着副参谋长不要命地往前冲……

    德军的狙击手只有一个人,虽然又开枪打倒了几名战士,但很快被扑上前的战士们乱枪打得血肉模糊,从教堂顶上一头栽了下来,重重地落在了雪地上,巨大的冲击力将地上的积雪高高的溅起。

    看到战士们消灭了狙击手,我从地上坐起来,小心翼翼地把女兵的遗体平放在地上,然后站起身来,摘下帽子让她默哀。罗科索夫斯基他们几个人也围了过来,像我一样,摘下帽子,为送饭的女兵默哀。

    

第九十八节 反攻(三)

    傍晚时分,集团军司令部迁到了村子的教堂里。

    我独自一人坐在门房里,把身上那件沾满鲜血和油渍的伪装服脱下来,扔在地上,然后透过窗口,看着外面的指挥员和战士们进进出出地忙碌着。刚才的那名女兵的死,让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如果她当时不正好递饭给我,挡在了我的身前,那么狙击手打死就不是她而是我,她是在无意中成了我的替死鬼。一想到这里,我心中就格外难受。

    忽然,我看见副参谋长奥廖尔上校跑着从门房的窗口经过,看样子还很急。难道出事了?想到这里,我就再也坐不住了,慌忙从小房间里追出去,紧张地追问着:“副参谋长同志,出了什么事?”

    奥廖尔头也不会地说:“没啥大事,司令员同志让我去带一位指挥员到司令部来,通往他所在部队线路出了问题,电话打不通。”说着他坐进了一辆摩托车的跨斗里,招呼着战士开车走了。

    司令员这么急着把卡图科夫召到司令部来,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不过照理说不会啊,卡图科夫指挥的坦克旅今天表现格外突出,除了斯基尔马诺沃,还配合步兵、骑兵部队,一举收复另外的三个村子。

    “奥夏宁娜同志。”正瞎琢磨呢,突然我听见身后有人叫我,回头一看,原来是政委洛巴切夫。看见我转过了身,他便用商量的口吻对我说:“你现在忙吗?不忙的话,去厨房看看晚饭什么时候能做好?”

    “是!”我答应了一声,向他敬礼后然后转身走开。走了几步,我猛地想起忘记问厨房在什么地方了,回头一看,政委已经重新走进教堂去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也不好意思跑回去问,只能自己想办法。我停下脚步,向四周瞧了瞧,周围的建筑物大多已经倒塌,只有东南方向有栋房子看起来还比较完整,而且从房顶的烟囱里冒出缕缕白烟。看来为司令部准备饭菜的厨房就在那里,于是我便朝着那栋冒着炊烟的房子走了过去。

    还没有走到门口,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肉香,看来我选择的方向还真没错。于是我快走了几步,走到房子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走进房间,我看见里面有一群人正在紧张地忙碌着,择菜、洗菜、切菜等等,忙得不亦乐乎。看到我推门进去,她们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抬头看了我几眼,然后又低头忙碌起来。屋子里除了一两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其余的都是年轻姑娘,这些人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我以前在司令部的时候,怎么从来没见她们?我正在奇怪的时候,一位领章上镶着四个三角形的女兵走了过来,好奇地问:“您有什么事吗?指挥员同志!”用的是很平常的口吻,没有按照条例那样向我报告。

    “哦,”突然在这里看到一屋子的女兵,我感到非常意外,听到有人问我的话,不禁有些慌乱:“政委同志让我来问问,晚饭什么时候可以做好?”

    “差不多好了,等这道红菜汤起锅,就可以给司令部送过去了。”

    “嗯嗯,知道了。”我点了点头,然后向她做自我介绍说:“我叫奥夏宁娜,是方面军的特派员。怎么称呼您呢?”

    “我是司务长伊娜大士。”

    “старшина?”我不禁愣了一下,嘴里重复地念着“斯达阿斯拉”这个单词,心想171会让所的瓦斯科夫,领章上也是四个三角形,可他是准尉,为啥这位女兵却是大士呢?

    “您在想什么呢?奥夏宁娜指挥员!”也许是看到我站在原地,自言自语地念叨个不停,伊娜便好奇地问了一声。

    “没什么!”我咳了一声,然后转移话题问:“你们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我以前在集团军司令部这里可从来没见过你们啊。”

    “报告指挥员同志,我们原来是第7机械化军的,不久前跟着原军参谋长马利宁上校,一起划归第16集团军的。”

    “可以带我去看看怎么做红菜汤的吗?”虽然喝过很多次红菜汤,但始终不知道这道汤是怎么做的,所以好奇之余想去了解了解。

    “可以!”伊娜把我带到了灶台前,指着菜板上的一堆菜,说:“这些就是做红菜汤用的材料,其中的土豆、西红柿、洋葱、萝卜切片,西芹切成段。”接着又指了指搁在炉火上,没盖锅盖正冒着热气的铝锅,继续向我讲解红菜汤的做法:“锅里煮的是牛腱子肉,等肉煮到松烂程度的时候,把肉捞出来待用。然后把土豆、洋葱、西芹依次地放进锅里煮,煮上十分钟,接着放白菜、西红柿。等全部煮好后,再放番茄酱和盐,就可以出锅了。”

    看得出来伊娜在厨房里待得时间不短,对于做菜颇有心得。说起做菜,她便滔滔不绝地讲个不停,一直讲到红菜汤起锅才勉强停了下来。

    从厨房回到司令部门口的时候,奥廖尔的摩托车也正好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辆我军的坦克。我当时就在想:这是谁啊?到司令部来汇报个工作,居然还开着坦克来,真是太嚣张了。于是我停止了脚步,想看个究竟。

    在我关注的目光下,坦克停在了教堂的旁边。前面的奥廖尔先从摩托车上下来,走到坦克旁边,耐心地等待着里面的乘客。舱盖咣当一声打开了,从座舱里爬出一个高个的坦克兵,黑色连衫坦克服上紧紧地束着一根皮带,皮带上别着一把手枪,原来是位军官。我看了看这位军官,觉得挺面熟的,昨天开会时好像见过,可一时间想不起他的名字。

    “你在看什么呢?奥夏宁娜同志!”身边突然有人说话,把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参谋长马利宁。

    我连忙向他解释说:“参谋长同志,您看有辆坦克停在门口了,我想看看是什么人驾驶的,所以停下来看看。”

    “那不是第4坦克旅的旅长卡图科夫上校吗?昨天开会时,司令员不是介绍过吗,难道你不认识吗?”

    正说着话,奥廖尔和卡图科夫已经走到了我们的面前,卡图科夫向马利宁敬了个礼,高声地说:“参谋长同志,您好!”马利宁回了个礼,然后伸出手去和他握手。趁着两人在握手的时候,我也赶紧向新来的上校敬了个礼。

    “您好,中校同志。”卡图科夫没有回礼,而是直接给我来了个熊抱。他的力气可真不小,搂得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不过我又不好发火,毕竟拥抱是俄罗斯的风俗,而且拥抱时所使用的力度,代表着友好程度。不过我心里暗自嘀咕:我也就昨天开会时见过他一面,彼此间还没有那么熟悉,犯不着抱这么紧吧。

    “好了,卡图科夫同志,别老抱住我们的中校同志不放,司令员还等着您呢。”马利宁招呼着坦克兵上校,及时地为我解了围。

    我跟在三人的后面,走进了罗科索夫斯基的指挥部。看到我们进去,罗科索夫斯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迎向卡图科夫并伸出了手,说:“欢迎您,卡图科夫少将同志。”

    此话一出,不光是卡图科夫,连我也愣住了,心想:他不是上校吗,啥时候变成将军了,该不会是司令员同志最近累糊涂了吧?

    果然卡图科夫也纠正司令员的说法:“司令员同志,我是上校,不是将军。”

    “不会错的,卡图科夫同志,这点我不会搞错的。”然后转头对政委说:“洛巴切夫同志,宣布吧。”

    原本站在罗科索夫斯基身后的政委向前一步,拿着一张纸高声念道:“为了表彰米哈伊尔·叶菲莫维奇·卡图科夫同志及他所领导的第4坦克旅,在保卫我们伟大首都莫斯科的战斗中,所表现出的英勇顽强精神,及所取得的辉煌战果,最高苏维埃特决定授予该指挥员少将军衔,并同时授予该旅‘近卫第1坦克旅’的光荣称号。1941年11月11日。”

    命令宣布完了,罗科索夫斯基笑着握住了卡图科夫的手,说:“祝贺您,获得将军的军衔,而且您的部队也是我军第一支获得近卫军称号的装甲部队。再接下来的战斗中,希望您的部队能取得更辉煌的战果。”

    指挥部里的人纷纷上前和卡图科夫握手表示祝贺,我也不例外,在握他手的时候说:“将军同志,祝贺您取得了更高一级的军衔。”

    “谢谢,在感谢您对我祝贺的同时,我也对您表达我的谢意!”卡图科夫这话一出,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我。我疑惑不解地问:“将军同志,您为什么要感谢我啊?”

