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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的莫斯科全文阅读

作者:红场唐人     燃烧的莫斯科txt下载     燃烧的莫斯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节 牢狱之灾(下)

    “斯大林在这样的非常时期跑到前线去视察,究竟有什么目的呢?”填饱肚子以后,我的思绪又跳回到斯大林的身上,“昨天我在尤嘎杂巴特娜亚看见他的时候,身边除了一名司机,居然连个贴身的警卫都没带。这次的出巡,身边带的警卫部队,居然是莫斯科卫戍司令部的直属部队,而不是最精锐的中央警卫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越想越糊涂。

    “还有,我到底犯了什么错,为什么会把我和别济科夫关起来呢?我怎么就想不起来我犯过什么错呢?难道是我向罗科索夫斯基提起了图哈切夫斯基元帅和那些将军们的事?不可能啊!我就只提了那么一下,也没有发表任何有倾向性的看法,这也不至于把我关起来吧?难道是他们发现我是冒牌的丽达?不对啊,如果那样的话,要抓早就抓了,也不用等到现在啊?究竟是什么呢……”我胡思乱想个没完。想着想着,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正睡的时候,迷迷糊糊感觉好像有人在捅我,便不情愿地睁开眼睛。还没等我看清楚眼前的人,一付冰凉的手铐已经拷住了我的双手。

    “你们是谁?”我警觉地问。

    “跟我们走,不许说话,听见没有?”黑暗之中,两个恍恍惚惚的人影一左一右挟起我,就向门外走去……

    我用力晃了晃昏昏沉沉的头,因为才从睡梦中惊醒,头脑还是不清醒。只感觉被两个人架着穿过走廊爬上楼梯,又转了几个弯之后,来到一间窗子被黑布遮住的屋子。两个人将我按在椅子上,解开了我的手铐,把我的双手拧到背后,反拷在椅子上,然后一左一右地站在了我身后。

    一道强烈的灯光迎面照过来。刺得我的眼睛极不适应,我不禁侧开了头并闭上了眼睛。“不行闭眼,看我这里!”从强光后传出了一阵极其冷漠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左右站着的人把我的头强行扭向了强光方向。

    “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我眯着眼,冲着对面没好气地问。

    “你没有这样的资格,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们的问题。”对方啪地一拍桌子,蛮横地打断了我的问话

    “姓名?”

    “丽达·穆施达可娃·奥夏宁娜。”

    “军衔?”

    “陆军中校。”

    “什么时候成为德军奸细的?”对方问完我的名字和军衔,突然把话题一转。

    “德军奸细?!”我不解地反问道:“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啪!”对方又狠狠地拍了一记桌子,用轻蔑地语气说:“不用在这里装糊涂了,您的同伙别济科夫已经招认了,是你们把斯大林同志的行程透露给德国人的,所以德国人才会进行这次有计划的伏击。”

    “别济科夫中校是我以前在克里姆林宫认识的,我和他加上这次,总共也就见过三次面,他不是我的什么同伙。况且护送斯大林同志的任务,也是今天早上罗科索夫斯基同志临时布置给我的,事先我根本不知情。……”

    “可是整个护送斯大林同志的部队,就您和别济科夫活下来了。”

    “其余的警卫战士都牺牲了吗?”

    “废话,当然都牺牲了。我们刚和十六集团军司令部核实过,护送斯大林同志的八十六名指挥员和战士都牺牲了,他们打死了将近四十个敌人,牺牲得都很英勇。”

    “真是可惜啊!”我不禁感慨了一声,以步兵去打坦克,况且又没有任何反坦克武器,凭血肉之躯去和钢铁较量,全军覆没是必然的结局。

    “您承认了吗?”对方又问。

    “承认什么?”

    “您是德军奸细的事情!”

    “我不知道您是从那里得出的这样错误结论,但是我绝对不是德军奸细。”我极力为自己辩解着,免得死在这莫须有的罪名之下。

    “护送斯大林同志的警卫部队,可是最精锐的部队。如果没有人泄露他们的行程,让德军有计划地在路上伏击他们的话,他们是不会全部牺牲的。”

    精锐!精锐顶个屁用啊!我在心里暗骂。就算警卫部队的战士个个都武艺高强,学过传说中的十三太保金钟罩,敌人的一颗子弹照样能要他们的命;哪怕人人都会所谓的无坚不摧的铁砂掌,让他们去拍拍坦克试试,看能不能把炮塔拍歪?

    “沉默就表示默认了!您是隐藏在我军内部的奸细分子。克罗奇科夫同志,把她的供词拿过去给她签字。”随着这个声音,从灯光后面走出了一个穿便服的年轻人,手里拿着一张纸,大概这就是我所谓的供词吧。克罗奇科夫让我身边站立着的人为我松开了手铐,然后把纸和笔递到了我的面前,让我签字画押。

    “不!”我心里非常明白,一旦签字,我这莫须有的罪名便被坐实了,剩下的就只有被枪毙的下场,所以态度强硬地拒绝了他:“我不是什么奸细分子,我绝对不会在什么所谓的供词上签字的。”

    “克罗奇科夫,既然她不肯签字,那你就回来坐下吧!”灯光后面的声音又说:“即使她不签字,也改变不了她是奸细的现实。”克罗奇科夫听到这个声音,一声不吭地拿着笔和纸回到了灯光的后面。

    “现在宣布对您的判决!”那个男声语气严肃地说道。旁边的两人把我架着提了起来,听对方宣布这个莫名其妙的狗屁判决。

    “……内部人民委员会的判决如下,判处德国奸细丽达·穆施达可娃·奥夏宁娜的死刑,立刻执行!”

    死刑!我被这个判决吓得两脚发软,如果不是旁边两人提着我的话,我估计已经跌坐到椅子上去了。我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这么轻率地就判了我的死刑。

    “怎么?被吓得魂飞魄散了?”对方轻蔑地笑着说:“这就是奸细的下场。您的同伙别济科夫已经在外面的院子里等了很久,马上把您送过去,就可以把您们一起枪毙了。”停顿了一下,他又吩咐道:“把她拖到院子里去吧,我不想再在这个屋子里看见这个该死的奸细。”

    两个人答应一声,架着我就往外拖。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

    灯光后的神秘人物接电话时,屋子里静悄悄的,以至于他通话的内容,我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我是斯大林,奥夏宁娜的情况怎么样?”

    “斯大林同志,她对自己是德国奸细分子的事情已经供认不讳。”我听到这里,不禁无名火起,我啥时候承认过自己是奸细,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们采取了什么样的措施?”斯大林用他那低沉而缓慢地语气继续问道。

    “刚判处了她的死刑,正准备执行呢!斯大林同志。”

    “胡闹,简直是胡闹!奥夏宁娜可是朱可夫派到第十六集团军去的特派员,这样有战斗精神的同志,怎么可能是奸细呢?她在你那里待的时间已经够久了,让她别老待在你那里闲聊,马上回罗科索夫斯基那里去,雅斯纳亚波良纳已经失守了。”说完,斯大林就挂断了电话。

    刚才一直照射着我的那盏灯灭了,随着屋顶的吊灯打开,整个屋子顿时变得亮堂。我看清楚刚才一直在说话的波斯克列贝舍夫,原来就是被别济科夫戏称为克里姆林宫总管的人。

    他表情严肃地吩咐架着我的两个人说:“你们把奥夏宁娜同志放开吧,她不是奸细,而是我们的同志。还有,你俩马上到院子里去,把别济科夫带回来。这里面可能有什么误会。”

    

第六十二节 被捕之谜

    这场荒唐而又儿戏的短暂审判就这样终止了。

    我的手铐已经被松开,也不用再坐在刚才受审的那把椅子上,而是被客气地请到了隔壁的会客室里。波斯克列贝舍夫甚至还亲自安排人给我送来了茶水和点心。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院子里的别济科夫也被带了回来。

    遍体鳞伤的别济科夫,已经无法独立行走,他把手搭在别人肩上,被两个人半抬半搀着走进来的。看到他进来,波斯克列贝舍夫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说:“别济科夫同志,刚才让你受委屈了!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了革命工作,希望你能理解。斯大林同志刚才已经亲自打了电话来,说明了情况,让我安排你们二位尽快回到原来的工作岗位去。”

    别济科夫冷冷地盯着他,半天才说:“那么,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卫戍司令部呢?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

    波斯克列贝舍夫听他这么一问,不禁有些尴尬,讪讪地说:“你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马上安排人送你们走。”

    我看着大内总管离开以后,关心地问别济科夫:“您怎么样了?”

    谁知道他冲我做了噤声的手势,人也敏捷地站了起来,过去关上了门,在屋子里四处转悠查看,甚至还趴在地上检查了桌下的下方。过了很久,才长出一口气,站起来对我说:“我检查过了,这屋子里没有窃听器,我们可以说话啦。”

    “哦。”听他这么一说,我才明白他刚才是在忙什么。我一直想搞清楚,为什么我们会莫名其妙地被捕,甚至还差点丢了命,便开门见山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我们会被逮捕?难道仅仅是因为在护送斯大林同志去机场的路上,与绕到我军后方的那些德国人遭遇并交火的缘故吗?”

    “你今天和斯大林是坐在一起的,你有没有觉察到什么异样的地方?”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我道。

    听他这么一说,我回想当时的种种,发现的确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我在脑海里组织了一下词汇,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向他说出自己的发现:“我和斯大林同志待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里,确实发现了不少反常的地方。”

    “有那些地方反常啊?说来听听。”他饶有兴趣地说道。

    “首先,我没有看见他吸烟,那从不离手的著名的烟斗也没看见他拿出来。其次,在目前的形势下,他待在克里姆林宫里的作用,比单纯地到前线去鼓舞士气要大得多。而这次到十六集团军去,多少有些故意逞能和冒险的成分在内,也不符合斯大林的性格。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如果他在前线发生了什么意外的话,对民心士气都是致命的打击。……”

    听到我说到这里,别济科夫连连点头,说:“您分析得很有道理,继续说下去。”

    “就算是斯大林同志想到前线视察,随行的部队,至少应该派最精锐的中央警卫团护送,而这次抽调的仅仅是卫戍司令部的部队,这也不符合常理啊。还有,以斯大林的身份,陪同前往的,也应该有一些大人物啊。可我却发现,在所有的陪同人员中,您是军衔最高的。”

    “通过这些,您得出了什么样的结论啊?”说这话时,他拿起了两块方糖,放进茶杯里,拿起小勺子轻轻地搅拌几下,然后把勺子含进了嘴里。

    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吞吞吐吐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难道……难道大家在第十六集团军见到并不是斯大林同志本人,而只是他的……他的一个替身?”

    我的话音刚落,就听噹地一声响,他手中的勺子已经掉在了桌上,和桌面撞击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他顾不得这些,扑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臂,迫不及待地问:“您怎么会知道这个秘密?”

    “很简单啊!”我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说:“和我们同车的那位斯大林负了重伤,以我的观察,就算不死也是重伤。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现在应该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压根不可能给波斯克列贝舍夫打电话。刚才我也听见了电话里传来的声音,还是中气十足,没有半天受伤的感觉。基于这种种的观察和猜测,我才大胆地推测:其实我们今天见到的,并不是真正的斯大林,而仅仅是他的一个替身而已。”

    说完,我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地说:“您分析得很对!我们今天护送的并不是真正的斯大林,而仅仅是一个替身而已。为了激励前方的士气,稳定目前的战线。斯大林同志才想出了这个既不亲自冒险又能为将军们鼓气的好办法。不过后来遭遇的袭击,那完全是场意外。”

    “你知道波斯克列贝舍夫为什么会在机场逮捕我们吗?”我最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

    “他怕我们将假斯大林受伤的消息传出去,影响到民心士气,所以才会出此下策,采取这样的临时紧急措施。”

    “可是他做得也太荒唐了吧,”我不满地说道:“如果不是斯大林同志即使地打来电话,您和我现在已经被他枪决了。”

    “唉!”他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说:“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本来以为这只是他临时采取的一项保密措施,所以才乖乖就范。没想到来了这里后,他居然搞刑讯逼供,让我承认自己是奸细。”

    “您承认吗?”我很关心他是否是个软骨头。

    “没有!”他回答得非常干脆。

    “既然没有承认,为什么他还要把您拖去枪毙。”回想到刚才的一幕,我的冷汗都不禁下来了。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所有,如果没有斯大林打电话来亲自保我们的话,以大内总管的性格,我们只有变成了死人,他才会安心。”

    “可是,替身负伤的事情,并不只是我们两人知道。那天在机场接应的战士,也有不少人看见啊。”

    “哼!”他哼了一声,继续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些战士很快就会被派到前线最危险的地段去。只要这些战士一牺牲,就不会再有人知道替身负伤的消息了。”

    “啊!”听他这么说,我感觉身上的内衣都被汗水打湿了,只是在无意中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居然就逃脱不了被杀人灭口的结局,这也太恐怖了吧!

    我和他都沉默着不说话,屋子里一片寂静。

    房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刚才拿供状让我签字的那位克罗奇科夫,他手里提着我们被收缴的武器。他把武器往桌上一放,然后冷冰冰地说:“您们可以走了,车在外面等着呢。”

    我搀扶着别济科夫,跟在克罗奇科夫的后面往外走。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不少,见到我们都纷纷闪到了一旁,给我们让路。

    走着走着,我忽然发现踹我一脚的那个女看守,正站在不远处和另外几个女看守聊天。我恶狠狠地盯着她,右手放开了抓住别济科夫的手,直接往腰间摸去,麻利地解开了手枪的皮套,抓住了冰冷的枪柄。

    女看守看见我的同时,也发现了我的这个举动,她有些惊慌失措地后退了几步,躲闪到了旁人的身后。

    我犹豫了一下,松开握枪的手,扣上了枪套,重新抓住别济科夫的手,搀扶着他往前走。我心里明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样一枪崩掉她,真是太便宜她了。我恶毒地想着,只要有机会,早晚有一天我会把这个女看守折磨得生不如死。

    楼外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克罗奇科夫上前为我们打开了后车门,然后干巴巴地说:“您们上车吧,司机会送您们到目的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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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节 巧遇名人

    上车前,我先瞧了瞧车内,确认只有司机一个人坐在里面,才搀扶着别济科夫上了车,坐到后排。刚关上车门,司机便发动了引擎。

    随着的车发动,克罗奇科夫向后退了一步,站在路边,面无表情地目送着我们的车子离开。我回头瞧着这名和我的一级政治指导员同名的人,心想难道政工人员的表情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吗?两人不光名字相同,连脸上的表情也大同小异。

    “喂,我说伙计,这车是往什么地方开的?”别济科夫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我回头一看,他正拍着司机的肩膀在问路呢。

    “去莫斯科卫戍司令部,我奉命把您送到那里去。”听到后来的别济科夫问自己,司机双手扶着方向盘,边开车边扭过头来冲着他回答说。

    “嗯,明白了。您继续开车吧。”说完这话,别济科夫往后一靠,开始闭目养神。

    由于车玻璃上贴着特别通行证,一路上没有拦住我们检查证件,所以我们异常顺利地来到了卫戍司令部。司令部大楼外面早就等着好几个人,看见我们的车过去,马上迎过来。司机好像早知道有人回来迎接,径直把开到那几个人面前停了下来。车刚一停,卫戍司令部的人便打开车门,七手八脚地把别济科夫扶下了车。

    司机停车后,连引擎都没有熄,看我们都下了车,和我打了个招呼,掉头便开了回去。

    我跟在扶着别济科夫的战士后来,走到了司令部的门口,犹豫着是否也跟进去。别济科夫回头看见我不知所措地站在大门口,便高声地叫我:“奥夏宁娜同志,您站在那里做什么,快进来啊!”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跟着他进去,而是小声地说:“我想马上回前线去,您能帮忙联系车辆送我一程吗?”

