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燃烧的莫斯科TXT下载燃烧的莫斯科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燃烧的莫斯科全文阅读

作者:红场唐人     燃烧的莫斯科txt下载     燃烧的莫斯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节 血战车站(三)

    我一声不吭地上下打量着巴甫洛夫,想看看他究竟是不是和我一样的穿越者。也许是瞧的时间太长了点,把巴甫洛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满脸涨得通红,局促不安地搓着双手,结结巴巴问我:“中校同志,您……您老看我干嘛?”

    听到他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定定神,咳嗽了一声,说:“您说的乌克兰大饥荒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说来听听。”我这样说,是想知道他所了解的历史是否和我记忆中的内容吻合。

    “一九三二至一九三三年期间,全苏开展了集体农庄运动,在自愿的原则上鼓励农民加入农庄。但是集体化运动发展得远比政府所计划得快,以至于没有足够的机器提供给农庄使用,也没有足够的会计和管理人员。徒有希望而缺乏效率,加上富农教唆对牲畜的乱加宰杀,以及两年的干旱,这就造成了一九三二年的粮荒。……”

    听到这里,我“哦”了一声,心想原来他说的是三十年代的饥荒,和我所知道的根本不是一码事。既然这样,那他也就是一个普通人,根本不是什么穿越者,况且穿越这码事本来就是可遇不可求的,不是机缘巧合,哪来机会到达别的时空。不过我还是好奇地打断了他的话,追问了一句:“你说的大饥荒就和这次全国性的粮荒有关吧?”

    “是的。”他肯定地回答了我一句,然后接着说:“乌克兰地区的富农阶级人数多,农庄的集体化程度低,出产的粮食大部分都被富农们囤积起来,导致农庄向城市供应的粮食非常少。由于全国范围内的粮荒和富农囤积粮食,城里的居民无法买到粮食,于是出现了饿死人的情况。这种情况开始只是一两个小城市,后来逐步地向大城市蔓延,最后不可避免地波及了整个乌克兰。”

    “在大饥荒中死的人多吗?”我关切地问。

    “由于政府及时地进行了清洗集体农庄中的破坏分子的运动,组织征粮队下乡,收缴富农手中多余的粮食,并立即实行了严格的全国配给制度,使国家渡过了难关。不过就是这样,在大饥荒中饿死的人,大概还是有十到十五万左右。”

    “哦。”我原以为能和大饥荒划上等号的死亡人数怎么也得上百万吧,哪知道才区区十几万,看来苏联政府的工作效率还是蛮高啊,能及时地把人们从饥荒中解救了出来。我猛地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便接着问:“是不是因为征粮队收缴了余粮,引起了那些富农们对社会的不满,那个叫阿尤娜的老太太才会跑去向德国人通风报信?”

    “完全正确,中校同志。”巴甫洛夫点点头,用肯定的口吻说:“说不定这个阿尤娜就是从乌克兰跑过来的富农,一直隐姓埋名地躲在这个村子里。如今看到德国人打过来,便迫不及待地投靠了他们,成为法西斯匪徒的走狗。”

    “报告!”正说着话,外面传来卢金的声音。

    “进来!”我冲着门外叫了一声。

    卢金进来后向我立正敬礼,然后恭恭敬敬地报告说:“指挥员同志,伤亡数字已经清点出来了。”

    “我军的伤亡如何?”我很关心自己的部下在刚才的小规模战斗中的伤亡情况,所以迫不及待地问了一句。

    “我军牺牲38人,负伤25人。绝对多数的伤亡都是在攻打小屋时出现的。”

    刚才那样规模的战斗,居然就伤亡了六十几个人,我不禁皱起了眉头,接着问:“那德国人呢?”

    “在这次战斗中,我们的战士表现得很英勇,共打死德国鬼子31人,缴获冲锋枪17支,步枪10支,手枪1支。……”

    “行了!”我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卢金的话,心说两百多人打别人十几个人,还伤亡那么大。如果对方不是十几人,而是上百人,估计全军覆没的就该是我们了。然后转头对坐在一旁的巴甫洛夫说:“指导员同志,请您去把所有的连级指挥员都叫到这里来,我有话要对大家说。”

    “是!”巴甫洛夫站起来向我敬了个礼,便走了出去。

    五分钟后,屋里坐满了低军衔的指挥员。之所以说低军衔,是指这些人都挂着中士、上士之类的军衔;虽然他们军衔都很低,但在这支临时组建的队伍里,他们都担任着连长或者副连长的职位。比如说卢金的那个朋友伊沙耶夫,虽然只挂着个中士衔,但却担任着炮兵连连长的职位。

    我站在屋子的中央,开口说道:“今天我们在村里和德国人打了一仗,请在座的指挥员们谈谈自己的感想。”

    “指挥员同志,我来说几句。”一个满脸雀斑的矮个中士站了起来,说他是矮个,只是针对其他人而言,和我相比,他还是高出不少。看见我点头同意,他便接着又说:“在战斗中,战士们表现得都很英勇,所以一个德国鬼子都没能从我们面前逃掉。”

    “对,就是因为我们的战士们表现得非常英勇,法西斯匪徒才一个都没能跑掉。”他的话音刚落,旁边马上有人附和。一个人开口,立刻便把其他人的情绪也都调动了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话,大意都是不管什么样的敌人,遇到我们英勇的战士,无一例外地都会得到覆灭的下场。

    “够了!”我打断这群人的话,也许是我的声音一下盖过所有人,把他们吓住了,屋子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我扫了一眼周围比较凝重的气氛,心里涌出了一股子怒气,也就毫不留情面地骂道:“我是想让你们总结一下今天战斗中应该吸取的经验教训,而不是让你们到这里来说废话的!”

    “中校同志,我能说几句吗?”说话的是炮兵连长伊沙耶夫中士,我点了点头,示意他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说。

    他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在今天的战斗中,虽然消灭了不少的德国鬼子,但我也应该看到,我军的伤亡也不小,甚至远远大于敌人。……”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眼睛看着我,深怕我听了他的话又会突然大发雷霆。

    想不到居然有人也看到了这次战斗的问题所在,我想听听他能否说出点什么新意来,所以冲他微微一笑,说:“如果换成是你来指挥这次战斗,你会怎么做?”

    “如果我指挥这场战斗的话,在打响以前,我会派几个战士过去侦察一下,先确定屋子里有没有德国人。从那个房子的大小来看,充其量也只能藏二十来个人,以我军目前的技术装备来看,根本用不着今天的这种人海战术,只需要在进攻前先进行一轮炮火准备,从房子里把敌人轰出来,趁他们溃不成军的时候,再发起步兵冲锋,就可以一举将他们全歼,同时这种打法还能有效地减少我军的伤亡。”

    “嗯嗯,有点意思。”他说的虽然很简单,但比较符合我的想法,我又点了点头,进行总结发言:“伊沙耶夫说得对,打仗的时候并不是仅仅有勇气就足够了,还需要多动动脑子。战士的生命是宝贵的,所以我们当指挥员的,在指挥作战时,不能一味地狂冲猛打,而是要懂得合理地运用战略战术,减少在战斗中的不必要伤亡……”

    说到这里,我看见周围的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我,好像看一个外星怪物似的。我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坐在旁边的费尔斯托夫和巴甫洛夫二人,问道:“我说错了什么吗?”

    “不是这样的,指挥员同志。”费尔斯托夫站起来解释说:“您所说的和我们在军校里学的东西,有很大的不同。比如说,按照条例,攻打敌人阵地时,战士们应该端着枪排成散兵队形向前冲锋,而指挥员则要冲在整支队伍的最前面。”

    “我明白了。”我轻叹一句,向他们耐心解释说:“你们所学的很多知识在目前的形势下来看,是不合时宜的,比如说如果还是按照条例上那样排着队去进攻,也许只需要几个敌人,就可以把我们的进攻部队全部消灭掉。进攻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打败敌人,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我们可以采取一切必要的手段。我来给大家说说,我在沃洛克拉姆斯克近郊进行过的那次战斗。当时德军占领第948旅的阵地,集团军司令员罗科索夫斯基将军大发雷霆,下令枪毙了那个临阵脱逃的旅长,并命令师长立刻组织兵力把失去的阵地夺回来。我当时正好在场,便主动接受了这个反击任务。进攻前,我让司令员同志命令集团军炮兵向敌人的阵地炮击二十分钟。……”

    说到这里,我停顿了一下,看大家都一副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便接着说下去:“当炮击进行到十五分钟时,我便命令部队开始进攻。……”

    “啊?!”有人大惊小怪地叫了一声,马上招来了一堆鄙视的目光,他赶紧用手捂住自己的嘴边,免得再发出什么声响而犯了众怒。我向他们据实讲述着当时的情形,虽然简单但还是让大家惊叹不已,特别是讲到收复阵地后,我军只伤亡了二十来个人,德军却有近两百人被我们消灭时,他们更是吃惊地张大了嘴,一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一切。这也难怪,在战场上,经常出现德军一两个营的部队,全歼了苏军一个师的情况。所以他们听说我们在兵力大致相等的情况下,作为进攻者的一方,居然能以极小的代价取得胜利,这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巴甫洛夫有点吃惊地说:“中校同志,您真了不起,居然能取得这样大的战果。”

    “指导员同志,奥夏宁娜中校取得的战果还不止这些呢,”一直坐在旁边没有说话的萨波丘克站了起来,开始为我歌功颂德:“前段时间她在我们第五集团军担任过特派员,但司令员负伤退出战斗后,是她带领我们在波罗金诺地区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反击,狠狠地重创了法西斯匪徒。”

    听到萨波丘克这样一说,大家都用一种崇敬的目光看着我,看得我倒有点不好意思了。我干笑一声,说:“我召集大家过来开会,是对今天的战斗进行一次总结,让大家能从中学到一些有用的东西。比如说我部现在拥有的火炮不少,完全没有必要让战士们端着刺刀,冒着敌人密集的火力去冲锋;而是在进攻前先对敌人的阵地进行炮击,等给敌人造成重大伤亡后,我们再发起进攻,这样可以减少我部的伤亡。”

    巴甫洛夫一拍巴掌说:“对啊,中校同志,您说得真是太好了,为什么我们以前就想不到这样打呢?”听他这么一说,我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要知道这种打法可不是我的创造,而是我从后世的军事论坛上的帖子里学来的。

    我低头问费尔斯托夫:“我们现在还有多少人?”

    费尔斯托夫蹙眉想了一下,然后抬头回答我说:“出去今天伤亡的六十几个人,目前部队还有将近七百人。”

    “七百人?!”这个数字又把我吓了一跳,白天不是四百人吗?伤亡了好几十人,现在不是该只剩下三百多人吗?我好奇地问:“哪里来的这么多人啊?”

    “去军火库的路上遇到了一批,回来的路上又遇到一批,见他们都是有战斗经验的战士,所以我们便把他们都编入了队伍。”

    “找到了多少武器啊?”我又问起了这个最关心的问题,毕竟我们还要走很长的路,才能回到第316师驻防的沃洛克拉姆斯克地区。

    “中校同志,说出来您都无法相信,那个军火库里的东西真不少。我们不仅搞到了步枪、冲锋枪、机枪、迫击炮,甚至还有几门45毫米的火炮,以及大量部队急需的弹药。我们带回来的武器弹药,足足可以装备两个团。”

    “这么多武器弹药,你们是怎么弄回来的?”我心想两个团的装备可不少啊,你们就算有七八百人,每人背两支枪再扛一箱弹药,那也带不了多少啊。

    没想到他的回答大大地出乎我的意料,“我们在仓库里还找到了几十部雪橇,除了战士们随身携带的部分,剩下的武器弹药都是用雪橇拉回来的。可惜找不到马匹或者狗,只能用人来拉雪橇。”

    我正和巴甫洛夫说着话呢,门口又传来了卢金的声音:“指挥员同志,您能出来一趟吗?这里有位村苏维埃的委员,她有事情想和您谈谈。”

    我答应了一声,然后亲热地拍了拍身旁巴甫洛夫的肩膀,说了一句:“你继续组织大家讨论吧!”说完,便转身走到了门外。

    

第七十七节 血战车站(四)

    我走的这个房间,虽然大白天里还点着蜡烛,但光线还是出奇地暗。一是所有的窗户都被纸糊上了,外面的光线透不进来;二来在这样大的房间里点一支蜡烛太少了点。

    房间里只摆着一张摇摇晃晃的木床,床上躺着位黑头发的年轻姑娘,也许病卧床上时间太长的缘故,她的脸上竟然没有一点看起来好点的肉,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乍一看仿佛是一具包裹着皮肤的骷髅一般。惨白的眼球没有任何的光亮,这么定定的看着屋顶。如果不是她偶尔发出一两声呻吟,我还以为床上躺着的是个死人呢。

    没等我开口说话,门突然“咣”地一声被推开了,从外面冲进来七八个穿制服的人,把没有准备的我吓了一跳。我定睛一看,进来的人穿的都是苏军制服,我才松了一口气,拍着心口自嘲地说:还好还好,你们这样突然闯进来,可把我吓坏了,我还以为是德国人。说完话,我再仔细一看,这些人我居然一个都不认识。

    “你们是谁?怎么能这样随便地闯入别人的家里啊!”我大声地质问着这些闯入的不速之客,但是他们都没搭理我,而是直扑躺在床上的那个姑娘。

    “队长同志,这个姑娘还没死,怎么办?”最前面的两人抬起了躺在床上的姑娘,转头看着后面的人。那个队长走上前去看了一下,然后用一种无所谓的口吻说道:“就是没死也活不了几天了,先抬出去吧。”

    “求求你们,给我一点吃的吧,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姑娘用微弱的声音恳求着抬她的那几个人。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虽然我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我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便站出来阻止他们,并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哪知道那些人居然对我视而不见,直接抬着那位姑娘出了房间,我发现他们居然好端端地走了过去,从我的身体中间。天啊!怎么回事?我停在原地被惊得目瞪口呆。

    这时外面传来的吼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朝门外一看,正好看见有个人像一头暴怒的狮子般突然扑向那几个穿制服的人,然后便是一阵噼里啪啦猛击身体的响声和歇斯底里一样狂怒的骂声。

    “啪!啪!”两声清脆的枪响过后,一切都恢复了平静。我冲到门外低头一看,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小老头仰面躺在门边的地上,他圆瞪着双眼,手中紧紧地攥着根木棍,白色衬衣被胸口冒出的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我抬头向远处看去,正好看见那几个人把刚才的姑娘扔上了一辆有挡板的马车车厢里。虽然隔着二十几米远,但是我还是看清了车厢里堆满了尸体,个个都和姑娘一样骨瘦如柴。

    “队长同志!”右侧传来了一个人的喊声,我扭头看去,只见七八个穿制服的人,手里端着长枪,正押着十几个被绑成一串的乡下人往这边走。

    “什么事?谢廖沙!”那个队长不耐烦地问刚才叫他的那个人。

    那个叫谢廖沙的人上前恭恭敬敬地向队长敬了个礼,然后说:“我们刚才抓到了十几个富农,想请示一下您该怎么处置?”

    “还能怎么处置,还是按老规矩办!”

    “可是,您看这里面还有妇女和孩子呢!”

    “谢廖沙,你不是今天的酒还没有醒啊?只要是富农,哪怕是妇女和孩子,都要毫不留情地消灭掉,明白吗?”

    “是!”谢廖沙答应一声,转身跑回了他的队伍,招呼着人把那串富农拉到了一栋房子的墙边站好。然后穿制服的人后退几步,神情冷漠地举起了手中的步枪,向站着墙边的这些人瞄准着。

    我看到这些人如此地草芥人命,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忍不住冲了过去,站在两群人的中间。我面对着那一排黑洞洞的枪口,非常淡定地平伸着双手,遮断着后面那些站在墙边的所谓“富农”们,大声地从那些穿制服的人喊道:“都住手,你们不能这样做!”

    没有人理睬我,队长带人赶着几辆马车往村外走去,只有谢廖沙还在继续对他的手下们喊着口令:“全体都有,听我的口令,瞄准前面的敌人,预备~~~”

    “妈妈!我怕~~!我怕~~~!”身后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哭喊声,我忍不住回头一看,一位包着头巾的少妇,正把一个**岁的小姑娘抱在怀里,强作欢颜地哄她:“依杨娜乖!别怕,妈妈在这里呢,你快点把眼睛闭上,闭上就不怕了!”

    “放!”谢廖沙一声令下,七八支步枪一起开火,我看见靠在墙边的六个男人,先是胸前爆出一蓬血雾,然后往后一倒,贴着墙缓缓地滑倒在地上。硝烟尚未散去,第二轮的枪声又响了,这次倒下的另外的五名妇女,依杨娜的妈妈是背部中枪,她用自己的身体为孩子挡住了那一发罪恶的子弹。

    “好了,列队出发。”谢廖沙见枪决任务已经完成,也没有过来检查一下,便招呼着所有的人追赶队长他们去了。

    我走到倒在血泊中的依杨娜母亲身边,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查看她抱在怀里的孩子,只见依杨娜正禁闭着双眼,紧紧地抓住她妈妈的衣服,在低声地抽泣着。我想安慰安慰她,便伸手过去摸她的脸,哪知道又摸了一个空。我不禁诧异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别人好像都看不见我似的,甚至还可以从我的身体中间穿过,难道我又是魂魄离体了吗?可是这是哪里啊,为什么苏军会开枪屠杀自己的人民啊?

