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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的莫斯科全文阅读

作者:红场唐人     燃烧的莫斯科txt下载     燃烧的莫斯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节 又升一级

    后勤部在二楼,不过我以前从来没有去过。

    上楼梯的时候,正好遇到一名下楼的战士,我拦住他问道:“请问后勤部在哪里?”

    “上楼后右手第一间房。”那人回答了一句,就匆匆走开了。

    走到后勤部的门口,我敲了敲门,没等里面有任何答复,就推开门走了进去。在这个房间里,只有一名指挥员背朝门坐在桌旁,正在低头写着什么。

    “您好!”我有些迟疑地招呼了一声,“请问您是后勤部的负责人吗?”

    听到我的声音,原本背对著我的指挥员转过身来,我看清楚了他的肩章是中校军衔。赶紧走近一步,向他立正敬礼。

    中校不知所措地看了我几秒,然后慢吞吞地从桌边站了起来,说:“我是库德林中校,方面军的后勤部门归我负责。您有什么事情吗?”

    “我是奥夏宁娜少校。”我赶紧向他自报身份,说明来意:“楼下有个人死了,大将同志让我到你这里来看看能否找到棺材,好收敛死者的遗体。”

    “是司令员同志派您来的,那好吧,我尽量试试,看能否找到棺材。”然后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对着话筒说:“我是库德林中校,库房里还有棺材吗?哦,还有,那太好了。你马上派一辆带篷布的卡车带一口棺材和四名战士到方面军司令部门口等着。谁死了?少尉同志,你的好奇心太重了,这会害死你的,就这样吧。”

    他挂断电话后对我说:“还算幸运,库房里还有几口棺材,要知道,这东西如今可是紧俏货啊。”然后又好奇地问:“死的是什么人,是位将军吗?”

    “是的,是一位将军,一位身经百战的老将军。”听斯米尔诺夫少将临终前讲的那些话,我估计他曾经参加过不少战斗,所以说他是身经百战一点都不过分。

    “怎么死的,是被德国人的飞机炸死的吗?”库德林中校的好奇心也很重,继续向我追问着。

    “中校同志!”我用他刚才打电话时的口吻对他说道:“您的好奇心太重了,有些事情是不能刨根问底,否则会害死您的。”

    库德林被我说得不好意思,赶紧岔开了话题,说:“卡车估计马上就到了,我们到门口去等吧。”

    十分钟后,我带着库德林和四名抬着棺材的战士一起来到了走廊上。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已经有人把斯米尔诺夫少将平放在了地上,他仰面躺着,双手叠放在胸前。我瞧着他那已经变黑的脸,除了感到惋惜之外,我什么也感觉不到。

    “把棺材放在这里。”身边传来了库德林干练的声音。

    战士们把棺材放在了斯米尔诺夫少将遗体的旁边,揭开了盖子,放到了一旁。然后过去抬起少将的手脚,小心翼翼地把他放进了棺材,然后再盖上了盖子。接着在一片寂静中,战士开始叮叮当当地开始订钉子。

    一切都忙完以后,库德林又吩咐一声:“抬走!”随着他的口令,战士们抬起了棺材,沿着走廊往门口走。把棺材放上卡车后,几名战士也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卡车,并放下了篷布。库德林也拉开驾驶室的门,钻了进去。

    我站着雪地里,目送着载着斯米尔诺夫少将遗体的卡车摇摇晃晃地开走,直到看不到车的影子,我才返身走近了大楼。

    在少将饮弹自尽的地方,不知道谁贴着墙边放了一个高脚的茶几,上面还摆着几支红色的康乃馨。摆放康乃馨的含义我很清楚,在中国,这花是送给母亲的礼物;而在这里,则表示寄托无限的哀思。

    朱可夫办公室门口坐着的,是刚才拦我去路的那名年轻少尉,看见我过去,他马上起身立正,并伸手为我拉开了房门。

    我走进房间,看见朱可夫正背对着门站在墙边,墙上订着一副巨大的敌我态势图。我高声第向他报告:“大将同志!奥夏宁娜前来向您报道。”

    朱可夫回过头来看看我,说:“已经把斯米尔诺夫少将的遗体送走了?”

    “是的,格奥尔吉·康斯坦丁诺维奇!”