    别济科夫听了,看了看已经擦黑的天色,有些为难地说:“这么晚了,您不在这里休息一晚才走吗?要知道,晚上的路可不好走啊。”

    “不了,”今天担惊受怕了一天,我还是想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所以斩钉截铁地说:“我想要马上回到前线去。”

    看到我的态度这么坚决,他也不好再说什么,而是低声向身边的一个战士吩咐了几句。战士听完他的安排,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向街道上跑去。而别济科夫却推开搀扶他的战士,向我走过来,在我身边停住,低声地对我说:“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您要绝对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斯大林同志的替身负伤一事,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的。明白了吗?”

    “明白了,中校同志。这件事情就只有您我两人知道,回去后,就算方面军司令员朱可夫同志问起,我也不会说的。”

    “明白就好。”他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用非常友善地语气说:“到前线去也不坏,您是个女同志,不用像男兵那样去冲锋陷阵,在司令部里当个参谋军官也是挺不错的。”

    正说着话,一辆带篷布的卡车开到了大门口停了下来,从车上跳下司机和去找车的那名战士,他向别济科夫敬礼后报告说:“中校同志,我找到辆去前线送给养的卡车,请您指示。”

    别济科夫走到司机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一部分的?”

    “报告指挥员同志,我叫梅萨特,是卫戍司令部辎重营的,我正奉命往前线送给养。”

    “那好,”别济科夫说着向我一指说,“这位女兵要去前线,你顺便送她一程。”

    “是,中校同志。”梅萨特大声地回答着。

    别济科夫走过来,握住我的手说:“那我们就此告别吧,祝您好运!”

    我和司机两人都沉默着,彼此没有说话。卡车沿着街道往郊外开,开了大概半个多小时,便来到了昨天我到过的尤嘎杂巴特娜亚。司机突然把车停住了,我有些意外地问:“出了什么事情,是车抛锚了吗?”

    “不是,我有个朋友也要去前线,我等他过来,然后送他一起去。”

    “他什么时候过来?”我看了看外面越来越暗的天色,不禁有些着急,照这样的速度,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到方面军司令部呢。

    “很快,再过几分钟就到了。”说着话,司机摇下车窗并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包香烟,递向我问:“你吸烟吗?”见我摇头,便自顾自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支,叼在了嘴上。没等他点燃香烟,我就听外面有个声音在说:“梅萨特,我的老朋友,您是在等我吗?”

    “动作快点,米哈伊尔,”司机催促着对方,“天黑了路不好走。”

    我看见有个人过来想上车,便拉开了车门,跳到了路边的雪地上,让他先上车,我可不想夹在两个男人的中间坐。等他上了车,我才重新上车并关上了车门。

    车重新启动,司机问那个上车的人:“米哈伊尔,听说你混得不错,已经当上了车长了?”

    “是啊。这个月初才提升的。”

    “哟,真没想到你提升得这么快。你看看我,我俩是一起入伍的,我还是上等兵,可你已经是上士了。”梅萨特一见到米哈伊尔,话就多了起来。

    我忍不住好奇地看了看自己身边的这名士兵,他穿着一身崭新的军服,佩戴着上士军衔。也许是发觉我在观察他,他也扭头看着我。我冲他笑了笑,然后一声不吭地盯着车窗外黑黝黝的森林。

    外面不知道啥时候开始下起了雪,白砂糖似的雪粉密密地撒了下来。卡车在大雪中沿着凹凸不平的森林公路向前行驶着。天空中撒下来的雪粉不断地扑向了挡风玻璃,将前面的视野模糊成一团。除了车灯照亮的十几米范围,四周都被如墨般浓厚的黑暗包围着,使原本就荒凉的道路更显得阴森恐怖。我握紧了手中的冲锋枪,警惕地盯着车窗外,深怕什么地方会突然冒出几个德国鬼子来。

    “我能看看您的冲锋枪吗?”身边响起米哈伊尔上士的声音。

    我回头看了看面前这英俊的脸,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答应了一声,也就不假思索地把手中的武器递给了他。

    他接过冲锋枪,借助微弱的灯光,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说:“这应该就是才推出的**沙冲锋枪吧,以前光听说过,可是从来没见过。”

    “是的,这种武器的产量还不大,装备部队的数量还不多,您没见过也不稀奇。”

    “可是,”他有些惊奇地说:“据我所知,这种枪好像到目前为止,只生产了不超过五百支。几乎全部装备给中央警卫团和卫戍司令部,您是从哪里弄到这样的好武器呢?”

    对他的好奇,我不知道该回答还是不该回答,幸好梅萨特为我及时解了围:“米哈伊尔,你对枪械还是这么感兴趣,干脆以后你调到军械去制造武器算了。”

    “梅萨特,如果有机会,我还真想到兵工厂去工作,设计先进的武器来保卫祖国。”

    “得了吧,你从未受过专业教育,也没学过制图,充其量也就只能画些简单的草图,怎么设计先进的武器啊。”梅萨特直接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不过听到他们的对话,我倒对面前这个年轻人有了好感,我饶有兴趣地问:“您是什么兵种,步兵吗?”

    “不是,我是坦克兵,月初才被提升为上士,当上了车长。”

    “那我祝贺您。”我伸出手去和他握了一下手,表示祝贺。

    “您是什么军衔啊?我没有看见您的军服上面有任何的军衔标志。”米哈伊尔好奇地问。

    “军装是新发的,领章还没来得及缝上去。”说到这里,我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表明自己的身份:“前不久,我刚被提升为中校。”

    我的话一出,顿时车厢里就沉默了。过了一会儿,米哈伊尔把冲锋枪递还给我,并开口道歉:“对不起,中校同志,我没看见您的军衔,所以不知道……”

    “没关系的,米哈伊尔。”我拍拍他的肩膀说,“很多事情不是谁生下来就会的,只要你把握住机会,一切皆有可能。”

    “谢谢您的鼓励。如果有这样的机会,我一定会把握住的。”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我:“您觉得现在我军的轻武器有什么不足的地方吗?”

    我想了想回答说:“我军的冲锋枪虽然火力强大,但是命中率低;而步枪虽然命中率高,可是射击速度慢。如果能有一种武器可以综合两种武器的优点,既有高命中又能有强大的火力,还带有折叠刺刀,子弹打光后还可以和敌人进行肉搏战。”

    听到我这么说,他有些疑惑地问我:“真的可以设计出这样的武器来吗?”

    “可以的。”我肯定地回答他,“我觉得是可以的。”我这样说并不是毫无根据的,在我所知的历史里,前苏联解体后,俄罗斯就靠卖石油和先进的武器才积攒了足够的外汇储备。

    “米哈伊尔,再过几天你就该过生日了吧。”

    “是的,十月革命节过后三天,就是我的生日。”

    听到这个日期,我不禁愣了一下,忍不住好奇地问:“米哈伊尔,您不会是1919年出生的吧?”

    “是的,中校同志。”他好奇地问:“您是怎么猜到的?”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说:“您别告诉我,说您是出生在哈萨克斯坦东南部的阿拉木图的远郊库里亚?”

    “完全正确,中校同志。”他吃惊地说:“您是怎么知道的?”

    “您的全名是什么?”听了他的生日和出生地,让我马上联想到了我曾在07年的胜利节上见过的一位名人,忍不住继续核实着他的身份。

    “米哈伊尔·季莫费耶维奇·卡拉什尼科夫。”

    天啊,果然是他!以设计“AK-47突击步枪”而闻名遐迩的苏俄著名的枪械设计师,07年胜利节的时候,我曾经在无名烈士墓前,见过他向烈士墓敬献花圈。难怪刚才看见他,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中校同志,您还没回答我,您是怎么知道我的?”他好奇地追问着我。

    “以后再告诉你吧,”我故意岔开了话题,“别忘记您刚才说的,有机会的话,一定要为我们的部队,设计出一种保卫祖国的先进武器。”

    “您觉得有我有这样的能力吗?”他忐忑不安地问道。

    “有的,我对您充满了信心。”

    

第六十四节 敌后侦查(一)

    “中校同志,特别分队已经集合完毕,请您指示!”

    正在向我报告的人,是穿着白色伪装服的战士阿吉。他就是我带队的夜袭那次行动中,用匕首直接捅德军哨兵下巴的那位战士。因为他的这种英勇表现,很快就被有关部门提升为了中士。

    前天深夜,我冒雪回到了方面军司令部,向朱可夫简单地汇报了一下自己的近况。当然有关斯大林替身负伤的事,我压根没提,也不敢提。在自己的房间里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婉言谢绝了朱可夫的善意挽留,执意回到了我所熟悉的第十六集团军。

    对于我的回归,手下正缺有经验指挥员的罗科索夫斯基是求之不得。我仅仅在集团军司令部的指挥所里工作了一天,罗科索夫斯基就交待给我一项特别的任务,让我组建一支精干的特别分队,到雅斯纳亚波良纳去侦查敌人的布防情况,然后回来向集团军报告。他掌握到详细的敌情后,便能根据统帅部的命令,制定详尽的反击计划。

    我接受这个任务的时候,感到特别奇怪,因为像这种侦查任务,通常是交给游击队来完成的,这次怎么会动用正规部队呢?于是反问他:“司令员同志,难道雅斯纳亚波良纳地区没有我们的游击队吗?”

    “是的。”当时他神情严肃地回答我说:“因为德军的推进速度太快,我们还来不及向该地区派遣游击队和破坏小组,所以才需要临时组建一支特别分队来完成这项任务。而这支小分队的指挥员,你无疑是最佳人选。”

    于是,我接受了这个任务,并从集团军的残部里挑选出了十二名像阿吉这样有能力或者一技之长的精锐战士。眼下我正让他们在警卫营掩蔽所外面的战壕里集合,准备对他们进行出发前的战斗动员。

    我冲阿吉点点头,说:“入列吧。”阿吉冲我敬了一个礼,后退一步回到了队列之中。我提着冲锋枪,在队列前走了两个来回,我的眼光借助掩蔽部透出来的光线,逐一流淌过面前十二张普通的脸,这些脸显得朴素而平静,他们的目光随着我的移动而移动,期待着我即将开始的战斗动员。

    “同志们。”我刚说了一句,他们便来了个整齐的立正。

    “请稍息!”我接着往下说:“我们这次的任务,是到雅斯纳亚波良纳去执行侦查任务。因为德军已经占据了这个地区,所以这几十公里的路程,我们无法乘坐任何交通工具前往,只有凭借我们自己的双腿走过去。我事先声明,这次任务的危险系数非常大,且不说如果失败会遭到全军覆灭的命运。就算能成功地完成任务,也会有不少的同志牺牲。所以,如果有谁怕死不愿意去的,可以马上提出来,我绝对不会为难他……”

    “中校同志,”原本待在掩蔽所里的政治指导员克罗希科夫不知道啥时候冒了出来,匆忙地打断了我的话,然后凑到我耳边低声责备说:“您怎么能做这样的战斗动员,这会影响士气的。”

    “我有分寸,你不用担心。”我低声地对他说,然后咳嗽一声,面向战士们问:“有想留下的吗?想留下的,向前一步走;或者是举个手,说句话也行。”

    我说出这句话后,顿时出现了一片沉寂,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举手或者向前一步。

    “中校同志,”我的话让克罗希科夫有点恼羞成怒,他不满地说道:“面对凶狠的敌人,即使是刺刀抵到胸前,我们的战士也是不会退缩的。……”

    我抬起手制止了克罗希科夫继续说下去,然后又对战士们说:“既然大家不怕死,都心甘情愿地参与这次的行动。那么我把丑话说在前面,如果在战场上,有谁贪生怕死,畏缩不前或者临阵脱逃的话,”说到这里,我高高举起手中的冲锋枪,大声地说道:“我认识他,我手中的冲锋枪可不认识他。明白了吗?”

    “明白了!”战士们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好,出发!”我一声令下,战士集体来了个向右转,沿着战壕向前齐步走去。

    “中校同志,”我听见克罗希科夫在后面叫了我一声,我转过身去,看见他向我伸出双手,我也赶紧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手。在握手的时候,他真诚地说了句:“前途艰难,多加小心啊!”我感激地把他的手使劲摇了摇,松开手后,全然不管我的军衔比他高,郑重地向他行了一个军礼。敬礼的时候,我感觉到鼻子一阵阵地发酸,没等他还礼,我便转身去追赶走在前面的小分队,同时偷偷抬手抹去滑落脸颊的泪水。

    在积雪的森林里行军,寻找道路不易而且还很容易迷失方向。为了防止不小心跑到德军的阵地中去,于是每前进五百米左右,我们的小分队都会停下来,用指北针校正一下方向再继续前进。

    小分队分成三部分,阿吉带领两名战士作为尖兵,走在前方十来米的地方,为小分队开路;上士热利亚和另外三名战士落在后面十几米,为我们担任殿后的任务;而我,和一名狙击手、一名测绘员、一名背着通讯器材的通讯兵以及两名冲锋枪手走在了整个队伍的中间。

    半夜出发,到天亮时分,我们在积雪中前进了五六个小时,据测绘员行进的路程没有超过十五公里,直线距离估计更短。

    清晨的森林里开始起雾,我们的视野越发模糊。刚开始还能看到三四十米开外,到最后也就仅仅能看清五六米外的景物。我缩着脖子躲避着从树梢落下来的积雪,小心翼翼地带着部队在森林中穿行,用耳朵警惕地倾听着四周传来的动静。

    突然前面开路的战士慌慌张张地跑了一个过来,小声地叫着我:“中校同志!”

    “我在这里,”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也不敢大声叫,免得暴露了小分队的目标。等战士跑到我面前,我低声地问他:“出了什么事情?”

    “阿吉听见远处有动静,听声音想是大部队朝我们这边过来了。阿吉让我向您汇报一下这个情况,他自己带人已经埋伏起来,正在继续观察情况。”

    “后面的,快点跟上来!”我回头招呼着后来的四名战士,然后看了看左右站着的几名战士,说:“都跟我来。”

    向前跑出去十几米,看见了爬在雪地里的阿吉,我急忙扑倒在了他的右边,低声地问:“情况怎么样?听出来是什么样的部队了吗?”

    “我只听见一两辆摩托车的声音,剩下的人都在步行,估计是一支步兵部队。”

    我俩正说话的功夫,后面的战士也赶了过来,纷纷扑倒了在雪地上。因为我们都穿着白色的伪装服,趴在雪地上,如果不仔细看的话,还真发现不了我们。

    “准备战斗!”我低声地向所有人下达了命令。我扭头看了看趴在我右侧的狙击手,吩咐他:“如果待会我下令开火的话,你要负责把德军的指挥官打掉。明白了吗?”

    “明白了,中校同志。您就瞧好吧,只要德军的指挥官敢露面,我定能让他一枪毙命。”

    

第六十五节 敌后侦查(二)

    我趴在冰冷的积雪里,用望远镜观察着情况。雾气太大,几十米外就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中校同志,”趴在我旁边的阿吉捅了捅我,低声地问:“您看见了什么吗?”

    我放下了望远镜,摇着头说:“雾太大了,什么都看不清楚。”

    “需要我带人过去看看吗?”他征求着我的意见。

    “不用多此一举,”我再次摇摇头说:“反正他们正朝着我们的这个方向过来,来的是什么人,我们很快就能搞清楚。”

    脚步声越来越近,但是听不见任何人说话。我再次举起了望远镜观察情况,遗憾的是只能看见一群人影在雾气中晃动,看不清究竟是些什么人。于是我把望远镜递给了旁边的阿吉,让他看看来的究竟是些什么人。

    他刚看了一会儿,就兴奋地告诉我说:“中校同志,是自己人。”说完放下望远镜,便从雪地里爬了起来。

    “等一等!”我马上制止了他,要知道,这里可是敌占区,我军部队怎么可能大摇大摆地在这里行军呢?看到他重新趴在了雪地上,我不放心地追问道:“你刚才看清楚了吗,能确定是我军的部队吗?”