    “还记得您昨天在会议上提出的战术吗?”卡图科夫看见大家都在注视我,连忙向大家解释说:“今天的战斗能如此顺利,都和奥夏宁娜同志提出的战术有关。”

    “说来听听,都是怎么回事?”罗科索夫斯基好奇地问道,然后向桌边摆了摆手,对大家说:“都别站在屋子里,坐下来慢慢说,饭菜马上就送来了,我们可以边吃边聊。”

    我挨着罗科索夫斯基坐了下来,卡图科夫坐在了我的对面,然后才继续说:“以往我们的进攻,都是骑兵或者步兵在炮火准备结束后先发起冲锋,等接近敌军战壕时,坦克再发动进攻。按照这样的打法,如果敌军的火力太猛,把进攻部队压在地上动不了,坦克的进攻通道就会被堵住,一旦我们的坦克不得不停在战场上,就会成为敌人射击的靶子,他们的炮兵或者空军可以轻松地消灭我们。而这次是坦克先发动进攻,步兵和骑兵在后面做配合。在进攻过程中,那些敌人的火力点被我们的坦克轻松地敲掉,而冒出来的反坦克手们,也被跟随的步兵及时地消灭了。说实话,我事先也没有想到这种兵种间的配合,打起仗来会赢得那么轻松,伤亡也远远低于我所预想的。所以我才说要特意地感谢奥夏宁娜同志,感谢她为我们提出了这么好的战术建议。”

    原来是这样啊,听了他的解释,我才算搞明白他刚才拥抱我时,为啥会那么用力了。在场的指挥员们听了他的话,也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可以进来吗?司令员同志!”门口传来了伊娜的声音,我扭头一看,只见她和几个女战士端着摆满碗碟的托盘正站在门口。

    “进来吧,”罗科索夫斯基站了起来,非常客气地招呼她,然后对大家说:“饭菜来了,我们先吃饭,吃完了继续讨论奥夏宁娜同志提出的这种战术。”

    

第九十九节 反攻(四)

    入夜后,零星的枪炮声不时地传来,看来战斗并没有因夜晚的降临而停歇,敌我双方还在为争夺某些区域进行着小规模的交火。

    罗科索夫斯基和正副参谋长、政委几个人围在地图前,研究着天明后的战斗。看到他们丝毫没有去睡觉的打算,我也只能打消了到炊事班女战士的宿舍去休息的念头,老老实实地待在指挥部里陪大家熬夜。

    对于天明后的战斗,罗科索夫斯基显然有一整套成熟的计划,他指着地图说:“经过白天的战斗,我军已经将盘踞斯基尔马诺沃和其他村庄的法西斯德军彻底粉碎了,企图切断沃洛科拉姆斯克公路的德军坦克第10师更是损失惨重,被迫后退了很远。经过战果统计:我军击毁了超过50辆的敌军坦克,还缴获了许多门火炮,其中包括150毫米的加农炮,迫击炮,以及数百辆汽车。为了巩固现在的战果,防止德军的装甲部队对我军侧翼进行打击,我打算把叶夫列缅科少校的第289反坦克团调到斯帕斯—柳霍夫斯基地区,由他们来担任该地区的防御任务。……”

    “司令员同志,我想提醒您一点,”政委洛巴切夫开口说道:“您今天把《真理报》的弗拉基米尔·斯塔夫斯基同志安置在289团,如果把该团调到这样危险的地段,那么斯塔夫斯基同志的生命安全就得不到保障。他是我们国家的宝贵财富,我们谁也没有权利拿他的生命去冒险。”政委的话,让大家沉默了下来,集体把目光投向了罗科索夫斯基。

    我心里在暗自嘀咕:这个斯塔夫斯基是什么人啊,不就是从《真理报》来的一个记者么,犯得着大家为他的安危伤脑筋吗?他很有名吗?不见到的吧,至少他的名气就没有高尔基大,否则的话,我怎么从来就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本来我还想悄悄问问旁边的人:这个斯塔夫斯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往左右瞧了瞧,发觉大家的神情都格外严肃,这才意识到这记者的来头不小,还是少问为妙,于是我便乖乖地闭上了嘴。

    “政委同志,您看让他到司令部来待一段时间行吗?”罗科索夫斯基用试探的口吻问道。

    政委摇摇头说:“斯塔夫斯基同志是来采访的,他一直就想到前线去,亲眼目睹我们英勇的战士是如何和凶残的敌人战斗的。如果他知道289团要调到最危险的地段去,说不定高兴还来不及呢,要让他老老实实地待在司令部里,恐怕他是不会同意的。”

    “那可怎么办呢?”司令员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用目光扫视了一下在场的指挥员,问道:“你们谁有好办法吗?”

    屋子里的人互相看了看,都没有说话,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事棘手,斯塔夫斯基虽然是个大人物,但是不能因为他一个人影响到部队的调动。但如果让他跟着部队到最危险的地方去,一旦出了事,这个责任该谁来负,谁又负得起呢?

    最后还是政委开口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他说:“要不这样吧,部队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调动。我亲自到289团去坐镇,斯塔夫斯基同志的安全就交给我来负责,只要我活着,就绝对不会让他出现危险。”

    “还是我去吧。”政委这个提议可能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炮兵司令卡扎科夫站了起来,说:“还是我去吧,289团是归我直接指挥的。我去那里,既可以保证斯塔夫斯基同志的安全,还可以根据具体的情况来指挥调动部队。”

    罗科索夫斯基想了想,点点头说:“我同意让卡扎科夫同志的意见,他去289团是最合适的。”说着话,他拿起一支铅笔,在一本翻开的记事本上龙飞凤舞地写了几行字,然后撕下来交给了卡扎科夫。

    罗帅哥在写字时,我马上回想起了他在电影《莫斯科保卫战》里,带领部队去国防仓库领取武器弹药时,给仓库军需官写收据时的那个潇洒动作。他的这个动作真是太帅了,简直迷死了人,怪不得后来会有那么多年轻的女性为他所倾倒。

    “丽达,丽达!”罗帅哥连叫我了两声,我才回过神来,发现刚才自己居然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猛看。听他这么一叫,顿时感觉脸上发烧,赶紧咳嗽一声,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问:“司令员同志,有什么事情吗?”

    罗科索夫斯基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接着说:“……除了第289团以外,我打算把别洛博罗多夫上校的第78步兵师,调到这里……”他用手在地图上的一个地名上点了点:“伊斯特拉地区,德军有可能在这一地带集结兵力,对我进攻部队发动反击。……”

    说实话,我最不喜欢参加这种军事会议,听着他们提到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地名,说着那些我压根不知道的部队的番号和指挥员的名字,我就有种抓狂的感觉。在前线就要简单得多,上级命令你进攻或防守,你只需要考虑如何去完成任务,而用不着记那些绕口难记的地名,和不断增加或者消失的部队番号。如果有机会,我还是向罗帅哥请求到前线去吧,至少别人熬夜时,我可以安心地睡觉。

    天明以后,我军的进攻又开始继续了。

    我从司令部里收到的前线不停地反馈回来的战报里得知:伊利耶夫少将率领的第50骑兵师已经突入德军防线的纵深达三公里。卡图科夫将军的第1近卫坦克旅,在掩护切尔内诺夫的第18步兵师进攻时,遭到了德国空军的扫射和轰炸,部队损失很大,但到中午时分还是突破了德军的防线,收复了几个居民点。

    同时德军集结了一个装甲师,对斯帕斯—柳霍夫斯基地区发动了进攻。夜晚才进入该地区的289团,用坦克炮进行了顽强地反击,击毁了敌人三十多辆坦克。及时赶到的第17、第20两个骑兵师的部队,对德军的侧翼发起了攻击,击溃德军的步兵,迫使敌人被迫停止了对该地区的进攻,并不得不退回了进攻出发地。

    总的说来,战役第二天的战果还不错,我军突然的进攻,打了德军一个措手不及,他们被迫从许多地方后退了,大片的国土被收复了。

    

第一百节 反攻(五)

    傍晚时分,激烈的战斗停了下来,连零星的枪炮声也听不见了。

    我在司令部吃过晚饭,因为罗科索夫斯基没有安排值班工作,便跟着司务长伊娜一起回女兵宿舍。

    我俩一前一后地走着,我忽然发现她身上的军装显得格外合体,十分熨帖地包裹着她修长的身体,简直像量身定做一般。于是我加快脚步和她并行,同时好奇地问:“伊娜,你的军装是哪里发的,穿在身上真合体。”

    也许女性一谈到穿着就能找到无数的共同语言吧,她看了看我身上不合体的小号军服,然后回答我说:“军装是上级发的,不过原来穿着都显得太大了,不过炊事班里有位战士,会点裁缝手艺,她帮我们所有的女兵修改过了军装,所以看起来才显得格外合身。”

    “她现在还在吗?我想让她帮我也改一下军服。你瞧,这军服虽然是最小号的,但穿在身上还是显大,前挺后撅真难看。”

    “当然在。放心吧,指挥员同志,达玛娜的手艺棒极了,要不了多长时间您就能穿上合体的军服。”

    说着话,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女兵的宿舍外,这是一栋离厨房没有多远的独立民房。伊娜上前推开门,冲着里面大声喊道:“姑娘们,列队,有指挥员同志来了。”

    我走进屋子里,只见十几个女兵排成整齐地两列,正用好奇地眼光看着我。我冲她们笑了笑,说:“姑娘们,你们好!我是到这里借宿,可不是检查工作的。大家不用这么拘束,都解散吧!”

    女兵们解散后,我环顾了一下四周,看着那几张靠墙摆放着的双层床,问伊娜:“你们这里有多余的空床吗?”

    “有的,您请跟我来。”她把我领到了一张床前,指着下铺说:“指挥员同志,您就睡这张床吧,被子枕头都是现成的。”

    我看着床上整齐的铺盖,有些犹豫地问:“这床好像是有人睡的吧?”

    “这名战士昨天牺牲了,在给司令员送饭的时候,让德国鬼子的狙击手打死了。”伊娜的话让我想起了那位倒在我面前的女兵,我心里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刺痛。在战争中,人的生命是多么脆弱!前几天还和其他人一样活蹦乱跳,如今却人去床空,孤独地躺在黑漆漆的泥土中长眠不醒。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她凑巧为我挡了狙击手的那颗子弹,眼下躺在坟墓里的就该是我了。我无声地坐到了床上,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叠得整整齐齐的铺盖,一言不发。

    “达玛娜,你过来一下。”伊娜看到我神情黯然的样子,马上冲旁边高声地喊了一声。随着她的喊声,一个高个子女兵跑到我俩的面前,问:“司务长同志,有什么事情吗?”

    伊娜指着我的军服说:“你看,指挥员同志的服装不合身,你能帮她修改一下吗?”伊娜说话的时候,我也看着面前这位会裁缝手艺的女战士,深怕她会说出个“不”字来。

    达玛娜瞧了一会儿,说:“没问题,司务长同志,我可以马上动手改。”然后又冲着我说:“指挥员同志,其实女人穿上军服是非常好看的,只是发的军服过于肥大。请您先站起来,我帮您量一下尺码,然后就可以进行修改了。”

    我把棉衣棉裤脱下来交给达玛娜以后,身上就只剩下了内衣、内裤,屋子里又没有暖气,把我冻得够呛,急忙坐到床上背靠着床头,抖开被子盖在了身上。屋子里冷,没想到被子也是冰冷冰冷的,一盖在身上,立马把冻得我打了个哆嗦。

    “指挥员同志,您的身材真好!”站在旁边的伊娜小小地拍了一下我的马屁,听她这么一说,我虽然感到脸上发热,但还是客套地向她道了一声谢。

    她接着又好奇地问道:“指挥员同志,您当兵有多长时间了?”