    “真是可惜啊,这样一位对祖国忠诚的老同志就这样死了,唉~~”

    看到我神情黯然地站在他的面前没有说话,他又把话题一转,“好了,不说了,免得影响你的心情。接下来,该说点开心的事情了。”他走到桌边,拿起一张纸来,对我扬了扬,说道:“这是斯大林同志上午派人送过来的,和你有关的。”

    和我有关?我不禁愣了一下,心里暗想:难道是又要对我晋衔授勋吗?要知道斯大林虽然对那些打了败仗的将领们特别严厉,不是流放就是枪毙。但是对战功卓越的人,也是不吝奖励的,记得几个月前,63步兵军的军长因为表现得英勇顽强,就曾经被他从上校直接晋升为中将军衔。

    朱可夫拿着纸一字一句地读给我听:“为了表彰奥夏宁娜在波罗金诺地区防御战中的突出表现,特晋升为中校军衔。”

    真的给我晋衔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到这个时空才短短的两个多月时间,就已经从下士晋升为了中校,从一名默默无闻的小兵成为了在最高统帅心目中都有一席之地的人物。

    朱可夫念完了任命书,见我还站在这里发呆,一点反应都没有,便提醒我说:“在这种时候,你是否忘记了该说什么吧!”

    我这才回过神来,挺直身体向前迈了一步,大声地说:“愿为苏联祖国服务!”

    然后朱可夫把我叫到地图前面,问我:“你对以后的局势是如何看的,说说你的看法。”

    我一直看不懂军事地图,更何况这上面还密密麻麻写着我大部分都不认识的俄文地名,所以我站到让我看着头晕的地图前半天没说话。

    “你倒是说说啊,对将来的局势是怎么看的?”朱可夫看我迟迟不开口说话,不禁有些着急地催促我。

    “格奥尔吉·康斯坦丁诺维奇,”我用叫着朱可夫的尊称,提出了自己的观点:“你觉得波罗金诺这个地方有继续坚守的必要吗?”

    “嗯,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朱可夫指着地图对我说:“你看,由于德军的猛烈进攻,我军在波罗金诺两翼的防线,被迫向后退缩了二三十公里。德军已经对波罗金诺地区形成了合围的态势。”

    “是啊,”我补充说:“虽然说16号那天的反击打乱了德军的部署,恢复了我军在波罗金诺地区的全部阵地,有效第迟滞了敌人向莫斯科推进的速度,但是我军部队在战斗中伤亡惨重,如果被德军合围的话,难免会出现全军覆没的情况。所以,我建议把部队从这一地区撤出来。”

    “撤出来?”朱可夫反问了一句:“撤到哪里去?要知道防线的后面就是莫斯科,我们已经无路可退。”

    “可以把部队撤到图拉去。”我只记得德军在莫斯科战役中,古德里安的装甲部队对图拉屡攻不下,最后不得不绕过图拉,从其它方向对莫斯科发起进攻。本来还想非常潇洒地把图拉指给朱可夫看,不过在地图上瞧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图拉在地图上的位置,只好作罢。

    “嗯嗯,这个提议不错。”朱可夫看着地图连连点头,看来他对我的提议非常赞同。“我马上就把这个计划上报给最高统帅部。”

    他用手在地图上比划了半天,然后转身对我说:“第五集团军你就不用回去了,我准备让你以特派员的身份,到罗科索夫斯基中将的第十六集团军去工作,你没有意见吧?”

    “没有,格奥尔吉·康斯坦丁诺维奇。”要知道这个罗科索夫斯基中将也是未来的苏联元帅,多认识几个大人物,对我的将来是有好处的,所以我非常爽快地回答了朱可夫,“我坚决服从你的安排。”

    

第四十七节 奇怪的梦

    天色阴沉,浓云压在低空,雪花纷纷扬扬地撒落下来。

    我独自一人站在红场的列宁墓前,凝视那高耸在克里姆林宫雉堞上的淡黄色政府大厦的圆屋顶。心里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大白天都看不到其他人,连墓前站岗的卫兵都没有,就我孤零零第一个人站在广场上?

    四周安静极了,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我开始惶恐不安,没有什么是可以依靠的,我的两只脚在不由自主地向前走。我沿着圣瓦西里教堂旁边的瓦西里斜坡,一直走到了莫斯科河边。穿过大石桥以后,又沿着河边向西走去。

    街道上静悄悄的,看不到车辆、行人,除了我的脚步声和呼吸声,还是什么声音都听不到。我的心里越发害怕,这是怎么了,难道我又穿越到了2012年的莫斯科,一座早已没有人烟的空城吗?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在穿过几条似曾相识的街道,然后几座欧洲风格的建筑物,来到了一个巨大的水坑前。

    水坑旁有个中等个子,身材苗条的女兵站在那里,背对着我。看着这个穿着夏季军服、戴着船型帽的金发女兵的背影,我忽然有种莫名的亲切感,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她移了过去。

    “你好!”她头也不回地说,她说的是“你好”,而不是“您好”,像一个认识我多年的老朋友那样继续说道:“你终于来了!”