    为了搞清这一连串的疑问,我站起身来,顺着队长和谢廖沙他们走的路追了过去。大概追了一公里左右,我终于追上了这支奇怪的队伍。他们在荒野上的一条壕沟前停了下来,沟前还站着好几个人。那个队长让其他人停了下来,然后他独自一人跑了过去。虽然隔得很远,但是我还是听清了,他正在向其中一个佩戴着政工军衔的大檐帽报告:“军事委员同志,第97收尸队前来向您报到,请您指示!”

    收尸队?!我听得简直是一头雾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难道我又穿越到了其它的年代了?为了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只能耐心地听下去。

    “这次收了多少尸体啊?”大檐帽问。

    “共有49具。”

    大檐帽点点头,然后冲旁边的一个手中拿着账本和笔的军人说:“记下来,第97收尸队今天共收敛了49具尸体,按照每具尸体200克面包的标准,应该奖励他们9800克面包。”说完他又吩咐队长:“把尸体都卸下来,扔到坑里去。”

    队长答应一声,快步地跑向他的队友,边跑还边喊:“把尸体卸下来,都扔到坑里去。”收尸队的队员们听到队长的喊声,有几个人纷纷爬上车厢,抬起里面的尸体,像扔木头一样扔到了地上。下面站着的人又从地上把尸体抬起来,抬到壕沟边去扔掉。

    在他们搬抬尸体的过程中,我清晰地听见那个姑娘还在用微弱的声音恳求他们:“求求你们,我还没有死,别把我扔到坑里去,我想活下去。”但是他们根本不理不睬,照样把姑娘扔进了壕沟的尸体堆里。

    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人间惨剧,我却没有丝毫阻止的能力,甚至连那位无辜的姑娘都救不了,一想到这些我的心里就像刀绞一般难受,不争气的眼泪夺眶而出。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那个小村庄的,刚走到最初的那个房子外面,就看见一个包着头巾的中年妇女正扑在那个死在门口的老头身上嚎哭着。我停在了原地,默默地看着那哭泣的女人。这个时候,墙边的尸体堆里传来小依杨娜的声音:“阿尤娜婶婶!是您吗?”

    女人从尸体身上抬起头来,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过去。这个时候,小女孩的声音又再度响了起来:“阿尤娜婶婶,是您吗?”

    “是我,是我!”女人站起身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快步地向尸体堆走过去,大声地答应着对方:“依杨娜,你在哪里啊?”

    “我被压在妈妈的身体下面了,您快来救救我吧!”

    女人走到依杨娜妈妈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把她的尸体翻过来,从她的怀里把依杨娜扯了出来,紧紧地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口中念念有词地说:“可怜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啊!”然后她抬头看着天空,大声地喊着:“圣母玛丽亚啊!我们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您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们啊?”

    在她抬头的时候,从我的角度刚好能看清她的面孔,让我大吃了一惊,原来这个中年妇女居然就是白天把德国人引到村子里来的阿尤娜。

    我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才发现自己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而且梦中的一切是那么地真实。我双手抱膝坐在床上,思前想后,发现其实这个梦并不是无缘无故出现的,而是和晚上见到的那个村苏维埃委员有关。

    那位中年妇女一见我的面,就开始唠叨个不停,一直在向我述说阿尤娜和依杨娜的事情。说九年前,阿尤娜带着一个年仅九岁的依杨娜逃荒到了这个村子,大家看她们可怜,便将她们收留在农庄里。刚开始的时候,阿尤娜还比较老实,时间一长,就经常在村子里散布一些反动的言论来蛊惑人心。

    记得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卢金插嘴问了一句:“哪一方面的反动言论?”

    中年妇女表功似的说:“还能有啥,她说她家原来在乌克兰,在32年底的时候,闹起了粮荒,政府组织了征粮队,把乡下人家里的粮食一粒不剩地全收走了。如果谁抗拒不交的话,就直接把他定为新富农,工作队的人员有权利对他们执行死刑判决。”说到这里,她还补充了一句自己的看法:“指挥员同志,您想,我们的军队会做出这种事吗?还不是她对社会不满,才会恶意中伤的。”

    “还有什么?继续讲下去。”我不想接她的碴,便催他接着讲。

    “阿尤娜还说,因为粮食都被征粮队抢走了,大家没有了吃的,就到森林里去挖草根树皮吃,到冬天的时候,连这些吃的都没有,就开始饿死人。开始只是死一两个人,到后来是一家人一家人地饿死。于是政府又组织了收尸队,挨家挨户地收集尸体,送到荒野里去埋掉。当时她的女儿只是饿得奄奄一息,结果就被收尸队拖去活埋了。收尸队这么干,是因为每埋葬一具尸体,他们可以得到两百克的面包。……”

    卢金这个时候插一句:“组织收尸队的这个事我也听说过,不过在开始饿死人后不久,政府就在全国采取了严格的配给制度,很快就帮助我们渡过了难关。”

    “可不是嘛,这位战士同志,我所了解的情况也是这样,据说乌克兰是那次大饥荒的重灾区,前后死了十几万人。可是这个万恶的阿尤娜却造谣说,政府隐瞒了真实的死亡人数,据她在逃荒路上的所见所闻,估计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饿死。在整个大饥荒过程中,乌克兰差不多有四分之一的人都饿死了。”

    “造谣,简直在造谣!”卢金愤愤不平地说,“这样的人,你们村苏维埃为啥对她不闻不问啊?”

    “卢金,别说了。”我打断了卢金的话,也阻止了中年女人想说话的企图,到目前为止,我全明白了,其实我记忆中的那次大饥荒不应该是1946年,而是发生在1932年底的。在那次大饥荒中,乌克兰有差不多一千万人被饿死。这样一来,我就明白为啥依杨娜那么快就和德国人搅合在了一起,阿尤娜发现依杨娜死后,又为什么会跑去给德国人通风报信,并带着他们来企图消灭掉我们。还有就是在整个卫国战争期间,为啥在伪军中会有那么多的乌克兰人,看来都是这该死的大饥荒惹的货。

    我正坐在床上胡思乱想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谁啊?”我大声地问道。

    “中校同志,我是巴甫洛夫。”

    “有什么事吗?”

    “我来告诉您一声,部队已经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知道了,我马上就来。”说完,我便翻身下了床,开始穿衣服。

    

第七十八节 血战车站(五)

    昨天当知道有四百战士归我指挥时,曾一度动过带他们去攻击德军司令部,活捉古德里安的念头。但很快我就发现战士们的武器太少了,大部分人还是手无寸铁,况且我也不知道防守司令部的德军配备了什么样的武器,兵力是如何部署的,在这种情况下去贸然进攻,无疑是去送死,所以最后才不得不打消了这个诱人的念头。

    如今新组建的加强营足有七百人,装备有大量的冲锋枪、机枪,甚至还有一个迫击炮连,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是一支战斗力不弱的部队。部队集结完毕后,我就带着他们返回沃洛克拉姆斯克,而没有去古德里安所在的托尔斯泰庄园。因为我清楚地知道,就算发动突袭,也不会有多大的效果,这种新拼凑起来的部队,指挥员和战士彼此间还不熟悉,相互的配合也不好,战斗力会大打折扣。况且庄园周围有碉堡、战壕以及坦克,凭我们这样的装备,是很难在短时间内结束战斗的。一旦被守军缠住,等周围的德军增援部队一围上来,我们就会全军覆没的。与其这样冒险,我还不如回去把这个情况如实地反映给朱可夫,让他派飞机来轰炸更省事一些。

    带着这样庞大的一支部队,不在敌人后方闹腾一下,就这样不声不响地回去,我实在是不甘心,所以格外想找个机会揍德国人一下,也好激励激励我军的士气。

    当部队行进到我们前两天见到德军机械化部队的那条简易公路附近时,我终于下定决心,准备组织部队在这里打一场伏击战。根据我的推测,德军既然在森林中开辟了这样一条简易的公路,其目的就是为了调兵遣将和运输物质。这里不可能每天都有大部队经过,大部分时间只是小部队或者运输队通行。以我军现有的实力,吃掉德军的小部队是没有问题的。

    独立营如今有四个连,其中三个步兵连和一个迫击炮连,营长是费尔斯托夫少尉,指导员巴甫洛夫是营政委,一连连长卢金,二连连长萨波丘克,三连连长雷斯达耶夫,迫击炮连连长伊沙耶夫。另外还剩下了四十个人,则组成了一个警卫排,排长有狙击手阿古明特担任。我之所以把自己熟悉的人都安排到下面担任指挥职务,一是因为我和他们都很熟悉,打仗时指挥起来,才能如臂使指;二是我多少有点私心,想借此培养自己在军中的势力,以后官当大以后,能有几支自己直接指挥的部队,也不是什么坏事。

    简易公路是南北走向,我将部队分成了两部分,卢金的一连到路的东面去埋伏,我带领二连、三连、迫击炮连及警卫排在路的西面埋伏。

    要打伏击,埋设地雷是必不可少的,费尔斯托夫原来是工兵排长,埋地雷可是他的老本行,所以这种技术活他顺理成章地交给了他。到底是行家啊,不佩服都不行,不到十分钟,就将四十颗地雷全埋好了。

    在埋伏前,我召集几个连长过来布置任务,我根据自己所掌握的知识,对他们发布一连串的命令:“费尔斯托夫,您和二连潜伏在离公路五十米的地方,一旦德军的车辆进入伏击圈,你立即引爆地雷。”刚才埋设的地雷中,唯一的一颗反坦克雷是需要遥控起爆的,所以我才会这样吩咐他。

    “是,中校同志。”他回答得非常干脆。

    “萨波丘克,地雷爆炸后,德军会陷入暂时的混乱。这个时候,二连的轻重火力一起开火,对敌人进行一轮火力齐射后开始冲锋。在这么近的距离里,因为树木的遮挡,迫击炮没有用武之地,就只能靠手榴弹发挥威力,要边冲锋边投弹,给敌人以最大程度的火力杀伤。明白了吗?”

    “完全明白,指挥员同志。”

    “卢金,”我又把头转向了这两天给我印象不错的卢金,“当德军抵挡不住二连的攻击,向你方向退却时,你便带领部队全线出击,务必将剩下的德军全歼。明白了吗?”

    “明白了!指挥员同志”他兴奋地回答了一声,看神情他早好像早就盼着有这样的机会,来好好地教训一下德国鬼子。

    “巴甫洛夫,”我向巴甫洛夫下达最后一个命令:“您和三连停留在森林中间,注意隐蔽并照顾好伤员,等战斗结束后再过来和我们汇合。”

    “中校同志,”他有些委屈地说:“当其他同志都在和敌人战斗的时候,我作为一个政工人员,怎么能停留在后方呢?”

    “我把伤员都安排在后面,需要有人去安抚他们的情绪,这个工作只有你最适合。”打仗时,我不喜欢有个政工人员在我的旁边指手划脚的,所以能把他打发多远就打发到多远去。

    两个连外带一个警卫排四百多人一动不动地趴在雪地里,身上都披着白色的披风,这可是从仓库里找到的好东西啊,既可以御寒又能达到隐蔽的效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部队进入潜伏位置已经两个小时,公路上还是没有半点动静,而我已经冻得开始打哆嗦。就在我准备宣布取消潜伏命令的时候,北面隐约传来了汽车的马达轰鸣声。

    “来了,来了,阿古明特,你听汽车的马达声,德军的车队马上就要过来了!”我边说边端起望远镜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我的望远镜里出现了德军的汽车队,头车的驾驶室顶棚上架着一挺机枪,车厢里满载着荷枪实弹头戴钢盔身穿灰绿色军大衣的德国兵,这样满载着士兵的卡车居然有六辆。

    “指挥员同志,”一直用瞄准镜在观察敌情的阿古明特,轻声地对我说:“每辆车厢里有30名士兵,再加上驾驶室里坐三个,一辆车有33人,六辆车共是198人。”停顿了一下,他有些担忧地说:“虽然我们的人数比他们多一倍,但要迅速地全歼他们,还是有困难的。”

    我注视着越开越近的汽车队,发现德军的警惕性并不高,头车的机枪手居然一手扶住机枪,扭头在和旁边的人谈笑风生,也许他们做梦都不会想到,会在自己的后方遭受到意外地伏击。于是便不以为然地对阿古明特说:“不用担心,你看德军一点防备都没有,只要我们的攻击速度快的话,完全可以在他们的增援部队赶到前结束战斗。”

    德军的汽车队毫无察觉地开进了我军的伏击圈。轰地一声巨响传来,震得大地都在颤抖,我不用看也清楚,这是费尔斯托夫引爆了遥控地雷。可怜的军车被威力巨大的反坦克雷给炸飞了三米多高,汽车的碎片和德军士兵的破碎的肢体纷纷扬扬地从天上落下来,不规则地撒布在爆点附近的雪地上。

    后面紧跟着的五辆卡车停了下来,驾驶室顶棚上的机枪吼叫起来,因为不知道袭击究竟来自什么方向,所以德军的机枪手是漫无目的地朝四处乱打一气。

    我听见旁边的阿古明特扣动了扳机,,随即便看到第二辆车上的机枪射手头部往后一仰,然后整个人就从我的视野里消失了。旁边的副射手迅速抓起了机枪,没等他扣向扳机,又被阿古明特一枪爆头。与此同时,二连所有的轻重武器一起开火,密集的子弹射向了车队。

    虽然遭受到了突然袭击,但是德军没有发生大的慌乱,训练有素的士兵纷纷跳下车,靠着汽车做掩护向四周开枪射击。但更多的士兵刚站起身来,还没来得及跳下车,就被我们的子弹所击中,不是直接栽倒在车厢里,就是头朝下地垂挂在了车厢的厢板上。第三辆车的驾驶室车门打开,一名戴大檐帽的德军军官跌跌撞撞地跳了出来,慌张地四下张望后,右手高举着手枪,冲着乱糟糟的队伍大声地喊叫着。这时,阿古明特不失时机地又打了一枪,德军官用手捂住右肩膀,一屁股坐在了车门的踏板上,手枪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他挣扎着站起来,想再喊几句的时候,却被不知从哪里飞去的子弹击中,捂住胸口一头栽倒在雪地上。

    “乌拉!乌拉!!”战士们从雪地里跃了起来,端着武器喊着口号就往前冲,边跑边射击,不少战士在冲锋的过程中还减缓速度,把拉了弦的手榴弹扔到德军的车队中去。一名战士刚拉了弦,没等把手榴弹扔出去,就被敌人的一颗子弹打中,他的身体晃了晃,然后一声不响地倒下了。一名战士端着枪刚要从他的尸体旁冲过去时,落在地上的那颗手榴弹爆炸了,冲锋的战士惨叫一声,满身是血地仰面倒在了雪地上。

    面对我军的冲锋,德军中有些亡命之徒也端着冲锋枪迎了上来,但他们刚冲到公路边缘,便踏上了费尔斯托夫早就埋下的地雷,被炸得人仰马翻,死伤了二三十人后,不得不退了回来,依托汽车做掩护继续顽抗。

    五十米的距离,战士们很快就冲上去了,和敌人展开了近战。公路上展开了一场混战,爆豆般的枪声不绝于耳,手榴弹短促的爆炸声,中弹者的惨叫声,交织成一片……

    德军虽然损失惨重,但还在原地顽强地抵抗,没有如我设想那样退入东面的森林。好在卢金也不是墨守成规的人,他看德军迟迟没有按照我们事先设定的路线撤退,便主动带领部队出击。一连的战士在冲上公路时,不幸也踩上了我们自己埋设的地雷。这种一踩就炸的地雷可分不清敌我,顷刻间也炸倒了十几个战士。不过一连的进攻成为压垮敌人防御的最后一根稻草,德军顽强的抵抗很快便被彻底摧毁了,枪声沉寂了下来,剩下的士兵乖乖地放下武器,高举起了双手向我们投降。

    战斗结束后,我才带着警卫排上了公路,毕竟现在我已经是个中校,完全没有必要再像个中尉那样带着部队去冲锋了。我带着阿古明特巡视着正在打扫着的战场,几个满身是血的德国兵躺在地上呻吟着,看着我走过去,他们伸出手睁大着眼睛,叽里哇啦地说着我听不懂的话,估计是想让我救他们。虽然他们是我们的敌人,但那种眼神让人看着无比揪心。我转身吩咐身后的阿古明特:“阿古明特,你去安排几副担架,把这几个德国兵抬上一起走。”

    “指挥员同志,我们自己还有那么多伤员要抬呢,再多上这么几个德国鬼子,怕没有那么多人手啊!”

    “谁说让我们的同志抬了?!”我不耐烦地说:“不是抓了即使个德国俘虏吗?这些伤员让他们抬。”

    卢金迅速为我统计了伤亡数字,这次伏击战共打死德军145名,打伤18名,俘虏35名。我军伤亡47人,负伤21人,其中有一半的伤亡是自己埋设的地雷造成的。

    我把费尔斯托夫、巴甫洛夫、卢金及一些连排长召集起来,我兴奋地在队列前走了两个来回,然后扬起手中那张写有伤亡数字的纸条,对他们大声地说:“同志们,今天的这次伏击打得真是太漂亮。这一仗消灭了德国鬼子将近两百人,而我们只伤亡不到七十个人。这说明什么?”说到这里,我停顿了一下,看大家都在兴奋地交头接耳,没有人回答我的问题,只好自己接着说下去:“说明我们队伍的战斗力,一点都不比德国鬼子差。只要部署周密,指挥得当,要打一场漂亮的胜仗,并不一定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也能消灭敌人大量的有生力量。……”

    

第七十九节 血战车站(六)

    部队离开公路,继续向东北方向的沃洛克拉姆斯克前进。

    因为有辎重、伤员和俘虏的存在,所以整个队伍的前进速度比战斗前慢了许多。费尔斯托夫和卢金带领的一连,和大部队拉开了两百米的间隔,走在整支部队的最前面,他们以班为单位,向前搜索前进。

    越往东北方向走,前方传来的枪声就越密集。我和巴甫洛夫站在一个小山丘上,观察着枪响的地方,从望远镜里可以看到,前方硝烟翻滚烈焰腾空,伴着不时腾起的大团火光,还可以清晰地听到几声零星的爆炸声。

    “巴甫洛夫,前面战斗的是什么地方?”我放下望远镜,扭头问站在旁边的营政委。听到我的问话,他举起刚缴获的德制望远镜仔细地朝发生激烈战斗的地方看了一会儿,然后用肯定的口吻回答我说:“指挥员同志,从方向上看,是沃洛克拉姆斯克的汽车站。”

    “哦!”我若有所思地说:“前天晚上我和罗科索夫斯基将军联系的时候,他曾经提到过,说当时德军占领了沃洛克拉姆斯克的汽车站,而潘菲洛夫师长正在组织兵力进行反击,力图把德军从车站里赶出去。已经过了两天了,也不知道现在是我军在攻击车站,还是德军在进攻车站?”