    “战争爆发前一个月当的兵。”

    “啊?!”她非常吃惊地说:“我还以为您都是入伍两三年的老兵了,没想到才进部队几个月,可您现在已经是中校了。”

    “这和在部队里待的时间长短没关系。有的人在部队里干了十几年,也还是一个普通的战士;而有的人却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获得高的职务和军衔,一是靠能力,二是靠运气。”我句斟字酌地说道:“我就属于后者。”

    她听了我的话,正想再问什么的时候,门口传来了轻轻地敲门声。听到敲门声,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一个离门口最近的女兵跑过去开了门。门开了,我看见外面站着一个英俊腼腆的男兵,他的神情显得格外紧张,朝屋子里看了看,好像想寻找什么人似的,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话但却没有说出来。

    开门的那位女兵问他:“您有什么事情吗?巴萨同志!”语气中充满了调侃,她的话顿时引起屋里姑娘们的哄堂大笑。那个男兵更加害羞和紧张了,脸红得像关公。

    “巴萨,是你吗?”不远处有个女兵从床边蹦了起来,连鞋都顾不得穿,便冲向了门外,片刻工夫,就扑进了那个男兵的怀里。

    正当两人抱在一起卿卿我我的时候,伊娜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大声地说:“喂,我说巴萨,你能不能带着瓦尼娅到其它地方亲热啊?我们大家可没有兴趣看你俩在这里表演。再说这么冷的天,敞着门让寒风往屋里灌,你是不是想冻死我们啊?”伊娜的话,顿时又引起了一片哄笑声。

    我原以为那个叫巴萨的男兵会顺水推舟,直接带着瓦尼娅离开。没想到他轻轻地推开了瓦尼娅,迎着伊娜走了一步,然后立正敬礼,报告说:“司务长同志,您好,我是奉司令员的命令,来请女兵们到司令部里去开舞会的。”

    听见要开舞会,女兵们顿时活跃起来,屋子里马上变成了喜鹊窝。我坐在床上心里在想:也许是因为这两天的战事还比较顺利,所以罗帅哥才会有这种召集大家开舞会的兴致。

    伊娜把站在门口的瓦尼娅拉了进来,然后对巴萨说:“你先回去吧,我们打扮一下就过去。”说完,不等巴萨说什么,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关上门,女兵们就开始忙碌起来,她们脱下身上的棉衣棉裤,换上了带裙子的夏装,以及轻便的靴子。我看着她们的这种打扮都觉得冷,虽说外面只有零下几度,但这身打扮出去,还不冻感冒,典型的要风度不用温度。

    “指挥员同志,”伊娜手里捧着一套夏装走到我的面前,说:“请您把这套衣服换上吧。”

    我本来想拒绝的,但往旁边一瞧,那位达玛娜还在用手摇缝纫机为我缝着衣服,估计一时半会儿是完不了工的,穿夏装去参加舞会,总比穿内衣裤去强一些,所以也就没有推脱,接过了她手中的军装。伊娜扭头又冲着达玛娜喊:“达玛娜,你也快点把衣服换了吧。”

    达玛娜停下手中的工作,看着我们有些为难地说:“司务长同志,指挥员同志的衣服还没有改完,我不能走啊。”

    在这种情况下,我也不能因为让她帮我改衣服,而耽误别人去参加舞会这样的大事,所以索性表现得大方一些:“没事,达玛娜,你先换衣服吧,我的军装你有空再改吧!”

    舞会在礼拜堂里举行,这里原来是作战处和侦察处的办公地点,桌子之类的都搬到了靠墙的位置,中间空出来的位置就成为了舞会的舞池。四面的墙上都挂着了两盏汽灯,大厅里照得如同白昼一般。留声机里唱着欢快的歌子,不少早已按捺不住的指挥员们已经在舞池中间跳起了舞。

    随着女兵们的入场,气氛变得更加热烈,男指挥员们一拥而上,邀请自己中意的女兵进了舞池,最后只剩下我和另外一个胖胖的女兵在旁边坐冷板凳。女兵看着坐在舞池对面的罗帅哥发着花痴,对我说道:“指挥员同志,您看,司令员长得可真英俊啊,要是我能和他跳一曲就好了。”

    “既然你喜欢司令员,就过去请他跳舞吧,别害臊!”我鼓励她去尝试一下。

    “我去请他,不会被他拒绝吧?”她还是有点信心不足。

    “一定不会的,一个绅士是从不会对女人说不的。”我继续给她打着气。

    女兵听了我的话,猛地站起身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穿过跳舞的人群,毅然向对面的罗帅哥走去。

    没等她走到罗帅哥的面前,留声机又开始放另外一首歌曲,我侧耳细听了一下旋律,马上听出是那首我熟悉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这时候有个人走到了我的面前,大声地说:“奥夏宁娜同志,您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啊,不介意我请您跳一曲吧?”

    我抬头一看,站在面前的是参谋长马利宁上校,急忙站起身来,笑着回答说:“您真是太客气了,我当然不会介意的。”

    和马利宁在舞池里跳舞的时候,我悄声地问他:“司令员同志怎么想起开舞会啊?”我对罗科索夫斯基在这种时候举办舞会感到疑惑不解,要知道如今是战役的开始阶段,指挥员们要处理的事情很多,而他却撇开一切工作,召集自己的部下来开舞会。如果战役后期发展顺利的话,还没人说啥;如果战役受挫或者失败,肯定会有人拿他举办舞会的事情大做文章,到时候就会影响到他的前程。

    “司令员说了,大家都辛苦这么久了,难得今晚没有战斗,所以举办个小型的舞会,让司令部的同志们都放松一下,劳逸结合,这样才能保持最佳的工作状态。”

    马利宁的解释没有让我安心,反而更加担忧起来,我提醒他说:“平时晚上都有零星的枪炮声,而今晚却异常地安静,这有点太不正常了吧?”

    “没关系,”参谋长不以为然地说:“如今我们在战场上占据着主动,德寇正被我们打得节节败退,他们短期内不会有什么动作的。……”

    虽然听参谋长这么说,不过我心中始终还是不踏实,因为我清楚地记得苏军的大反攻的日子是12月6日,而不在11月,也就是说这次仓促组织的反击最终是会以失败收场的。我的眼睛看向了罗科索夫斯基刚才坐的位置,却没有看到他的人影。目光又在舞池中搜寻了许久,才发现正拥着胖女兵转圈的罗帅哥。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参加舞会的指战员们随着音乐翩翩起舞,整个礼拜堂里成为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轰!”外面突然传来一声炮弹或者炸弹的爆炸声,正在跳舞的人们都停了下来,随即留声机的声音也停了下来,大家都侧耳倾听外面传来的动静。此时我的心跳不禁加速,看来我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德军开始发动反攻啦!

    “轰轰轰!”外面的爆炸声越来越密集,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响成了一片。与此同时,靠墙边的那些桌子上摆放着的电话也一个接一个地响了起来。司令部的那些参谋们纷纷丢开自己的舞伴,冲到桌子前接电话,刚安静了一会儿的礼拜堂顿时变得嘈杂起来。

    我看见伊娜把女兵们召集起来,悄悄地退出了教堂,罗帅哥铁青着脸,带着政委、参谋长他们进了他的办公室。我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了罗帅哥的办公室。

    情报很快就摆在了罗科索夫斯基的桌子上,各部队反馈回来的情报是:德军正在对第50骑兵师和第18步兵师所占领的阵地进行着猛烈的炮击,由于我军阵地只构筑了简单的防御工事,无法抵御德军的重炮轰击,各部队在炮击中伤亡较大。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德军暂时还没有出动步兵,对这些阵地发起攻击。

    看完这些情报,罗科索夫斯基背着手在屋子里走了几个来回,然后对参谋长下命令:“马上把第二梯队和预备队的指挥员都找来,我们研究一下如何进行天亮以后的战斗。”

    “是!”马利宁大声地答应着,然后跑出房间发号施令去了。

    

第一百零一节 反攻(六)

    隆隆的炮声不时从远处传过来,把会议室的窗户震得哗哗作响。罗科索夫斯基站在桌前,面朝着一大堆参加会议的指挥员们发问:“德寇的大炮正在对我军阵地进行猛烈的炮击,你们说说,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应该反击,”一名上校站起来大声地回答说:“命令我们的炮兵开火,把敌人的炮兵都消灭掉。”

    “我们都想把敌人消灭掉,”参谋长马利宁站了起来,“可是敌人的炮兵在什么地方,我们的大炮又该向哪里开火呢?”

    听参谋长这么一说,那名上校顿时不做声了,一声不吭地坐了下去。

    “丽达,”罗科索夫斯基叫着我的名字问:“你来说说,我们该怎么办?”

    对于德军的这种突然袭击,我也想不出什么应对的办法,所以对罗科索夫斯基的提问才保持沉默。不过他已经点名要我回答问题,看来想躲是躲不过去了,只能站起来硬着头皮回答说:“司令员同志,我觉得我们应该尽快把部队从受到炮击的区域撤出来。”

    “撤出来?”听了我这话,罗科索夫斯基还没有什么表示呢,旁边的一名中校就跳了出来,质问我:“我们牺牲了那么多战士,才好不容易夺取的地方,难道就这样轻易地丢给敌人吗?”“是啊是啊!我们不能随便放弃付出巨大代价才能收复的阵地。”他的话马上引来了一片支持的声音。

    罗科索夫斯基做了个手势,打断了这些人后面的话,望着我说:“说说你主张把部队后撤的理由。”

    “从目前得到的情报看,德军只是对我军占领地区进行炮击,而没有出动地面部队。据我估计,”我了解罗科索夫斯基的性格,所以也就没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地阐述自己的观点:“这表明德军还没有足够的兵力进行反击,他们之所以采用炮火轰击的方式,是为了达到大量杀伤我军有生力量的目的,等天明时他们的后续部队一到,就会发动全面进攻。为了不让我们的战士在炮火下白白牺牲,我建议应该立即把部队撤下来,除了留少数的警戒部队外,其它的部队都后撤到安全地段构筑新的防御工事。”

    “那现有的阵地怎么办?”这次提问的是副参谋长奥廖尔。“就这样放弃吗?”