    “您是谁?”我疑惑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会说‘你终于来了’这句话啊?”

    “你知道吗?”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我的丈夫奥夏宁小时候就是在这里受的洗。”

    奥夏宁?!这个名字听起来好熟悉啊,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受洗不是通常在河里或者教堂里么,怎么会跑到这样的一个大水坑里来呢?

    “您是谁?”我再次追问了一句。

    “你不知道我是谁吗?!”她反问我。

    “不知道,”我老老实实地回答说:“不过您的背影我觉得很熟悉,还有一种亲切感。”

    “真的吗?那你好好看看我是谁?”她边说边转过身来。

    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张模样忧郁俊俏的脸,看起来非常非常熟悉,可惜我一时间就是想不起在什么地方曾经见过这张脸。

    “有没有觉得我挺面熟啊?”她脸上带着微笑,估计看到我依然是一脸茫然,便友善地提醒我说:“你好好想一想,每天早晨你照镜子时,在镜子里看到的,是否就是这张脸啊?”

    “啊!”虽然听她这么说了,可我还是没回过神来:每天照镜子,怎么会看到你的脸啊。

    看着我还是傻乎乎地盯着她,她扑哧一笑,笑吟吟地看着我说:“我是丽达·穆施达可娃·奥夏宁娜。”

    她的这句话,就如同一颗炸弹在我身边炸响,我不禁向后连退了两步,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她,用难以置信的口吻问道:“你是丽达·穆施达可娃·奥夏宁娜!那我是谁?”说着我就冲到了水坑边,低头向下看。水面上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美丽面孔,有区别的是真正的丽达还穿着夏季的军装,而我则穿着一件厚厚的军大衣。

    “你是谁?”丽达在我的身边轻轻地问我。

    是啊,我是谁?这个问题,几个月来我一直在不停地问自己,原本是个男人,却莫名其妙穿越到了另外一个时空,还变成了一个女人。

    “你是谁?”丽达再一次地问我。

    “我来自未来,有一次到莫斯科河边去游泳,出了点意外,晕迷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你。”我老老实实地回答着她,对她的称呼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由“您”换成了“你”。

    “哦!”她若有所思地问:“你应该不是俄罗斯人吧,因为我听见很多时候你都在用一种我不懂的语音在自言自语。”

    “是的,我不是俄罗斯人。”我非常爽快地向她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我是个商人,在莫斯科做生意的中国商人,名字叫唐。”

    “明白了。”她点点头,接着问我:“还有,我经常听你哼一首挺好听的歌,歌词里出现了莫斯科和列宁格勒,我想知道是什么意思,能告诉吗?”

    “可以,是哪首歌,你能唱两句给我听听吗?”

    她轻轻地哼出了其中的两句:“让红色燃烧莫斯科,记忆涂抹列宁格勒。”她的发音字正腔圆,如果我不是亲眼看见的话,绝对会以为是个中国人在唱这首歌。

    听完我用俄语给她翻译过的歌词,她轻轻地问道:“你觉得战火燃烧着的莫斯科,能挡住德国鬼子的疯狂进攻吗?”

    “没问题,一定可以挡住的。”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她:“除了德军的俘虏,其他的德国人是没有机会进入莫斯科的。”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感觉她听我这样说以后,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对了。”我对面前的这个水坑非常感兴趣,所以好奇地问她:“这个水坑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的丈夫奥夏宁小时候会在这里受洗啊?”