    “不管车站如今在谁的手里,只要枪炮声还没有停止,就表示我们的人还在战斗。”巴甫洛夫放下望远镜,平静地对我说:“我们应该去帮他们一把。”

    “好吧,巴甫洛夫指导员,您去把连长们都召集起来,我要给他们布置战斗任务。”

    “是!”巴甫洛夫答应一声,然后转身就往山丘下跑,跑了没两步便停了下来,扭头对我说:“中校同志,这次您可不能再让我待在后面听枪炮声了。”

    我苦笑了一下,回答他说:“没问题,这次我一定会让你参加战斗的。”

    功夫不大,几十名连排长纷纷从各个方向跑上了山丘,在我的面前停了下来,整齐地排成了两行。站在队列最前面的费尔斯托夫上前一步,敬礼后向我大声地报告说:“中校同志,全体指挥员集合完毕,请您指示!”

    我等费尔斯托夫回到队伍里以后,才背着手走到了队列的前面,先咳嗽了一声,然后指着枪炮声密集的地方,开门见山地问他们:“你们看,前方就是沃洛克拉姆斯克汽车站,我军正和法西斯匪徒在进行着激烈的战斗,我们该怎么办?”

    连排长们都望着我不说话,大家的表现让我很不满意,因为眼前并未出现我想象中的情景:我原以为,我们几个小时前才打了场漂亮的伏击战,那么这些指挥员应该个个参战情绪极度高涨才对,豪言壮语是难免的,为了谁能打头阵他们会争得个面红耳赤。我的目光再次巡视了一遍,见他们的表情还是一成不变,仍在一言不发地瞧着我,我才意识到他们已经习惯了服从,上级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怕是错误的,也要不打折扣地执行。东西方的文化始终存在了差异,可我始终还在用东方人的思维来考虑问题,难怪会出现这种尴尬情况。

    既然大家都不发表意见,那么我就按照我的想法来布置任务,我面无表情地向他们发布着一系列的任务,首先点了几个熟悉的名字:“费尔斯托夫、巴甫洛夫、卢金、萨波丘克、伊沙耶夫!”

    “到!”五人整齐地答道,然后同时向前迈了一步。

    “你们所率领的一连、二连及炮兵连,随我到汽车站去增援。”

    “是!”五人退回了队伍之中。

    “雷斯达耶夫!”

    “到!”

    “你带领三连,护送辎重、伤员回316师的防线去。”

    听到我这样的命令,他的脸上都流露出了很不高兴的神情,他向我抱怨说:“中校同志,刚才的伏击战,我们三连在后面听了半天的枪炮声,战士们就有不少的情绪。现在好不容易又盼到要打仗了,结果您又……,您看这……这样的话,同志们的思想怕转不过弯来。”

    听到他说这话,我不禁苦笑了一下,心说思想转不过弯的人是你吧,要是你早点跳出来说这话,我一定安排你去参加战斗,这个时候再说就晚了,不过我还是要向他耐心解释:“雷斯达耶夫同志,你应该知道,由于伤员和俘虏的存在,已经让我们队伍的行军速度大大减慢了。如果再按照现有的速度走下去,估计等我们赶到车站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我们的增援也就失去了意义。明白了吗?”

    “完全明白,中校同志。”他不情不愿地回答了我一句。

    “不过,既然三连的同志想参加这次战斗,我一定会达成他们愿望的。”步兵连是我按照四四编制组成的,下辖四个排,每个排下辖四个班,全连180人。经过刚才的战斗,一连、二连都有不同程度的减员,如果要发起进攻的话,就需要给他们补充兵力。如今就只有三连是齐装满员,因此我打算从他们这里抽调人手,所以才有这么一说。

    “真的?!”听到我这话,雷斯达耶夫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不错,在刚才的伏击战中,一连、二连都有不同程度的伤亡,所以我决定,从三连的每个排里抽出一个班,补充到一连、二连里去。”

    “可是……”雷斯达耶夫还想辩解,便却被我还不客气地打断了:“我答应过你,让三连的战士参加战斗,我可没有食言哦。”我心说我只答应让三连的战士参加战斗,可并没说也要让你参加战斗。

    “是!”他向我敬了一个礼,失望地退回到了队列中间。

    三连很快就集结完毕了,留下了那些被抽调出来的战士,剩下的人跟着雷斯达耶夫出发前往东北方向的防区。雷斯达耶夫带领部队经过我山丘下时,独自停下脚步,冲着我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过了很久才把举起的手放下。

    正当我目送着三连远去,身边突然响起了阿古明特的声音,我的警卫排长对我说:“指挥员同志,您应该跟着他们离开!”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道。

    “因为您是女人啊!您也知道这次的战斗很危险,没准我们这些人全部都会牺牲,我们没有权利让未来的妈妈陪着我们去冒险!”

    他的话让我很感动,至少他是关心我的。但我还是用平静的语气说:“战场上没有男女之分,我们都是军人。”停了一下,又问:“部队都集结好了吗?”

    “好了,补充的战士都进了连队,我是过来请您去做指示的。”

    “没啥指示的,准备出发。”

    

第八十节 血战车站(七)

    我带着部队在森林中向着枪炮声最激烈的方向前进。

    时间不长,我们便接近了森林的边缘,从这里已经可以用肉眼看清前方硝烟弥漫、弹片横飞、炮声震天!爆炸腾起的黑烟和气浪如同灼热的浓雾,久久笼罩着交战的区域。

    我让部队停下原地待命,然后自己独自来到森林边,站在一棵白桦树旁,举起望远镜观察着远处的战况。

    我不知道沃洛克拉姆斯克汽车站原来是什么样子的,反正我通过望远镜只看到了一片废墟。除了一栋没有屋顶的两层楼建筑还顽强地耸立在地平线上,和附近几截尚未倒塌的半人高的墙壁,其它地方到处都是还在冒烟的瓦砾堆。瓦砾堆外围黑漆漆的深坑比比皆是,弹坑周围倒卧不少的尸体,从他们的制服上,很轻易地便可以辨认出这些都是德军的尸体,大概是在进攻的过程中被我军战士消灭的。

    在那栋两层楼的窗口,隐约可以看到有不少的人影正在朝外射击着,这应该是我军的战士正在进行顽强地抵抗。大楼和瓦砾堆之间有不少烧得只剩下框架的公交车,德军凭借着这些车辆做掩护,小心翼翼地向大楼发起进攻。也许是我军火力太猛的缘故,德军的进攻没有奏效,在楼前丢下一堆尸体后,剩余的士兵不得不退了回来,纷纷躲到车后,就是趴在瓦砾堆上和大楼的我军战士展开了对射。

    “指挥员同志,”我旁边响起了费尔斯托夫的声音:“看样子,是我们的人在战斗,我们应该去帮他们一把。”

    我放下望远镜扭头一看,他正站在我的身边,也拿着望远镜在观察着敌情。再往旁边一看,不光是他,其他的连长、副连长们都来了。原本队伍里就我一个人有望远镜,可自打部队从军需仓库回来后,几乎每个连排长脖子上都挂了一个望远镜,除了几个是从德军手上缴获的,剩下的应该都是仓库里的库存。

    我又举起望远镜看了看,用镜片上的刻度测量了一下我们和目的地的距离,然后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说:“我们离车站有将近三百多米的距离。如果是平时的话,这点距离,战士们只要一个冲锋,最多分把钟就能冲过去了。可是这段路上的积雪太深,战士们的冲锋速度势必会受到影响,如果被德军发现了的话,他们只需要调转枪口,就可以轻松地把我们这支部队消灭在雪地里。”

    “快看!德军的坦克。”一直没说话的巴甫洛夫突然叫了一声。

    我赶紧举起望远镜,紧张地望向了车站方向,巴甫洛夫说的不错,真的有一辆德军的坦克正从远处开过来,看样子应该是来为那些德国兵提供火力支援的。兴许是因为看到自己的坦克来了,几个原本趴在瓦砾堆上的德国兵,顿时有了底气,立马迫不及待地跳了起来,端着武器就往楼里冲。哪知道刚跑没两步,就被我军一二楼的窗口所组成的交叉火力打倒了。

    德军的坦克停在了瓦砾堆的后面,炮塔缓缓地转了半个圈,瞄准大楼猛地开了火。一发炮弹打在了底楼两个窗户中间的墙上。随着炮弹的爆炸,墙体上顿时砖石飞溅,临近爆点的两个窗口的火力一下便中断了。硝烟散去,只见墙上出现了一个圆形的深坑,但是墙体并没有被炮弹击穿。看到墙壁居然没有被德军的炮弹打穿,我不禁暗松了一口气,从心底里佩服老毛子,他们盖楼时真是保质保量,一点都没有偷工减料,居然能造出连炮弹都打不穿的优质工程。

    正当我对这信得过工程感慨不已的时候,德军的坦克又开了一炮,不偏不倚地命中了刚才的位置,这次可就没上回那么幸运了,墙体直接被炸开了一个可供两人并行的大洞。躲在公交车后面的德军,看到炮弹已经把突破口炸开了,便纷纷迫不及待地从隐蔽处冲出来,向着那个洞口涌去。

    德军的这次新的进攻,还是毫无悬念地被我军战士的交叉火力所击退,除了躲得快的,剩下的都被打倒了。不过有一个德军士兵冲得比较猛,连中数弹后居然凭借向前冲的惯性,从洞口摔了进去。

    那个德国兵摔进去后不到一分钟,从洞口里居然涌出了十几名端着步枪的我军战士,呐喊着向躲在车后的德军发起了进攻。坦克炮弹在人群里爆炸,把中间的几个战士炸得血肉横飞。前面的几名战士只开了一枪,就被德军猛烈的火力打倒在地。才从洞口冲出来的战士看形势不对,赶紧掉头往回跑,可惜已经晚了一步,德军射出的子弹在他们的身上找到了最后的归宿。

    一次滑稽的反击就这样土崩瓦解,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守军的这种愚蠢举动,心里暗骂是哪个白痴心血来潮,居然搞了这么一个短促突击。

    德军的坦克向后倒退了几步,停了下来,随着车后冒出的一股黑烟,坦克骤然加速冲上了瓦砾堆,向车站的大楼冲去。

    “不好!”旁边的卢金大叫了一声。

    “什么事?”我放下望远镜,不满地看向了卢金,心想有啥事情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的。

    “中校同志!”他走到我的身边,指着远处的车站对我说:“法西斯的坦克是想冲过去撞大楼,如果撞破几处的墙体,大楼就会倒塌,把守军全部活埋在里面。”

    我没有说话,又再次举起望远镜望向车站,心里在天人交战,是去救援还是不去?比较这么长的冲击距离,除了中途战士们会付出巨大的代价,冲过去以后,这辆德军坦克也对我们的威胁很大。

    正想着,忽然觉得自己的视野开始有点模糊了,原本看得清清楚楚的交战双方,居然变得有些隐隐约约了。

    “太棒了,下雪了!”旁边不知是谁兴奋地喊了一声。

    我把望远镜移开一看,果不其然,天空真的开始下雪了,碎纸片一样的雪花纷纷扬扬地撒了下来,越撒越密集,能见度也迅速地降到了几米范围内。俄罗斯的天气就是这样反常,往往一分钟前还是阳光明媚,一分钟后就会雪花纷飞。看到这样的大雪,我心中狂喜:真是天助我也,我不用担心部队接近车站时会被德军发现了。

    我马上把大家召集过来,大声地向他们布置任务:“一连、二连从左右两侧包抄过去,警卫排和炮兵连跟我从正面进攻。你们告诉战士们,打仗时都放聪明点,仅仅有勇气是不够,还要学会正确地运用战术,光凭血肉之躯是挡不住敌人子弹的,所以别傻不拉唧地冒着敌人的火力向前冲,那样只能让敌人把我们当靶子全部打掉……”

    “指挥员同志!我们该怎样进攻呢?”昨天发言的那个矮个中士站了出来,大声地问。

    “问得好!你们都要记住,我们现在的装备不错,每个班都配备有机枪。所以进攻时,以班为单位进攻。遇到敌人的火力拦截时,先用机枪对其进行压制,然后用手榴弹摧毁他。遇到难啃的火力点,就由炮兵用炮把他炸掉。”我停顿了一下,看了看面前聚集这些指挥员,又接着说:“在这次战斗中,我不要求你们速战速决,只要能以最小的代价消灭敌人,打得慢一点也无所谓。战斗结束时,能多活一个战士,我们就多一份守住阵地的希望。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我。

    “好!你们各自归队,带领部队开始进攻!记住,我们是利用大雪接近车站,对敌人发动的是偷袭而不是强攻,所以部队在接近德军以前,不准发出任何声响。明白了吗?”

    “明白!”众人轰然答应。

    

第八十一节 血战车站(八)

    借助大雪的掩护,我们的部队快速地接近了车站的废墟。

    交战双方的枪炮声掩盖住了我们行动的声音,以至于我们到达废墟的时候,围攻车站的德军也没有丝毫的察觉。一进入指定的攻击位置,不等我下达命令,伊沙耶夫就主动把炮兵连在废墟的外围展开,十几门50、82毫米口径的迫击炮的炮口对准了前方。

    说来也奇怪,我们正准备开始进攻的时候,雪突然慢慢地变小了,很快便完全地停了下来。雪一停,视野顿时豁然开朗,我惊奇地发现我们所待的位置,和德军所占据的阵地之间居然还隔着一条十来米的马路。我军原本在这里也修筑了不少的街垒和工事,不过在遭受德军的飞机轰炸和大炮轰击以后,已经变成了一片片凄然的废墟,废墟上横七竖八地铺满了阵亡者的尸体,既有德军的也有我军的,相比之下,作为防御一方的我军战士的尸体更多一些。

    再向远处望去,刚才看到的那辆德军坦克,也许刚才向前冲的时候太肆无忌惮了,炮筒居然从一辆报废的公交车框架里穿了过去,如今公交车的车身正挂在炮管上。挂着这么一个庞然大物,要去撞大楼的墙壁就有些力不从心了。几次冲到墙边进行撞击,都因为车身所起的缓冲作用,而没有达到目的。

    “开炮!”我身旁的伊沙耶夫突然大喊了一声,把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我吓了一跳。随着“咣,咣,咣!”一连串的炮弹出膛的声音,十几发炮弹呼啸着飞向了德军。炮弹准确地落在了德军扎堆的位置,一颗接一颗不间断地爆炸着,气浪把爆点附近的物体都高高地扬到了空中,德军士兵被炸得血肉横飞。不少被炸飞的砖石瓦块劈劈啪啪地打在了我们隐蔽的瓦砾堆上,看到这个情形,我暗自感到庆幸,幸好没有在炮击的同时发动进攻,否则这飞溅的砖石就会给我们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德军的士兵被我们的突然袭击打蒙了,很多人端着枪趴在原地四处张望,迫切地想搞清楚打击来自何处。就在他们发愣的同时,炮兵连的第二轮炮弹又打了出去,让更多的敌人带着疑问去见了上帝。

    见到步兵遭到炮击,德军的那辆坦克慌忙向后猛退了过来,还不停地转动着炮塔,估计想把那辆碍事的公交车摔掉。不过炮兵没有给它脱身的机会,几发炮弹呼啸着直奔坦克而去。除了一发在旁边爆炸外,其余的炮弹都准确无误击中了车身。被大火和浓烟包裹着的坦克,挣扎着往回又退了一截路,便彻底瘫痪了,坦克手一个都没能从里面逃出来。

    又一轮炮击炮弹呼啸着落到了德军的阵地上,被爆炸气浪掀到空中的碎石,除了少数落到我们的阵地上,剩下的部分全均匀地撒布在德军的阵地上,把那些暂时没有被炮弹光顾到的德国兵砸得鬼哭狼嚎。

    我猛地站起身来,端起冲锋枪冲着德军的阵地打了一个扇面,将几名为了躲避落石而站起来乱跑的士兵打倒。枪声就是命令,几乎是在我射击的同时,周围骤然响起了爆豆般密集的枪声。

    我高举起枪口还冒着青烟的冲锋枪,正想大声地发出进攻的命令,没想到战士们已经呐喊着一跃而起,纷纷跃上了瓦砾堆,端着枪边冲边射击。看到这种情形,我暗暗点头,看来这几个连长都还不错,懂得把握战机,知道什么时候是最佳的出击时机。

    不光左右两翼的部队全线出击,就连我的警卫排也端着枪冲了上前,在这种情况下,我不可能还待在原地不动,于是我也握紧了冲锋枪,跟在战士们的后面向前冲。

    战士们的攻击速度很快,十几米的距离一下子就冲了过去。当我越过瓦砾堆,踏上分开两军阵地的公路时,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

    就在这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来了一串子弹,我周围的几名战士纷纷中弹倒地。站在我前面的那名战士,身体向后一仰,向我猛撞了过来。慌忙之中,我急忙伸手去扶他,结果被巨大的惯性冲得连退几步,如果不是此时后面突然有人扶住了我,估计我已经摔倒在这泥泞不堪的马路上了。

    我扭头一看,扶我的原来是阿吉,他从我手中接过战士的遗体,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地上。阿古明特跑到了我的身边,半蹲着举枪向前方瞄准。我顺着他枪指的方向看过去,原来开枪的是躲在公交车残骸里的十几个德国兵。他们躲在车厢里,端着枪向冲锋的战士们疯狂扫射,不少战士已经倒在了他们的枪口之下。

    随着我身边响起的一声枪响,一名德军把手中的枪一扔,捂住胸口从车窗的位置栽了出来。剩下的德国兵,又被战士们密集的火力击毙了五六个,而剩下的在打空了冲锋枪的弹夹后,大声喊叫着高举双手向我军投降。不过战士们早就打红了眼,这个时候就是想停也停不下来了,密集的子弹还是向车厢里射去。最后除了两个运气特别的好成为了俘虏以外,其余都被乱枪打成了筛子。

    战场上的射击声渐渐稀疏下去,然后便彻底陷入了沉静。

    对面大楼里的守军,从我军的炮击开始,他们就停止了射击,躲在楼里静观其变。如今见战斗结束,才有人从窗口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不过为了防止发生误会,他们先把一面布满了弹孔并烧毁了一个角的军旗从窗口伸了出来,使劲地摆动了起来,以表明他们的身份。看到我们的人慢慢向大楼围拢过去,楼上有人探出头来,大声地喊道:“喂,同志们,你们是哪一部分的?”