    “不是放弃,而只是暂时的退却。”虽然问这话的人是副参谋长,但我清楚地知道在座的人差不多都是同样的想法,所以要向他们解释清楚:“德军的炮弹储备不是无限的,现在是晚上11点,也许再过一两个小时,他们就会停止射击。等安全了,再让我军的部队重新进入阵地;至于新修筑的阵地,则可以作为预备阵地,一定战事不利,我军后退的时候,也能在这些地方迅速地组建新的防御。……”

    “丽达,你说的倒是不错。可是你想过没有,在黑漆漆的夜间,特别还是在遭到德军猛烈炮火袭击的地区,指挥员该如何去调动部队?说是撤退,但在这种特定的条件下,很容易演变成为没有计划和组织的溃散和逃窜,兵败如山倒,到那时我军就有可能全线崩溃!”听罗科索夫斯基这么一说,我顿时哑口无言了,无力地跌坐到座位上。生姜还是老的辣,罗科索夫斯基他们都有着十几二十年的丰富战斗经验,而我只不过看过几本历史书,和逛过几年的军事论坛,就想要达到和他们同等的军事水平是多么地滑稽。

    我的思想不知不觉开始走神,以至于没有听清楚罗科索夫斯基究竟向与会的指挥员们布置什么任务。直到罗科索夫斯基和一名上校发生争执的声音,才把我从魂游太虚的状态下拉了回来。

    “……新战士对飞机空袭感到特别难受,多数的战士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空袭。飞机只是把炸弹投到半俄里以外的地方,瞧吧!战士们的散兵线就乱套了,一些人掉头往后跑。甚至有几个神经脆弱的人,刚一听到发动机低沉的嗡嗡声便撒腿就跑,剩下的人看到有那么多人的往回跑,他们也跟着跑,……”

    罗科索夫斯基做了个手势,打断了那名上校的话,然后用手指了指自己那鲜红的菱形领章说:“我一直反对给指挥员和军事主官们发放带保护色的肩章和识别标志,因为指挥员在战斗队形中应该与众不同,士兵们应该向指挥员看齐。指挥员自己应该感觉到士兵们在注视着他的行为,以他为榜样。如今的各部队里大多数是新兵,如果指挥员不冲在他们的前面,面对敌人的炮弹和子弹,他们是不敢往前冲的。……”

    “可是这样一来,仗还没有打完,指挥员们都死光了。”佩戴着绿色领章的上校硬着头皮顶了一句,我认出他是126步兵师的师长,不过叫什么名字却不记得了。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领章,发现自己还穿着伊娜那套带裙子的夏季制服,红色的领章上是四个三角形。

    “死光了也在所不惜!”罗科索夫斯基拍着桌子怒吼起来:“现在战士们需要的不是指挥员,而是勇气。如果战士们冲不上前,他们背后就是站着一群将军也没有用。”

    我茫然地看着二人,不是在布置任务吗,怎么突然发生起争执来了?想劝两句吧,刚才光顾走神去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也无从劝起;不劝吧,我又正好夹在两人中间,听着他们争个不停,我也感到难受。

    正在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的时候,政委站起来打圆场:“好了,司令员同志,别争了,该让指挥员们回部队去了。”然后又扭头对126师师长说:“马克西莫夫同志,你也回去吧,要在队伍中开展好动员工作,天一亮就立刻进入第50骑兵师的阵地,协助好他们的防御。”

    “是!”马克西莫夫上校立正向政委、司令员敬了个礼,然后和其他指挥员一起离开了会议室。

    “丽达!”罗科索夫斯基叫着我的名字,关切地说:“这屋子里没暖气,你又穿得那么少,小心别冻感冒,快去把衣服换了吧。”

    “是!”我答应着向他敬了个礼,快步跑出屋子,去炊事班女兵宿舍换衣服去了。

    夜过去了,早晨来临。战斗的轰隆声一直没有停息。

    我从作战处了解到,德军的步兵在坦克、大炮和飞机的掩护下,从几个方向同时向我军发动了进攻。由于在夜晚的炮击中,我军的反击部队遭受了不小的损失,面对敌人的凶猛进攻,不得不被迫转入了全面的防御。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来,首先是德军的步兵在坦克的掩护下,一举击溃了马克西莫夫上校的第126步兵师,把突入防线纵深的伊利耶夫将军的骑兵师,合围在一个方圆不到两平方公里的森林里。第18步兵师的阵地一度被德军攻占,在卡图科夫将军的近卫坦克第1旅的配合下,反击部队经过三个小时的激烈战斗,终于重新夺回了阵地。德军同时还在伊斯特拉地区集中了四个师的兵力,对别洛博罗多夫上校的第78步兵师发动了猛烈地攻势。……

    我拿着一叠才收到的战报,到罗科索夫斯基的办公室去。一推开门,屋子里只有司令员一个人,他正在打电话。我站在门口听了几句,马上便听出对方说话的是卡扎科夫将军,他如今正待在斯帕斯—柳霍夫斯基地区的289反坦克团里指挥作战。

    罗科索夫斯基高声地冲话筒里喊着:“卡扎科夫同志,赶紧汇报一下,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到289团去采访的斯塔夫斯基同志又在干嘛?”

    “报告司令员同志!”对面的卡扎科夫将军的嗓门也不小,“德军集中了大批的坦克,在飞机掩护下,对我们的阵地进行狂轰滥炸。289团在上午的战斗中损失了将近一半的火炮,剩下的还在和德军的坦克进行顽强地战斗。至于斯塔夫斯基同志嘛,”说到这里,对方停了一下,然后又接着说:“他正在数现在正在数轰炸我们阵地的‘容克’飞机呢……这会儿他已经数到第27架了。”

    “能坚持住吗?”罗科索夫斯基着急地追问道。

    “请司令员同志放心,在上午的战斗中,我们击毁的德军已经超过了二十辆坦克,如今剩余火炮的弹药还很充足,再坚守一天应该没有问题。”

    “一定要顶住,卡扎科夫将军,我马上派第58坦克旅去支援你们。”

    放下电话,罗科索夫斯基无声地坐到了椅子上,他脸色铁青地沉默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点上。

    我犹豫了一下,慢慢地走到他的身边,叫了一声:“司令员同志!”

    他抬起头看着我,用略微沙哑地声音问我:“什么事?”

    “这是才收到的战报,请您过目。”说着,我把手中的那一叠战报递了过去。

    “搁在桌上吧。”他没有伸手接,而是让我放在旁边的桌上。等我把战报放在桌上以后,他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其实不用看,我也知道是什么内容,都是些不好的消息。我们这次发起的斯基尔马诺沃战役,是大大出乎德军意料的,他们绝对没有想到我们敢在这样的情况下发动反攻,所以才会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但他们无论在兵力或者装备上,都占着绝对的优势,才短短的一两天时间,他们就集结了足够的兵力进行反击。”

    “接下来怎么办?”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还能怎么办?”罗科索夫斯基苦笑了一下,接着说:“斯基尔马诺沃战役已经结束了,虽然重创了德寇,但是我军的伤亡也不小。从今天起,我军反攻算是告一段落,重新又回到了从前的防御状态。”

    

第一百零二节 大胆的建议

    反攻的失败,作为方面军司令员的朱可夫很快就知道了,中午刚过,他兴师问罪的电话便打到了指挥部。

    “罗科索夫斯基同志,”电话刚一接通,朱可夫就开始大发雷霆:“你们为什么从进攻转入了防御?我听说第五和第三十集团军的配属给你们的部队,不是被击溃了就是陷入了德军的合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令员同志,请听我解释,”罗科索夫斯基用洪亮的声音回答说:“第三十集团军配属给我们的第126步兵师,因为在前期的战斗中减员太多,补充的全是些没有任何战斗经验的新兵,部队的整体战斗力很差。战斗仅进行了一个小时,师长马克西莫夫上校便负重伤退出了战斗,失去指挥的部队也被德军击溃。……”

    朱可夫打断道:“我关心的不是第126步兵师,而是第五集团军配属给你的以最高苏维埃名字命名的学员团,那是一支战斗力很强的部队我很清楚,为什么会被德军合围呢?”

    罗科索夫斯基说:“我派学员团和第58坦克旅到斯帕斯—柳霍夫斯基地区,去增援在那里阻击德军装甲部队的第289反坦克团。原以为学员团可以在第58旅坦克的支援下,配合第17、第20两个骑兵师消灭正面之敌。没想到,第58坦克旅里只有五辆坦克,根本无法为我军的部队提供足够的火力支援。学员团的战士们表现得都非常英勇,他们配合骑兵部队多次打退了德军的正面进攻,没有让敌人前进一步。不过从刚得到的消息来看,德军有一支装甲部队绕到了我军防线的后方,切断了集团军与斯帕斯—柳霍夫斯基地区之间的联系。……”

    朱可夫粗暴地打断了罗科索夫斯基后面的话:“我不想听你的解释,我只想知道,你的部队在什么时候才可以重新转入对德军的进攻?”

    “司令员同志,”罗科索夫斯基手握话筒,身体站得笔直地回答说:“我需要一周的时间进行重新部署……”

    “不行,一周时间太长了。三天,我只能给你三天的时候,三天之后,也就是11月16日,你的部队必须对德军展开全面的反攻!”