    “没错,中校同志。”阿吉异常肯定地回答说:“虽然雾气太大,看不太清楚。但我看清楚了走在前面的几个人穿的是灰色的长军大衣,和您前段时间穿的衣服一样。”

    “这里是敌后,随时要提高警惕,”听他这么一说,我觉得自己有些疑神疑鬼,赶紧向他解释说:“待会等他们过来后,你带人去和他们的指挥员联系一下。”

    “是。”阿吉非常爽快地回答着我,不过这次他没有站起来,还是老老实实地趴在了雪地上,继续举着望远镜观察情况。

    “啊?!”阿吉突然低声地惊叫了一声。我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不禁担心地问:“你不会是在我军队伍里看到了德国人吧?”

    “真的有德国人!”他说着把望远镜递给了我。在望远镜里,一群穿着灰色军大衣的我军战士,低着头机械地向前挪着步子,队列的前面,是一辆单人摩托,骑车的士兵戴着钢盔和挡风眼镜,穿着长长的军大衣,任谁一看,都能马上认出这是德军的打扮。

    这是怎么回事啊?我继续观察着情况,当越来越多的我军战士进入我视线的同时,我居然看到了几名拿着武器的德国人走在队伍的左右。我的神啊!看到这一切,我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这是我军被俘的战士,正被德军押着往他们的后方走。

    “阿吉,”我放下望远镜,回过头,看着旁边一声不吭的阿吉,吩咐道:“这是我军被俘的战士,德国人正押着他们去战俘营呢。让同志们做好准备,必要的时候,准备和这些德国人打一仗。”

    “明白,”阿吉答应一声,匍匐着离开了。

    “你过来一下。”我冲着狙击手低声地喊道。

    随着我的喊声,狙击手一声不吭地爬到了我的身边,眼睛看着我,等待着我的命令。

    “把枪架在这里,”我指了指旁边的一个灌木丛,说:“我一说开火,你就马上射击,明白吗?”

    “明白,中校同志。”狙击手非常干脆地回答着我。

    “不好意思,你叫什么名字?”我不好意思地问:“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不过我忘了。”

    “我叫阿古明特。”说着话,他已经把那支加了瞄准镜的莫辛纳甘步枪架在了灌木丛中。

    走在森林小道上的部队,已经完全进入了我的视线,清晰得不用望远镜也能看清一切。整支部队大概有一百多人,被俘的战士几乎穿的都是灰色军大衣,他们有的戴着钢盔,有的带着棉帽,有的甚至还光着头,不过都是一副垂头丧气的表情。我反复清点了押解他们的德国兵的数量,除了队伍前后两个骑摩托车的,中间只有五个端着冲锋枪的士兵。看到这一切,我不禁皱起了眉头,一百多苏军战俘,德军居然就派了七个士兵押送?

    “中校同志,”阿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爬了回来,低声地问我:“我们现在怎么办?”

    “打!”我异常干脆地回答说他。德国人才七个人,而我们有十三个人,有心算无心,这场伏击战是必胜无疑的。“狙击手的枪声一响,所有人立即开火,目标任选。”

    “是!”阿吉答应一声,又匍匐着去向战士们传达我的命令。

    “阿古明特,”我轻声地叫着旁边不远处的狙击手,“打掉队伍后面骑摩托车的德国兵。”

    “啪!”我的话音刚落,阿古明特的枪就响了。我从望远镜里看到,队伍后面骑摩托车的那个德国兵的头部爆出一团血雾,身体往后一仰,然后连人带车重重地摔倒在了雪地上。

    枪声就是命令,所有的武器一起开火,一连串的枪响过后,另外一个骑摩托车的德国兵,和靠我们埋伏地点这面的三个士兵都被打掉了。剩下的两个德国兵,因为在队列的另外一侧,我军被俘的战士挡在中间,我们无法开枪。而两人在枪响以后,就躲进了队伍中间,朝着我们埋伏的方向开枪还击。

    看到被俘的战士表情木然地站在那里不动,听任德国兵躲在他们中间向我们开枪,我就气得牙痒痒。这里毕竟是敌占区,不能把伏击战打成遭遇战,必须速战速决。于是我不知死活地站了起来,冲着那帮傻站着的战士们高喊:“快趴下!快趴下!都快趴……”

    没等喊完,我就背后一个人扑倒在地,与此同时,几发子弹打中了我刚才站立的地方,扬起了一连串的雪花。我扭头一看,原来是阿吉把我扑倒在地,我感激地冲他笑了笑,说:“谢谢你,阿吉,你刚救了我一命。”

    被俘的战士们听了我的喊声,这才回过神来,集体趴在了地上,把原本隐藏在他们中间的德国兵露了出来。对于狙击手来说,这是再好打不过的靶子,两声枪响过后,剩下的这两名德国兵毫无悬念地倒在了阿古明特的枪口之下。

    看到所有的德国兵都被干掉了,我带着战士从隐藏的地方站起身来,向那些被俘的战士们走了过去。

    “集合!”阿吉站在路边冲着那些才从地上爬起来的战士们大声发号施令。在他的口令下,战士们迅速地排成了整齐的四列队形。

    “你们是哪一部分的?”我走到队列前面,大声地问道。

    也许是我的伪装服上没有军衔的缘故,对于我的问话,没有人回答我。

    “中校同志问你们呢,怎么没有回答?”阿吉看不过去,上前一步来为我解围。

    “报告中校同志,”队列中走出一名佩戴着下士军衔的战士,回答说:“我们原来是第五集团军的,部队被合围,大部分的战士牺牲了,而我们剩下的人是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下,才会被俘的。”

    “行了,”我打断他的话,不满意地说:“我不是问你为什么被俘。且不说你们一百多人被七个德国兵押着走这样丢人的事,刚才德国鬼子躲在你们中间向我们开枪时,你们为什么不反抗?”听到我这样一说,那些战士们都羞愧地低下了头,不敢答话。

    “中校同志,”阿吉在旁边问我:“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热利亚,”我冲着后面喊了一声。

    “到!”上士答应着跑了过来,在我面前立正敬礼,恭恭敬敬地问:“中校同志,您有什么指示吗?”

    “我任命你为这支部队的指挥员,把他们带回到我军的阵地上去。有问题吗?”虽然我对这些战士刚才的表现很不满意,不过现在阵地上的兵力不足,让他们回去充实一下防线还是很有必要的。

    热利亚上士看了看前面站得整整齐齐的队列,犹豫了一下,才回答我说:“没有问题,中校同志。我保证完成任务。”

    

第六十六节 敌后侦查(三)

    热利亚上士带着部队,沿着我们来的道路离开。为了充实这支部队的战斗力,我还另外安排了三名战士和他同行。队伍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才发现里面居然还有不少的伤员,有的头上或手臂上都扎着绷带,有的还撑着一根树枝当拐杖。心里不禁暗自感到内疚,觉得刚才自己对他们的态度是否有点太过分了。

    “指挥员同志,我认识您。”一名战士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突然停住脚步冲我突兀地说了一句。

    “是吗?战士同志。”我漫不经心地说道。内疚归内疚,但是对他们刚才的窝囊表现,我始终记忆犹新,所以态度还是格外地冷漠。

    “前不久在波罗金诺地区,您到我们团里,亲自带领我们对德军进行过反击。并一直打到了高地上的战争纪念塔那里。”

    “有过这么回事。”

    “当时我还和您打过照面,你记得我吗?”他高兴地说道。

    听他这么一说,我不禁好奇地上下打量他一番,不过很遗憾,在我的印象中,我好像从来没见过面前这位战士,于是耸耸肩,摇着头说:“对不起,我好像以前从来没见过你。”

    “唉,指挥员同志,”他有些委屈地说:“当时在高地上,第四坦克旅和我们会师后,他们的指挥员到处找您,还是我去向您汇报的。您就不记得了?”

    想起来了!听他这么一说,我就完全想起来了!当时刚攻克了高地,我站在战争纪念塔下,正和押着几个被俘的法军士兵过来的巴甫洛夫在说话呢,这个战士就跑过来向我汇报,说第四坦克旅已经达到了高地,他们的指挥员正在到处找我呢。

    “嗯,我想起来了。”我点点头说,然后关切地问:“你们团后来怎么样了,你又怎么会被俘的呢?”

    “您离开的第二天,德军的步兵在坦克、大炮和飞机的掩护下,对我们的阵地进行了轮番攻击。战士们表现得格外顽强,打退了德军十几次冲锋,让他们在我们的阵地前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经过一天的战斗,左右两翼的阵地相继被德军突破,我们团被德军合围了。当天夜里,团长亲自带领我们突围。德军阵地上的火力很猛,带头冲锋的团长刚离开高地,就倒在了敌人的枪口下,壮烈地牺牲了。剩下的指挥员带着我们继续往前冲,可惜还是没能成功。部队被打散了,大部分战士牺牲了,剩下都被德军俘虏了。”

    “那么这支部队里,还有你们团里的人吗?”

    “没有了。”他摇摇头继续说:“他们早就被押往了敌人后方的战俘营,而我因为被编入了临时的工程队,负责为他们挖掘坟墓掩埋双方阵亡将士的遗体,或者修筑防御工事,直拖延到今天才把我和这些被俘的战士们一起送往战俘营。”

    “巴甫洛夫怎么样了?”

    “不知道,也许牺牲了吧。”

    “原来是这样啊!……”说到这里,我感觉有点无话可说了。

    “指挥员同志!”战士突然态度坚决地向我说道:“我能留下来和您一切战斗吗?”

    “为什么?”

    “我要为死去的战友们报仇!我亲手埋葬了多少同志,将来我就一定要把相同数量的德国法西斯匪徒也送进坟墓。”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点头说:“好吧,那你就留下吧。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萨波丘克中士,莫斯科人。”

    我们在森林里向南走了五百多米,直到用望远镜也看不见刚才的森林公路,我才命令队伍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原来崎岖不平的森林就不好走,再加上又有厚厚的积雪,所以经过刚才的急行军,我感觉到身上的内衣已被汗水打湿了,又湿又冷,停下来被寒风一吹,便感觉寒气钻身。

    小分队眼下连我在内,只剩下十个人。在队伍最前面的,还是阿吉中士,和他一起的两名战士分别是萨斯喀上等兵和莱昂杰夫上等兵;我身边是新加入的萨波丘克中士,狙击手阿古明特,报务员奥尔洛夫下士;这次在队伍后面的是卢金中士,雷斯达耶夫下士和斯戈里亚下士,他们三人都装备着冲锋枪。

    我走到了阿吉的身边,目前他是我在小分队里最熟悉和信任的人,所以尖兵的任务就一直让他担任。此刻,他正蹲在两棵白桦树中间的灌木丛里,警惕地注视着前方。我一只手按在他的肩头,轻声地问:“有什么情况吗?”

    阿吉扭了一下头,说:“没有,四周都很安静,没有什么动静。看来我们刚才的那场伏击,暂时还没有惊动德国人。”

    “待会儿我们该往哪个方向走?”

    阿吉掏出指北针测定了一下方向,然后用一支手指向右前方,说:“应该向那个方向走。走上大概两个小时,应该就可以看到一个小村子。如果村子还没有被德国人占领的话,我们今晚的宿营地就可以选在那里。”

    我提着冲锋枪,回到了萨波丘克中士和报务员奥尔洛夫下士面前。报务员轻声地问我:“指挥员同志,现在需要和集团军司令部联系吗?”

    我摆了摆手,说:“暂时不需要,等晚上宿营以后再说吧。”然后又面向萨波丘克,问他:“你知道雅斯纳亚波良纳是什么地方吗?”

    “啊?!”萨波丘克听了我的话,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我,说:“不会吧,指挥员同志。您难道不知道俄罗斯著名大作家列夫·托尔斯泰的庄园就在那里吗?!”

    “知道,知道!”我急忙掩饰着自己的无知,“这个我当然知道,我不过是考考你而已。”赶紧又把目光转向了阿古明特,问:“你的狙击枪重不重啊?”

    “不重。”阿古明特边说边举起了手中的武器,连举了几下,才接着说:“和普通的步枪一样,只不过多了一个瞄准镜。”

    我又踱到了三名冲锋枪手的面前,和他们都分别简短地聊了几句。

    作完一番巡视后,我才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我问报务员:“现在什么时间?”

    他挽起袖子,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回答我说:“现在是十一点零七分,我们已经在这里休息了五分钟了。”

    我看了看四周,浓雾早已散去,便向前一挥手,说:“出发!”随着我的命令,小分队又继续向前移动了。

    在雪地里向前又艰难地走了一个多小时,突然前面传来阿吉的声音:“有情况!”

    “停止前进!”我赶紧向小分队下达了命令:“原地隐蔽待命。”然后自己提着冲锋枪跑到了阿吉的身边,轻声地问:“这次又发现了什么?”

    “中校同志,你看,”他指着前方对我说:“前方三十米处,那是条才修建的临时公路。”

    “路上有什么情况吗?”我看到公路上空荡荡的,既看不见车,也看不见人。但我相信阿吉是发现了什么情况,才会向我们发出警报,所以特意问一句。

    “敌人的部队正朝这个方向来,这次可不是步兵,而是机械化部队。”仿佛为了是验证他所说的事实,公路上传来了马达的轰鸣声。敌人来了,我脑中刚浮出这个念头,身体已经本能地趴在了雪地上。

    不一会儿的工夫,我的视野里就出现了德军的坦克、装甲车、拉大炮的牵引车,以及满载着士兵的卡车,它们一辆接一辆,在这条崎岖不平的简陋的森林公路上向前行驶着。

    

第六十七节 敌后侦查(四)

    面对如此庞大的德军车队,我可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老老实实地趴在雪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毕竟我们潜伏的地点离公路太近了,如果有人站在路边,留心观察一下森林里,就不难发现我们留在雪地上的那一串串脚印。

    一辆指挥车毫无征兆地停在了路旁,车门哗地一声拉开了。我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心想难道我们被发现了?手指不禁搭在了扳机上,如果发现情况有什么不对劲的话,我就马上毫不犹豫地开枪。

    从车里走出一位戴大檐帽、佩戴红色领章的德军军官。他漫不经心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直接跳到了雪地上,点着一支烟,双手叉在腰间,背对着我们潜伏的位置,站在路边看着络绎不绝的各种车辆从他面前经过。

    虽然我对德军的军衔始终不太熟悉,但还是立刻认出这是一位将军。从他站的位置来说,这是一个绝佳的靶子,别说狙击手了,就是普通的战士开上一枪,都能把他撂倒。我极力抑制着自己开枪的冲动,同时心里在暗暗地祈祷,千万别有哪个队员一时手痒,冲着这位将军开枪。眼前的敌我力量悬殊,一旦打起来,那就是典型的以卵击石,别说德军的坦克,哪怕只是装甲车上的机枪冲我们扫射一通,就可以轻松加愉快地把我们消灭地干干净净。斯大林替身的卫队的全军覆没,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况且完不成上级交代的侦察任务,即使能侥幸干掉一名德国将军,对未来的战事也无济于事。

    车门里突然冒出一个戴船型帽的士兵来,他冲将军大声地说了几句什么,将军连忙把手里未抽完的香烟往雪地上一扔,几步便跨上了车,并砰地一声关上车门。不一会儿,这辆指挥车便汇入了前进的车流里。看着指挥车从我视线中消失,我不禁暗松了一口气,偷偷抬手抹去了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这支庞大的德军车队,足足用了一个小时才过完。如此规模的机械化部队进行调动,估计德军又打算在我军防线的某些地段发动一次大规模的进攻,这个重要的情报,等晚上宿营的时候,一定要及时通报给集团军司令部。

    我站起身来,刚想吩咐队员们继续前进,突然觉得鼻尖一凉,不禁伸手一摸,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雪了,是一片雪花飘落到我的鼻子之上。

    “下雪了,真是太好了!”旁边站着的阿吉兴奋地说道。“这场雪下得好啊,虽然给我们的行动增加了困难,但却给我们的行动带来了隐蔽性,我们现在就是在森林里大摇大摆地行军,也不用担心被德军发现了。”虽然他说得很有道理,不过在我看来,这个时候下雪并不是什么好事,那样一来,天会更冷,我们接下来要走的路会更难走。

    雪越下越大,西北风呼呼地猛吹着,鹅毛般的雪花往脸上乱扑,打得人睁不开眼,使得我们在森林中行走变得更加困难。原本半个小时就能达到的村子,可走了一个多小时,连影子都没有看到。

    “中校同志,”阿吉在我耳边大声地喊着:“照这样走下去,我们很容易走迷路的,还是停下来休息一下吧。”

    “好。”我答应一声,然后提高嗓子冲着大家喊:“停止前进,原地休息。”

    随着我的一声令下,小分队停了下来。大家都盯着我,等待着我的近一步命令。

    “萨斯喀、莱昂杰夫,”阿吉在旁边帮我发号施令:“你们抓紧时间,修一道雪墙,让我们可以临时避避暴风雪。”

    “是。”两名战士答应一声,取下背上背着的工兵铲,开始在原地挖雪。

    工夫不大,一堵半圆形的半人高的雪墙就修筑了起来,大家都蹲在了墙的后面,虽然雪花还是照样不停地飘落在身上,但西北风已经被墙挡住了,我们完全可以在这里等到大雪停了再走。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雪渐渐地小了下来,能见度比刚才强了许多。阿吉又凑到我的耳边说:“中校同志,我先带几个战士到前面去侦察侦察,您能雪完全停下来后,才带着剩下的人过来。行吗?”