    “我们是1077团独立营的,你们是哪一部分?”费尔斯托夫少尉站到楼前大声地回答。

    “我们是1077团一营三连的,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什么独立营,你们到底是哪一部分的?”随即听见说话的那人在楼里下命令:“全体都有,准备战斗!”

    看到窗口里伸出的枪口,我们的战士也不甘示弱,纷纷把自己手中的枪对准了大楼。在这剑拔弩张的情况下,我急忙快步上前,冲着费尔斯托夫说:“让战士们把枪都放下,你没看见楼里飘着我们的军旗吗?”

    看见大家把武器都放下了,我才独自一个来到了楼下,抬头冲上面大声地说:“我是方面军特派员奥夏宁娜中校,我带领的这支部队是在敌后临时组建的。你是哪一部分的?”

    “奥夏宁娜中校?”“没错,是她,是中校同志。”楼里传来了几个人兴奋的对话。不一会儿的工夫,从刚才被德军炮弹轰开的洞口钻出几个人来,几步便来到了我的面前。领头的一个上士向我立正敬礼,大声地报告:“报告中校同志,上士热利亚向您报道!”

    热利亚,名字听起来倒是挺熟悉的,我正在回想在什么地方听过这名字,阿吉上前在我耳边低声地说:“指挥员同志,这个热利亚,您前几天还命令他护送被解救那些同志回防区的,难道您忘记了吗?”

    听阿吉这么一说,我顿时恍然大悟,急忙上前拉着热利亚的手说:“原来是您啊,上士同志,没想到我们在这里见面了。”

    “是的,”他用双手握住了我的手,激动地说:“中校同志,可把您盼回来了……”没等他的话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个人的喊声:“德国鬼子上来了!”

    听到这个意外的消息,周围的人不禁有些慌乱起来,我赶紧把手从热利亚的手中挣出来,回身冲着人群下命令:“准备战斗!”

    

第八十二节 血战车站(九)

    德军的步兵在一辆坦克的掩护下,从城里沿着街道向车站冲了过来。二连的战士们在萨波丘克的指挥下,隐蔽在街道两侧尚未完全倒塌的楼房里向敌军开火。

    趁二连阻击敌人的机会,我让费尔斯托夫率一连进入候车大楼协助守军防守,然后自己带着警卫排和炮兵连的战士,把几辆公交车的残骸推到了路的中间做路障,并把那些被炸毁街垒的沙包重新堆砌在路障的前面,建立新的防御工事。

    坦克在离我们的阵地大概五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向左缓缓地转动着炮塔,冲着二连火力最猛烈的一个位置开了一炮。轰地一声巨响,炮弹准确无误地击中了目标,把整堵墙全给打塌了,破碎的墙体轰然倒下,扬起一片尘土,把刚才射击的战士们全盖在了里面。几名满身是土的战士挣扎着从废墟里跑了出来,跌跌撞撞地刚跑到街上,就被躲在坦克后面的德军乱枪打倒。

    坦克的炮塔又转向了右侧,再开了一炮,路左侧的这栋五层的居民楼,外墙顿时被炸塌了一半,楼里的火力点顿时又哑了。看到街道两侧的威胁被消除了,躲在坦克的后面的德国兵们,端着枪弯着腰小心翼翼地沿着街道的两侧摸了上来。

    我趴在沙袋掩体的后面,望着坦克黑洞洞的炮口,扭头冲隐蔽在后面的炮兵连长着急地喊道:“伊沙耶夫,快点用炮把德国人的坦克打掉。”

    炮兵连早已把迫击炮架好了,我的命令刚一发出,几发炮弹就呼啸着飞了出去,随即在敌人步兵扎堆的位置炸开,靠近爆点的几名士兵被炸得粉身碎骨,肢体内脏像下雨般撒在了街道上,侥幸没死的士兵慌忙又缩回到了坦克的后面。

    德军的坦克也许发现我们的迫击炮是最大的威胁,向前开了一截路,然后停下来冲着炮兵阵地开了一炮。炮弹准确地命中了炮兵阵地,几门迫击炮被直接炸毁,周围的炮兵非死即伤,伤员们躺着地上大声呻吟着。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没有引爆炮弹,否则会造成更大的伤亡。

    萨波丘克也负了伤,满脸是血地单膝跪地,沉着地指挥着剩余的几门炮向敌人射击着。

    “萨波丘克,你怎么样了?”我趴在掩体后面大声地问道。

    “死不了。”他回答了我一声,然后猛地向下一挥手,冲他的手下大喊:“开炮。”

    几发炮弹在坦克的周围爆炸,硝烟把坦克完全罩住了。就在我以为坦克已经被炸毁的时候,风把硝烟吹散了,完好无损地坦克又继续向前开动了,后面跟着成群的步兵。

    “萨波丘克,你的反坦克炮呢?”我突然想起炮兵连里还有45毫米的反坦克炮,不过好像一直没有见过,要打坦克的话,那东西是最有效的。

    “在雪橇上,还没有组装好。”他的回答让我的心凉了半截,德国人会给我们组装的时间吗?除了几门迫击炮,,我们连燃烧瓶都没有,如果坦克冲到面前的话,我们就全完蛋了。

    这时二连布置在街道两侧的火力点又复活了,居高临下地向德军射击着,还不时地扔下几个手榴弹。我看到跟着坦克后面的步兵倒下了一片,而坦克因为角度的缘故打不到射击的战士,又怕被我军的反坦克武器,只能紧急倒车,直接从那些尸体和伤员的身上碾压了过去,那些篸人的惨叫让人听起来毛骨悚然。

    坦克边退还在边开炮,一发炮弹击中我旁边不远的瓦砾堆,把不少的砖石瓦块掀到了空中,又重重地砸了下来。落下的碎石块如同重锤般地砸了我的背上,砸得我眼冒金星,能清晰地听见骨头被砸得嘎巴嘎巴响的声音,不过幸好只是痛而没有伤到要害。不过我身边正在射击的机枪射手却没有那么幸运,被落下的石块砸中了头部,哼都没有哼一声,便趴在沙袋上不动了。

    我强忍着疼痛,爬过去抓起了机枪。把枪架在沙袋上,半蹲着把枪托抵住肩窝,冲着远处的敌人便猛地扣动了扳机。但是机枪和冲锋枪不一样,巨大的后坐力让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串子弹毫无目标地射向了天空。我站起来摆了个弓步,重新把枪托抵在了肩窝,再次扣动了扳机,这次倒是没有把子弹打上天,而是全打在了十几米外的地面上,打得地上积雪飞溅。我再次调整了角度,这回才准确无误地把子弹射向了德军。

    迫击炮又打了两轮,但是都没有对德军的坦克造成多大的威胁,只是炸翻了不少的步兵。当德军坦克对二连的火力点进行炮击时,我方的迫击炮居然没有动静了。我把机枪交给刚爬到掩体里的阿吉,然后弯腰跑到伊沙耶夫的身边,异常恼怒地质问他:“为什么不开炮了?”

    他坐在地上,指着旁边的空弹药箱和炮弹壳对我说:“炮弹都打光了。”

    我失望地看着地上的空箱子,然后把目光移到了伊沙耶夫的脸上,他的尊容顿时把我吓了一跳,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右侧的脸上,一道伤口从太阳穴延伸到了下巴的附近,两边的皮肉翻着口中,里面的骨头清晰可见,伤口里好像有不少的脏东西,看上前黑糊糊的。

    “卫生员,有卫生员吗?”我朝旁边大声地喊了起来,这样的伤口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一旦感染他就彻底完蛋了。

    随着我的喊声,从旁边的瓦砾堆里爬起一个背着医药箱的战士,弯着要跑到了我的身边,蹲着身体向我敬了个礼:“指挥员同志,1077团卫生员盖达尔向您报道,听候您的指示。”

    我一指旁边坐着的伊沙耶夫,说:“帮连长同志处理一下伤口,他的伤势不轻。”

    “是!”卫生员答应一声,便来到了伊沙耶夫身边,帮他处理起伤口来。他先用酒精为伤口消毒,伊沙耶夫疼得连吸冷气,但还是咬牙坚持没有叫出声来。卫生员用镊子把伤口里的脏东西挑出来后,又用专用的针线开始缝合伤口。看到卫生员做这一切的时候,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过又不好在这个时候离开,只能继续看下去。等到卫生员掏出一卷绷带,开始进行包扎时,我才松了一口气,连忙跑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炮兵连的三门反坦克炮终于组装完成,并被战士们推到了街上,对德军的坦克进行直瞄射击。这个时候,街道两侧的火力点已经被德军消灭得差不多了,二连剩下的几名战士根本无法阻止德军的大举进攻。

    反坦克炮的第一轮射击,就打断了坦克的履带。正在向前开动的坦克立刻在原地开始转起圈来,转着圈向前滑行了一截,然后猛地撞进了一堵墙里才停了下来,只露出后半截的车身。停下来的坦克比移动的目标好打多了,炮兵们的新一轮射击,全部命中了目标,坦克顿时冒出滚滚的浓烟,看来这次是彻底报销了。

    失去坦克的掩护,德军的步兵看样子也豁出来了,弯着腰呐喊着向我们的阵地冲过来,边冲边开枪。几个捧着炮弹,正准备装填的炮兵,被敌人密集的子弹所击中,身子晃了几晃,便一头栽倒在地。

    面对凶悍的敌人,警卫排的战士和拿起了武器的炮兵,躲在废墟和掩体里一起猛烈开火,我也拼命地扣动着冲锋枪的扳机。在射击过程中,我清晰地看到冲锋的人群中,不断地爆出无数的血花,敌人冲到离我们二十来米的地方,就纷纷倒下。面对我们密集的火力,德军还是不计伤亡地往前拼命地冲着。

    看到这种情形,我心里不禁暗念,刚才有坦克掩护时,德军也没有这么疯狂地进攻,坦克被我们打掉了,反而不要命地向前冲,简直是活见鬼了。

    “指挥员同志,我们来帮您了。”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我不回头也知道是卢金。

    等他在我身边趴下射击时,我大声地问他:“你怎么来了?”

    “少尉同志怕您顶不住德军的进攻,所以让我带两个排的战士来支援你们。”

    如此密集的阵形,射击时几乎不用瞄准,只要对准那个地方扣动扳机,就能打中目标。三四百支轻重武器一起开火,组成了一道密不通风的火网,不时有手榴弹和炮弹在人群中爆炸,完全是一边倒的屠杀。

    德军的剩余部队退下去后,我们也停止了射击。这时街道上到处都是死尸,整条街都泡在了血水之中。我目测了一下,前面被打死的德军至少有四百人。我从来没见过德军打如此愚蠢的仗,也不知道他们的指挥官是怎么想,面对我们如此密集的火力,居然采取用人来填的笨办法。

    “今天德军是怎么了?这种打法,简直就是送死。”我的声音有点微微颤抖地对身边的卢金说道。

    “是啊!”卢金对德军的表现也很不理解,他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摇摇头说:“想不出来,估计是这个德军指挥官疯了,才会有这样疯狂的举动。”

    “我知道!我知道!”就当我们疑惑不解时,脸上包着绷带的伊沙耶夫爬了过来,兴奋地说:“我知道为什么德军会这样拼命地进攻。”

    “为什么?”我和卢金异口同声地问道。

    “你们听!”

    我侧耳倾听,远处传来了密集的枪炮声,而且离我们这里越来越近。我坐直身体说:“听见了,远处有枪炮声。”

    “哈哈,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啦。”卢金也兴奋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俩别打哑谜了,直接告诉我!”我听的是一头雾水,对两人很不满意,所以说起话来也有些不客气。

    “行了,伊沙耶夫,别和指挥员同志绕圈子了,你把敌人发疯的真正原因告诉她吧。”卢金笑着对伊沙耶夫说道。

    “说!”我把脸又转向了伊沙耶夫。

    他咳嗽了一声,然后问我:“指挥员同志,您在听到枪炮声的同时,没有听到其它的声音吗?”

    “没有!我只听见远处响成了一片的枪炮声,其它的声音根本没有听到。”

    “除了枪炮声,”伊沙耶夫怕我生气,这次也没有再绕圈子,而是直接说:“还有喊‘乌拉’的声音,也就是说我军正在城里进行反攻。声音离这里越来越近,也就是说德军已经抵挡不住了,准备从城里退出去。”

    “哦,我明白了。”我这才理解为啥德军刚才那样的疯狂举动,补充说:“德军的退路被我们截住了,他们为了避免被围歼的命运,所以才会不计伤亡地进攻,企图从这里打开一条通道,让部队撤出沃洛克拉姆斯克。”

    “对,我估计也是这个原因。”伊沙耶夫点头回答说:“没准他们一会儿又要开始进攻了。”

    “德国鬼子上来了。”阿吉在旁边喊了一嗓子。我朝街上望去,远处的德军贴着墙角沿着街道正在向我们这里缓缓地移动着。

    “乌鸦嘴。”我心中暗骂着伊沙耶夫,然后大声冲隐蔽在周围的战士们喊道:“全体注意!德国鬼子上来了,准备战斗!”

    

第八十三节 血战车站(十)

    我们严阵以待,准备等德军再靠近一些就开火。

    没想到却看到了奇怪的一幕:德军前进到离我们阵地还有50米的地方就停了下来,也没有什么进攻或者找地方隐蔽的举动。走在最前面的一名士兵,甚至摘下头上的钢盔,转身连手中的武器一起交给旁边的士兵。然后他高举着双手,右手里扬着一条白色的手绢,向我们大步地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看到这发生的一幕,我从掩体后站起身来,和旁边的卢金面面相觑,半晌才迟疑地问卢金:“德军这是干什么,要投降吗?”

    卢金把冲锋枪往肩膀上一挎,说:“我去看看。”

    “你懂德语吗?”我有些担忧地问,如果不懂德语,就是过去也搞不明白德军的意图。

    “没问题,我当年和德军在布列斯特打过交道,懂一些德语。”说着,他边绕过工事,迎着那个德国兵走了过去。

    两人在铺满尸体的街道上,叽里咕噜聊了半天,然后卢金就跟着那个德国兵往德军的阵营里走。

    “中校同志,我们需要跟上前吗?”阿古明特、阿吉和伊沙耶夫三人异口同声地问我。

    我仔细查看了一下,看见两人走得不紧不慢,而那些靠在墙角的德国兵也异常老实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便摇摇头说:“没关系,让卢金过去看看情况再说,我也非常想知道这些德国鬼子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阿古明特和阿吉听了我的话,倒是没有再说什么,蹲了下来,端着武器警惕地监视着前方的德军。只有伊沙耶夫还是不放心,在掩体里来回地走个不停。

    “伊沙耶夫,”我看着他焦急的样子,赶紧找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炮兵连的伤亡情况如何?弹药还有多少?”

    这个方法果然有效,他停住脚步,想了想回答我说:“伤亡了七十多个战士,迫击炮还剩下两门50口径和三门82口径的,不过全没有炮弹了;45毫米反坦克炮一门,炮弹两发。”

    他的回答把我吓了一跳,刚才的战斗中,对我们威胁最大的只有那辆德军坦克,而我们却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假如进攻的德军,是在飞机轰炸和大炮轰击之后,在大批的坦克掩护下向我们发动进攻,我们能守得住吗?

    我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阿吉兴奋地叫了起来:“卢金回来了!”

    我赶紧抬头向街上看去,果然是卢金回来了,他的身边走着一名戴大檐帽的德军军官,军官的后面是刚才那名没戴钢盔的士兵,士兵双手握住一杆白旗。

    “真的是来投降的!”我说着走出了掩体,沿着被血水浸泡着的街道迎了上前。紧跟在我后面的是阿古明特、阿吉和另外几个警卫排的战士。

    街道上尸横遍野,我虽然小心翼翼地迈着脚步,但还是不时踩上德军的残肢断臂。我强忍着恶心继续往前走着,心里努力不去想自己脚下踩到的是什么东西,免得自己忍不住会跑到旁边把黄胆都吐出来。

    再走了几步,地上全是各种内脏和衣衫碎片,除非踩着过去,否则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于是我停下脚步,冲不远处的卢金喊道:“卢金,把那个德**官带过来!”