    听着朱可夫的话,我心里又犯开了嘀咕:朱可夫这是怎么了?以他的军事常识,应该很清楚如今在敌我力量悬殊的情况下,我们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进行防御,而不是怎样去进攻敌人。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听见罗科索夫斯基在叫我,我抬头茫然地看向他,见他正把话筒向我递过来,嘴里还说:“丽达,司令员同志要同你讲话。”

    朱可夫刚把罗科索夫斯基臭骂了一顿,这个时候突然又要和我讲话,难道是想连我也一起训斥一番吗?想到这里,我不禁心跳加速,忐忑不安地从罗科索夫斯基的手中接过了话筒,放到耳边,稳了稳神,才开口说道:“大将同志,我是奥夏宁娜,听候您的指示。”

    “丽达!”朱可夫换了一种比较柔和的语气对我说:“你是我派到第16集团军的特派员,我希望能从你那里听到一点真实情况。”

    “请说吧,大将同志。”听到这么一说,我才知道他原来想向我了解情况,而不是要训斥我,心中的大石头算是落了地。

    “如果要重新转入反击的话,你觉得有什么困难吗?”

    对于朱可夫的问题,我犹豫了一下,目光望向罗科索夫斯基,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些启示,但他此刻却站在桌子的另一边,把另外一部电话移到他的面前,摇了几下手柄,拿起话筒对里面说:“给我接第三骑兵军军长多瓦托尔将军。”看到罗帅哥此刻顾不上我,我只能老老实实地是说自己的看法:“大将同志,如果要转入反攻的话,我们所面临的困难很多。首先是没有制空权,在德军飞机的猛烈轰炸下,我军进攻时伤亡太大,往往在攻占德军阵地后,便无法再继续向纵深发展了。”

    “嗯,这点我记下了,还有什么?”

    “面对德军强大的装甲部队,我军缺乏足够的反坦克武器……”

    “等一等,”朱可夫突然打断了我的话,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手上已经没有任何炮兵或者坦克兵的预备队了,最后的几个迫击炮营和喀秋莎营,前几天我都已经配备给第16集团军了。”

    “大将同志,我倒有个想法,不用为16集团军补充炮兵,也能轻松地对付德军的坦克。”我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但又怕说出来后被他拒绝,不禁有点犹豫,就在我纠结的时候,朱可夫不耐烦地催促我说:“有什么话就直说,别老吞吞吐吐的。”

    “我们可以考虑用训练有素的动物去炸德军的坦克。”

    “训练有素的动物?!”朱可夫听了我这个提议,饶有兴趣地追问:“什么动物?”

    “军犬!”我犹豫再三还是说出这个单词,要是在中国,提议用军犬去炸坦克,可以轻描淡写地说出来,但在俄罗斯这个人人都爱狗的国度,说这话却需要足够的勇气,我怕朱可夫打断我的话,便一口气连着说了下去:“可以派遣军犬训导员,携带经过训练的军犬,隐蔽在战壕里。当德军坦克接近时,训导员迅速将炸药固定在军犬背上,点燃炸药的点火索后将军犬放出,让军犬冲过去和敌人的坦克同归于尽。”朱可夫听完我的提议,陷入了沉思之中,话筒里长时间没有声音传过来,以至于我还以为他已经把电话放下了,赶紧冲话筒里喊了一声:“大将同志,您还在吗?”

    “在!”对面干巴巴地回答了一句,然后又没有了声音。我对面站着的罗科索夫斯基也打完了电话,正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这时朱可夫又开口说话了:“丽达,你提的这个建议,我马上向最高统帅部报告,看看斯大林同志是什么样的意见。”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对面的罗科索夫斯基等我一放下话筒,马上就开口问我,语气中充满了责备:“丽达,你怎么会向大将同志提这样的建议啊?要知道狗是我们人类的朋友,怎么能让它们去执行这样危险的任务啊?”

    面对罗科索夫斯基的责备,我没有反驳,他的态度完全在我意料之中,俄罗斯是一个爱狗的国度,说狗是人类的朋友,并不仅仅是说说而已,而是一种根深蒂固的传统。记得我02年冬天第一次到俄罗斯的时候,报刊上每天都会登载一组数据,报道昨夜又有多少多少人在街头冻死;可有一天,突然所有的报刊都用通栏标题大肆报道两条流浪狗被森林边缘被人猎杀的新闻,连篇累牍地都是对杀狗凶手的谴责之语,俄国人爱狗由此可见一斑。为了确保狗的利益,俄政府甚至还出台法律,宣布凡是养狗的人,每天必须出门遛狗,否则便是违法行为,会被处以重罚。

    政委出来为我打圆场说:“司令员同志,您别着急,丽达这样说,肯定有她的道理,你不妨听听她的理由。”

    “说吧,我想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罗科索夫斯基气呼呼地在对面坐了下来。

    “罗科索夫斯基同志,”我一本正经地回答集团军司令员说:“在前一阶段的战斗中,我们的炮兵损失很大,面对凶猛扑过来的德军坦克,要想挡住他们的话,只能让战士用血肉之躯去炸毁这些坦克。……”

    刚说到这里,桌上的电话铃非常合事宜地响了起来,避免了我和集团军司令员之间可能发生的争执。罗科索夫斯基拿起了电话,话筒里传出朱可夫的声音:“罗科索夫斯基同志,我刚和斯大林同志通过电话,他已经同意了丽达的建议。让我没想到的是,斯大林同志早就有同样的想法,他早在八月就已经组建了四个反坦克军犬连,明天统帅部就会派其中的一个连到你集团军里去。”

    听到朱可夫的话,我不禁长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的这个建议提得非常合时宜,只要得到了最高统帅的肯定,其他人就不会再指责我啦。

    

第一百零三节 意想不到的重逢

    罗科索夫斯基放下电话,看着我说:“丽达,你是对的,如今是战争时期,我们的思路也需要调整调整才行。”站起身来,又冲着我说:“走吧,跟我到多瓦托尔的部队去,看看他们是如何突破敌人防线,把被围困的第50骑兵师解救出来的。”

    第53骑兵师的驻地离集团军指挥部不远,只要几分钟的车程。车在森林里行驶了没多久,我从车窗望出去,只见远处黑压压一片,都是骑在高头大马上面的骑兵战士,他们几乎人人都穿着黑色披风。车在离队伍大概二三十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我们下车时,一名骑着白马戴黑色高筒皮帽的骑兵立即便迎了过来,我定睛一瞧,原来是军长多瓦托尔少将。他到了我们的面前,勒住战马,向罗科索夫斯基高声地报告说:“司令员同志,第3骑兵军军长多瓦托尔向您报告,部队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向敌人发起进攻。”

    “好样的,多瓦托尔!”罗科索夫斯基大声地称赞着他,然后用命令的口吻说:“不过你是一军之长,用不着亲自带部队去冲锋。还是让梅利尼克上校带部队上去吧,等打完这一仗,我亲自晋升他为53师的师长。至于你嘛,还是跟我一起到观察所里去指挥战斗吧!”

    我非常赞同罗科索夫斯基的这种说法,毕竟像冲锋陷阵这种事,由代理师长职位的梅利尼克上校带队比多瓦托尔更适合,作为一军之长,多瓦托尔更应该待在办公室里指挥部队,而不是像一个普通战士那样去冲锋。多瓦托尔犹豫了一下,然后用恳求的语气对罗科索夫斯基说:“司令员同志,请允许我去向梅利尼克上校交代一下任务。”

    “去吧,我在观察所里等你。”罗科索夫斯基答应得非常爽快。

    多瓦托尔拨转马头回到了队列前,而我跟在罗科索夫斯基下了战壕,朝观察所走过去。战壕里布置有不少机枪阵地,是为冲锋的骑兵提供火力支援的,当我们经过这些工事时,那些机枪射手纷纷站起来,笔直地站在战壕的两侧,向我们敬礼。在踏进观察所前,我回头看了一下多瓦托尔,只见他右手高举着马刀,正在大声地向战士们讲着什么。虽然隔得太远,无法听清他在说什么,但根据战士们不时高喊“乌拉”的情况分析,他一定在做战斗动员。

    观察所里的设施很简单,屋子正中摆着一张木桌,桌上摊开摆放着一张作战地图,地图上面压着两部黑色的电话。观察所里原来还有两三个通讯兵,看见我们进来,赶紧站起来立正敬礼。

    罗科索夫斯基坐在桌前看地图的时候,我拿着一个望远镜站在观察孔前观察敌情。德军的阵地在四五百米外的森林边沿,由于占领的时间不长,还来不及修筑坚固的防御工事,只是在原有的战壕基础上,又挖了不少的单兵掩体。我军和德军阵地之间的开阔地上覆盖着厚厚的一层白雪,这样一来骑兵在进攻时,他们的移动速度就会大打折扣。丧失了速度的骑兵,要想夺取德军的阵地,势必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就在这个时候,多瓦托尔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跑了进来,向罗科索夫斯基报道:“司令员同志,我已经安排好了,可以开始了吗?”

    罗科索夫斯基赞许地点点头,说:“开始吧!”

    “是!”多瓦托尔答应一声,走到了桌前,拿起一部电话,使劲地摇了几下手柄,然后拿起话筒,冲着里面大声地下达着命令:“我是多瓦托尔,我命令,军属炮兵立即瞄准德军阵地,开火!”