    “难道你不知道?”她惊奇地反问我:“这里原来是基督救世主大教堂,1931年政府为了在这里盖苏维埃宫,才把教堂拆除的啊。”

    “哦,原来是这样。”听她这么一说,我才想起这里确实是后世基督救世主大教堂的所在地,难怪刚才路上看到的建筑物那么熟悉。大教堂在31年的时候,被斯大林下令炸掉,准备在这里盖苏维埃宫,并计划在上面放置一座十几米高的斯大林铜像。没想到,开挖地基的时候,发生了坍塌事故,死了几名建筑工人,工程一度因此事而被迫中断。花费了几年的时间,好不容易才把地基打好,没想到在一夜之间又被水淹没,变成了一个大水坑,这个地方便被废弃了。50年代时,赫鲁晓夫曾经把这里改建成了列宁室内温水游泳馆,没想到开放不久就淹死了人,无奈只能被迫关闭。直到90年代初,叶利钦上台后,斥巨资重建了大教堂,并于95年9月,莫斯科建城850周年的前夕才竣工。

    “你在想什么啊?”丽达突然问了一句,打断了我的思路。

    “啊!没想啥。”我慌忙地回答了一句,然后问她:“对了,你知道你的丈夫的下落吗?”

    她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失踪了,究竟是牺牲了、被俘了、还是流落到了其它的地方,我就不清楚啦。”

    “别难过,丽达。”我安慰她说:“等将来我有机会回列宁格勒去的话,我一定会帮你打听他的下落的。你放心,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谢谢你,我的朋友。”她感激地看着我说:“其实,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拜托你。不知道你肯不肯帮我这个忙?”

    “说吧,丽达。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的事情,我一定答应你。”我心里暗想,她不会是想让我把身体还给她吧?但她接下来说的话,让我大松了一口气。“我的母亲和儿子阿利克就住在171铁路会让所附近的小城市波奇诺克,你有机会回列宁格勒的时候,替我去看看她们,好吗?”

    “没问题,丽达。”我非常爽快地答应了她的这个请求:“等我回到列宁格勒,就把你的母亲和儿子接到身边,代替你好好地照顾她们。”

    “谢谢你,我的朋友。”她脸上露出开心的表情,冲我微笑着说:“我该走了,祝你好运!”说完,她就从我的面前凭空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压根没有出现过一样。

    “丽达!~~丽达!!~~”我冲着空旷的四周大声地喊叫着。

    “指挥员同志!指挥员同志!”我觉得有人在轻轻地摇晃我,并不停地在我耳边低喊着。我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送我到集团军司令部来的司机,他见我睁开眼睛,便指着前面说了句:“指挥员同志!第十六团军司令部到了,就在前面路边的林子里。”

    我感激地冲他点点头,打开身边的车门,敏捷地跳下了车,迅速地向在路边林子中的司令部走去。

    

第四十八节 丰盛的午餐

    有一条踩得很平坦的小路,通到第十六集团军指挥所的掩蔽部。风吹着小路上的雪,在掉光了树叶的桦树林里低声呼啸。

    刺骨的寒风冻得我不由地打了一个哆嗦,整个人顿时彻底清醒了,回想起刚才那个奇怪的梦,我还是感到很困惑: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呢?实在是太真实了,真实得如同我亲身体验过似的。

    不知不觉中,我来到了一间土屋式掩蔽所门前。看到门口有两名挎着冲锋枪的战士在来回走动着,我猜测这应该就是罗科索夫斯基中将的指挥部。我问其中一名战士:“集团军司令员同志在在不在?”

    哨兵站住了,挺直身子,向我敬了一个礼,回答说:“指挥员同志,您好!将军同志在里面,他们正喝茶呢!您请进吧!”

    我低头看了看身上穿着的士兵军大衣,根本看不见自己的真实军衔啊,这个战士怎么知道我是军官呢?便有些惊奇地问他:“您怎么知道我是指挥员,而不是普通的战士呢?”

    “这一点我很清楚,指挥员同志。”那个战士很干脆地回答说:“我以前见过您。上周您和朱可夫大将同志到集团军里来时,我曾经见过您一次。”

    “您的记忆真好,那么久了还能记得我。”对于他的好记忆力,我忍不住夸了一句。

    “当然记得。像您长得漂亮,又有这么高军衔的女指挥员,只要见过一次,谁都不会忘记的。”他的几句奉承话夸得我不禁有些飘飘然了。

    “谢谢您的夸奖!”我向哨兵说了一句感谢的话,然后便循着踏阶下到掩蔽部去。我掀开了把指挥室和外面隔开的门帘,在油灯的亮光下,我看见一张木板桌旁边坐着几位指挥员,我立刻在里面认出了自已要见的罗科索夫斯基将军,其余的人我都不认识。根据领章来看,其中有个是少将,剩下的几位都是校级军官,估计是指挥部的参谋之类吧。

    我向前一步,向罗科索夫斯基敬了一个礼,然后大声地报告说:“将军同志,方面军特派员奥夏宁娜中校前来向您报道。听候您的命令。”