    我看了看周围的蹲着的一群“雪人”,然后站起身来,掸掉身上的积雪,用望远镜四处看了看,看到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景物都差不多,如果瞎走一气的话,很容易在森林中迷路。但是老这样待着也不是办法,我们不可能在雪地里过夜,便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说:“好的,你先带几名战士,到前面去探探路,看能不能找到今晚宿营的地方。”

    “明白。”阿吉答应一声,带着萨斯喀、莱昂杰夫和阿古明特三人,在指北针的帮助下,踏雪前行。

    阿吉带着探路的小组走了以后,雪慢慢地停了下来。我问蹲在我身边的报务员奥尔洛夫:“能给集团军司令部发报吗?”

    奥尔洛夫调试了一下机器,然后非常为难地回答说:“好像不行,气温太低了,电台无法正常工作。”

    “指挥员同志,”一路上都沉默寡言的卢金中士突然开口说话,“雪已经停了,我们可以继续前进了。”

    听了他的话,我有些为难地说:“可是阿吉中士去侦察还没有回来,如果我们现在离开的话,我怕他们待会回来找不到我们。”

    “没有关系,指挥员同志。”萨波丘克在旁边为卢金帮腔说:“阿吉他们走的时间不长,大雪应该还没有把他们的足迹埋掉,我们顺着他们的脚印走,应该就能找到他们。”

    我听完他的话,转头看着面前的卢金,问:“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是的,完全正确。”卢金非常肯定地回答着我。

    继续大家都想继续往前走,就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于是我把挂在胸前的冲锋枪甩到背后。一挥手说:“出发。”然后我几个人就踩着阿吉的探路小组留下的脚印往前走。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前方突然传来了急促的枪声。我心里一紧,难道是阿吉他们和德军遭遇了?于是催促大家加快行军步伐,快步地向响枪的地方赶去。

    跑了没多远,我们就来到了森林的边沿。林外有个不大的村子,因为天色已经有点暗了,距离又隔得比较远,我只看见村边有几个人影在晃动,而看不清楚是什么人。我把冲锋枪摘了下来,提在手上,弯着腰继续向前冲。

    “是指挥员同志吧。”前方传来了阿古明特的声音。

    “是我。”虽然听见了自己人的声音,但是我还是不敢放松警惕,依然端着冲锋枪大踏步地向前方走过去。

    走近了,才看见原来刚才看见的人影,除了阿古明特,还有萨斯喀和莱昂杰夫两个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五六具德军的尸体,看来刚才他们就是和这几个德国兵在交火。我左右瞧了瞧,却没有看见阿吉,不禁担心地问:“怎么就你们三个人,阿吉中士在哪里?”

    

第六十八节 敌后侦查(五)

    听到我的问话,阿古明特转身指着后面一间亮着灯的屋子,大声地说:“指挥员同志,阿吉中士在那个屋子里。”

    “他跑到那个房子里去做什么?”我不满地问道。

    “请允许我详细向您报告!”阿古明特恭恭敬敬地回答说。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奉命到前面来侦察,意外地发现了森林外的这个小村子。因为发现村子里有德国人,所以我们没有冒冒失失地进村,而是躲藏在离村子一百多米远的森林里。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发现村子里驻扎着大概一个班的德国兵,应该是临时组建的守备队之类的。阿吉说反正敌人不多,可以找机会把他们全部都干掉。”

    我听到阿古明特说到这些,心里十分高兴,我对阿吉的这种主动求战的表现感到很满意,忍不住好奇地问:“你们的人数比他们少,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我们观察后发现,敌人都住在这个房子里。”他边说边指了指左边的一栋外表看起来还很结实的房子,“每隔半小时,就会有六个德国兵到村子里去巡逻,除了门口一个站岗的,剩下的都在屋子里休息。刚才巡逻兵刚走,就从屋里出来一个下士,看样子像是这群德国兵的头。他一出来就叽里哇啦地冲站岗的士兵说了一大堆话,然后就独自一人大摇大摆地去了亮灯的房子。阿吉估算了一下,除去巡逻和站岗的,还有那个下士,在屋子里剩下的人,不超过六个人。”

    “后来又怎么样了?”卢金他们几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了过来,边收集着德军尸体上的武器弹药边好奇地追问阿古明特。

    “阿吉让我在原地担任警戒,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动静,立刻开枪射击,然后他带着萨斯喀和莱昂杰夫,从其它地方偷偷地绕到那栋房子的后面。站岗的德国兵,穿着军大衣,背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在扫净了雪的大门外来回走着,一会儿搓搓手,对到嘴上呵呵热气,一会儿又原地跺跺脚,看样子冻得够呛。我看见阿吉手中握着匕首,弯下腰沿着墙根正悄悄地向他接近。到了哨兵的身后,他一个飞步上前,用手捂住了哨兵的嘴,然后用匕首往脖子上使劲一抹,哨兵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被他结果了性命。”

    “干得真是太漂亮了!”旁听者中有人不禁发出了感概。

    “可不,干得真是太漂亮了。”阿古明特继续接着说:“阿吉把哨兵的尸体轻轻地放在了地上,和两名战士来到门前,先冲我这个方向挥了挥手,接着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探头进去看了看,随即带头猛地冲了进去。三个人进屋后,除了传来几声惨叫声以外,就再也没有动静了。过了一会儿,阿吉他们三个都平安无事地出现在了门口。阿吉给我打了个手势,便向亮灯的房间去了,剩下的两名战士则负责刚才干掉的哨兵拖到屋里去。”

    “那刚才的枪声和这几个德国鬼子又是怎么回事?”我指着地上的德军尸体问道。

    阿古明特看了看地上的尸体,然后回答说:“萨斯喀和莱昂杰夫把哨兵的尸体拖进屋子后,正在打扫门口的血迹,没想到巡逻的德军却在这时候回来了。因为他们是从房子后面突然冒出来的,只要再向前走几步,转个弯就能看见萨斯喀和莱昂杰夫两人。因为形势危急,我来不及向两人示警,便抢先射击,撂倒了走在第一位的士兵。他们两人也算聪明,听见枪响,马上卧倒在地。遭到突然的袭击的德军巡逻队在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站在原地发愣,我趁机打了第二枪,又打倒了一个敌人。这一下德军发现了我的藏身之地,端着冲锋枪边向我这个方向猛烈射击边冲了过来。我就地打了几个滚,躲到了安全的地方,正准备重新瞄准射击,却发现萨斯喀和莱昂杰夫两人在德军的背后站了起来,冲着敌人的后背开火,没费什么力气就把敌人全打死了。”

    “干得不错!”我赞许地说了一句,然后问:“你们都没有受伤吧?”

    “没有!”三个人异口同声地回答说:“指挥员同志,没人受伤!”

    “啊~~~!”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惨叫声。我四处张望着,问大家:“刚才我好像听见一个女人在惨叫,你们听见了吗?”

    “听见了,指挥员同志。”报务员奥尔洛夫指着不远处亮灯的屋子说,“声音是从那个屋子里传出来的。”

    “不好,一定是阿吉出事了。”说着,我便提着冲锋枪朝那个房子冲了过去。因为惦记着阿吉的安危,到了门口,我一脚踹开了虚掩的房门,也顾不得观察一下室内的情况,就带头冲了进去。

    我冲进房间的时候,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就来到了屋子的中间。借助屋子里昏暗的蜡烛灯光,我发现床上有一具呈大字型躺着的赤身**的年轻女性的尸体,她的胸口上插着一把匕首,**已经被割去,鲜血染红了半边的床单。看到她死不瞑目的双眼里充满了绝望、愤怒的眼神,我的胸膛立刻充满了怒火,究竟是什么人干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

    我抬头一看,发现半裸着上身的阿吉,正一脸惊恐地站在旁边,手忙脚乱地穿着裤子。看到眼前的一切,我什么都明白了,原来刚才听到的那声女人的惨叫声,居然是阿吉的“杰作”。“你这个畜生!”我吼叫着冲到他的面前,用尽全身之力劈手一个耳光扇了过去。随即后退一步,把握住冲锋枪柄的右手使劲向上一甩,将枪口顶在了阿吉的脸颊上。

    阿吉连忙举起双手,高叫着:“中校同志,您这是怎么了?我是阿吉啊!小心您的枪别走火。”他因为高举起了双手,刚才还没穿好的裤子便滑落到了膝盖以下,露出胯下那还在一跳一跳抖动着的玩意。

    “你这个畜生,”我恶狠狠地骂道:“你还是人吗?你强奸了这个姑娘也就算了,居然还杀死了她。”

    “中校同志,您听我解释。”阿吉继续高举着双手,大声地为自己辩解着,“我杀的这是个贱货,她居然陪德国人睡觉。既然她是祖国的叛徒,我当然不能对她手下留情啦!”

    “到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狡辩。”听到他的狡辩,我更加怒不可遏,又用力把枪口向前顶了一下,把他顶得脸贴在了墙上,“你强暴并杀死了她还不算,居然还侮辱她的尸体,割掉了她的**,像你这种畜生留在世界上也只会害人,今天我要除掉你这个祸害……”我痛骂他的同时,不禁加大了手指压在扳机上的力度。

    “指挥员同志,不要啊!”几乎是在子弹出膛的那一刹那,枪口被扑过来的卢金推到了一旁,几发子弹都打在了墙上,产生的跳弹和砖石碎片在阿吉的脸上划出了几道血痕。我忽然感到裤子上溅上了一股温热的液体,低头一看,原来是阿吉被吓得小便失禁了。

    我叹了一口气,垂下枪口,后退两步坐到了身后的床边。低头往地上一看,发现刚才绊了我一下的东西,居然是具赤身**的男尸,尸体的身下有一滩污血,估计这就是刚才阿古明特说的那位德军下士。他应该是到这里找这位年轻的姑娘偷欢的时候,被阿吉干掉的。我猜测阿吉在干掉德军下士后,看到躺在床上的这位姑娘漂亮,才会色胆包天,趁机强暴了她,可能太投入了,以至于连刚才外面激烈的枪战都没听见。可我想不明白的是,完事后,他为什么会对这位姑娘下这样的毒手?

    看到我坐在床边沉默不语,屋子里的其他战士也沉默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如同一群雕塑。“卢金!”我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形,尽量地用平稳的口气对他说:“先找个地方把阿吉关起来,然后你带两名战士把这位姑娘好好地埋了。”

    穿好衣服的阿吉被莱昂杰夫押着走出了房间,卢金也带两名战士把用床单包裹好的女尸抬了出去。我暗自叹了一口气,这就是东西方文化的差异,如果换了在我所成长的那个国度里,军人犯下这样的罪行,为了严肃军纪,指挥员必要时可以使用杀一儆百的手段。而在这里,我最多只能关他的禁闭,而不能枪毙他,毕竟他不是临阵脱逃当逃兵,只是犯了点在他们看来不值得一提的小错误。

    我不知在床边坐了多久,直到卢金过来向我汇报,说姑娘的遗体已经遵照我的命令掩埋好了,并问我接下来还有什么吩咐。

    我想了想,对他说:“你先安排战士们找地方休息,然后再派人到村里去看看还有没有居民留下。如果有的话,把他们带到我这里来,我要向他们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

    卢金答应一声,向我敬礼后就出去了。

    “奥尔洛夫。”我大声地叫道。

    “我在这里,指挥员同志!”听到我的呼喊,报务员马上答应着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把发报机准备好,我们该给集团军司令部发报了。”

    “是,我马上准备。”

    

第六十九节 敌后侦查(六)

    报务员奥尔洛夫坐在桌边,手脚麻利地架设好了博多电报机,然后抬头看着我问:“可以开始了吗?指挥员同志!”

    我点点头,说:“开始吧。”

    报务员的手指在电报机的字键上灵活地跳动着,狭长的字条出现了一长串的“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

    对方的答复很快便出现在了狭长的字条上:“集团军司令员罗科索夫斯基同志将同您通话,请您等一下。”

    等待了一两分钟,电报机又开始活跃起来,吐出来的字条上写着:“您好!”

    “您好!”不用我吩咐,奥尔洛夫马上回复了对方。看到这样的场景,让我多少找到了一点聊QQ的感觉,双方的报务员通过电报机,把我们想聊的内容一字不差地通过电报机传达给对方,而电报机吐出的狭长字条所显示的就是我们全部的聊天记录。

    “奥夏宁娜同志,你和你的小分队到达什么地方了?”罗科索夫斯基开门见山地问道。

    “我们已经到达了雅斯纳亚波良纳附近的一个小村子,明天就可以展开侦察工作。”

    “一路上顺利吗?”

    “我们在路上除了和德军发生过两次小小的战斗外,都很顺利。”

    “有人员伤亡吗?”司令员又关心地问。

    “没有,一个伤亡都没有。经过这两次战斗,我们共消灭了二十来个德国鬼子,还解救了上百名被俘的战士,我已经安排小分队的战士带领他们返回我们的设防阵地。”

    “干得漂亮!不过不能骄傲哦,你要认真地组织好侦察工作,一定要为我们不久即将进行的战斗提供准确的情报。”

    “明白!”我回复完对方,突然想起白天在路上见到的那支庞大的车队,便又向报务员口述:“我们今天在路上遇到了一支德军的机械化部队,从车队的规模上看,应该是个装甲师,他们正在向东北方向推进,估计是打算对我军的阵地发动新一轮的进攻。”

    电报机突然沉默了,迟迟没有任何反应,过了很久,字条又开始爬动。我一把抓起字条,看见上面印着:“依你的估计,德军会在什么样的地段发动新的攻势?”