    炮弹落在德军战壕的前后爆炸着,气浪把一团团的泥雪高高地抛到了空中,然后又天女散花般地撒了下来。也许是因为骑兵军没有大口径的重炮,这些杀伤力不大的火炮,虽然噼噼啪啪打得挺热闹,但是我在望远镜里始终没有看到德军血肉横飞的壮观景象出现。

    五分钟的炮火射击刚结束,战壕里的轻重机枪紧接着响了起来,这是在对德军阵地进行火力压制。与此同时,“乌拉”的喊声山呼海啸地响了起来,接着急促的马蹄声从观察所外面传了进来。多瓦托尔从炮击开始就一直站在我的旁边观察敌情,而此时罗科索夫斯基也坐不住了,他站起来快步地走到观察孔前,端起望远镜观察战场上的情况。

    战士们把枪支斜挂在马匹身上,手中挥舞着雪亮的马刀,高喊着“乌拉”,催动着战马向德军的阵地猛冲过去。虽说骑兵在冲锋,但是因为受地形的限制,他们前进的速度,只相当于在步兵在没有积雪的环境下的正常奔跑速度。五十米、一百米,德军的阵地上还是静悄悄的,好像一个人都没有。看到这种情况,我越发地担心起来,刚才的炮击效果我见到了,德军根本没有多大的伤亡,他们为什么还不射击啊?转眼间,骑兵已经突进到一百五十米的距离,我方的机枪为了防止误伤,也停止了射击。

    “德军是怎么回事,为啥一点动静都没有?照这样下去,要不了一分钟,骑兵就可以冲上他们的阵地。”罗科索夫斯基也看出有些不对劲。

    眼看着骑兵已经冲到离德军阵地不到两百米的距离了,一直沉默着的德军阵地开火了。轻重武器喷射出的子弹组成了密集的火网,暴风骤雨般地砸向了冲锋的队列中。冲在最前面几排的马匹悲鸣着栽倒在地,把背上驮着的骑士摔了出来。被甩出去的战士,有的在摔到地上前就已经中弹牺牲了,尸体落到地上还向前滚了一段距离,才停住不动;侥幸没有受伤或者的牺牲的战士,刚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还来不及出枪,便被德军密集的火力打倒。

    紧跟在后面的几排发现情况不对,不由自主地减慢了马速,但是为时已晚,他们早已进入了德军的火力射击范围。只见那些马匹先是全都立了起来,随即集体向后倒,坐在臀上,四脚朝天往一旁摔倒,把背上的骑士们重重地甩了下来。再后面的骑兵因为惯性停不下来,直接从他们身上踏了过去,冲进了德军的火力圈,很快便步了这些战友们的后尘。短短几分钟内,数百名骑兵战士便倒在了德军的阵地前面。

    看到这一切,我和罗科索夫斯基还没做出什么反应,多瓦托尔已经扔下望远镜,冲到了桌前,抓起电话,便冲炮兵高声地下达着命令:“瞄准德军的阵地,开火!”

    随着炮弹再次在德军阵地上爆炸,阻击骑兵的火力变得稀疏了。骑兵师的进攻战斗队形迅速地向左右分开,在离德军两翼阵地一百多米的地方,绕了一个大圈,然后兜了回来。

    看到骑兵师的退却,我不禁暗暗皱起了眉头,他们离德军的阵地已经不远了,在炮火的掩护下,完全可以继续冒着枪林弹雨向前冲,也许只需要几十秒的时间,就能冲进敌人的阵地。可这个时候突然撤了下来,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司令员同志,这次我亲自带人去冲锋!请您批准!”多瓦托尔站在罗科索夫斯基面前恳求着。我虽然不赞同军长亲自去冲锋,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贸然提出反对意见,是很不合适的,所以我保持着沉默,眼睛看着罗科索夫斯基,看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我以前也是骑兵,对这个兵种非常有感情。”罗科索夫斯基放下望远镜,没有直接回复他的请求,而是有些像自言自语地说:“但是骑兵在一次世界大战中就已经丧失其昔日的作用了。随着战场上出现了大量用自动武器、速射火炮、坦克和飞机装备起来的军队,出现了绵亘正面,隐蔽在掩体内并用铁丝网防护的军队使骑兵队伍不能顺利行动,曾经辉煌一时的骑兵部队如今已经是风光不再了。”说到这里,他扭过头去,看着多瓦托尔说:“我的军长同志,要想拿下德军的阵地,不是凭勇敢就足够了,还需要动动脑筋。”

    多瓦托尔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好奇地问:“司令员有什么好办法吗?”

    罗科索夫斯基指着远处的开阔地,对多瓦托尔说:“你来看,德军在正面布置了非常强大的火力,这一点,从刚才骑兵的伤亡情况就可以看出来。但是你再看看,退下来的部队的建制还非常完整,也就是说德军的两翼兵力比较薄弱,你带队冲锋时,可以把那里当成主要的突破口。还有,你要记住,在接近敌阵地后,就不能再以骑兵队形冲锋,要马上命令战士们下马转为步兵,匍匐前进,一点点接近对方的阵地。明白吗?”

    “明白!司令员同志。”多瓦托尔向罗科索夫斯基敬礼后,转身跑出了观察所。

    罗科索夫斯基刚才所说的,顿时让我获益匪浅,到底是打过十几年仗的人,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看问题就是透澈,一下就能发现了德军防线上的薄弱环节。

    新一轮的进攻很快就开始了,这次冲锋时,战士们都没有再挥舞马刀,而是把刚才斜挂在马身上的枪支握在了手上。毕竟如今是热兵器时代,如果不能冲到敌人的面前,拿着马刀和赤手空拳也差不多。到部队冲到上次受挫的位置,战士便纷纷从马上跳了下来,卧倒在地,匍匐着向前爬行,还不时地停下,用牺牲的战友和马匹的尸体做掩体,向前方的敌人射击。

    这种骑兵改步兵的进攻方式,只是仅仅减少了一些伤亡而已。德军见机枪射击不奏效了,便动用迫击炮来轰击进攻的部队。炮弹呼啸地落到了队列中,向前爬行的战士,有不少被爆炸的气浪从地上拔了起来,高高地抛到空中,再重重地摔了下来。侥幸没被炮弹打中的战士,还在拼命地向前匍匐前进着。

    “司令员同志,”看到进攻的战士伤亡惨重,我忍不住对站在旁边的罗科索夫斯基说:“不能再这样打了,您看战士们的伤亡太大了。如果没有足够的炮火对德军进行压制的话,就算攻下这个阵地,我们的人也该死光了。”

    “就是死光了,也要继续打下去。”罗科索夫斯基面无表情地回答我说:“德军的这条防线把我们和第50师隔开了,如果不尽快占领这个阵地的话,被围的部队就全完了。”

    听到罗科索夫斯基这样说,我也无话可说,只好乖乖闭上了嘴,端起望远镜在战场上寻找多瓦托尔的身影。不过我找了几遍,还是没有看见他的影子。这是因为骑兵们不管战士还是指挥员,都穿着黑色的披风,要想从几千人中找出一个想找的人,还真是不太容易。

    就在我打算放弃寻找多瓦托尔的时候,我意外地看见离观察所七八十米远的雪地里,躺着一匹白色的战马和穿黑色披风的骑士。记得刚才来的时候,看见多瓦托尔骑的就是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难道是他?我把关注的目光投向了那边。

    只看了一会儿,我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一定是战马在冲锋时,被弹片击伤后摔倒的,倒地后还把它背上的骑士的一条腿压在了下面。那个骑士仰面躺在雪地上,正努力地想把自己被压在马身体下的腿抽出来。马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向上跃了跃,又重新倒下,骑士就利用马跃起的这短暂时间,迅速地把自己的腿移了出来。骑士好像受了伤,抽出腿后就躺在雪地上一动不动了。

    我当然突然头脑一热,放下望远镜就冲出了观察所。爬出战壕以后,我弯着腰,朝着那名骑士快速地跑了过去。走到骑士身边一看,果然是多瓦托尔。看见我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腿上中了弹片,动不了了。”我二话不说,双手抓住他的衣服,拖着他倒退着往观察所走。

    不时有炮弹在我附近爆炸,落下的泥雪劈劈啪啪地砸在我的身上。虽然当时凶险万分,但我却连任何规避的动作都没做,只是努力地拖着多瓦托尔向回退。只拖行了二十多米,我就累得喘上气来了,幸好这时又从战壕里冲出几名战士,从我的手中接过他们的军长,同时还有两名战士架着我跑回了战壕。

    “丽达,”当我坐在观察所里喘粗气的时候,罗科索夫斯基冲我大发雷霆:“你要搞清楚,你是一名指挥员,不是卫生员,救护伤员的事情轮不到你去做。”

    “司令员同志,对不起,我错了。”我不愿辩解什么,刚才确实太冲动了点,看见多瓦托尔受伤了,就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丝毫没有考虑到这样做的后果。幸好自己的运气还不错,完好无损地回来了。不过人不是每次都那么好运,说不准那天就会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把命丢了也说不清,所以赶紧低头认错。

    战斗进行得非常不顺利,骑兵改步兵以后,进攻依然被德军打退了。因为天色已晚,再加上军长多瓦托尔又负了伤,便没有再次组织新的进攻。虽然不再发起进攻,不过我和罗科索夫斯基却没有回集团军司令部,还是继续留在了第53骑兵师的驻地。

    14日,战斗持续了一天。上午梅利尼克上校刚带领部队攻下了阵地,中午时分,德军就在炮火和航空兵的掩护下,又把阵地夺了回去。两军在这个阵地上进行着反复的拉锯战,我从观察所里清晰地看到,双方阵亡者的尸体把战壕都填满了。下午得到补充的卡图科夫的第一近卫坦克旅投入了战斗,有这么一位军事天才的指挥,胜利的天枰不可避免地向我方倾斜了。到傍晚时分,被围困两天的第50骑兵师终于成功突出了重围,和我们会师了。

    当夜我还是和罗科索夫斯基留在了骑兵军的驻地,因为他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除了我们给第50骑兵师解了围,其它几个地点也取得了理想的战果:首先是学员团和第289反坦克团打破了德军的围困,和后续的两个骑兵师胜利会师;然后是79步兵师重创了两个来犯的德国步兵师,牢牢地守住了防线。

    我和罗科索夫斯基在骑兵军的驻地里,一直待到15日下午才离开。这是因为罗科索夫斯基要回司令部去布置明天的大反攻,不然的话,还不知道要待到啥时候才离开。

    车还没有开到司令部,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犬吠声,于是我摇下车窗探头看出去。只见教堂附近的空地上,排列着一支奇怪的队伍,队列里每个人的手里都牵着一条军犬。

    “这应该就是朱可夫同志派来的反坦克军犬连吧。”罗科索夫斯基饶有兴趣地看了看这支奇怪的队伍,然后扭头对我说道:“希望他们能如传说的那样,成为德军坦克的克星。”

    车在离队伍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因为看见有参谋长马利宁站在队列前,和一名上尉在说着什么。因为知道参谋长会带上尉进司令部里来见面的,所以我和罗科索夫斯基一下车,也没多做停留,只是冲向那些敬礼的战士回了个礼,就直接朝司令部走去。

    在经过这支部队的时候,我忍不住再次好奇地看了看,意外地发现站在参谋长身边的上尉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上尉是个瘦高个,看起来很年轻,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虽然右脸上有条很长的伤疤,但丝毫没有影响到他英俊的外貌。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他,顿时感到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过我在脑海里把认识的年轻异性过了一遍,始终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位上尉军官。

    我不知不觉地停下了脚步,站在那里和上尉对望着。当看到他的脸上露出笑容的时候,我的心跳莫名其妙地加快了,脸上也感觉到发热。

    “丽达!”罗科索夫斯基可能是看见我停下了脚步,在前面不耐烦地催促我:“快点,我们回去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呢。”

    我答应一声,用手捂住剧烈跳动的心脏,跟在罗科索夫斯基的后面继续朝司令部走去。刚走几步,我便听见后面传来了急促的跑步声,随即便有一个人从后面把我拦腰抱住。没等我回过神做出任何反应,一个带磁性的声音便在我耳边响起:“丽达契卡,亲爱的!是你吗?”