    “欢迎您的到来,奥夏宁娜中校。”罗科索夫斯基站起来亲热地欢迎我,没有还礼,也没有握手,而是给我来了一个拥抱,嘴里说道:“同时祝贺您获得高一级的军衔。”

    接下来,那些坐在的指挥员们也站了起来,纷纷和我握手表示欢迎和祝贺。

    和大家寒暄一番后,罗科索夫斯基便招呼我坐下,少将往旁边移了移,给我腾出一个坐的位置,我道了一声谢以后便坐了下来。罗科索夫斯基拿起了桌上的茶壶,先往一个空玻璃杯里倒满了茶水,又把杯子放进了纯银的杯托里,才递给了我,并说:“请喝茶。”

    我刚睡了一觉起来,正渴得厉害。我接过茶杯,先道了一声谢,然后把茶杯端到嘴边,喝了一口。茶热气腾腾的,而且太甜了,很显然将军在茶杯里放的糖太多了。

    “奥夏宁娜同志,您来得正是时候,我们正打算吃午饭。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和我们一起吃啊?”将军很客气地问着我。

    “能和您一起吃饭,是我的荣幸。”罗科索夫斯基可是苏联未来的元帅,和他保持融洽的关系,对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我才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不和他们一起吃饭,还真找不到吃饭的地方。况且这些高级指挥员吃的东西绝对不会太差劲,我和他们一起吃,还可以改善一下伙食,所以非常爽快地表示了赞同。

    布帘外响起了一连串的缓慢的脚步声,我先是闻到一阵烤土豆的清香,接着看见几名战士端着摆满餐具的托盘走进来,他们把托盘上的东西一一放在桌上后就退了出去。

    桌上摆的午餐品种很多,有包着锡箔纸的烤土豆、土豆烧牛肉、土豆泥、羊肉汤、酸黄瓜、腌西红柿、腌蘑菇、玉米沙拉、西红柿沙拉、黄瓜沙拉、胡萝卜沙拉、香肠丁沙拉、香蕉水果沙拉,以及几碟黄油和奶酪丝。我看到面前这么丰盛的午餐,不禁暗自流口水,心中感慨罗科索夫斯基这才叫会过日子。我跟着朱可夫混的那些日子里,每天不是面包就是面包干,偶尔会有个红菜汤之类改善改善伙食,肉类是绝对没有的。早知道这里的生活这么好,我早就申请调过来了。

    “您想吃点什么?”罗科索夫斯基非常有绅士风度地问我。

    “烤土豆吧。”我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说,要知道,在莫斯科待了好几年,我的饮食习惯已经开始俄化,已经变得像在国内冬天喜欢吃烤红薯一样,喜欢吃烤土豆。

    罗科索夫斯基拿起一个包着锡箔纸的大土豆,放在空盘子里,用餐刀熟练地切成了两半,接着用小勺子把里面的土豆瓤捣成泥状,又加了点黄油和奶酪丝进去继续搅拌。等搅拌均匀后,指着桌上的几种沙拉问我:“需要加什么口味的沙拉?”

    我指了指玉米沙拉、西红柿沙拉和黄瓜沙拉说道:“就要这三种吧。”

    他用勺子舀了几勺我要的沙拉到土豆里去,然后又搅拌了一下,才递给我。然后他又招呼大家:“同志们,别客气,都开始动手吃吧,从早晨到现在,大家都还没有吃过饭,估计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听到这么一说,大家哄然大笑,然后也不继续客套,把自己喜爱吃的东西往自己面前一扒拉,便开始埋头大吃。因为随时要打仗的缘故,餐桌上找不到任何含酒精的饮料,大家都是边吃边喝茶。

    “烤土豆的味道怎么样啊?”罗科索夫斯基叉起羊肉汤里的土豆块,边吃边问我。

    “很好,味道非常棒。”我赶紧咽下了一口香甜可口,又有些烫舌的烤土豆,非常开心地回答说:“要是能经常吃到这么美味的土豆就好了。”

    “呵呵,”将军笑着说:“等打跑了德国鬼子,我天天请你吃。”

    我吃着这久违的美味的烤土豆,不禁回想起后世在莫斯科吃过的那些好东东。威登汗里的烤肉,虽然竹杠敲得厉害,不过凭心而论,味道还真的不错;马雅可夫斯基广场附近的那家俄式自助餐厅,味道好品种多,价格也便宜,每次国内过来的朋友想品尝正宗的俄罗斯风味,我就会带他们去那里吃个痛快。

    “丽达。”将军的话打断了我的遐想,我赶紧搁下手中的叉子,抬头望着他,还没等我说话,他又接着说:“我听说了你在波罗金诺的表现,你组织的那次反击,居然把德军打退了三到六公里,并收复了全部失去的阵地,真是不简单啊!”他冲我翘了一下大拇指,然后端起了桌上的茶杯,说:“如今在打仗,不能喝酒,我就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干杯!”