    罗科索夫斯基的这个问题一下把我问住了,这支德军部队又不归我指挥,我哪里猜得到他们打算进攻哪里?不过既然司令员都这样问了,我不回答也不行,考虑了还一阵才含糊地回复说:“我估计德军的进攻重点,还是在潘菲洛夫师的防御地段。”我这样说并非无的放矢,在我所知的历史里,潘菲洛夫师虽然组建的时间不长,却通过莫斯科保卫战而一战成名。作为第十六集团军和德军作战的主力部队,他们几乎在该集团军的所有防御地区都做过战,并并屡屡重创德军,最后因这骄人的战绩,被斯大林亲自授予近卫第八师的光荣称号。

    “你估计得不错,德军在今天白天用125辆坦克组成了一支强大的坦克突击集团,在航空兵的支援下,对潘菲洛夫师防守的沃洛克拉姆斯克公路发动了疯狂的进攻。虽然战士们进行了顽强的战斗,但是敌我力量悬殊,到傍晚的时候,沃洛克拉姆斯克的车站被德军占领了。如今潘菲洛夫将军正在组织反击,试图把占领车站的德军赶出去。”

    “凭第316师目前的兵力来说,即使把德军赶出车站,也很难守住。”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他虚心地咨询着我的意见,丝毫没有那种上级对下级的那种盛气凌人。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战斗,316师的炮兵已经损失严重,已经不足以对付德军投入战场的那部分兵力。我觉得必须尽快地补充新的炮兵部队,才能挡住德军装甲部队的进攻。”

    “我上午和朱可夫通过电话,已经从他那里争取到了两个37毫米高炮团。这两个团的指挥员刚向我报到,正在指挥部里等待我的下一步命令。”

    “37毫米的高炮对付德军的坦克足够了。”

    “那好,我马上派一个高炮团到潘菲洛夫师里去。就这样吧,祝你好运,早日凯旋归来。”然后电报机的字条就停止不动了,意味着这次的通讯正式结束。

    “指挥员同志,”刚结束和集团军司令部的联络,突然听见了萨波丘克的声音,回头一看,他扶着一位包着头巾的老太太站在门口。看见我注意到了他,他才接着说:“我从村子里找到了这位大婶,她可以为您提供一些有用的情报。”

    我把老太太让进屋里,端了一把椅子过来,招呼她坐下,并为她倒上了一杯茶,才开口问:“老太太,请问该如何称呼您呢?”

    “我叫阿尤娜,是这个集体农庄里的人。”

    “农庄里还有多少人留下来啊?”

    “大多数的人都疏散到后方去了,农庄里还剩下十几户人。”

    我“哦”了一声,接着问:“德国人占领这里有多久了?”按照我的想法,接下来的桥段,应该是沦陷区的人民看见了自己的部队,立刻在自己人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敌人对他们的迫害等等。我脑海中正在盘算着待会该如何安慰这个老太太。

    “快一个星期了。”没想到她却表情冷漠地回答我。

    “这段时间的日子过得很苦吧?”我努力把她的思路往我设想的桥段上引,这样待会打听德军情报的时候,她才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怎么会呢?”她有些不满地说,“德国人有什么不好,他们来了以后,不光不偷不抢,看见我一个孤老婆子生活不便,还每天派人来帮我跳水劈柴呢。”

    “啊?!”她的话把我雷得外焦里嫩,我不禁怀疑占领这个村子的是德国法西斯吗?我怎么感觉她嘴里说得那些人像是人民子弟兵啊。

    我咳嗽一声,岔开话题,接着问:“村子里有多少德国人?”

    “好像有十几个吧,就住在旁边的那栋房子里。”她好像想起了什么,站起身来,四处张望着,高声地喊:“依杨娜!依杨娜!!你在哪里啊?”喊了几声,见没人回答她,便开始自言自语地说:“都这么晚了,依杨娜会跑到哪里去呢?她平时这个时候都在家里呢。”

    依杨娜,听到这个名字,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暗想不会是被阿吉杀死的那个年轻姑娘吧?便上前一把拉住老太太,问:“阿尤娜,依杨娜是谁啊?”

    “还能是谁?”她不满意地回答说:“你们住在她的房子里,难道还不知道她是谁吗?”然后又自言自语地说:“她平时很少出门的,怎么今天会不在家里呢?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吗?”

    听她这么一说,我不禁有些慌乱起来,原来刚才被阿吉杀害的那个姑娘真的是她口中的依杨娜。我急忙岔开话题,说:“也许她临时有什么事情出去了吧,没准她过一会儿就回来了也说不定。”

    老太太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看得我越发地慌乱,看到我如此紧张,老太太顿时恍然大悟,然后猛地冲过来抓住我的衣领,使劲地摇晃着,大声地质问我:“我明白了,你们一定是发现她和德国人打交道,才杀死了她。你说是不是!是不是啊?你们这帮畜生!”

    面对愤怒的老太太,我一时间无言以对,只能听凭她紧紧地揪住我的衣领不放。旁边的萨波丘克和报务员看到这种情形,赶紧扑过来抓住老太太,拼命地想扳开老太太的手。

    两个人把老太太拖出了房间,我无言地跌坐到了床沿上,茫然不知所措,阿吉闯下了这样的滔天大祸,我该如何处理他呢?

    

第七十节 敌后侦查(七)

    我不知在床边坐了多久,还没有看见报务员和萨波丘克回来,便忍不住站起身来,拉开房门走到了屋外。

    我站在屋外的雪地上,看到东北方向有多处火光,把天空映成了一片紫红色,还不时地传过来隆隆炮声,好像夏天的闷雷一样在天际滚动。但是我无法了解战事的真实情况,不知道这是我军还是德军放的大炮。

    身后的雪地上传来咔咔地脚步声,由远而近。我转过头去,借助屋子里透出来的灯光,看清只有萨波丘克独自一个人走了过来。他的身后既没有报务员,也没有刚才的那个老太太。“我的报务员奥尔洛夫在哪?”我冲他高声地问道。

    他指了指远处的一栋房子,说:“我俩把老太太送回她的房子去了,奥尔洛夫正陪着他,我怕你担心,先回来向您报告一下。”

    “你觉得我该如何处置阿吉?”我见周围没有外人,也就不绕圈子,开门见山地问他。

    “处置阿吉?为什么要处置阿吉?”他听我这么一问,有些诧异地盯着我,不以为然地说“阿吉只是杀死了一个陪德国人睡觉的女人,又不是在战场上当逃兵。您已经关了他的禁闭,这样的处罚就足够了,还要怎样处置他啊?”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知趣地闭上了嘴,文化差异太大,国情也不同,所以很多事情的处理方式也有着天壤之别。如果在另外一支军队,对阿吉的处理方式我早已烂熟在胸,就是先把全村人都召集到晒谷场,向他们声泪俱下地检讨自己御下不严,才发生了这样令人痛心的事情,为了严肃军纪必须严惩凶手。接着再一挥手,立马会有两名战士把五花大绑的阿吉押了过来,等我历数完他所犯的罪行后,就押到一旁去枪毙以平民愤。虽然会有人为他求情,让我看在他曾经立下过赫赫战功,希望能功过相抵饶他一死,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这时也许会有个别的村民被感动,站出来来为他求情。但是为了体现我军军纪严明,最后我还是会挥泪斩马谡,他始终是难逃一死。不过他在临死前通常会喊上几句诸如“弟兄们帮我多杀几个鬼子,”“每逢清明时在我坟头上烧几张纸”之类的套话。但在这个国度里,发生了这种事情,对凶手最重的处罚不过是关上几天禁闭,然后再臭骂一顿了事。在战争中死亡的人数以万计,谁会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之死而大做文章。

    我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对萨波丘克说:“你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出发去侦察呢。”他向我敬了个礼,转身正准备离开,我赶紧又在后面补充一句:“记得让卢金四点来叫醒我。”

    回到屋子里,我看了看刚才曾一度坐过的木床发呆,坐是一回事,但是让我躺在上面睡觉就是另外一码事啦。虽然德军下士和年轻姑娘的尸体都已经搬走,床上和地上的血迹也清理干净了,但我始终感觉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如果要让我在这张才死了人,还是凶死的人的床上睡觉,我可没那个胆量,我还怕半夜做噩梦呢。思前想后了半天,还是坐到了电报机前的圈手椅里,然后趴在桌上闭目养神。

    卢金中士在规定的时间把我叫醒,我简单地洗漱过后,来到了屋外,看见小分队已经集合完毕。除了被关禁闭的阿吉,其余的八名战士都在这里。

    我提着枪在整齐的队伍前走了两个来回,突然觉得去侦察用不了那么多人,便开始向他们发出一系列的命令:“奥尔洛夫,这次侦察你就不用去了,留下来和集团军司令部随时保持联系。”

    “是。”他大声地回答着我。

    “萨斯喀,莱昂杰夫,”我冲着队尾叫着另外两名战士的名字。

    “到!”两人异口同声地答应着,向前迈出了一大步。

    “你俩留下负责看守阿吉,不准他离开一步。听明白了吗?”我这样安排是因为这两名战士一直和阿吉在一起,彼此间的关系相对要好一些,让他们看管阿吉,相信两人不会有为难阿吉的行为。

    “是。”两人回答得非常干脆。

    小分队在森林里走了没多久,天空便开始下雪。天气可真冷,风夹着雪粒打在我的脸上,象针尖刺骨,象小刀割面,我们吃力地在没膝深的积雪里艰难地行进着。在这漫长的路上,等待着我们是什么?会遇到些什么敌情?会遇到什么样的敌人,狡猾的还是愚蠢的?这都是事先无法料定的。

    “中校同志,我们休息一下吧。我们这样在黑暗中冒雪前进,很容易迷路的。”卢金中士凑到我的耳边,低声地提醒着我。

    我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战士们,虽然看不清楚大家的面孔,但可以清晰地听到后面战士粗重的喘息声,看来大家都累得够呛。于是我果断地向后面下达了命令:“原地休息,等天亮了再走。”

    战士们七手八脚地把雪扒开,开始修砌起雪墙来。我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下远处的地形,隐隐约约地发现前方好像有条公路,不过路上静悄悄的,没有任何车辆和行人通行。低矮的雪墙砌好后,我们都蹲在了后面躲避寒风。在短暂的沉寂之后,开始有人低声说起话来,借以打发时间等待黎明的到来。

    “卢金中士,您在部队里待了多长时间了?”因为这里靠近公路,虽然暂时没有车辆通行,但为了防止暴露目标,我还是压低了声音说话。

    “三年了。”卢金也同样压低声音回答我。

    “以前打过仗吗?我的意思是,在这场战争爆发前,您打过仗吗?”

    “打过的,还曾经在战斗中负过伤。”

    “在什么地方打的?是哈拉哈河吗?”听他说以前打过仗,我理所当然地想到当年让朱可夫一战成名的诺门坎战役。

    “不是,是在布列斯特地区。”

    “布列斯特?你跑到那里去做什么,打德国人吗?”布列斯特这个地方留给我的印象太深了,要塞里的守军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仍旧在坚持战斗,所以一听到这个地名,就让我感到非常地惊奇。

    “恰恰相反,中校同志。我们不是到那里打德国人,而是和他们会师,消灭我们共同的敌人——波兰法西斯。”说到这里,他开始努力地回忆起来:“我记得那天是1939年的9月17日,我们和德国国防军在布列斯特胜利会师,俘虏了上万的波兰士兵,并在25日举行了联合阅兵仪式。”

    “啊!”他所说的一切让我大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苏德军队会在波兰的领土上会师啊?布列斯特要塞不是一直是苏联的领头吗?

    没等我想出个所以然来,突然一阵汽车的马达声由远而近地传过来,打断了我的思路。我赶紧站起身来,循声望去,只见从远处开来几辆带篷的卡车,强烈的车前灯,在黑暗的夜色中,射得老远。这些卡车先是顺着公路开,开了一段路,然后突然掉头直朝我们隐蔽的地方开了过来。

    “奇怪,这些德国人想干什么?”我不禁自言自语地说道。

    “不会的,我们是临时决定在这里隐蔽的,德国人绝对猜不到我们会在这里。”卢金趴在我身边,眼睛注视着敌人的车辆,轻声地对我说道,同时打开了手中冲锋枪的保险。

    我低下头,冲着蹲在雪墙后面的战士们低声吩咐道:“大家做好战斗准备!”

    “是!”战士们答应一声,绕过雪墙趴在了雪地上,纷纷打开了手中武器的保险。

    “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开枪。”虽然我刚才命令大家做好战斗准备,但不清楚德军这几辆的卡车上究竟有多少人,我担心有谁会忍不住贸然开枪,一旦我们隐蔽的地点暴露了,那样就不得不和优势的德军打一场硬对硬的遭遇战,这可就有些得不偿失啦。所以我才会补充一句,打算观察一下情况再见机行事。

    亮着灯的卡车,慢腾腾地在森林里行驶着,借助汽车的灯光,我意外地发现原来在森林中间,居然还有那么大的一片开阔地。

    卡车摇摇晃晃地在行驶了一段距离,便停了下来。四辆卡车一字排开,都没有灭掉车灯,在车前的雪地上照出一个宽大的苍白的扇面。

    车停稳当,随即从车上跳下的不少穿着军大衣,戴着钢盔,端着冲锋枪的德军士兵,他们下车后,迅速地跑步到车前站成了一排。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啊?”卢金在我的耳边轻轻地问。

    看到德军排队的这种阵势,我也是一头雾水,搞不清他们究竟想干什么,只是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冲锋枪,一声不吭地盯着前方的这些德国兵。

    就在这时,从车后走出五个衣衫褴褛的人,由于隔得远,光线又暗,只能勉强看出是我军的战士,至于是些什么人就无法看清楚了。他们有的头上缠着绷带,有的柱着拐杖,被德国兵用枪逼着,在没膝深的雪地里艰难地往前走,走得很吃力很缓慢。

    “啊!他们要杀人,我们怎么办?”耳边又传来卢金低而焦急的声音。

    我只是盯着前方,依然是一言不发。我心里清楚地知道自己担负着什么任务,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面前的德军至少超过五十人,凭我们六个人能打得过他们吗?如果听任感情行事,后果不堪设想。但是我看到眼前的一切,还是忍不住心跳加快,握住冲锋枪的手,也因为紧张而抖个不停。

    五个人背对着我们,在德军的卡车前面站成了一排。这个时候从右边第一辆卡车的驾驶室车门打开,从上面下来一个戴大檐帽的军官,向着被俘的我军战士走过来。我目测了一下距离,不超过四十米,我们这里任何一个人开火,都可以轻松地把他撂倒。看着他朝我们这边越走越近,我几乎就要忍不住冲隐蔽在旁边的阿古明特下达开火的命令了。但是我最终还是忍住了,我低声地向周围的战士们复述我刚才的命令:“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开枪。”

    德军军官走到了被俘战士的前面看了看,然后转身走到了一旁,高举起右手,向他的士兵们大声地发号施令。随着他的号令,德军士兵纷纷抬高了冲锋枪的枪口。

    “敌人要开枪了,我们怎么办?”卢金焦急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开枪。”我有气无力地重复这空洞的命令,这些即将倒在敌人枪口下的人,都是自己人,都是我们的同志。看着自己的同志被敌人残酷地杀害,却不能加以援救,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痛苦的事情吗?……

    随着德军军官的右手猛地劈下来,士兵们手中的冲锋枪猛烈地开火了。五名战士剧烈地抽搐着无力地瘫软下去,一头栽倒在了雪地上。

    “该死的德国鬼子。”我听见身边卢金低声地骂了一句,扭头一看,正好看见他把冲锋枪架在了雪地上,闭上一只眼睛瞄准前方的敌人正准备开火。我一把抓住他的枪管,低声地呵斥他:“我不是说过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开枪吗?你想违抗命令吗?”听到我这样说,他无力地松开了手中的冲锋枪,狠狠地一拳砸在了雪地上,把头埋进雪堆无声地抽泣起来。

    德军行刑完毕,那个军官又走上前,拔出手枪冲着倒在地上的几名战士每人补了一枪。确定没有人能活下来以后,他才转身招呼士兵们上车。等德军全部上车后,卡车掉过头又顺着原路开走了。

    我看着卡车上了公路,开出大概有两三百米远的距离,便立即从隐蔽的地方跃起身来,提着冲锋枪不顾一切地向前猛冲,率先扑向被枪杀的几名战士的遗体。

    几名战士躺在微微发光的雪地上,身下的血迹正在慢慢地扩大。卢金上前把第一个战士的遗体扶起又放下,把第二个战士的遗体扶起又放下,……等翻遍了五名战士的遗体后,他跌坐在雪地上,带着哭腔说:“他们都牺牲了。中校同志,您为什么不让我开枪啊?”他说这话时,我瞥见周围几名战士的脸上也露出不满的神情,纷纷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中校同志做得对,”没等我说话,旁边有人先开始为我辩解:“在当时的情况下,德军比我们多好几倍,我们就算开枪,也不一定能救下他们,还白白地把我们这支小分队搭了进去。”我向说话的人一看,原来是萨波丘克。

    “中校同志,如果不是您一再下令不准开枪,我至少能打死好几个该死的德国鬼子!”也许是看见战友在自己面前牺牲,愤怒、悲伤冲昏了他的头脑,他的情绪才会变得如此的失控冲动,居然敢当面顶撞军衔比他高出许多的我。

    “你是老战士了,别像新兵一样那么容易冲动。”我低声地批评着他。

    他站起身来,用恶狠狠地目光盯着我,吼叫着:“你没看见该死的德国鬼子刚才都干了些什么吗?”