    

第一百零四节 回忆(上)

    突然地被人从后面莫名其妙地抱着,我感到又羞又怒,但却浑身发软,兴不起半点抵抗的念头。大脑仿佛在那一刻停止了运转,半晌才听见自己细弱蚊虫般的声音:“放开我!”话一出口,我马上发现有些不对劲,原本是想冲着抱我的人发火,怎么说出的话中似乎撒娇的成分更多一些呢?

    “丽达契卡!”神秘人又在我耳边轻轻地叫了一声,再次听到他的声音,我顿时感到呼吸困难,心如鹿撞,心里泛起了一股异常舒服的感觉。我浑身发软,几乎站立不住了,如果不是他搂住我的身体,估计已经摔倒在地了。我想推开他,但却发现全身的力气好像被一下抽空了,而且内心居然涌出一种莫名的渴望,只想让他这样一直抱着我。于是我停止了徒劳的挣扎,闭上双眼,把头后仰靠在了他的胸前。

    “丽达,你怎么了?”罗科索夫斯基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我睁眼望去,只见司令员正用诧异的目光看着我,没等我说话,他又把目光移到一旁,用严厉的口吻问身后抱着我的人:“你是什么人?”

    后面的人放开了我,但还是用左手揽住了我的腰部,同时立正向罗科索夫斯基敬礼报告说:“您好,司令员同志!我是反坦克军犬连第一连奥夏宁上尉,奉大将朱可夫同志的命令,前来第16集团军配合作战的。”

    “反坦克军犬连?!”罗科索夫斯基重复了一次部队的番号,然后用不满地眼神看着我的身后人,“你抱住奥夏宁娜中校做什么?”正想继续说下去,猛地神情大变,追问我的身后人:“你……你……刚才……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

    “奥夏宁!司令员同志。”

    “奥夏宁!奥夏宁!!”罗科索夫斯基把这个名字重复了两遍,然后用试探地口吻问道:“你……你就是丽达的丈夫奥夏宁?”

    “是的,司令员同志!”身后的人用肯定的口吻回答道。

    听到这个回答,罗科索夫斯基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走上前来,向我身后的奥夏宁伸出了他的手,说道:“恭喜你们夫妻团聚!”

    听到抱住我的人就是丽达的丈夫奥夏宁,我的头轰的一声炸开了,如果不是奥夏宁搂住我的话,估计我已经瘫倒在地。天啊!他居然是奥夏宁!!!我记得他是个边防军官,战争爆发后不久就失踪了,怎么会突然从这里冒出来啊?虽然我的外表是丽达,但以他对自己妻子的了解程度,只要和我待上个把小时,甚至更短的时间,便会发现我是个冒牌货。我真不敢想象被拆穿身份以后,自己面临的将是什么样的命运。

    也许是因为精神恍惚的缘故,自己是怎么走进罗科索夫斯基指挥室的,事后我一点都想不起来,唯一有印象就是奥夏宁一直牵着我的手没放开。到了指挥室里,看见屋子里有十几个人,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罗科索夫斯基向大家介绍了我和奥夏宁的关系,让我不得不又接受了许多人的祝贺后,才言归正传,讨论起明天即将发起的进攻作战。也许是因为我的缘故,奥夏宁被破例允许留了下来。

    发言的是副参谋长奥廖尔,他指着桌上的地图说:“……据侦察和审讯俘虏得知,在我集团军的左翼,德军展开了四个装甲师和一个党卫军摩托化师,而不是我们所认为的步兵师,所以我们必须抽调部队加强这个方向。……”

    “等一等,”罗科索夫斯基打断了他的话,问道:“这个最新的情况,向方面军司令员报告了吗?”

    “已经报告过了,”奥廖尔面露尴尬之色,说:“可是方面军司令员不相信,他认为我们在报告中显然夸大了敌军的兵力。所以……”

    罗科索夫斯基做了个手势,再次打断了他的话,然后扭头问站在一旁的参谋长:“马利宁同志,我们这几天得到了什么样补充?”

    “有的,司令员同志,方面军给我们派了一支全部由莫斯科人组成的预备队,人数有一千二百人。”马利宁边说边指着旁边的一名身材魁梧的将军,向司令员介绍说:“这是带队的列维亚金少将。”

    罗科索夫斯基冲少将点点头,说:“将军同志,等会议结束,你就带队伍到沃洛科拉姆斯克去,防守那里的第316步兵师,在前期的战斗中减员很大,目前急需补充兵力。”

    “明白,司令员同志。”

    “还有,司令员同志,我建议把反坦克军犬连也配给第316步兵师,那里是德军的主攻方向。”马利宁说着低头看了看表,又接着说:“要快,最好在天黑以前赶到。如今离天黑只剩下不到两个小时,坐车去的话,路上要走将近一个小时,也就是说部队必须在一个小时内出发。”

    听到参谋长这么说,我心中不禁暗松了一口气,如果奥夏宁再过一小时就出发,我最多和他叙叙旧,根本没有时间进行什么亲密接触,这样就不用担心穿帮了。况且这种军事会议开的时间都很长,没准散会时,就只给我们剩下几分钟的话别时间。正当我暗自庆幸的时候,没想到,善解人意的罗科索夫斯基却给了我一个难堪,他说:“丽达,趁现在还有点时间,你和上尉出去找个地方聊聊吧。”

    听了这话,虽然我心里在不停地咒骂罗科索夫斯基的好意,但是表面上还是要做出一副感激的样子,向他道了谢后,拉着一直抓着我手的奥夏宁逃也似的出了指挥室。出门时,听见后面传来了一片善意的笑声。

    出门后,我的脑子就开始快速转动,该带奥夏宁到什么地方去叙旧:女兵宿舍肯定不行,这个时候她们都在厨房里忙碌呢,去了以后,如果奥夏宁想和我OOXX,我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如果不答应,肯定说不过去;答应吧,只要一上床,用不了一分钟便会穿帮。

    我俩十指相扣地走出了教堂,看到门口站岗的士兵向我敬礼,我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教堂的门房。门房是一个独立的空间,虽说外面人来人往的,但是一旦大家看见里面有人聊天,是不会进去打扰的,更重要的是,在这种环境下,奥夏宁就是OOXX,也没有机会。等时间一到,他就会到前线去了,这样我便暂时躲开了暴露的危险。主意打定,我便拉着他进了教堂的门房,在房间里和他开始叙旧。

    “亲爱的,”虽然这个称呼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但是表面上还是要竭力装出开心的样子,“快点告诉我,你是怎么脱险的?怎么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啊?”

    奥夏宁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抓住我的双手,满面春风地看着我,听到我的问话,又含情脉脉地看了我好一阵才开口说:“你还记得吗?战争爆发时,我正待在家里和你,还有我们的儿子阿利克享受着天伦之乐。”

    听到他这么说,我赶紧点点头,帮助他一起说:“嗯嗯,我记得!那天清晨是电话铃把我俩从睡梦中吵醒。我看见你接完电话以后,表情渐渐变得凝重。我当时的直觉就告诉自己,有大事情发生了。”我说的这些,不是来自丽达的记忆,而是回忆起的小说情节。

    “没错。”他接过话题说:“我当时告诉你,说战争爆发了。”

    “是的,”我对这段情节很熟悉,所以不担心会穿帮,“你穿好军装,亲吻完我们的儿子,在出门前,还一再地叮嘱我,要把儿子带好。”

    “对,我当时是这样说的。”说到这里,他抬起双手,伸到我的胸前,开始解我的军装的衣扣。对于他的这个突然举动,让我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心说他怎么猴急啊,在这种地方都想OOXX?

    没等我想出应对的办法,他的右手已经从我的衣领伸了进去,接着把我挂在脖子上的那把铜钥匙掏了出来。原来他只是想拿这把钥匙啊,我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他握住那把变形的钥匙,继续说道:“我还记得临别时,你担心我回家时进不了门,还特意把这把家门钥匙挂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怕他有进一步的举动,于是赶紧抓住他的手,说“我本来以为战争很快就会结束,没想到那天分手以后,再也没能见到你,等来的只是这把铜钥匙。”说到这里,我只觉眼圈一热,心头似乎被什么堵住了似的,不争气的眼泪不受我控制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我赶紧抬手去擦,结果越擦眼泪流得越多。见到这种情况,奥夏宁松开手中的钥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雪白的手绢,为我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同时继续向我讲述自己的故事:“我的当时的想法也有同样的想法,坐在去要塞的车上时我还在想,说不定没等我们回到部队,来犯之敌就已经被我们英勇的边防军消灭了,而我们的空军正对敌人的首都进行着狂轰滥炸。哪知道回到要塞,才发现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异想天开。……”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我不肯撇开这个话题,赶紧引导着他继续说下去:“亲爱的,要塞里发生了什么?快点告诉我。”

    

第一百零五节 回忆(中)

    他弯下腰去,把双臂支在膝盖上,痛苦地抱着头,开始对我讲述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1941年6月22日,星期天,清晨3点40分,离苏德战争爆发还有20分钟,赤卫队要塞东北面的六号检查站。