    卢金和那个军官走到了我的面前,指着我向军官介绍说:“这就是我们的指挥员奥夏宁娜中校。”

    他正准备向我解释那名德**官时,军官上前一步,向我立正敬礼,说:“您好,军官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又见面了?!他这话一出,不光是卢金,连我也愣住了,我啥时候和德**官打过交道啊?而且更令我吃惊的,是军官刚才居然说的是俄语,而且说得非常熟练和标准。

    “我们什么时候见过面啊?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啊!”我也搞清究竟是怎么回事,所以也没顾得上问他们是不是来投降的,便直奔主题问我关心的问题。

    “难道您忘记了?在圣彼得堡外面的普耳科沃高地上,我曾经带人去收敛过我军阵亡士兵的尸体,当时您也在场。不过那时候您还是中尉,如今都当上中校了,真是太了不起啦。”说着他还冲我翘了一下大拇指。

    普耳科沃高地,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地名,我顿时想起来了。当时过来交涉的是一个举着白旗的军官和一个戴着船型帽的蹩脚翻译,我记忆中举白旗的军官和面前这名军官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想到这里,我点点头,对他说:“我记起来了,当时和你一起到阵地前交涉的,是一个俄语特别蹩脚的翻译。”

    “对对,您终于想起来了。那次收敛尸体结束后,我所在的部队就调到中线,参加对莫斯科的进攻。”

    我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冷冷地问:“你现在打算做什么?率部投降吗?”

    军官听到我这样说,赶紧立正向我敬了一个礼,恭恭敬敬地说:“德国陆军第35步兵师139团少校营长冯·托尔曼,率139团残余部队向苏军投降!”

    “乌拉!”我的身后突然传来了欢呼声。我转身一看,身后的几名警卫战士高举着武器,高喊着往后跑去,边跑边喊:“德国鬼子投降了!德国鬼子投降了!!”

    随着他们的喊叫声,原本隐蔽在工事、掩体里的战士们也站起身来,高举起手中的武器齐声欢呼,高喊着“乌拉!”当有人忍不住对天扣响了扳机后,顿时各种口径武器的射击声响成了一片。

    我含笑看着战士们的狂欢,没有不合时宜地出言制止。就在这密集的枪声中,我感觉有人碰了碰我的肩膀,扭头一看,原来是卢金。他凑近我的耳边大声地说:“德国鬼子向我们投降,你还没答复他们呢。”

    听卢金这么一说,我还有些不好意思了,光顾着自己高兴,居然还忘记德军还在等着我的答复呢。赶紧站直身体,摆出一副严肃地面孔,回答是说:“冯·托尔曼少校,我代表苏军第316步兵师,接受德军的投降。现在,你把你的队伍都带过来,到前面的车站去缴械。”然后又对卢金说:“你带一个排的战士,去和那些从城里打过来的部队接洽,说德军已经投降了,让他们停止进攻。记住,要打着军旗去,免得发生误会。”

    “是!”卢金答应着,跑回我军阵地去召集人手去了。

    冯·托尔曼带着部队,跟着我来到了车站大楼前面的空地上。这里早就站满了我军战士,我首先看到的熟人就是热利亚和费尔斯托夫两个人,我马上把费尔斯托夫叫住:“少尉同志,德军是来投降的,你负责带人负责收缴武器,和安排把他们后送的事宜。”

    “是!”

    “巴甫洛夫和萨波丘克在哪里?”从战斗结束到现在,我还没有见过二连的任何人,所以格外担心他们在战斗中都牺牲了。

    “指挥员同志,我们在这里!”巴甫洛夫和萨波丘克从不远处的人群中挤了过来,来到我的面前立正敬礼。

    看到两人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我的担忧霎那间变成了惊喜和安慰,我伸手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说:“都活着就好。”

    然后转身问热利亚:“这附近有什么安静的地方吗?”

    “有的,中校同志!”他向那个炸开的缺口一指,说:“一楼有个车站的会议室,没有被炮火摧毁,还能正常使用。”

    “你带我们去吧!”然后我又招呼着巴甫洛夫、萨波丘克和冯·托尔曼:“我们走吧!”

    从墙上的缺口走进去的时候,我好奇地问引路的热利亚:“热利亚,你怎么到1077团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热利亚回答我说:“中校同志,我奉您的命令,和几名战士护送那批被解救出来的战士回防区。正好遇到了师长,他说防守车站的力量薄弱,所以把我们这批人全部补充到了1077团,因为一营三连的连长在战斗中牺牲了,所以由我代理连长的职务。”

    说着话,便来到了会议室的门口,热利亚推开摇摇欲坠的房门率先走了进去。我进去一看,屋子里的墙壁上空荡荡的,连常见的斯大林画像都没有一幅,估计是车站的工作人员转移时,已经把画像取走了。屋子中间是一张木制长桌,桌子四周摆放着不少的长条凳,上面落了厚厚一层土。热利亚上前用袖子掸凳子上的土,然后把凳子伸到我的面前,殷勤地说:“中校同志,您请坐吧。”

    我也不客气,招呼着大家一起坐下。大家都找了根凳子,掸掉上面的土以后坐了下来,因为个别人的动作比较大,结果搞得屋子里尘土飞扬,好一阵才恢复正常。

    我问坐在我旁边的冯·托尔曼:“少校先生,听您的名字,您家里是日耳曼贵族吗?”

    “不是的,”他犹豫了一下,才迟疑地说:“我的父亲只是个普通的政府官员,而我……我是个社会民主党人。我是反战的,非常厌恶战争,对宣传的所谓‘胜利’失去了任何希望,而希特勒眼看要完蛋了,我才会带领部队向苏军投降。……”

    “够了,收起你那一套说辞吧。”门口传来的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话,我朝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第16集团军的司令员罗科索夫斯基和316师长潘菲洛夫、政委叶戈罗夫站在门口,我赶紧站起来向他敬礼,说:“司令员同志,您好!”

    罗科索夫斯基冲我点点头,边往屋子里走边说:“凡是被我们抓住的德军官兵,害怕被我们枪毙,都说他们是社会民主党人。”在桌前站定以后,吩咐门口他带领的战士:“把这个少校押到乌斯季诺沃去。”

    听到他这样说,我心里明白,这个乌斯季诺沃应该就是集团军司令部的新驻地。很让我感觉奇怪的是,自打上次在梦中见过真正的丽达以后,很多莫名其妙的地名就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包括沃洛克拉姆斯克和这个乌斯季诺沃。

    冯·托尔曼被战士押走后,除了我以外,原先坐在会议室里的人都退了出去。罗科索夫斯基把一张地图铺在桌子上,和潘菲洛夫、叶戈罗夫讨论眼前的战局。而我就站在一旁,等待着他们的最新命令。

    罗科索夫斯基抬头看了我一眼,问:“奥夏宁娜同志,这次去敌后侦察,有什么收获没有啊?”

    “有的!”

    “那就汇报一下吧。”

    “是!”我答应了一声,然后开始向司令员详细汇报侦察的情报:“据侦察所知,在第16集团军的当面,德军集中了第5军、坦克第4集群的摩托化第46和第40军。步兵第106和第35师在沃洛科拉姆斯克以北占据了出发位置。在沃洛科拉姆斯克以西和东南的地段上,在我集团军的左翼当面,德军展开有4个坦克师:坦克第2、第11、第5和第10师和一个党卫军摩托化师。更重要的是,古德里安的司令部就设在托尔斯泰伯爵的庄园里。……”

    向罗科索夫斯基汇报的情报里,除了古德里安的司令部在庄园这个情报是我亲自侦察到的,其余的内容好像都是从我脑海中凭空冒出来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从汇报时的情况来看,估计也不会是假的,我可不知道德军那么多的部队番号。

    “形势很严峻啊,同志们!”罗科索夫斯基用铅笔敲打着地图:“从目前德军的兵力分布情况来看,沃洛克拉姆斯克车站会是德军进攻的重点,潘菲洛夫师长,能不能从其他地方抽调兵力来加强这里的防御呢?”

    潘菲洛夫摇摇头:“很困难啊,司令员同志,实在是抽不出兵力来!杜博谢科沃会让站也很危险,而防守那里的1075团只剩下五百多人。”

    罗科索夫斯基默然了,眉头皱成了结,半晌,才咬着青紫的嘴唇,离开地图,径直走到了我的面前。

    “奥夏宁娜中校。”

    “到!”

    他用手指在木桌上敲了敲,问:“我把车站交给你,能守住五天吗?”

    本来我对守住车站还信心满满的,结果打完了刚才那一仗,我对双方的实力有了理性的认识,面对德军汹涌的攻势,能守住一天已经很不错,守五天,简直是开玩笑。我张了张嘴,正想开口,又觉得这样说不太合适,便没言语。

    “问你话呢!这里能不能守五天?”罗科索夫斯基见我不答话,有点着急了。

    “我……我不敢保证.”看来不说话不行了,我只能吞吞吐吐地回答。

    “四天呢?”

    我还是摇头:“经过刚才的那场仗,我……我只剩下不到四百人了,而且武器弹药消耗很大,还没有重武器,是顶不住德军强攻的。”

    “三天呢?”

    见到罗科索夫斯基这样咄咄逼人,我几乎要哭出来了:“司令员同志,不是我不想守,而是实在……实在守不住啊。我们没有坚固的工事,只要德军用飞机炸大炮轰,等他们进攻时,我们的阵地上就剩不下多少活人了。”

    “你!”罗科索夫斯基气得高高扬起了巴掌,但迟迟没有落下来,我心想如果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我,而是个男的,估计他早就两个耳光扇过来了。

    “真没看出来,原来我们的女英雄也是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旁边的叶戈罗夫咬着后槽牙说了这么一句话。

    既然他说出了这么难听的话,我不得不进行反驳,我很不客气地说:“为了保卫祖国,我不怕牺牲。既然要让我守车站,我就守。但我不敢保证能守几天,只能保证战斗最后一个人也绝不后退。”

    听到我说出了这样的狠话,罗科索夫斯基不禁有些动容,他上前两步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安慰说:“奥夏宁娜同志,我希望你能好好地活到胜利,而不是和战士们都牺牲在这里。要知道身后就是莫斯科,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

    <ahref=.>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八十四节 红场的阅兵(上)

    整整三天,这个被战壕和蜘蛛网一样的带刺铁丝网所围绕的车站,总是在隆隆的炮声和爆豆般的枪声中醒来或睡去,只有在半夜时才是安静的,但是偶尔还会有德国人射向天空的照明弹,在短时间内把车站照得如同白昼。

    那天和罗科索夫斯基谈完话以后,他和潘菲洛夫他们倒是拍拍屁股走人了,守车站的重任还是落到了我的身上。虽然给了我一个独立营的编制,但雷斯达耶夫的三连迟迟没有归建,只把热利亚带领的那个伤亡超过七成的连队划归我指挥。这样一来,我手下只有三个伤亡惨重的步兵连,外带一个排的炮兵部队,总兵力不到四百人。

    为了守住这个见鬼的车站,我不得不绞尽脑汁想办法。为了加强防御,我组织战士们先在废墟的外面挖了一条半人深的环形战壕,并在战壕外拉上带刺的铁丝网。后来我在无意中发现,车站附近的房屋虽然表面建筑物都被炸毁了,但是下面的地下室都还完好无损,于是在兴奋之余,马上组织人手开挖地道,把地下室和战壕连了起来。遇到德军轰炸或者炮击的时候,除了少数的观察哨,剩下的人都躲到地下室里去隐蔽。

    自打车站方向进攻沃洛科拉姆斯克的139团全军覆没后,德军便改变了进攻方向,没有再对车站发动过新的进攻,而是采取了派飞机轰炸,或者用大口径的重炮进行炮击的办法来对付我们。

    虽然我采取的种种措施,有效地降低了我军的伤亡。但也仅仅是降低了,而不能完全避免。在昨天的炮击中,那座车站大楼成为了德军攻击的主要目标,短短半个小时内,至少被上百发炮弹直接命中,最后轰然倒塌,和周围的房屋一样,变成了一片废墟。大楼倒塌的时候,有二十多名战士没来得及逃出来,全部被活埋在了里面。卢金和萨波丘克两人负了重伤,被送往了尤日那亚的军医院。而热利亚,则被炮弹直接命中,当场炸得粉身碎骨,连尸首都没找到。害得我在一天之内,就失去了三个得力的左膀右臂。如今我身边就只剩下了费尔斯托夫、巴甫洛夫、阿吉、阿古明特四个人,希望他们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否则的话,我连能用的人都没有啦。

    傍晚时分,我正蹲在战壕里,用望远镜观察着外面的敌情。突然听见旁边有人喊我:“中校同志,潘菲洛夫师长来电话,让您马上到师部去。”我把望远镜移开,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费尔斯托夫正弯着腰,沿着战壕向我跑过来。

    他跑到我的面前蹲下,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把手中的望远镜递给了他,问:“你知道师长叫我去有什么事情吗?”

    “师长电话里没说,只是让你马上把职位移交给我,然后立刻赶到师部去。”

    “那好,”我有些无奈地说:“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和巴甫洛夫要提高警惕,随时注意德军的动向。他们每天用炸弹和炮弹来消耗我们的兵力,没准啥时候又会发动新的攻势。”

    “明白了!”

    我带着阿古明特和阿吉从城市里穿过,来到了沃洛克拉姆斯克东面的师部所在的位置。在一名巡逻哨兵的指引下,我们顺利来到了师部所在那座半地下的掩蔽所门口。

    看见我们接近,门口的哨兵端着步枪大声地问口令。我停下了脚步,大声地冲哨兵说:“我是奥夏宁娜中校,奉师长的命令到师部报到,可不知道今天的口令。”

    “哨兵同志,让她进来吧,我们等她半天了。”听到这个声音,哨兵收起了手中的武器,回到了自己的哨位。我一看,为我解围的不是别人,正是前几天说风凉话的政委叶戈罗夫。

    我让阿古明特和阿吉在原地等我,自己上前向这个不招我待见的政委敬礼,然后跟在他的后面进了掩蔽部。一进去就看见那个留在一撮小胡子的师长正坐在桌子前,桌上摆着一盏马灯,还有一部收音机,收音机里好像有人正在做什么重要的讲话,以至于他听得格外出神。见到我进来向他敬礼,他点了点头,然后招呼我坐下:“中校同志,您来得正好,快点坐下,听听斯大林同志在十月革命节的庆祝大会上的讲话。”

    无线电广播里的声音很不容易听清楚,喇叭里时常响起噼啪声。师长和政委都不由地凑到收音机跟前来,聚相会神地谛听着,竭力不漏掉一个字。我坐在长桌旁边,听着收音机里传出斯大林那掷地有声的讲话:“……德国侵略者们想对苏联各族人民进行歼灭战。好吧!既然德国人想进行歼灭战,那么他们将一定会得到歼灭战!”

    当斯大林结束了他的讲话,收音机里传出了暴风雨般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接着又响起了《国际歌》的乐曲,这乐曲仿佛越过汹涌澎湃的海面,开始时隐约可闻,但是很快就越来越响了。

    “报告!”潘菲洛夫站起身来,正想说什么的时候,一个人的声音不合时宜地闯了进来。我们扭头一看,一级政治指导员克罗奇科夫正站在门口。他穿着一件带毛领的短皮大衣,没有戴帽子,额头上还冒着热气,看起来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跑过来的。没等师长开口说话,他又接着说:“将军同志,请原谅,我不能向您敬礼。在来这里的路上,被敌人的狙击手把帽子打飞了。”

    潘菲洛夫呵呵一笑,关掉了收音机,开玩笑地说道:“帽子没有了不要紧,重要的是脑袋还在就行了。”然后走到政委身边,弯下腰和他说着什么。我趁这个机会,赶紧站起来,上前去和克罗奇科夫握了握手,毕竟在一起共过事,不打招呼是说不过去的。

    师长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两个红色的盒子,对我俩说了句:“都站好!”我和克罗奇科夫赶紧来了个立正,端端正正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奥夏宁娜中校,”他神情严肃地说道:“为你在保卫我们首都莫斯科的战斗中,所表现的英勇、顽强的战斗精神,苏联最高苏维埃特奖给你红旗勋章。”说完,把其中一个盒子递了过来,我双手接过装有勋章的盒子,挺直了身体大声地说:“为苏联服务。”潘菲洛夫伸出手,和我使劲握一握,以表示祝贺。

    “克罗奇科夫指导员!”他看着我以前的营政委说道:“为你在保卫我们首都莫斯科的战斗中,所表现出来的英勇、顽强、不屈不饶的战斗精神,苏联最高苏维埃特授予你红旗勋章。”说完,把剩下的那个盒子递了过去。克罗奇科夫接过盒子,也像我一样挺直身体,大声地说:“愿为苏联祖国服务。”师长也抓住他的手使劲握了一握。

    “等一等。”政委端着个搪瓷茶杯站起来,把伏特加倒进杯子,然后说:“把勋章拿过来。”我对他的举动虽然疑惑不解,但还是照他的吩咐把装勋章的盒子递了过去,克罗奇科夫也学着我的样子把勋章递给了政委。

    政委刚把两个勋章扔进了杯子,克罗奇科夫就好奇地问:“您在干什么?”“应该说洗干净,”政委边说边把杯子递给了我,解释说:“按照俄**队的传统,希望这不是最后的一个。”看到我接过了杯子,便用命令的口吻对我说:“喝吧!”