    “拿上我的冲锋枪,”我把手中打开保险的冲锋枪扔给了他,冷笑着说:“德国鬼子的卡车还没有开出多远,你可以追上前杀个痛快,我带全体战士们掩护你!去啊,去杀光他们,为这些遇害的同志们报仇。”

    卢金握紧冲锋枪的双手颤抖起来,我接着说道:“去吧,不用考虑我们以后要执行的任务,也不必考虑小分队的其他人,他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卢金向四周望了望,原本支持他的那些战士看到他的目光望向自己,纷纷地向他摇摇头。最后他无助地望向了我,突然把枪往雪地上一扔,抱着头蹲在地上低喊道:“他们不是人,他们简直是一帮畜生!”

    萨波丘克弯身捡起了冲锋枪,同时拍拍卢金的肩膀,轻声地说:“起来,朋友!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我们的同志不会白白地牺牲,我们一定会为他们报仇的。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任务等着我们去完成。”

    “明白!”卢金咬牙切齿地站了起来,抹去脸上的泪水,走到我的面前立正敬礼,向我道歉说:“对不起,中校同志!刚才我太冲动了,以后我一定会坚决地服从您的命令的。”从萨波丘克手中接过我的冲锋枪,在递给我的时候,又补充了一句:“我是绝不会放过刚才那帮德国畜生的。”

    “阿古明特,牺牲的都是些什么人?”看见卢金已经安抚好了,我便问蹲在地上查看牺牲战士身份的狙击手。

    “中校同志,从他们的领章看,都是些政工人员,其中还有一位团政委呢。”阿古明特抬头回答我。

    听到说是政工人员,大家都沉默了下来。我明白大家突然沉默的原因,在整个苏德战争中,政工人员始终是一个不讨好的角色,他们对军事一窍不通,但却拥有军队的绝对指挥权。有些战役之所以会输得那么惨,和一些政工人员在战场上的瞎指挥也分不开。

    记得我当初还在列宁格勒的军医院里养伤时,曾在餐厅里认识了一名坦克兵少尉。他曾向我谈到过有关政工人员瞎指挥的事情。当时他们团奉命向德军进行反击,但因为燃料和弹药的不足,部队集结后迟迟无法发动进攻。就在这时,一名政治委员来到了部队里,不由分说地把团长叫去臭骂了一顿并开枪打死了他,然后让副团长接替了团的指挥,立刻向德军阵地发动进攻。副团长没有办法,只能率领全部的坦克发起了自杀冲锋。很多坦克开到一半的路程,就因为没有燃料被迫停在了战场中间,成为德军飞机和反坦克火力的靶子。少尉所驾驶的坦克也被德军的反坦克手炸毁,除了他以外,其余的乘员都牺牲了。给我讲完这个故事的第二天,这名坦克手少尉就失踪了,直到我出院都没有再听到他的半点消息。

    “我们该怎么办?”卢金问道,可能是发现刚才牺牲的都是不讨人喜欢的政工人员,所以他也变得犹豫起来。

    “毕竟都是我们的同志,”我虽然心里也很讨厌这些政工人员,但是身为一名校级军官,很多该说的场面话还是要说:“挖个坑把他们安葬了吧。”

    我先安排阿古明特和萨波丘克去公路边警戒,然后才让剩下的人挖坑。雷斯达耶夫和斯戈里亚两人一起动手,先用工兵铲挖开厚厚的积雪,再使劲地凿开冻得坚硬的土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挖出一个能容下五个人的浅坑。卢金上前搭手,把五名政工人员的遗体逐一放进了坑里。

    掩埋好他们的遗体,并在坟上做上了记号,以便将来可以辨别。办完这一切,我把小分队集合了起来。我站在坟墓前,带头向这些牺牲们的同志们默默地行了个庄严的军礼,等其他的人也敬完礼后,才率领小分队继续向着那不可知的目的地前进。

    

第七十一节 敌后侦查(八)

    天色依旧半黑,森林里一片寂静,能听到的声音,只有我们在雪地中行进的脚步声。

    刚才所见到的那一幕,严重地影响了我的心情,以至于在行军过程中我都一声不吭,只是机械地踏着前面战士留下的脚印往前移动着。

    卢金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不时地停下来,用指北针检查一下我们前进的方向是否正确。

    在没膝深的雪地里行军,原本就是一件累人的事,再加上我心情沉重情绪低落,走着走着,就感觉累得喘不过气来了,忙紧走几步,追上前面的卢金,问:“我们走了多久了?”

    卢金停住脚步,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然后回答我说:“四十分钟,我们大概走了两三公里,直线距离也有一公里左右。”

    “那我们还有多长时间能达到雅斯纳亚波良纳?”

    “如果照这个速度走下去的话,大概还要用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听到这个时间,我的头都大了,别说两个小时,就是两分钟我都坚持不了。正好看见前面有棵倒伏的白桦树,赶紧向小分队下了一道命令:“部队停止前进,原地休息!”说完,我便直奔那颗白桦树,用手三下五除二地拨掉了上面的积雪,然后不顾形象地一屁股坐在了那冰凉冰凉的树干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听到我的命令,大家纷纷停下了脚步,四处找地方坐下休息。阿古明特左右瞧了半天,走到我的身边,问了一句:“可以在这里坐下吗?指挥员同志。”看见我点头同意后,也学着我的样子,掸掉树干的积雪后坐了下来。他坐下后,先把带瞄准镜的步枪平放在大腿上,然后从军装的口袋里,掏出半个已经被压得扁扁的面包啃了起来。

    看到他吃得津津有味,我的肚子也非常配合地咕咕叫了起来,我这才想起来今天还没吃过早饭,赶紧打开背着的挎包,从里面掏出一包面包干来。刚啃第一口,就觉得这冻过的面包干实在太硬了,在嘴里嚼了半天也难以下咽。我有心学学志愿军战士,像他们那样吃一口炒面吃一口雪,便弯腰从地上抓起了一把雪,想团成一团咽进去。天气太冷了,我捏了半天,也没能将手掌中的雪粉捏成雪团,只能直接一把塞进了嘴里。没想到一进嘴,居然不小心呛到了,立马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嘴里含着面包渣全喷了出来。阿古明特把步枪倚在树干上,伸手过来轻轻地为我捶背,坐在对面的雷斯达耶夫也将他正喝着的水壶递给了我。

    我接过水壶,先闻了闻壶口,看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看到我的这个小动作,雷斯达耶夫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指挥员同志,您放心,这壶里装的是水,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我从来不喝酒。”

    听他这么一说,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赶紧捧起水壶,就着壶口猛灌了几口。温热的水一进喉咙,立刻冲淡了想咳嗽的感觉。又喝了几口,把嘴里残余的面包渣都冲到了胃里,才盖好了水壶的盖子,重新递还给了雷斯达耶夫,说了声:“谢谢!”

    “指挥员同志,有人朝这边过来了!”旁边突然传来了卢金的声音。

    “隐蔽!”不知道谁低声喊了一句,于是所有的人都趴在了雪地上。

    “哪个方向来的?”我爬到了卢金的身边,着急地追问着。

    “是西南方向。”我们一直是向西南方向行军,所以他一说方向,马上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地方。看来刚才我们集体卧倒的地方还正确的,倒伏的树干正好为我们提供了掩护,我扒开树干和地面直接的积雪,用望远镜从空隙中观察着森林里的情况。

    冬天的白桦林里无遮无拦,视野开阔,能看到很远的地方,但是我看了老半天,也没见到移动的人影。侧耳倾听了一会儿,依然是一片寂静。心里不禁开始埋怨卢金有些大惊小怪,没准他是把树梢积雪落下的声音听成了有人走路的声音。

    “哪里有人啊?我怎么看不见。是不是你刚才听错了。”我不满地问着卢金。

    “不会错的,我隐约听见有人在雪地里行走的脚步声。”他用非常肯定的口吻回答我,随即接过我手中的望远镜,趴在树干上仔细地观察着森林里的动静。

    过了不到十秒钟,他突然兴奋地说:“我看到了,有四个人正在朝这个方向过来。”然后把望远镜递回给我,指着前方对我说:“就在十点方向。”

    我举起望远镜,半蹲在雪地上,朝着卢金说的方向看了过去,两百来米外果然有几个人正在向这边快速移动。我数了一下,不多不少,正好是四个人。因为他们的身影不时地被白桦树挡住,我无法看清他们究竟是自己人,还是德国人。

    阿古明特不等我吩咐,就把狙击枪架在了树干上。我估算了一下双方力量的对比,觉得这四个人就算是敌人,也能把他们全部干掉,便低声地给阿古明特下命令说:“做好射击准备。我一下命令,就开枪射击。”

    我把望远镜递给了卢金,然后吩咐其他几个人:“做好战斗准备,一个都不能放跑。”

    大家非常简短地回答说:“是!”

    “指挥员同志!”卢金突然轻轻地叫我。

    “什么事?”我回头看着他问。

    “是我们自己人,你看,他们都穿着我军的军装。”说着,他又把望远镜递给了我。

    “自己人?!”我接望远镜的时候,还是用怀疑的口吻问:“你确定你没有看错吗?”

    “没错,指挥员同志。”回我话的不是卢金,而是趴在一旁的阿古明特。他关上了狙击枪的保险,用肯定的口吻对我说:“我从瞄准镜里看得很清楚,是自己人,其中一个还是我们316步兵师的少尉呢。”

    “我过去叫他们,免得他们待会儿走远了。”卢金说着就想站起身来。我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低声地说:“别急,等他们过来再说。他们这个时候属于精神高度紧张,没准看见你突然冒出来,会不由分说地向你开枪的。”卢金听我这么说,也就没坚持,继续保持着原有的姿势趴在了树干上,等待着那四个自己人的到来。

    随着踩在雪地上的咔咔声越来越响,即使不用望远镜,也能清晰地看清那四个人的面目。他们穿着土黄色的短皮大衣,手中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边走边警惕地四周张望着。

    当他们走到离我们还有不到二十米远的地方时,突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隐蔽!”四个人马上散开,都躲到白桦树后面去了。过了一会儿,我又听见一个声音在问:“少尉同志,出什么事了?”

    “前面的雪地上有脚印,附近一定有人。”那个躲在树后的少尉回答着那个问话的士兵。

    “喂!同志们!”卢金大叫了一声,但是没有贸然地站起身来。

    树后响起了一阵推动枪栓的哐啷声,接着有人厉声问:“什么人?统统不许动!”

    卢金扭头看着我,低声地征求我的意见:“指挥员同志,我能过去吗?”

    “去吧。”

    也许是看到我们这边没有回答,对面的那个少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统统不许动,只准一个人走过来。”

    卢金高举着双手站了起来,大声地说:“少尉同志,请不要开枪,是自己人。”然后他跨过树干,朝着对方隐蔽着的白桦树走过去。

    “卢金,是你吗?”看到他走过去,对面突然响起一个惊喜的声音,听声音就是刚才最先说话的那个人,接着我看见一个人从隐身的白桦树后面冒了出来,把步枪把肩上一挎,快步地向卢金跑了过来。两人很快就拥抱到了一块,我远远地听见卢金在大声地说:“伊沙耶夫,我的朋友,能见到你我真高兴。”

    两个朋友的相聚,顿时化解了双方彼此间的戒备。先是躲在白桦树后面的三个人站出来,把枪都挎到了肩膀上。然后我们这边的人也纷纷站起身来,跨过树干往他们走了过去。

    那个少尉走上前,大声地冲着我们问:“哎!我说,你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卢金松开他的朋友,上前向那位少尉立正敬礼,大声地报告说:“报告少尉同志,我们第十六集团军的侦察员,奉命到敌人后方来侦察的。”

    “侦察?”那个少尉嘟囔了一句:“这里连个敌人的都没有,有啥可侦察的?”

    “您说什么?”我听到他后面的这一句,赶紧走快几步,到他面前问:“您刚才说什么?您是在说这儿附近没有敌人?”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冷冰冰地问:“您又是谁?”

    “这位是我们侦察小分队的指挥员,奥夏宁娜中校。”卢金主动向少尉介绍了我的身份。

    少尉羞得满脸通红,赶紧在我面前立正敬礼,用歉意的口吻说:“中校同志,对不起,我没看见您的军衔标记。我是第316步兵师的工兵排长、少尉费尔斯托夫,我刚带领部队从法西斯匪徒的合围圈里突了出来。”

    “您刚才说什么?”我没有计较他对我前倨后恭的态度变化,而是继续追问刚才的问题:“您说这附近没有德国人?”

    “是的,指挥员同志。”他站在我的面前恭恭敬敬地回答说:“不光这附近,就是我们在森林所走过的几十公里,都没有看见过德国人。”

    我听他这么一说,先愣了一下,接着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德军的调动都是经过公路来完成的,像这种人迹罕至的森林,德军是无暇顾及的。停顿了一下,我又问:“你手下有多少人?”此话一出口,我就觉得有点后悔了,觉得自己这样有点画蛇添足之嫌,他们不就四个人么,何必在多此一问。

    “我们有四百人。”他的回答令我大吃一惊。

    “四百……四百人?!有这么多人?”不光我,连周围的几个战士也非常吃惊。

    “是的,他们在三百米外的地方休息,我们是来探路的。”

    

第七十二节 敌后侦查(九)

    四百人!这个数字不禁让我怦然心动,这可是一支不容小觑的力量。这些突出德军合围的战士们,都经历过一系列的残酷战斗,他们不惧怕那些简直就在战壕上疾驰而过的坦克,也不会因自己的后路被敌军切断而惊慌失措,他们都有着对德军作战的丰富经验,如果我能率领他们在敌后打游击的话,一定可以把敌人的后方搅得天翻地覆。

    在我所知的历史里,德军攻陷雅斯纳亚波良纳以后,著名的坦克将军古德里安就把自己的司令部,设在了列夫·托尔斯泰的庄园里。要是我率领这支部队向庄园发动攻击,是有很大把握可以端掉这个德军指挥部的。如果我的运气够好,能活捉古德里安的话,那么我指挥的这次军事行动,将来一定会被载入史册,让后人牢牢地记住我的壮举。同时,这次端掉德军司令部,并活捉了赫赫有名的德军名将的行动,势必会极大地鼓舞苏军的士气。眼下一直在节节败退的苏军,现在太需要一场胜利了,活捉古德里安绝对是一个值得炫耀的战绩。这个诱人的念头一冒出来,我的心跳骤然加速,迫切想立刻付诸于实施,于是便迫不及待地催促着费尔斯托夫快点带我去找部队。

    在路上,我问费尔斯托夫:“部队还有其他的指挥员吗?”我这样问的目的,是怕队伍中还有军衔比我高的人存在,那么我就不能随心所欲地指挥这支部队了。

    “还有一位政工人员,也是316师的,连指导员巴甫洛夫。”

    听到没有军衔比我高的人,我心里也踏实了许多,又接着问他:“战士们原来都是哪支部队的?都是原第十六集团军的吗?”