    从丽达和奥夏宁居住的赤卫队城,有条公路直通要塞,军方为了保障要塞安全,在公路上设立若干个检查站,六号检查站就是其中之一,距离要塞只有三公里。因为是个永久性的检查站,所以站里除了建有一栋两层的军人宿舍楼,还在路的两侧各修建了墙壁厚达一米的钢筋混凝土的碉堡。

    检查站里长期有两个班的兵力驻扎,最高指挥官是一名中尉,他们的任务就是负责盘查每天进出要塞的行人和车辆,杜绝破坏分子混入要塞。本来按照条例:每晚要布双岗执勤,同时碉堡里内,也必须有一到两名机枪射手参与值班。但长期的和平生活让他们慢慢变得懈怠了,如今每晚居然只安排一个哨兵执勤,其余的人,包括机枪手在内,都回到宿舍楼里去睡大觉去了。

    这天执勤的是一名叫瓦西里的新兵,他背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在拦路的木栏杆前,无精打采地来回走着。好不容易到了周末,偏偏轮到了自己执勤,眼睁睁地看着战友们喝酒喝得热火朝天,自己却只能眼睁睁地干看着。

    他又走了一会儿,感觉有些疲倦,便停了下来,身子倚在栏杆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叼在嘴上,并划了根火柴点上。刚美美地吸了一口,突然听见从要塞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俄罗斯的夏天天亮得早,虽然还不到四点,但光线也足以看清一两百米外的景物。瓦西里看到有一支小分队正向检查站走过来,急忙扔掉手中的烟卷,取下背上的步枪,双手平端着迎了上前。双方相距还有十几步的时候,瓦西里喊了一嗓子:“站住,口令!”

    小分队虽然停了下来,但是领头的军官却径直走过来,直走到他的面前才停下,从身上掏出证件向他递了过来,说:“我是索比亚宁中尉,奉命到六号检查站来协助你们加强防卫工作的。因为走得急,要塞方面没有来得及告诉我今晚的口令。”

    瓦西里把证件上的照片和面前的这名中尉对比了一下,觉得他说得也有一定的道理,便打消了心中的怀疑,把证件递还给了中尉,同时还好心地提醒说:“指挥员同志,下次来之前还是问清口令好些,免得发生不必要的误会。”

    “明白了!谢谢您的提醒。”中尉边把证件往口袋里塞边感激地向小战士道着谢。瓦西里把步枪重新背到了肩上,突然看见中尉的眼睛向他身后一瞥,然后大惊失色用手指着自己的后面说:“那是什么?”

    瓦西里不假思索地转过身,朝公路上望去。就在这时,中尉一个箭步冲到了他的后面,双手捧住他的头部使劲一拧,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瓦西里的脖子被硬生生地拧断,他的头无力地垂了下来,整个身体软软地向下瘫。中尉赶紧托住他,轻轻地把尸体放在了地上,然后向停在不远处的小分队打了个手势。看到信号,十几个士兵立即迅速地跑了过来。没等他吩咐,他们便端着手中的武器冲进了两个碉堡。

    一名中士从碉堡里跑过来,低声地向他报告说:“上尉先生,碉堡里没人。”

    如果此刻躺在地上的瓦西里还有知觉的话,听到这名中士说的话,他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中士说的不是俄语,而是另外一种他根本听不懂的外语。可惜此刻他已经成为一具正在逐渐变得冰冷的尸体,根本不可能听见中士所说的话,也不可能知道这些人都是穿着苏军的制服、专门到后方来搞破坏活动的德国鬼子。

    中尉点点头,眼睛看向了路边的宿舍楼,低声地向吩咐中士:“你们去把楼里的人都干掉。记住,别开枪,尽量用刀解决!”

    “是!”中士答应一声,带着十来个才从碉堡里出来的人匆匆向宿舍楼跑去。

    右边的碉堡里出来两个士兵,来到中尉面前,先敬了个礼,然后弯腰把瓦西里的尸体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碉堡里走。中尉独自一人走到两个碉堡的中间,背着双手站在木栏杆前,默默地望着空荡荡的公路。

    中士气喘吁吁地从楼里跑了出来,左手握着把沾满鲜血的匕首,随着他的跑动,血沿着刀尖滴落到了地面上。跑到中尉身后,他立正大声报告说:“报告上尉先生,检查站里的敌人已经被我们全部清除了,请指示下一步的任务。”

    这名穿着苏军中尉制服的德军上尉转过身,看着来报告的士兵,微微皱了一下眉,不放心地问:“你确认过没有,有没有漏网的?”

    “已经仔细检查过了,检查站里军官和士兵共25人,全被我们解决了,一个都没有跑掉。这是他们的花名册。”中士说着将一本册子递了过去。军官接过花名册,随意地翻了一下,又还给了士兵,同时说道:“让大家进入战斗位置,说不定开战以后,俄国人会派增援部队过来!”

    “是!”中士敬了个礼,正准备转身离开,突然从要塞方向骤然响起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不时腾起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太棒了!我们开始进攻了!”看到这一幕,中士忍不住兴奋地喊了起来。

    中尉看着远处被火光和烟雾笼罩着的要塞,脸上也露出了满意地微笑。他拍了一下中士的肩膀,说:“快去让士兵们占据有利位置,如果遇到从要塞里逃出来的敌人,我们就可以进行阻击了。”

    德军对要塞的炮击和轰炸进行了两个小时,开始慢慢地减弱。不时有零星的苏军战士从要塞方向退了下来,有开车的、骑马的、甚至还有步行的,但在经过检查站的时候,都被伪装的德军士兵扣住,很快都变成了一具具的尸体,被乱七八糟地堆在了宿舍楼的宿舍里。中尉离宿舍楼虽然距离还有些远,但也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那股浓浓的血腥味。

    远处响起了汽车马达的轰鸣声,一辆辆军车顺着公路由远到近驶了过来。

    “一、二、三……九、十,一共有十辆军车。”中士站在中尉的身边小声地数着,然后担忧地问:“敌军应该是去增援要塞的,人数差不多有两百人,可我们才十五个人,能挡得住他们吗?”

    “闭嘴!我心里有数。”中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看到中士乖乖地闭上了嘴,才继续吩咐说:“叫机枪手都做好准备,待会我去把他们骗下车,等他们集中到前面的空地上后,你就命令机枪开火。只要消灭他们一大半人,剩下的人就更别想通过检查站了。”

    这十辆满载着苏军战士的卡车,正是从赤卫队城里开出来的。奥夏宁坐在第六辆卡车的驾驶室里,虽然司机把车开得飞快,但他始终还是觉得车开得慢腾腾的,他想早点赶到哨所,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究竟是战争真的爆发了,还是通知他的值班员惊慌失措,把破坏分子炸毁军火库的行动当成了敌军的进攻?

    随着离要塞越来越近,他的这个怀疑开始动摇了,前方传来的密集的爆炸声,怎么听也不像只是军火库爆炸,难道德国人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撕毁双方的互不侵犯条约,悍然对苏联发动野蛮地侵略?

    车突然开始减速,然后缓缓地停到了路边。“怎么回事?为什么停下来?”奥夏宁不满地问司机,要知道大家都是紧急结束休假赶回要塞的,可不能在路上耽误时间。

    “检查站到了!”司机只是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检查站,然后补充了一句:“是检查站的人把我们的车拦下来的。”奥夏宁歉意地冲司机笑了笑,打开车门跳了下去,朝检查站的方向走过去。

    从检查站里走出的中尉边走边喊:“所有的人都下车,到检查站前面集合。大家准备好自己的证件,准备接受我们的检查。”

    奥夏宁站在驾驶室的旁边四处张望,见战士们正陆陆续续地从车厢上跳下来,排着长队前去检查站的空地集合。他把才从车厢里跳下来的军犬萨沙牵在手里,正在犹豫是否也和战士们一起,却听见前面传来了争吵的声音:“我们要急着赶到要塞去,你为什么拦我们?”

    奥夏宁一看,原来是自己手下的一名少尉,正在和检查站的中尉发生争执。中尉神情严肃地说:“上面有命令,凡事进出要塞的车辆和人员,都要经过严格的检查,谁也不能例外。”

    奥夏宁向前走了两步,想息事宁人地劝两句,顺便提醒一下中尉,说让大家待在车上同样可以检查证件,这样把大家集合起来检查,会耽误部队调动的。正准备开口,低头却看见中尉右脚靴子的鞋带松开了,便好心提醒他说:“中尉同志,您的鞋带松了。”

    听奥夏宁这么一说,中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发现果然是鞋带开了,便蹲下身去系鞋带。和他吵架的少尉气呼呼地低头看着蹲在他旁边的中尉,无意中瞧了瞧他左脚翘起的鞋底,马上大惊失色地喊了起来:“他们是德国人!他们是德国人!!!……”边喊边伸手到腰间去拔枪。但一直处于神经高度紧张的中尉的动作比他快多了,他拔出手枪头也不回地冲着少尉的位置连开了两枪,少尉的喊声戛然而止。意外的变故把大家惊呆了,所有的眼睛都盯着少尉,只见他低着头,身体微微的颤动着,双膝缓缓的弯曲,终于跪了下去,然后摇晃了几下,最终向左躺倒了,伤口里冒出的鲜血流淌到了地上,积成殷红的一小摊。

    中尉又调转了枪口,瞄准了自己面前站着的奥夏宁,正准备扣动扳机时,萨沙扑了上前,一口咬住中尉握枪的手腕,一发出膛的子弹直接飞到了天上。此刻奥夏宁也回过神来,他拔出手枪,对着中尉连连地扣动了扳机,把他打得满脸开花。

    中尉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奥夏宁蹲下身子,仔细地查看了他的鞋底,这下才明白少尉为啥能一下就识别出这个中尉是敌人假冒的。苏军的军靴的底部的鞋钉一般都是圆形的,而德国人的靴子虽然外表一样,但是他们的鞋底用的却是方形的鞋钉。

    “哒哒哒……”碉堡里的机枪突然吼叫起来,离检查站近的战士几乎还没有回过神来,就纷纷地倒在了枪口之下。

    “卧倒!快卧倒!”奥夏宁大声地喊着,然后卧倒在地,瞄准碉堡连打了两枪。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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