    我端着杯子犹豫地说:“可我不会喝酒啊!”

    “没关系,你随便喝一点,剩下的让克罗奇科夫来喝。”师长非常及时地为我解围。

    我把杯子高高地举起,大声地说:“光荣属于我们,光荣属于祖国。”然后把杯口凑在唇边,轻轻地抿了一小口,便把酒杯递给了克罗奇科夫。他接过杯子,非常为难地说:“可是我也不会喝酒啊!”

    “来吧!为了这种好事可以试一试。同时也是为了庆祝我们伟大的十月革命节。”师长微笑着鼓励他把酒喝完。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克罗奇科夫再不喝的话,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他端起杯子,就像喝白开水一样把杯子里剩下的酒全喝了下去。刚喝完,他的身子就开始摇晃起来,我赶紧扶着他在长凳上坐下来。他坐下后长出了几口气,然后笑着对两位师领导说:“我该醉了。”

    “不要紧,德国人夜里不会摸上来的,你可以放心地睡上一觉。”政委从杯子里掏出两枚勋章,分别为我和克罗奇科夫别在胸前。

    就在这时,墙边的电话机响了,师长过去拿起话筒,大声地说:“我是一号,说吧。”然后他把身子一挺,对着话筒恭恭敬敬地说:“朱可夫同志,您好!没想到您这么还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作战任务吗?”接着他没有说话,而是仔细地聆听对方所说的话,等对方说完了,他才接着说:“好,一切都明白了,大将同志,我马上安排。祝您健康,再见!”

    放下电话,他兴奋地走到我们的面前,对着政委说:“刚刚接到西方面军司令员同志的电话,命令我们立即从各部队里抽调人手,编成一个混成营,坐上汽车,汽车由大本营司令部直接派出。”说到这里,他的目光转向我,叫着我的名字说:“奥夏宁娜中校!”

    “到!”我赶紧来了个立正。

    “我任命你为这个混成营的营长。”然后他又看向了坐在凳子上的一级政治指导员:“克罗奇科夫!”

    “到!”克罗奇科夫连忙从凳子上蹦了起来。

    “任命你为混成营的营政委。”

    “师长同志,”我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我能问问,这个混成营的任务是什么吗?”

    “可以。混成营的任务就是到红场去,参加明天十月革命节的检阅!”

    “太棒了!”克罗奇科夫听到这个消息,兴奋地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刚才那中昏昏欲睡的醉态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知道伏特加和国内的白酒不同,没有什么后劲,通常就喝的时候感觉难受,过一会儿就好了。

    克罗奇科夫属于性急的那一类人,转身就想向外跑,结果被师长又叫住了。师长从他的头上摘了自己戴的帽子,递了过去,说:“外面冷,不戴帽子会头痛的,我把自己戴的这顶皮帽子送给你吧。”

    克罗奇科夫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了帽子,犹豫了一下才戴到了头上,然后缓缓地把手举起来,行了一个军礼,说:“谢谢您,将军同志。”

    

第八十五节 红场的阅兵(中)

    按照我的想法,如果要抽调人员的话,费尔斯托夫少尉和指导员巴甫洛夫是最佳的人选,他们完全可以胜任其中一个连的连长和指导员的职位,结果这个提议被政委叶戈罗夫否决了。他的理由是车站是师防御地带的防御重点,少尉他们应该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防止德国人的偷袭,至于参加检阅的人员,应该从目前处于二线的部队里抽调。

    官大一级压死人,既然他已经这样说了,我即使再也有意见,也只能保持沉默,于是听任他和克罗奇科夫去挑选参阅的人员,我则留在师部陪潘菲洛夫聊天。

    因为在这次检阅中,能在近距离内看到斯大林,所以得知这个消息后,战士们表现得非常踊跃,都不愿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以至于两人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挑选出两百名战士,并临时任命了三个连的连长和指导员。

    但是当大本营司令部派来接我们的车到了以后,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居然只有三辆吨半卡车。也就是说去红场参加检阅的人员,除了包括我在内的几名指挥员之外,只能有八十名战士去参加检阅,剩下的人不得不留下。

    看到这一切,潘菲洛夫脸色铁青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叶戈罗夫走到他身边低声地说:“师长同志,您看,我们是否给方面军司令部的朱可夫同志打个电话,让他请大本营再给我们派几辆卡车过来。”

    “不用了,大本营这样安排是对的,如果我们师抽调了太多人去参加检阅,防御的兵力就会出现空虚,会给敌人以有机可乘的。”潘菲洛夫说完这话,停了一会儿,他才有些为难地说:“现在看来只能去一半的人,你看该怎么安排?”

    叶戈罗夫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摇摇头说:“师长同志,不好办啊,让谁去让谁不去,这个思想工作都不好做啊,毕竟能在近距离内看见斯大林同志的这种机会,不是随时都能遇到的。”说到这里,他扭头问克罗奇科夫:“一级政治指导员同志,您觉得该怎么办?”

    克罗奇科夫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考虑,他应当怎样,应当用什么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最后他还是耸耸肩,说:“我也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潘菲洛夫转头看着我说:“奥夏宁娜同志,您有什么好办法吗?”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而是直接走到了排成了四列的队伍前面,大声地说:“立正!听我的命令,全体都有,开始报数!”

    “一、二、三、四、五……”战士们开始报数。

    等到报数结束,我又宣布:“报单数的战士,向前一步走!”

    随着我的口令,每列都有一半的战士向前跨了一步,然后所有的眼睛都看着我,等待我发布下一道命令。

    “报双数的战士,向后转。”看到战士们齐刷刷地来了个向后转,我才接着把后面的口令喊完:“目标:营房。齐步走!”虽然我只能看到战士们离去的背影,但我知道他们的脸上一定写满了失望,不过这也没办法,谁叫大本营只派了三辆车来,始终还是要有人留下。

    “干得不错!”师长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赞许地说道。不过他看了看剩下的队伍,有些担忧地说:“车上只能坐八十名战士,可这里还有一百人,多出来的二十人怎么办?”

    “这没关系,人虽然多了点,但是为了见到斯大林同志,他们可以挤一挤。”说着我冲着战士们大声的问:“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上百个喉咙异口同声地符合着我。

    “好,那就出发吧!”然后师长转身对克罗奇科夫命令道:“你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去指挥战士们登车吧!”

    克罗奇科夫行了个军礼,跑到卡车旁边,用响亮的声音喊道:“全体都有,上——车!”我抬手向师长和政委行完军礼,也便快步地向卡车跑去。

    我坐在头车驾驶室里,左边是司机,右边是克罗奇科夫。车开出后不久,克罗奇科夫的酒劲好像又上来了,居然靠在我的肩膀上睡着了,我轻轻推了他几下,见没有他没有任何的反应,也就不再打扰他睡觉。

    司机目视前方,全神贯注地开着车,丝毫没有想和我搭话的意思,我也开始闭目养神。闭上眼睛,我想起了刚才克罗奇科夫在接受勋章时所说那句话:“为苏联祖国服务!”他把“祖国”这个词咬得特别重,让我心里感到很不舒服。我不禁开始思考一个重要的问题:我是谁?我的祖国在哪里?

    如果我是真正的丽达,那么苏联就是我的祖国;可我始终还没有完全适应丽达的这个角色,甚至还没有适应自己目前的女性身份,让我把苏联当成我的祖国,我真的有点办不到。在我的心中,我的祖国永远是在那遥远的东方,正遭受着日寇侵略的文明古国。苏联、德国谁胜谁负,与我又有什么相干?虽然德寇的铁蹄从来没能踏进莫斯科半步,没能征服这个国家。但几十年后的莫斯科,却有一群剃着光头的年轻人,穿着纳粹制服行进在街头,行着纳粹的举手礼,口中高喊着“希特勒万岁”。而那些新纳粹分子,不是什么德国人,都是我身后那些和德军浴血奋战的战士们的后代,这是一件多么滑稽的事情啊!

    如果不是我预知这场战争的最后结局,知道德国最后一定会战败,苏联是最后的胜利者之一的话,很多战斗我就不会那么卖力地去打,完全可以在局势对我不利的情况下,率部向德军投降,就像前几天的那个德军少校冯·托尔曼所做的那样。不过在目前的情况下,我还是只能站在苏联的阵营一边,什么为祖国而战,那只是喊喊口号而已,我的祖国是中国,而不是苏联。如今所进行的一切战斗,只是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战。

    

第八十六节 红场的阅兵(下)

    半睡半醒中,我感觉到车好像放慢了速度,便努力地睁开了眼睛。边揉眼睛边问旁边的司机:“要到目的地了吗?”

    “快了,指挥员同志,已经到普希金广场了,再过五分钟就能到达红场。”

    我朝车窗外看了看,普希金的铜像就在竖立道路的左侧,这里看来已经进入戒严区域了,路的两边每隔几米就站着一名武装人员,从制服上看,除了卫戍部队的战士,警察、交警,甚至还有工人纠察队的,他们无一例外地都背着上了刺刀的步枪,钉子一般地站在路边。

    “指挥员同志,”司机又开口轻声地说话了。

    “什么事?”我看着他问道。

    “您的衣服该换换了,我看别人都穿的是土黄色的短皮大衣,只有您一个人是穿着白色的伪装服。”

    听司机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这身伪装服的确该换了,脏得真够可以的,血迹和泥污把衣服染得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况且车站那里缺水,想洗衣服也没有那个条件,所以我就一直穿着这身脏衣服。不过这点小事难不倒我,我里面还穿着一套土黄色的短皮大衣呢,于是我先小心翼翼地把旁边的克罗奇科夫的头,从我的肩头移动了窗玻璃上,然后开始解皮带脱外衣。

    把外面的衣服脱掉后,虽然在车子里,但还是感到了一丝的寒意。我把勋章从伪装服上卸下来,仔细地别在了短皮大衣上。然后再系上皮带,挎上了公文包。刚做完这一切,车已经开到了目的地,稳稳地停在了古姆大商场旁。

    我推了推身边的克罗奇科夫,说:“喂,快醒醒,指导员同志,到地方了。”

    原本还在呼呼大睡的克罗奇科夫,听到说到地方了,立即睁开了双眼,兴奋地说:“到红场了?!”说完推开车门就跳了下去。

    我问司机:“待会儿还是您送我们回去吗?”

    “当然,我现在把车开到莫斯科河边等你们。检阅一结束,您就可以带着部队重新登车回前线去。”他说到这里,看了看我放在膝盖上的伪装服和冲锋枪,主动提议说:“这衣服和冲锋枪,您可以放在车上,反正待会你还要坐车回去的。”

    “谢谢您!”我说着,把衣服和冲锋枪搁在了座位上,也从打开的车门跳下去。

    “指导员同志,您瞧瞧,您这像什么样子,赶快把队伍集合好,到广场上去。”我一下车,正好看见一个佩戴中校领章的军官在训克罗奇科夫。

    “出了什么事?”我好奇地边问边朝他们走了过去。

    “还能有什么事情?!这位指挥员一下车,就站在这里伸懒腰,也不知道把队伍集合起来赶快去站队……”那军官说着话向我转过身来,看到我站在他的面前,话只说了一半便停了下来。

    “您好啊!中校同志,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您,真是太让人高兴了。”我一眼就认出了我面前站着的这个军官,不是别人,正是差点和我一起上刑场的别济科夫中校。

    他握住我主动伸过去的手,使劲地摇了几下,激动地说:“奥夏宁娜中校,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真是太令人高兴了。你最近怎么样?”

    “还好,谢谢您的关心。……”

    我俩正在客套叙旧的时候,克罗希科夫在旁边低声地提醒:“指挥员同志,我们是不是该整队进场了?”

    听到他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这个时候确实不适合叙旧,便回答他说:“你先集合队伍,我马上就到。”看到克罗希科夫招呼着那些刚下车的战士们,大声地喊着:“都到这边来,整队!”趁这个机会,我低声地问别济科夫:“刚才是怎么回事?我下车时正好看见您在批评克罗希科夫指导员。”

    “没啥大事。就是他下车后,不集合队伍,还站在那里伸懒觉,有损军人的形象,以后叫他注意点就是了。”他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又和我握了一下手,转身继续去进行他的工作。我在莫斯科待了许多年,知道在公共场合伸懒腰、打喷嚏之类的,都会遭人白眼和反感,所以刚才别济科夫那样对克罗希科夫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参加检阅的队伍,都整齐地排列在红场东面的古姆大商场前,面向着列宁墓和克里姆林宫,而我们的队伍则在整个队伍的最北面。我们对面站着的,是中央警卫团的战士,他们沿着红场的西侧,背对着列宁墓拉了一条警戒线。列宁墓左右两侧的观礼台上坐满了人,都是些党政要员,因为隔得远,我不清楚里面是否有我认识的人。

    雪花从天空中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不光把红场的地面染得雪白,就连战士们的双肩和后背上也变成了白茫茫地一片。

    当钟楼上的钟声开始敲响的时候,穿着灰色大衣戴着帽子的斯大林,在一群重量级人物的陪同下,缓缓走上了列宁墓上的讲台。钟声敲完第九下,宫墙下的军乐队便吹响了号角。

    号角刚一结束,斯大林那熟悉的声音,便通过安放在古姆大商场墙壁的喇叭传了出来:“红军和红海军战士、指挥员和政治工作人员、男女游击队员,同志们!全世界都注视着你们,把你们看作是能够消灭德国侵略者匪军的力量。处在德国侵略者压迫下的被奴役的欧洲各国人民都注视着你们,把你们看作是他们的解放者。伟大的解放使命已经落在你们的肩上。你们不要辜负这个使命!你们进行的战争是解放的战争、正义的战争。”

    我可以感到,斯大林这个时候很激动,他讲话的语速比在克里姆林宫的讲台上慢了许多。斯大林停顿了一会儿,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用变得更加坚定的语气接着说:“让我们伟大的前辈——亚历山大·涅夫斯基、德米特里·顿斯科依、德米特里·波查尔斯基、科兹马·米宁、亚历山大·苏沃洛夫、米哈依尔·库图佐夫——的英勇形象,在这次战争中鼓舞你们,让伟大列宁的胜利的旗帜引导着你们,在列宁的旗帜下,向胜利前进!”

    他的话音刚落,全场顿时爆发出了一片欢呼声,数千个喉咙一起整齐地高喊着:“乌拉~!乌拉~~!!乌拉~~~!!!”

    喊声刚响起的时候,我还表现得异常淡定,甚至还有时间回忆自己2002年的这一天到红场时的情景。那天来的时候,红场已经关闭,执勤的警察用铁栅栏把游客和广场隔开。当时有一群高举苏联国旗的中老年人,就站在栅栏的外面,其中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人,见到有不少的外国游人围观,便挥舞旗帜,大声地喊着:“伟大的十月革命85周年,乌拉!”当“乌拉”地喊声响成一片的时候,他又扯开嗓子唱起了国际歌。

    广场上的指战员们一遍又一遍地高呼着“乌拉!”让我也忍不住跟着高喊了起来。直到有人在旁边拉我的衣袖,我才停了下来。

    拉我衣袖的是一名左臂上套着红袖套的战士,他凑近我的耳边大声地说:“指挥员同志,马上把您的部队带到历史博物馆前面,马上要开始检阅了。”

    我点点头,看到那个战士又到别的队列里,去逐一通知其他指挥员,便转头叫克罗奇科夫:“指导员同志,把部队带到博物馆那边去,马上要开始检阅了。”

    克罗奇科夫高兴地答应了一声,然后开始高声地发号施令:“全体都有,听我的口令:向右转,齐步走!”

    今天的检阅仪式安排得格外紧凑,几乎是斯大林讲话刚结束,阅兵就开始了。走在我们前面的,是一支来自西伯利亚的部队,方阵里的战士们端着上着刺刀的步枪,跟在几名指挥员的后面,迈着雄健的步伐向前走去。

    我们的方阵紧随其后,我站在方阵的前排的最右边,也就是说从列宁墓前经过时,我是指挥员里离斯大林最近的一个。起步前,旁边有警卫团的军官提醒我们:不要走正步,齐步走就可以了。

    对于这个奇怪的命令,我完全能理解。红场的地面都是条石铺设的,一旦下雨或下雪,地面会非常滑。往年阅兵仪式前,会有参阅部队的指挥员与交警部队的领导一起,在广场上画出一道道行进路线,并有专人负责广场的除雪工作,而这次阅兵决定得很突然,所以一些前期的准备工作就没有进行。再加上苏军的正步,腿抬起来和地面都成九十度的直角,普通的部队很难完成好这个动作。介于路滑和怕大家的动作不标准,所以才取消了过检阅台时走正步的规定。

    在这种场合下,我的心情非常紧张,所以走的时候,忍不住向左右张望着。我们的方阵才走了几步,我就发现克罗奇科夫已经把手举到鬓边,开始敬军礼了。没办法,我也只能乖乖地学他把手抬起来。

    方阵经过列宁墓时,我清晰地看见站在上面的斯大林,也把手放在了鬓边,向经过他面前的指战员们敬礼。和他一起敬礼的,是站在他身边戴皮帽子、穿元帅制服的大胡子军人,我很轻松地认出,这就是曾在克里姆林宫讲台上向我发难的那位布琼尼元帅。他好像从队列中认出了我,居然向我微笑着点头致意。

    一直到走下了瓦西里斜坡,我才把手放了下来,大松了一口气。来到莫斯科河边,不时地有警卫团的军官过来,指挥着从红场里过来的部队向左或者向右转,并有专人带领这些部队去找属于他们的那些交通工具。

    我们沿着河边向西,从停在路边的一长串卡车旁经过,不过始终没有看到刚才送我们来的那三辆卡车。我不禁担心起来了,如果找不到那几辆卡车的话,我的冲锋枪不久丢了么。

    正当我在着急的时候,前面不远处的一辆卡车的车门打开,一个司机从驾驶室里半探出身子,大声地喊道:“中校同志,在这里。”

    

第八十七节 不灭的英魂

    卡车沿着河边向西开,开了一段距离后,掉头上了一座石桥,然后便一直向南开。

    1941年的这次阅兵,无论对苏联还是后来的俄罗斯,都有着异常重要的意义,是值得大书特书的重大历史事件。而作为这历史事件参与者的我,此刻正坐在司机和克罗奇科夫的中间,怀抱着冲锋枪,一言不发地闭目养神。

    卡车开着开着,突然停了下来。我睁开眼睛问司机:“怎么停车了?”边问话边往窗外看,想看看是不是遇到什么临时的检查站之类的。外面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能见度很高,公路上空荡荡的,别说检查站或街垒,就连人都看不到一个。

    “车抛锚了,我去看看。”司机说着,打开了车门跳了下去。他绕到车前,掀开了车前盖,认真地检查起来。

    我把身体向左边移了移,坐到司机的位置上,从半开的车门探头出去往后瞧,除了我坐的车和另外两辆一起来的卡车停了下来,后面的车全停了下来,长长的车队一眼望不到头。我扭头对克罗希科夫说:“指导员同志,您看,我们的车抛锚了,把所有的车都挡住了。这个车不知道出了啥毛病,还不知道要修到什么时候。您是不是到后面去,让那些车先走?”