    “部队里的番号很乱,除了少数的十六集团军战士,其余的人大多是第十九、第二十、第二十四和第三十二集团军的,这几个集团军隶属于原西方面军和预备队方面军。他们虽然被打散了,但都想方设法地避开德军的阻击,向东突围,寻找自己的队伍。我和巴甫洛夫在突围途中遇到他们,便把他们收容起来,并组成了一支部队。”

    说着话,我们已经来到了离部队休息地点不远的地方,我看见对面有个年轻的高个子军官领着两名背着步枪的战士,向我们走了过来。

    还隔着十几步,对方就高声地招呼费尔斯托夫:“喂,少尉同志,你又是从什么地方带了这么多人过来啊?”

    “连指导员同志,”费尔斯托夫边走边用手指着我向巴甫洛夫做介绍:“这位是奥夏宁娜中校,您应该听说过她,她以前担任师警卫营的营长职位时,曾经亲自带领部队夺回被德军占领的阵地。”

    连指导员巴甫洛夫紧走两步,来到我的面前,向我立正敬礼,报告说:“316步兵师第1077团一营二连指导员巴甫洛夫向您报告,新组建的一营正在休息,请您指示。”

    1077团?!这个部队的番号我从来没听说过,但是我还是故作镇定第一摆手,说:“继续休息。”然后我才扭头悄悄第问身后的卢金:“316师什么时候有个1077团,我怎么不知道啊?”

    卢金上前一步,凑近我的身边,轻声地说:“指挥员同志,您有所不知,在您住院的那一段时间,第316师曾进行过改编。如今师的新编制是1073、1075、1077三个步兵团,外加第857炮兵团。”

    “哦。”听他这么一解释,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我昏迷那几天还真有不少大事发生。我回过头来,又问指导员巴甫洛夫:“部队的装备怎么样?”心想如果装备精良的话,我就直接带着去攻打古德里安的司令部啦。

    没想到他摇摇头,非常惋惜地说:“我们的人数倒是不少,可就是装备少了点,只有四十几支步枪,大多数战士都是空着手跑出来的。”

    他的话,顿时让我想流芳百世名垂青史的梦想破灭了。四百人,才仅有十分之一的人装备着武器,这样的装备情况,想要打掉古德里安的司令部,那简直是痴人说梦。而且就算不打,如此庞大的一支队伍,还需要朝东北方向走一天,才能到达我军的防线。如果在路上和大股的德军遭遇,这些人都难逃被俘的命运。想到这里,我不禁叹了一口气,心里暗说,要是能为他们补充点装备,把他们全武装起来,就算不去攻打庄园,至少也要让他们有自保的能力才行。我们这一路上打过两次小仗,不过缴获都非常有限。第一次缴获的武器,都交给那些被俘的战士带走了;昨天在村子里的战斗中,虽然缴获了十几支冲锋枪,除了卢金和萨波丘克一人背了一支外,其余的都留在了村子里。况且就算把这些武器都给了他们,也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正在为难的时候,萨波丘克凑到我的耳边,轻声地说:“指挥员同志,我知道离这儿五公路左右,有个大型军火库,原来是专门为第五集团军提供武器装备的。如果没有德军占领的话,我们可以到那里去找点武器,把他们都武装起来。”

    听萨波丘克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心动,不过转念一想,既然是大型的军火库,说不定早就被德军占领了,所以张了张嘴,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看到我沉默不语,萨波丘克有些着急,说:“指挥员同志,这件事您是怎么想的?倒是说句话啊!”

    看到他焦急的样子,我还是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军火库的规模既然不小,估计早就被德军占领了,去了也不见得能找到我们需要的装备。”

    “不会的,那个军火库我去过,地点非常隐蔽,没有人带路的话,外人是找不到的。”

    听到他这样说,旁边的巴甫洛夫和费尔斯托夫也兴奋起来了,他们抢着说:“中校同志,请您批准让这位中士当向导,我们派一部分人跟他去看看,没准能找到我们急需的装备呢。”

    “好吧!”听到他们都这样说,我也不好反对,但我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如果真的能找到那个军火库,只去一部分人是远远不够的。我的想法是让萨波丘克中士当向导,你们把部队全带过去,能拿多少装备就拿多少装备。”我又转身叫刚才递水壶让我喝水的那名下士:“雷斯达耶夫!”

    “到!”雷斯达耶夫非常干脆地答应道。

    我指着身边的几个人对他说道:“我派指导员和少尉带着部队,由萨波丘克领着去找军火库。找到军火库以后,不管能不能找到我们需要的武器装备,部队都要马上返回。第一集合地点就在我们昨天宿营的村子里,等待和我们的汇合;如果错过了的话,你就带着他们沿着我们来的路线,直接返回316师的防区,明白了吗?”

    “非常明白,指挥员同志!”

    “那好,就准备出发吧。”我对他们下达完命令,然后挨着和巴甫洛夫、费尔斯托夫、萨波丘克、雷斯达耶夫逐一握手,真诚地对他们每一个人说:“祝你好运!”

    大部队出发了,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站着我身边的卢金不禁担忧地说:“指挥员同志,我们的小分队人员越来越少了,你看,除了你我以外,只剩下阿古明特、斯戈里亚两个人,如果和德军遭遇的话,我们会吃大亏的。”

    我看了看他,笑笑说:“没关系的,人少目标也小,行动时就更不容易被德军发现了。如果真的运气不好,和德军遭遇上了,我们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呗。”

    

第七十三节 敌后侦查(十)

    我从来没有去过雅斯纳亚波良纳,但我知道这个地名的俄语意思是“明亮的林中空地”,这片昔日的贵族领地是托尔斯泰的母亲最大的一份嫁妆,她嫁过来以后,在这里栽种了大量的乔木和灌木。托尔斯泰成人后,也在庄园里种下了椴树、云杉、白杨、桦树等树木,如今这里已是绿荫参天、郁郁葱葱。

    这个普通的俄罗斯贵族庄园的命运,因为托尔斯泰的诞生,而得到了彻底的改变,成为世界上为数不多的文化圣地之一,每年到这里来旅游的人络绎不绝。

    中午时分,我们终于抵达了雅斯纳亚波良纳,对托尔斯泰的庄园进行抵近侦察,试图了解这附近德军各兵种、各部队司令部的驻扎地点,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还打算抓一名级别较高的军官,了解德军下一步会有什么新的动向。

    厚厚的积雪覆盖了公路、田野、河流、房舍、树林,使很多目标物都显得模糊了。庄园里的树林和我们藏身的森林中间还隔着几十米的开阔地,要想侦察到庄园里的情况,必须要通过这片开阔地,到对面的林子里去才行。

    几辆被击毁的装甲车横七竖八地歪倒在雪地上,连日的大雪都没能遮严那刺眼的焦黑,看来德军也是经过了艰苦的战斗才占领了这里。不过在雪地上我没有见到任何阵亡士兵的遗体,估计已被德军收敛安葬了吧。

    森林边缘有几棵被拦腰炸断的白桦树,东倒西歪的树干成为了天然的掩体,我和阿古明特潜伏在这里,而卢金带着斯戈里亚正匍匐着通过这片开阔地,准备前往庄园的树林里进行抵近侦察。

    我举起望远镜向树林的右侧看去,很快就发现原来这里还有许多的战壕和交通沟,战壕后面修筑有坚固的碉堡,从建筑形状来看,应该是苏军修建而被德军占领的。战壕前竖着几排木桩,拉着带刺的铁丝。几辆被厚厚积雪覆盖的坦克,整齐地停放在战壕的后面,庄园里甚至还有高射炮阵地,除了不时走过的十人一组的巡逻队,还到处有背着步枪的流动哨兵在走来走去。

    看到德军如此严密的防御阵势,我不禁直冒冷汗,现在看来那个端掉德军司令部,活捉古德里安的想法,是多么的天真和幼稚。虽说我们有四百多人,可没有重武器,根本没有办法对付德军的坦克和碉堡。庄园里的戒备都如此森严了,外面也差不多那里去,说不清在铁丝网外面还铺设有雷区。如果我们贸贸然发动攻势,估计还没等冲进庄园呢,整个部队大概就已经伤亡殆尽了。如果在短时间内不能结束战斗,等德军附近的增援部队赶到,我们就只剩下一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指挥员同志,树林里有个哨兵有点不对劲。”旁边突然传来了阿古明特的声音。

    我放下望远镜,扭头看着他问:“在什么地方?”

    “那里!”他说着向十一点方向一指。

    我连忙端起望远镜向他所指的那个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端着步枪的德国士兵,正大摇大摆地朝我们这个方向走过来,边走边东张西望地四处打量。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下了脚步,伸长了脖子向一旁看去,好像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似的。坏了,难道是卢金他们被他发现了,要知道他们在雪地上爬过的痕迹看起来还是非常明显的。

    “阿古明特,瞄准他!我说开枪,你马上就打掉他!”我对着身旁的阿古明特低声说道。

    “明白,随时可以开火!”阿古明特非常平静地回答着我。

    哨兵左右看了一下,然后把枪背在背上,大踏步地向他刚才看的那个方向走去。我觉得有些奇怪,哨兵怎么把枪背到背上去了,而且也没有大呼小叫,难道是我多心,他压根没有发现潜伏在那附近的卢金他们?!

    哨兵走到一颗树下,掂起脚尖去摘什么东西。树枝剧烈抖动起来,上面的积雪像开了袋的面粉猛撒了下来,哨兵顷刻间变成了一个“白人”。

    “他是在摘苹果,”阿古明特低声骂道:“这个坏蛋,居然在偷吃托尔斯泰亲手种的苹果。”

    听阿古明特这么一说,我才明白哨兵究竟在干什么。我记得莫斯科的苹果树也非常多,每到九月,秋风一吹,熟透的苹果落得满地都是,到十月底还挂在树上的苹果却非常少见。我从望远镜里看到,哨兵用手随意地掸了掸身上的雪花,然后把攥着一个小小的红红的果实在身上擦了擦,然后开始大口地咬了起来。

    哨兵边吃苹果边往树林的深处走去,很快就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之外。“这个贪吃的家伙,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他发现卢金他们呢。他这个动作,差点害得自己把小命都丢了。”我也低声地笑着对旁边的阿古明特说道。

    过了半个多小时,卢金带着斯戈里亚从对面树林里爬了回来,低声地向我汇报说:“这里应该是德军的一个重要的司令部。我看到在庄园的房子前面停了五辆黑色的轿车,在短短的二十分钟内,又前后开来了七八辆轿车,还有十几个骑着摩托车的通讯兵进了那栋房子。”

    “都是些什么人在那栋房子里进出啊?”我用望远镜望着树林最茂密处那栋十分朴素的乳白色的两层小楼,异常冷静地问着卢金。

    “进出的军官军衔都挺高的,不是将军就是上校,连中校也很少。我猜测这里是德军的一个军司令部。”

    “不用猜测了,”我放下望远镜,冲着卢金肯定地说:“这不是什么军司令部,而是古德里安的司令部。”

    “啊!”他们几人吃惊地低声叫了起来,然后用怀疑地目光看着我,“不会吧,古德里安居然把他的司令部设在了托尔斯泰的庄园这里。”

    “我们的侦察任务已经完成了,”我冷静地对三人说道:“我们马上沿原路返回,到昨晚宿营的村子里去,通过电报机把这个重要情报及时地发送回去。”说着便带头往回爬。

    “是!”他们答应一声,在雪地上掉了个方向,小心翼翼地往森林深处爬去。直爬到德军发现不了我们的位置,才站起身来,大步地往回赶。

    我们往回走得很快,只用不到两个小时,就接近了宿营的村子。这个时候我已经累得够呛,于是宣布:“停止前进,原地休息。”然后一屁股坐在一颗白桦树下。

    卢金坐在我的旁边,低声地问我:“指挥员同志,我们的侦察任务已经完成了,发送完情报,我们往什么地方撤?”

    “这附近有什么城市还在我军的手中吗?”我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毕竟要回到沃洛克拉姆斯克,还需要在路上走一天的时间,如果和大股敌军遭遇,我们就凶多吉少,所以他才有这么一问。

    “图拉!”他回答说:“那个城市离这里只有十四公路,刚才在路上我还听见了从那个方向传来的炮声,德军应该还没有占领那里。”

    图拉正在进行激烈的战斗,我们这样冒冒失失地闯过去,要是一不小心闯到战场中间,被德军打死还说得过去,要是糊里糊涂地死在自己人的火力之下就太不值得了。所以我简单地考虑了一下,还是用肯定的口吻回答他:“我们还是回沃洛克拉姆斯克去。”

    就在这时,村子方向突然传来了密集的枪声。我猛地站了起来,朝村子方向看过去,口中焦急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哪里在打枪?”心跳不禁又骤然加速,暗想难道是德军抄了我们的后路,又重新占领了村子吗?

    我们四人提着武器向村子方向跑去,跑出大概两百来米。突然听见阿古明特大喊一声:“快趴下,前面有德国人!”随着他的喊声,我们集体趴在了雪地上。

    我躲在一颗树后面,用望远镜观察着情况。只见有人正朝我们这边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我仔细一看,原来是我布置在村子里留守的人。前面两个搀扶着向前跑的是报务员奥尔洛夫和萨斯喀,他俩一刻不停地向前跑着,奥尔洛夫脚步蹒跚,似乎是受了伤;跑在后面的是阿吉和莱昂杰夫,两人跑几步,便停下来冲着后面打上几枪。在他们的后面五十多米的距离,十几个端着冲锋枪的德国兵紧追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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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节 血战车站(一)

    “啪!”没等我下命令,阿古明特手中的狙击枪率先开了火。随着枪响,冲在最前面的那名德国兵,身体猛地一顿停了下来,只见他的膝盖一弯,扑通一声跪在了雪地上,随即身子向前重重地摔将出去。

    看到一枪奏效,阿古明特异常冷静地瞄准了新的目标继续开枪射击,随着“啪!啪!”两声枪响,又有两个倒霉的德国兵应声倒地。

    “喂,阿吉!”卢金站起身来,躲在一颗树后,冒着危险探出头去,冲着阿吉他们几个人大声喊着:“快带着大家到这儿来!”

    突然听到卢金的喊声,阿吉他们几个先愣了一下,不过马上便回过神来。阿吉停下奔跑的脚步,躲在一棵树后向后面追击的德军开枪射击。莱昂杰夫提着枪跑到萨斯喀身边,和他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奥尔洛夫,拼命地朝我们隐蔽的地方跑了过来。

    阿古明特打了第四枪以后,便停止了射击,低声地骂道:“这几个笨蛋,逃跑都不会,全挡在我的前面,害得我都没法瞄准了。”

    三个人越跑越近,只要再向前跑个十几步,就能跑到我的面前。奔跑着的萨斯喀突然闷哼一声,身体猛地向一旁歪倒下去,带着奥尔洛夫一起重重地摔到在地上。突然失去了搀扶对象的莱昂杰夫站在原地发呆,就在这时,他的胸部溅出一朵血花,和着碎肉,喷溅在洁白的雪地之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一直注视着他们的我目瞪口呆,我傻傻地看着莱昂杰夫在原地停了几秒钟,然后慢慢向后倒去,一声不吭地栽倒在了雪地之上。

    “该死的德国鬼子!”我的耳边突然响起了卢金愤怒的吼声,回头一看,他从树后站了出来,怒吼着端着冲锋枪,边射击边向前冲去。

    “卢金!回来!”我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大声地喊着卢金的名字,如今是敌众我寡,这个时候冲上前,纯粹是送死。但是我的喊声,被密集的枪声所掩盖着,卢金还是义无反顾地往前冲着。

    看到这种情形,我知道继续躲在这里不动窝是不现实的,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了。我先冲狙击手喊了一声,“阿古明特,掩护我。”又扭头招呼躲在一旁的斯戈里亚:“跟我上。”然后便端着冲锋枪冲了出去。

    卢金冲到阿吉藏身的白桦树附近,没有再冒冒失失地往前冲,而是和对面的德军展开了对射。我和斯戈里亚赶到后,也趴了下来,冲着对面的德军就是一通乱射。

    枪膛里的71发子弹很快就打完了,我换弹夹的时候,暗骂自己今天怎么这样不冷静,居然猛扣扳机,一个弹夹的子弹才十几秒钟就全打光了,于是我改用点射,并大声地喊着其他几个人,让他们别再打连射,全部改用点射。但是我的声音被猛烈的射击声压了下去,他们还是像放鞭炮一样比着放枪。

    德军和我们间隔三十几米,人也躲得比较分散,所以我们的这种猛烈射击,除了显得比较热闹和浪费子弹以外,其实对德军的伤害是微乎其微。相反德军就显得作战经验丰富,不光我们的火力如何猛烈,他们都是在用点射还击。

    这样的对射持续了两分钟,我方的射击突然停了下来,我心里明白这不是什么诱敌之计,而是卢金他们几个人的子弹全打光了。本来清晨从村子里出发的时候,武器弹药都带得非常充足,不过在路上遇到费尔斯托夫和巴甫洛夫的部队以后,这些多余的装备就交给了他们,我们只携带有一个基数的弹药。在这样毫无节制地乱打一通后,除了我还剩下不足一个弹夹的子弹,其他人的子弹都打光了,如果德军趁机冲上来,我们能做的就是和他们拼刺刀。

    不过真要拼刺刀的话,我估计我们也讨不到好。刚才我就数过,对面的德国人除了阿古明特打死四个,还剩下了十三个。而我们这边,加上我才只有五个人,五个对十三个,这个胜率真是太低了。

    德军看我们这边停了火,他们也停止了射击。先是两个德国兵从地上爬起来,端着冲锋枪小心翼翼地向我们走过来。走了十几步,见一切平安无事,其他的人也纷纷站起身来,端着武器向我们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卢金、阿吉、斯戈里亚三人都回头看着我,想让我给他们拿个主意。我看了看大家手中拿的都是冲锋枪,如果有充足弹药的话,这确实是火力强大的武器;可没有子弹了,这连烧火棍都不如。如今就我的冲锋枪里还有子弹,我沉默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开枪,我想等德国兵靠近以后再开枪,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两个有赚,反正不能束手待毙当俘虏。

    “啪!”一声轻脆的枪响,冲在最前面的德军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这子弹是从我们后面打过来的,我不用回头都知道是狙击手阿古明特的杰作,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人物给忘记了,有他在的话,我们是吃不了什么亏的。

    斯戈里亚看见那个被打死的德国兵倒在离他只有十来步的地方,立刻不假思索地从隐身的树后跳了出去,看样子想去捡地上的武器。可是其他的德国兵也不是吃素的,看见有人冲出来,立即猛烈开火。斯戈里亚扑到德军的尸体上,抓起冲锋枪站了起来,还没等他出枪,就被密集的子弹打成了筛子,然后一声不吭仰面倒在了雪地之上。

    我猛地扣动了扳机,向前方的德军猛烈开火,打倒了一个离我比较近的士兵。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德国兵们一时间乱了阵脚。但是军人的本能反应让他们立刻四下散开,卧倒,并开枪还击。

    这时,阿古明特的狙击枪又响了。枪响过后,德军又有一支冲锋枪中断了射击。虽然我方有狙击手,但是其余的德军却对他不理不睬,而是趴在原地,从四面八方向我们三人射击,用火力把我们压制得无法动弹。

    因为有阿古明特的存在,德国兵想消灭我们是很困难的;而光靠一个阿古明特,想把十几个德国兵全干掉,也是不现实的。怎么办?再这样僵持下去,没准会招来更多的德国兵。

    就在这紧要关头,我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乌拉”的喊声,回头一看,只见森林深处涌出无数的苏军战士,他们高喊着口号冲了过来。在离我们二十多米的时候,他们手中的轻重武器一起开火,密集的子弹从我的头上呼啸而过,把德军藏身之地打得泥雪飞溅。几个德军被当场打死,剩下的看情形不对,起身欲逃,也被乱枪打倒。

    消灭了这股德军,有几个战士过来把我们扶了起来,随即有两个军官走到我的面前,我定睛一看,原来是费尔斯托夫和巴甫洛夫两人。两人向我敬礼报告说:“指挥员同志,我们奉您的命令到仓库里去收集武器弹药,已经完成任务回来了,请您指示。”

    “很好!”我点了点头,说:“你们干得不错,现在把队伍集合起来,我们进村子。”

    “中校同志,”没等两人答复我,突然听见有人在叫我,我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原来叫我是阿古明特,他正和另外一名战士,搀扶着报务员奥尔洛夫走了过来。

    我走到报务员的身边,大声地质问他:“村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些德国鬼子又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听到我的问话,奥尔洛夫低下了头,面带愧色地说:“都怪我一时心软,把昨晚关起来的老太太放了出来,没想到她居然偷偷地去把德国人领来了。德国人进村的时候,被萨斯喀发现并及时地发出了警报,我们才能及时地逃出村子。”

    “电台在哪里?”我关心的不是他们如何逃出村子,而是我们携带的电台在哪里?如果电台落在德国人的手里,不光我们和集团军司令部之间的联系会中断,德军也会利用缴获的电台来获取我军情报,所以我一定要弄清楚电台在什么地方。

    “我逃出来的时候比较匆忙,电台还留在昨晚的那栋房子里,估计已经被德军缴获了。”

    “费尔斯托夫!”听完他的话,我马上扭头大声地叫着少尉的名字。看见少尉迅速地跑到了我的身边,我马上吩咐他:“带上一百人跟我走,到村子里去把电台找回来。”

    “是!”他非常干脆地答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开始召集人手准备跟我一起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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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节 血战车站(二)

    我把小分队幸存的几名队员召集到了面前,清点了一下人数。除了卢金、阿吉、阿古明特、负伤的奥尔洛夫,以及才归队的萨波丘克和雷斯达耶夫,小分队里有三名战士牺牲了,而且都是在我的面前倒在德国人的枪口之下。

    身后传来费尔斯托夫的一连串洪亮的口号声:“列队!~~快,快!~~立正!~~向右转,成四列队形,跑步走!~~”接着响起了齐刷刷的脚步声,一大队荷枪实弹的战士就在费尔斯托夫的带领下,从我的身边跑了过去,整齐划一的步伐,展示着这是一支军纪严明的部队。

    “指挥员同志,”看到部队往村里跑过去,卢金忍不住开口说道:“我们是不是也该跟着过去看看,没准村里还有德国人也说不定。”

    我想了一下,他说得很有道理,少尉他们从来没来过这个村子,对村里的情况不熟,怎么知道该到什么地方去找电台,我们还是跟过去看看好一些。于是我点头同意说:“好的,我们走吧!”又冲着低头站在一边的阿吉说:“你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先跟着我们到村子里去瞧一瞧。”

    我带着一群人跟在队伍的后面往村子的方向走,有意让阿吉走在了我的身边,让外人感觉我非常信任他,才让他跟在左右做保镖。其实我是担心他会为了昨晚的事情怨恨我,趁我不注意,在身后打我的黑枪,所以把他放在视线能及的范围内我才能安心。

    战士们在森林的边缘严阵以待,等待着我的出击命令。我用望远镜看了看小分队昨晚休息的那栋房子,一点动静都没有,不像有人待在里面的样子。

    “费尔斯托夫!”我大声地叫着少尉的名字。

    “到!”听到我的喊声,左手握着一把TT手枪的少尉跑到我的面前,向我敬礼后问道:“可以发起攻击了吗?指挥员同志。”

    “可以!”我点点头,然后向他发出一系列的指示:“刚才虽然在森林打死了十几个德国鬼子,但是我不清楚村子里还有没有残余的德国人。所以你要先派人占领前面的那栋房子,在那里建立一个火力点。”我又指着我昨晚休息的那栋房子,接着说:“然后再派人到那栋房子里去搜索一下,电台就设在那里,希望没被德国人转移。”说完我看了看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又补充了一句:“时间不早了,你要速战速决,争取在十分钟内解决战斗。”

    “明白!”费尔斯托夫再次向我敬礼后跑开了。

    很快他洪亮的嗓音再次传了过来:“成散兵队形闪开,全体前进!”随着他的号令,早就蓄势待发的战士们,排开了散兵阵形向房子冲去。没有人说话,四周静得出奇,只有战士们纷乱的脚步声。但散兵线离大门不到十米的时候,枪声突然响了起来。

    不是我们的战士在射击,而是窗口、大门口响起了德军冲锋枪清脆的吼叫声,密集的火力把正在冲击的战士们撂倒了一大片。剩下的战士赶紧趴在雪地上,开枪和屋子里的德军展开了对射。

    我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形发生了,没想到这个房子里居然还藏有德国人。从火力的密集度来看,里面至少还有十来个人。我冲旁边站着的阿古明特大声喊道:“阿古明特,快开枪!把开枪的德国鬼子都给我打掉。”

    阿古明特手脚麻利地趴在雪地上,异常淡定地冲着房子的方向开了一枪,大门处的冲锋枪便立刻哑了。一个离房子比较近的战士趁机跃了起来,端着步枪朝大门冲过去,企图破门而入,结果刚跑几步,就被窗口射出的子弹打倒了。我发现趴在雪地上的战士们,和隐藏在建筑物里的敌人对射是非常吃亏的,不一会儿的功夫,又有好几名战士被打中,鲜血把积雪都染红了一大片。

    “指挥员同志!”正当我被战士们接二连三出现的伤亡着急时,身后传来指导员巴甫洛夫的声音,他气喘吁吁地跑到我的身边,大声地说:“德军火力太猛了,我们用炮火攻击吧?”

    “炮火攻击?!”我听他这么说,不禁一愣,难道苏军也有美军那样先进的通讯,可以随时呼叫炮火支援么?我不解地问:“什么炮火?哪里有炮火可以支援我们?”

    他向身后一指说:“我们在军火仓库里找到了不少50毫米和82毫米的迫击炮,又挑选出了一些当过炮兵的战士,组成了一个炮兵连,他们可以为进攻的战士们提供炮火支援。”

    我回头一看,可不是么,几十个战士扛着炮筒、炮架以及弹药箱,正向我这边跑过来。便兴奋地站起来,高兴地喊道:“到我这里来,把炮支起来,狠狠地揍这帮该死的德国佬!”

    十门迫击炮支好后,炮兵迅速而熟练地调整好了射击角度。随着巴甫洛夫的一声口令,弹药手把炮弹放进了炮筒。在一连串砰砰砰地响声过后,炮弹呼啸着落在房子的周围爆炸,泥雪飞溅,弹片劈劈啪啪地打在了墙壁上。

    “你们朝哪里打?都打偏了!给我瞄准了好好地打!”看到没有一发炮弹击中目标,我忍不住地冲着炮兵们吼叫起来。吼过以后,我也有些后悔,也许是看到那么多战士牺牲了,所以有点太冲动,炮兵第一发炮弹打出去,都是带试射性质的,打不中目标也无可厚非,可哦却不分青红皂白地冲他们发起了脾气,真是太不应该啦。

    炮兵们没有谁反驳我,而是调整了一下炮的位置,重新进行装填射击。这次打得就非常准了,炮弹在大门口和窗边爆炸,屋里德军的射击也中断了。第三轮落下的炮弹,更是直接把大门给轰开了。

    “同志们,冲啊!”我身边的阿吉大吼一声,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冲了上前。五十几米的距离,虽然积雪很深,但是他还是十几秒就跑过去了,在他的带领下,原本趴在地上的战士们也站起来向大门冲去。

    我在望远镜里清晰地看到他们冲到离大门还有五六米的时候,有几个德国兵高举着双手,大声喊叫着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但是阿吉居然又干出了让我瞪目结舌的举动,他开枪将其中一个士兵打倒,然后冲上前后又用刺刀猛戳几刀。在他示范效应下,其他的战士也一一开枪,把投降的士兵打断,再冲上去补上几刀。不到一分钟的时候,房子被我军占领,战斗胜利结束,德军士兵被一个不剩地全部杀死。

    电台从房子里被搬了出来,不过已经无法使用了,在刚才短暂的炮击中,一枚从窗口飞进去的弹片将电台的电池打坏了。卢金、萨波丘克和雷斯达耶夫三人还从屋子里抬出一具血淋淋的尸体,我一看,居然是昨晚的那个叫阿尤娜的老太太。

    奥尔洛夫指着老太太的尸体,怒气冲冲地说:“就是这个该死的老太婆,把德国人引过来的。”

    “她为什么会把德国人引过来啊?”我说这话的时候,有意瞥了阿吉一眼,心想:如果不是你昨天做下那般禽兽不如的事情,老太太也许就不会向德国人通风报讯。

    没想到奥尔洛夫的回答让我大吃了一惊,他愤愤地说:“这老太太不是俄罗斯人,而是从乌克兰逃到这里来的富农。”

    “富农?!这老太太原来是富农?”身后传来了巴甫洛夫的声音,“如果是富农的话,就可以解释她为什么会向德国佬通风报信了。”

    “为什么?”这次轮到我疑惑不解了,我问巴甫洛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巴甫洛夫左右看了看,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我明白他肯定有些话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便朝我昨晚休息的房子一指说:“我们到那里去谈吧。”

    回到昨晚休息的房间里,我接着问巴甫洛夫:“指导员同志,您说说为啥老太太是富农,就会向德国人通风报讯呢?”

    “您听说过乌克兰大饥荒吗?”

    大饥荒?我绞尽脑汁努力回想这个历史事件,隐隐约约记得大饥荒好像是46年发生的,当时卫国战争才结束不久,斯大林向有粮仓之称的乌克兰提出当年向中央上缴的粮食数量。由于他考虑到乌克兰还在战后恢复期,所以征粮的数量要低于战前,但就是这样,征粮的数量还是远远超过了当时人民所能承受的限度。作为当时乌克兰总书记的赫鲁晓夫,虽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但为了个人的前途,他最后选择了沉默。全国的粮食被征收一空后,大饥荒就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有将近四分之一的人口被饿死。以至于赫鲁晓夫登上最高权力的宝座后,在基辅建了一个雕像,专门来悼念这次不幸的大灾难中丧失的人。可现在才41年啊!离大饥荒的发生还有五年,巴甫洛夫怎么会知道这事,难道他也是和我一样的穿越者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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