    “没问题,我马上就去。”他说着,正了正头上的军帽,然后拉开他那一侧的车门跳了下去,向后面的车队小跑了过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后面的车就开了过来,一辆接一辆地从我面前经过。司机还在检查车有什么问题,我独自一人坐在驾驶室里也挺无聊的,便把身体挪到了车的右侧,从克罗奇科夫打开的那扇车门下了车。

    我往车厢里看了看,战士虽然此刻帽子、双肩和后背都被厚厚的积雪所覆盖,但还是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没动。我在钦佩战士们的同时,对给我们派车的领导也有一肚子的意见:这么冷的天,居然给我们派了三辆敞篷的卡车,让战士们坐在无遮无拦的车厢喝西北风。

    路的右侧好像有个人工湖,远远望去,除了湖心那一小块面积,其它的地方已经结冰了。人工湖不是一般都在森林里吗,怎么在莫斯科河边会突然冒出来一个呢?带着这个疑问,我信步向湖边走去。

    人工湖离公路大概有五十米,我踏着积雪小心翼翼地朝前走着。刚走到一半的路程,突然身后传了一个显得老成的声音:“喂,我说那位指挥员同志,您是来参加十月革命节阅兵的吗?”

    我回头一看,说话的是位五十来岁的老年军官,他戴着一顶镶红色帽圈的大檐帽,红色的菱形领章上的金星表明他是一位将军。我迅速地数了一下,居然有四颗星,是位上将。我赶紧向他立正敬礼,报告说:“上将同志,您好!我是奥夏宁娜中校,奉命带部队到红场来参加检阅的。”

    “很好!”将军点点头说:“您来的真是凑巧啊,我们参加阅兵的指挥员方队还差一人,您正好可以加入我们,来弥补这个位置。”

    指挥员方队?!这是怎么回事啊?我听的一头雾水,不解地问:“什么指挥员方阵啊?其他的指挥员在哪里,我怎么除了您以外,谁也没有看到啊?”

    “那不是吗?”他说着用手向湖面一指,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有一支小部队,跟在一名举着旗帜的军官后面,向我这里走来。

    不一会儿的工夫,奇怪的队伍就从我们的面前路过了。我看清楚举旗帜的是一名少将,后面跟着的指挥员们的军衔普遍都比较高,除了几个政工人员,剩下不是将军就是上校,像我这个级别的都非常少。

    “中校同志,动作快点,赶快站到队伍里去,和我们一起去红场去。再拖延的话,检阅就该结束了。”上将用命令的口吻对我说道,说完他便转身跟着队伍往前走。我不假思索地跟着上将的后面,一前一后地朝着莫斯科河边走。

    “基尔波诺斯司令员!”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在旁边喊了一嗓子,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大家一起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我看见说话的人穿着灰色军大衣,戴着狗皮帽子,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圆框的眼镜。他朝我们走过来,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基尔波诺斯上司令员,您不是在基辅突围战的时候牺牲了吗?”接着转脸对着举旗帜的少将说:“图皮科夫参谋长,您不也牺牲了吗?”然后又指着一名留着两撇胡子的政工人员叫道:“军事委员布尔米斯坚科同志,我是亲眼看见您被法西斯匪徒的炸弹炸得粉身碎骨地啊。”

    啊?!听到这里,我不禁背心寒气直冒,赶紧往旁边跑了几步,来到了那个人的身边,用打颤地声音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来给您介绍一下,”他指着刚才和我说话的那名上将,说:“这是原西南方面军司令员基尔波诺斯上将,举旗帜的是方面军参谋长图皮科夫少将,那位是军事委员布尔米斯坚科同志,其余的都是西南方面军司令部里的参谋人员。除了我和赫鲁晓夫、布琼尼等几人突围成功外,其余的指挥员都在保卫基辅的战役中壮烈牺牲了!”

    就算一颗炸弹在我身边爆炸,也没有这个戴眼睛的军官所告诉我的信息的威力惊人。我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天啊,自己居然在和一群鬼魂打交道。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他们身上穿的居然都是夏装,而且刚才那么多人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在雪地上走过后,连个脚印都没有留下。看到这个情景,我非常想知道这是真实的还是在做梦,于是把食指放到嘴里,狠狠地咬了一下,瞬间感受到的痛感,让我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而我不是在梦境里。

    基尔波诺斯上将看着我们,凄然地一笑,说道:“没想到我们都牺牲了。”停顿了一下,他又说:“弗拉索夫同志,保卫莫斯科的重任就交给你和活着的同志们了,你们一定不能辜负我们的信任啊!”

    “司令员同志,您放心,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会战斗下去的。”

    “既然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上将说完,面朝着那些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指战员们,说道:“我们已经完成了自己的誓言,用生命来捍卫了祖国。现在出发,向着红场前进,去和长眠在那里的先烈们一起,用我们的灵魂来保佑我们的祖国和民族。”

    上将和他的队伍很快从我视线里消失了,就好像从来不曾出现过似的。我向前追了几步,停了下来,面向着英魂们消失的地方,把手举到了鬓边,郑重地行了一个军礼。

    “奥夏宁娜同志,您好!”那个尖细的声音又在我的耳边响起,我才想起原来还有一个人站在我的身边,赶紧把手放下来,转身面向后来的那人。看到我转过身来,他又接着说:“我是弗拉索夫少将,是新编第20集团军的司令员。”

    听他表明身份,我才发现原来自己面前站着的是名少将,赶紧立正敬礼,大声地向他报告:“将军同志,您好!我是奥夏宁娜中校,听候您的指示。”

    “您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他突然指着那个人工湖问我。

    我摇摇头,用不肯定的语气说:“可能是个人工湖之类的吧。”

    “不是,这不是什么人工湖,这里原来是基督复活大教堂所在地。前几年打算在这里建苏维埃宫,所以炸毁了教堂并流放了所有的教士。但是地基打好以后,就频繁地出现施工事故,还死了好几个人,工地也在一夜之间变成了湖泊。有人说这是神灵发怒了,才会出现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说到这里,他左右瞧了瞧,然后走过来,把双手放在我的肩膀上,低声地说:“刚才看见基尔波诺斯司令员的事情,只能你和我知道,觉得不能告诉第三个人,否则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明白吗?”

    “明白!”我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说,但是还是非常干脆地答应了他。

    “弗拉索夫将军,奥夏宁娜中校,原来你俩在这里啊,害得我们到处找。”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来的人我认识,就是当初参与审讯我和别济科夫的那个克罗奇科夫。

    穿着便服的克罗奇科夫走到了我的身边,干巴巴地说:“我奉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的命令,和弗拉索夫将军来找您,有重要的任务需要您去执行。”

    “好的,我去和我的战士们说一声,然后就和你们一起走。”

    克罗奇科夫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表示同意。

    我快步地朝卡车停放的位置走去,正好见到克罗奇科夫带着几个战士兴匆匆地走过来,看见我,他急忙紧走几步,到了我的身边,着急地问:“中校同志,您刚才跑哪里去了?一转眼就不见您的踪影,还以为您出了什么事情,所以我把所有的战士都从车上撵下来,到处去找你。”

    “啊?!”听到他这么说,我不禁大吃一惊,刚才我没走多远啊,离卡车所在的位置最多不超过五十米,他们怎么会看不见我啊?“我没走多远啊,就在那个水坑旁。”

    “我看过,到处都没人,所以才让战士们找你的。”说到这里,他凑近我的耳边,放低声音说:“正在这时,我看见有辆黑色的轿车停在我们的卡车后面,从车上下来一位将军,他朝水坑方向走了一段后,突然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了。等他再出现的时候,我就看到您和他在一起。”

    我的神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啊。不过这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我赶紧抬手制止了克罗奇科夫继续说下去:“好了,这事到此为止,不要再提了。我过来是告诉你一声,上级有重要的任务需要我去执行,这些参加检阅的部队就由你负责带回去,明白吗?”

    “是!”

    我走到卡车前,从打开的车门探身进去,把我的衣服和冲锋枪拿了出来。正准备关门的时候,看见司机从另外一侧的门上了车,便问他:“司机同志,车修好了吗?”

    “中校同志,您知道吗?真是奇怪极了,我刚才检查了一遍,什么毛病都没有。我正在考虑该如何修理呢,汽车的马达就自动转起来了,您说是不是太奇怪了。”

    “奥夏宁娜中校,请您动作快一点,大家都在等您呢!”后面传来了那个讨厌的克罗奇科夫的声音。我赶紧大声地答应着:“来了,我马上就过去。”然后向司机挥挥手,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转身又和克罗奇科夫指导员握了一下手,才大步流星地从停在后面的黑色轿车快走过去。

    

第八十八节 一代名将

    克罗奇科夫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而我只能到后排和弗拉索夫将军坐在一起。

    说来奇怪,虽然刚才弗拉索夫也算是救了我一命,但和这个救命恩人坐在一起,我却感到浑身不舒服,显得格外地拘束。他不开口,我没有先说话,只是抱紧怀中的冲锋枪,把头扭到一边,眼睛望着窗外出神。

    一路上我都在想,我是灵魂穿越到了这个时空,借用着丽达的身体,偶尔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还说得过去。可这弗拉索夫将军为啥也能看见基尔波诺斯上将他们的魂魄啊?而且更为离奇地是,我俩在和亡魂们交流的时候,居然从其他人的视线里凭空消失了。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一股寒气从背上冒了出来。

    回想到上次在梦境里和真正的丽达,在刚才的那个水坑旁边见面后,我的俄语水平几乎就在一夜之间达到了母语水平,难道是和丽达交流过后,我就直接继承了她全部的语言记忆了么?随即思维又跳跃到了2009年的年底,某一天,俄罗斯的电视新闻里报道说红场附近出现了飞碟,而且就播放了一段长达数分钟的视频。从飞碟当时悬停的位置来看,就离这个大教堂不远。难道说这教堂所在的地方,隐藏着什么不为人所知的神秘力量么?而我和弗拉索夫将军看见上将他们亡魂的时候,正好被短暂地卷入了这个神秘的空间,所以其他人才会暂时看不见我们。

    “奥夏宁娜同志!奥夏宁娜同志!!”正当我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旁边传来了弗拉索夫的喊声。我赶紧定定神,扭头看着他,问:“将军同志,您有什么事吗?”

    “您在想什么?我叫了好几声,您都没有反应。”将军有点不满意地说。

    “我……我正在想,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会让我执行什么重要任务?居然会让您和克罗奇科夫同志一起开车来追我回去。”

    “克罗奇科夫同志,您看是我来向奥夏宁娜同志交代任务,还是您来?”弗拉索夫问坐在前排的克罗奇科夫。

    听到将军叫他,克罗奇科夫转过头来先看了看我,然后把头朝向了将军,说:“还是由将军同志您来亲自交代还一点。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派我来,只是负责为你们二人带领去目的地而已。”

    “明白了,那就由我来说吧。”弗拉索夫用手指把眼镜往托了一下,然后才慢悠悠地对我说:“我们今天把您追回来,是想让您陪我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我认识的吗?”听他这么一说,我忍不住插嘴打断了他的话。

    “您先别插嘴,先听我说完。”他抬手制止了我继续说下去,看到我点头表示明白,才接着说:“我们要见的人是来自中国的一位同志。他是位非常有军事天赋的奇才,去年德国入侵法国时,他就准确地指出:德军会绕过防守严密的马其诺防线,从侧翼作大规模的迂回进攻法国。他之所以会这样预测,是因为这种战术,在中国苏区反围剿斗争中,中国的红军经常使用这种战术。……”

    听到这里,我不禁皱着眉头绞尽脑汁在想:我国的这位著名军事家会是谁呢?国内的抗日战争已经进入了相持阶段,那些共和国未来的将军元帅们,正在各自的战场上,指挥着部队和日寇进行着殊死的战斗,谁会在这个时候跑到苏联来呢?难道是**方面的将领,不过好像没听说过哪位名将到过苏联,他们一般都去美国。我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弗拉索夫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德军占领波兰后,统帅部曾经召开过一次重要的军事会议,请这位同志列席参加。在当时的会议上,我军的元帅将军们都认为如果和德国爆发战争的话,肯定会首先进攻富饶的乌克兰。可这位同志却力排众议,说假如希特勒攻打苏联,并不是仅仅掠夺苏联的财富资源,而是要彻底地消灭苏联,所以他不会从乌克兰打,他将从西线的高加索方向进攻,从波罗的海到卡尔巴阡山全线进攻,并占领莫斯科。对于他的提法,与会者都纷纷摇头,没有一个人赞同他的观点,最后还是把主要的兵力部署在了乌克兰。结果战端一起,德军真的按照他所预测的路线发动了进攻。”

    “他真是太了不起了!”听到自己的同胞如此有本事,我也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便忍不住称赞了一句。

    “伟大的卫国战争爆发以后,一直在关注战局的他,又向最高统帅提出,说西方面军和预备队方面军有被德军合围的危险,让统帅部早点采取预防措施。可惜他的提醒,没有引起任何人的重视,结果局势真的如他所分析的那样,两个方面军陷入了德军的合围之中,大批忠诚而又有着丰富战斗的经验的指战员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车在一栋白色的建筑物前停了下来,我打开车门跨了出去,然后从车后绕到另一侧,为弗拉索夫拉开了车门。

    建筑物的门口,除了两名站岗的战士,还有一位执勤的中尉军官在那里背着手走来走去。看到我们三人走过去,便上前拦住了我们,刚想说什么,克罗奇科夫已经掏出自己的证件递了过去。军官一看证件的红色封面,马上来了个立正,侧身为我们让开了道路。

    走进建筑物,门的右侧是个值班室,克罗奇科夫让我把冲锋枪和伪装服交给了值班人员,然后才带着我们沿着走廊向前走。

    沿着走廊向前走的时候,弗拉索夫这才向我交代此行的任务:“斯大林同志说过,这位来苏联养伤的中国同志,是个难得军事人才,要争取劝他留下来为我们效力。只要他肯留下来的话,我们可以甚至向他们的部队提供两个师的军事装备。您今天来这里的任务,就是游说他留下。至于他的职位嘛,先让他到我的第20集团军担任副司令员兼参谋长。等打上一两仗,在部队中树立一定的威信后,就派他到西方面军司令部担任朱可夫的副手。”

    “可是将军同志,”听了他的话,我有些为难地说:“我怕自己无法完成这个任务,他不一定会听我的。”

    “指派您来这里的人,就是最高统帅本人。”这次说话的是克罗奇科夫,他放低声音说:“这位中国同志看过您当初在克里姆林宫讲台上的讲话记录,对您大加赞誉,说您也是个了不起的军事天才,曾不止一次地向斯大林同志提出,想找机会认识您呢。”

    “啊?!”没想到我会引起同胞的关注,这真是太意外了。不过从弗拉索夫所说的“养伤”和“用武器装备换人”这两点上,我已经隐约猜到了我要见的是谁了。

    说着话,已经来到了走廊的尽头,克罗奇科夫走到那扇禁闭的房门前,轻轻地敲了两下。房门很快打开了,门口出现一个穿灰色军装,没有戴帽子的战士。我的眼尖,一下就看清了他的臂章上用中文写着两个字“八路”。战士手扶着房门,没有说话,只是用疑惑的眼神在我们几个不速之客的身上扫来扫去。

    “师哲同志,外面来的是谁啊?”没等我们说话,屋子里传来一个人低沉的声音,虽然他说的不是俄语,但我全听懂了,因为他说的是中文。再次听到这熟悉的母语,我的心跳陡然加快,不争气的泪水夺眶而出。好在我站在最后,弗拉索夫和克罗奇科夫站在前面背对着我,正好挡住了那位战士的视线,才没有让人发现我的失态。

    “师长同志,有三位苏联同志来找您!”那个叫师哲的同志扭头向里面的人说道。

    “请他们进来吧。”

    听到了里面人的吩咐,师哲后退了一步,把门大打开,让我们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我跟在大家的后面进了房间,看见靠墙的桌边站着一位同样穿着八路军制服的年轻人。虽然只是短短地一瞥,但以我对他的熟悉程度来说,这已经足够了,我已经完全确认了他就是我刚才所猜测的那个人。

    “您好!很高兴见到您!”弗拉索夫率先上前向他伸出了手,师哲在旁边及时地把这句话译成了中文。两人在握手的时候,弗拉索夫又向对方做自我介绍:“我是第20集团军司令员弗拉索夫,今天是专程来看望您的。”

    克罗希科夫好像是这里的常客,等弗拉索夫握完手以后,他也上前和对方礼貌地握了一下。然后按照俄罗斯的传统,指着我向对方做介绍:“这位女军官,就是您一直想认识的奥夏宁娜中校。”

    “奥夏宁娜同志,”介绍完我,他又把手指向对方为我介绍说:“这位同志,是来自中国的八路军115师师长……”

    没等克罗奇科夫介绍完,我已经上前握住了这位伟人的手,激动地说了一句:“您好,林师长,很高兴能认识您!”说完以后,我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这句话居然是中文说出来的。

    屋子里顿时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用惊异地目光看着我。

    

第八十九节 游说(上)

    我松开了林师长的手,后退了一步,望向弗拉索夫和克罗奇科夫,故作惊诧地问:“咦!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啊?”

    “我听您刚才和林师长打招呼时,用的是中文。”弗拉索夫有些吃惊地说:“没想到您居然懂中文。”

    听弗拉索夫这么一说,我心里暗叫:不好!要坏事。克罗奇科夫可是内务人民委员会的人,如果这件事情我拿不出个合理的解释,那么他势必会对我产生怀疑,那样的话我今后的处境就会大大地不妙了。

    我咳了一声,笑着掩饰地说:“我哪里会说什么中文啊。”随即一指站在旁边的师哲:“我只不过是记住了这位翻译同志刚才为你们做介绍时,所用过的几个中文单词,然后串在一起说出来而已。”听完我的这个解释,除了不懂俄语的林师长一脸茫然,其余三人都是一副半信半疑的表情。于是,我又故意冲着师哲问道:“翻译同志,我刚才的发音还标准吧?”

    “您刚才两句话说得非常标准,如果不是亲眼看见的话,还以为是中国人在说话呢。”师哲说完,又扭头把刚才我的话悄声地翻译给林师长听。

    “坐吧,大家都请坐吧!”林师长听完师哲所翻译的内容,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招呼着大家坐下。

    克罗奇科夫没有坐,他说他的任务只是把我和弗拉索夫将军送到这里来,现在他的任务已经完成,该回去复命了。听到他这么说,林师长也不好挽留,把亲自把他送到了房门口。

    克罗奇科夫的离去,让我暗自松了一口气,刚才真是好险啊,如果不是我急中生智把事情敷衍了过去,估计今晚我又该到内务部去喝咖啡了。看来以后我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哪怕再激动也要保持绝对的冷静,否则把命丢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勤务员给我们送来了几杯茶以后,林师长和弗拉索夫两人就聊开了。今天以前我不知道身边的这位弗拉索夫将军是何许人,就是此刻,我对他也所知甚少。不过貌似林师长对他还挺了解的,我正好通过两人的谈话,来了解一下这个弗拉索夫将军到底有什么来头。

    “将军同志,听说您曾经到过中国?”林师长的话让我吃了一惊,没想到我身边的这位将军居然去过中国,不过我好像从来没有在历史书上见过他的名字。

    “是的,林师长。我是1938年,也就是你们的民国二十七年,到了武汉,帮助你们的蒋委员长训练军队,来抵抗日本人的进攻。”

    “那您是什么时候回到苏联的呢?”

    “1939年11月回来的,当时我国和芬兰白匪军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军队里需要大量的指挥人才,所以便把我从中国调了回来。回国后不久,我就被任命为基辅军区所辖第99步兵师的师长。第二年9月,铁木辛哥元帅到基辅检阅部队,对我师评价很高,不久我就被授予了少将军衔,并调到第4机械化军担任军长。”

    “听说在基辅保卫战里,您的部队表现得非常英勇顽强,坚决地挡住了德军的进攻。”

    “是的,您说的没错。”弗拉索夫也没有谦虚,理所当然地接受了林师长的称赞:“当时我才带着经过战斗的残余部队,从乌克兰边境的普热梅希尔地区撤下来。方面军司令员基尔波诺斯上将和时任前线军事委员会委员的赫鲁晓夫同志,任命我为新组建的第37集团军司令员。我收容从前线撤退的战士,把他们补充到37集团军的各个部队里去,并迅速组织起了防御。8月初,德寇的第29军发动了对基辅的首次进攻,在我组织的抵抗下,他们的进攻没有奏效。8月中旬,德军在基辅西南的攻势,再次被我集团军击退,我们顽强地守住了基辅的正面防线。如果因为侧翼的库兹涅佐夫的第21集团军和波德拉斯的第40集团军之间出现了缺口,以及叶廖缅科的布良斯克方面军对德军实施的反突击失败的话,古德里安和克莱斯特的装甲集群就不可能长驱直入,基辅就不会那么容易失陷。……”弗拉索夫所说的一切,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所以听得津津有味。

    弗拉索夫讲完了自己的故事,然后问林师长:“林将军,您觉得德军会占领莫斯科吗?”

    “占领莫斯科?”林师长听到他的这个问题,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说:“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呢?”虽然这话是弗拉索夫问的,但是也是我想问的问题。我是来自后世的人,知道莫斯科绝对不会陷落。但是林师长不是穿越者啊,他怎么就那么肯定苏军就一定能守住莫斯科呢?要知道城外的苏军正在节节败退,德军正一点点地逼近莫斯科。

    “你们别看德军的攻势很猛,但他们要想拿下莫斯科,还没有那么容易。”林师长微微一笑接着说:“况且还有一个天然的盟友会帮助你们的。”

    “天然的盟友?是谁,英国佬还是美国人?”弗拉索夫疑惑不解地问道。听林师长这么说,我已经猜到了他所说的“盟友”,既不是英国也不是美国,而是俄罗斯的严寒气候。

    果不其然,林师长向弗拉索夫解释说:“……德军原计划两个月内拿下苏联,所以他们根本没有冬季作战的准备。虽然德军已经兵临莫斯科城下,但以他们的能力在短期内无法达成战略目的。所以随着冬季的到来,缺乏冬季作战装备,甚至连冬装也严重不足的德军,必将在严寒这个俄罗斯的天然盟友面前付出惨痛的代价。”

    听到林师长说到这里,弗拉索夫一拍桌子,兴奋地说:“您说得太对了!只要严寒一来,没有准备的德军就会吃尽苦头,他们的火炮被冻在泥土里,坦克的发动机无法启动,士兵也将会被大量冻死。那样一来,他们将不得不转入防御,等待着春天的到来。……”

    “不错。”林师长补充说:“不过以斯大林同志的性格,绝对不会让他们在防御阵地上安安静静地等到春天的到来。他一定会从西伯利亚把装备精良、战斗力强的步兵师,源源不断地调到莫斯科城下来,一点点地消耗掉德军的有生力量,并在合适的时候发动反击,彻底地击败德军!”

    听了林师长的分析,我不禁在桌子下面暗翘大拇指,真不愧是一代名将啊!分析得真是太准确了。据我所知,希特勒一直计划在冬季到来前结束战争,所以他不仅不催促有关部门加大棉衣的生产,反而延迟棉衣运往前方的工作。如今俄罗斯的冬天都开始一个多月了,而很多德军士兵还穿着夏季作战服。以至于不少德国兵不得不从阵亡的苏军战士身上扒下短皮大衣来御寒。

    “林将军,您的军事才能,是斯大林同志也非常欣赏的。他今天派我来,是想让我向您转达一句话。”

    “什么话?您尽管说。”

    “请您留下来参加我们的卫国战争吧。斯大林同志说了,如果您肯留下来的话,可以先到我的第20集团军里担任副司令员兼参谋长。等您熟悉了部队以后,再让您到西方面军司令部,去担任朱可夫同志的副手。”

    林师长听了这话,沉默不语,只是用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上的地图。

    弗拉索夫看到他的这个表情,有些急了,又补充说:“斯大林同志还说,如果您肯留下的话,他愿意向延安的中国同志提供两个师的武器装备。”后世传说最多的,就是斯大林为了留下林师长,愿意用十个师来换他,我一直还信以为真。现在才明白,其实并不是十个师,只是两个师的武器装备而已。

    林师长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了弗拉索夫一眼,然后又低下头看着面前的地图,继续用手指敲击着桌面。

    

第九十节 游说(下)

    “林将军!”林师长的冷漠,让弗拉索夫的脸上露出了尴尬的表情。看到这种情形,我赶紧开口喊了林师长一声,来为弗拉索夫解围。然后我开门见山地说;“我知道您指挥的那场平型关战斗。”

    听了师哲的翻译,林师长抬起头看着我,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但还是没有说话。

    “据有关报道说:您领导的八路军在平型关战斗中,干净利索地消灭千余日军,这是抗战以来中**队的第一个大胜仗。打破了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大大地鼓舞了抗日军民的士气。这场胜利,不管从军事上还是政治上来讲,都具有重大意义。我说的对吧?”

    林师长点点头,说:“不错。”

    “您有没有觉得这次战斗还有很多不尽人意的地方。”

    “嗯,如果战场正面防御的晋军,能按事先计划好的那样及时出击,我们可以取得更大的战果,消灭掉更多的日寇。”

    “还有呢?”听到他的回答并不是我想听的答案,于是我又追问了一句。

    “还有?!”他皱起眉头想了想,然后摇摇头说:“我想不出来,您有什么看法吗?”

    “那好,我就接着说。不过事先声明,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仅供林师长您个人参考。”我客套了一下,然后便按照自己的思路讲下去:“这次战斗虽然消灭上千的日寇,但是八路军的伤亡也不小,几乎达到了1:1的比例。据我所知,你指挥的是一一五师,大多是经过了二万五千里长征,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骨干,是一支战斗力极强的部队。但就是这样一支部队,在有利的地形下,用优势兵力对日军发起突然攻击,虽然取得了辉煌的战果,但同时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一场伏击战打出了这样比例的伤亡,证明这次战斗本来就存在着许多需要改进的地方……”

    “奥夏宁娜同志,不要再往下说了……”弗拉索夫突然插话了,看来他怕我的话会让林师长感到尴尬,所以想阻止我继续说下去。

    “没关系,将军同志,让她继续说下去吧,我也想听听。”林师长听完师哲的翻译,及时地站出来为我解了围。

    “其实造成如此大伤亡的原因是很多的。首先说说日军,板垣师团是日军中的甲级师团,不可否认,他们装备精良战斗力强,即使是他们的辎重部队,其战斗力也不容小觑。其次,八路军的装备差,很多战士使用的是老掉牙的武器,弹药也严重不足,一支枪里只有几发子弹,打完以后就不得不去和日军拼刺刀,老爷庙的几度易手就是个典型的例子。第三,不少的战士打仗想当然,用老经验套新情况,还在按照打白匪军的那一套来打,以为对日寇喊上几句缴枪不杀,敌人就会乖乖放下武器。殊不知日军受武士道精神毒害很深,宁可战死也不会投降,要想抓一个日军俘虏比杀十个敌人还难。战士们看到敌人没有射击了,就大摇大摆地上前缴枪,结果敌人趁机开火,就出现了不必要的伤亡。……”

    听我说到这里,林师长猛地站了起来,背着手在屋子里来回走个不停。我看到他这样,也知趣地闭上了嘴。

    他走了一会儿,可能是发现屋子里怎么突然安静下来了,便停下脚步,一脸疑惑地看着我问:“怎么不继续说了?”

    我看火候差不多了,这才开始进行游说:“林将军,日军的武器装备比中**队强,所以他们才能在中国的国土上耀武扬威横行霸道,但要是和苏联一比,他们的武器和烧火棍差不多,这一点,从朱可夫同志在诺门坎地区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就能得到证实。……”

    听到我用的“满地找牙”这个词,所有的人都哈哈笑起来,屋里的气氛顿时变得轻松起来。林师长也重新坐回到了桌边,接过我的话题说:“奥夏宁娜同志,您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如果我留下的话,苏联方面将向我方提供两个师的武器装备。如果八路军得到了这批装备,对付起日寇来,至少在武器上不会再吃亏了,是这个意思吧?”

    “不错!林将军,您猜测得很正确。”我不得不佩服林师长的头脑灵活,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已经猜到我想说的内容。听到林师长这么说,弗拉索夫在旁边偷偷都冲我翘了一下大拇指,称赞我干得不错。

    林师长接着又说:“众所周知,我们自己的兵工厂规模很小,还无法做到自给自足,所以战士们用的武器,大多是从敌人手上缴获的。我想即使得不到苏联援助的这批武器,我们同样可以通过从敌人手上的缴获来武装自己。区区两个师的武器装备,还不值得让我留下。”

    此话一出,弗拉索夫的神情顿时黯然下来,不过我却看到了一线希望,林师长不是不想留下来,而是我们提出让他留下的理由不够充分,于是我继续说:“林将军,从到苏联开始,您就一直在伏龙芝军事学院学习,难道不想在这场伟大的卫国战争中,检验一下您所学的理论知识吗?我以前看过您的资料,记得您还在红军里当团长时,在一次激烈的战斗中,从全团连排干部中,挑选一部分骨干组成冲锋队,配备短火器,每24人为一冲锋集群,编成十余个集群,轮番向敌人猛冲猛打,最后全歼了敌人。”

    听了这话,我猛地瞥见林师长的眼睛一亮,我心说有戏,看来我提到他昔日的光辉往事果然引起了他的兴趣,赶紧往下接着说:“当然国情不同,在战场上所运用的战术也会区别。您以前虽然指挥红一军团和一一五师,手下都有上万人。但如果将来您有机会指挥更多的部队,不是万把人或者十几万,是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人的时候,您原先的很多经验就不适用。第20集团军目前还在集结中,很快就会开赴前线,和德军一决高下。您是位了不起的军事天才,以您的军事才能,如果留下指挥这支部队的话,不光可以尽情地施展您的军事才能,还可以向指战员们传授一些他们所不知晓的战术,这样打败德国法西斯的把握就更大了。”

    林师长点点头,没有说话,但是我已经看得出,他已经有些心动了,只要再加把火,估计他就会同意留下来的。我在头脑里组织了一下词汇,又说:“等打败了德国法西斯,斯大林同志绝对不会看着中国的同志,在反法西斯的战场上孤军奋战,势必会出兵支援。大兵压境,那小日本还不就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么。您想想,如果您一直在苏军中担任领导职务的话,那么解放东北四省的任务,还会落到别人的头上吗?打败小日本,并不是把他们从中国的领头上赶走就完事了,您难道不想率领中苏联军踏上日本的本土,看看这个侵略中国几十年的岛国究竟是什么样的吗?……”

    “啪!”林师长猛地一拍桌子,大叫一声:“说得好!”接着站了起来。看到他起身向我们走来,我和弗拉索夫都赶紧站了起来。林师长走到弗拉索夫将军的面前,握住他的手说:“将军同志,请您回去转告斯大林同志,我同意留下来参加苏联的这场伟大的卫国战争。不过我要先发电请示一下延安方面,如果中央同意的话,我可以立即加入苏军的作战序列。”

    然后又走到我的面前,握住我的手,感激地说:“谢谢您,奥夏宁娜同志。”

    林师长在送我们出门的时候,突然又问了一句:“奥夏宁娜同志,我想请教一下,您为什么不愿意待在后方的指挥机关,而喜欢到前方去和敌人作战呢?”

    这个问题一提出来,连弗拉索夫将军也感到格外地好奇,他停下脚步,也和林师长一样,等待着我的答案。在常人看来,我这个举动确实不合常理,安全舒适的后方机关不待,却要跑到炮火连天的战场上去。其实我真的是有难言之隐,跟着朱可夫每天到处跑的时候,我的俄语还不算太流畅,俄文的手写体也看不懂。以这样的水平,待在机关里,要不了两天就原形毕露,内外部的同志很快就会把我送到北极圈的惩戒营里去干苦力了。就算能蒙混过关,在机关里的升迁机会也少得可怜,我充其量也就只能一辈子当一个放屁都不响的参谋。还有就是军队中派系林立,也许这任主官对我器重,换了新的军事主官后,我就成了排挤的对象。介于这种种原因,所以我才选择了去前线。不过这些理由只能藏在自己的心里,而不能告诉别人,于是我敷衍地说:“我跟随的几位指挥员,都喜欢把自己的指挥所放到离前沿阵地仅几百米的地方,而且如果德军偷袭的话,所有的后勤人员同样要拿起武器去参加战斗。既然哪里都是一样,所以我才选择了去前线和敌人面对面地战斗。”

    “哦!”听了我的解释,林师长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因为他在苏联养伤时,医生使用药物过量,损伤了他的神经机能,形成了怕水、怕风、怕感冒、容易拉肚、出汗等一些后遗症,所以他把我们送到走廊上就回去了。

    我和弗拉索夫将军来到门口,刚刚站定,就有一辆黑色的轿车开了过来。车停在门口,从车上下来一名少校,向将军立正敬礼,说:“将军同志,我是奉克罗奇科夫同志的命令,来接您和奥夏宁娜中校的。请上车吧。”

    我上车的时候,还在想这个克罗奇科夫虽然看起来讨厌,但是做事还是比较认真的,自己离开后,都不忘安排车辆接我和将军。否则的话,估计只能打车回家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908/ 第一时间欣赏燃烧的莫斯科最新章节! 作者:红场唐人所写的《燃烧的莫斯科》为转载作品,燃烧的莫斯科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燃烧的莫斯科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燃烧的莫斯科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燃烧的莫斯科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燃烧的莫斯科介绍:
燃烧的莫斯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燃烧的莫斯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燃烧的莫斯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