    听到这么说,我赶紧也端起桌上的茶杯,和他手中的杯子轻轻地碰了一下。见到将军开了头,其他几个人也不甘落后,纷纷学着他的样子,以茶代酒和我碰杯。我心里暗想,幸好不是喝酒,否则的话,我就不是醉卧沙场,而是醉卧指挥部啦。

    等大家给我敬完茶,将军又说:“你也许不知道吧,在你离开后不久,最高统帅部又给第五集团军任命了新的司令员。今天德军清晨再次对波罗金诺发起了猛烈地攻势,据最新的情报显示,许多阵地被德军重新占领,我军部队伤亡惨重,剩余的部队正在向后退却。”

    听他这么一说,我不禁大吃一惊,才一天多的时间,怎么形势就恶劣到了如此地步。幸好朱可夫把我召回了方面军司令部,如果我继续留在第五集团军指挥战斗的话,除了有负伤、被俘、阵亡的可能,甚至还有可能要承担部队被迫退却的责任。

    远处突然传来了隆隆的炮声,指挥部的一部电话也随之响了起来。离电话最近的一位中校拿起了话筒,听了一会儿,然后捂住话筒对将军说:“司令员同志,电话是潘菲洛夫将军打来的,德国鬼子正在坦克的掩护下,向他的防线发动进攻。”

    “知道了,命令他坚决顶住,我马上就到他那里去。”

    “是,”那个中校答应了一声,然后放开手,对电话线另外一端的潘菲洛夫将军大声地说:“司令员有命令,让你们坚决地挡住敌人,一步也不许后退,他马上就到你那里去。”

    罗科索夫斯基站起来,边系皮带边对大家说:“同志们,都去忙自己的工作吧,我到潘菲洛夫的师里去看看。”然后又对我说:“丽达,你跟我走一趟。”

    “是。”我赶紧放下吃了一半的烤土豆,站起来回答他。心里暗骂这帮该死的德国鬼子,连饭都不让我们好好地吃完。等将来有机会的话,我会天天组织部队进行夜袭,让你们连个踏实觉也睡不了。

    

第四十九节 为了荣誉而反击

    潘菲洛夫将军的指挥所挺大,原来是某集体农庄的村苏维埃办公室,他的部队前两天开拔到这里后,便直接把这里最大的一个建筑改成了自己的指挥部。

    眼下,聚集在这里的,除了罗科索夫斯基将军、潘菲洛夫将军、316步兵师的师政委、我以外,还有师部的七八个参谋人员,以及一个被五花大绑、穿着军大衣的上校和看管他的两名战士,指挥所里显得拥挤不堪。

    罗科索夫斯基将军的脸色异常难看,一言不发地盯着那个被捆绑着的上校。旁边的潘菲洛夫的脸涨得通红,冲着那名上校咆哮着:“你为什么擅自率部队后退,把我们坚守了那么久的阵地拱手送给了德国人?你知不知道,阵地一丢,整个集团军的侧翼就暴露给了德军,如果他们趁机进攻的话,我们就有被合围的危险。”

    上校抬头看了两位将军一眼,然后用沙哑的声音辩解道:“将军同志!我们第948旅表现得很顽强,但是敌人的攻势太猛烈了,他们每天用飞机炸大炮轰,我的2842团已经全部打光了,2843团和2844团上阵地接防仅仅两天,也几乎伤亡殆尽。全旅五千人如今剩下还不到五百人。我是不忍心看见战士们都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才带着他们撤下来的。……”

    “够了。”潘菲洛夫打断了他的话,继续斥责他:“少说废话!各个部队的情况还不是一样。947旅的2840团只剩下不到一百八十人,可他们还在坚守着自己的阵地,始终没有让敌人前进一步。”

    罗科索夫斯基摆摆手,示意潘菲洛夫将军不要再说了。留着小胡子的师长立刻闭上了嘴,眼睛看着面前的集团军司令员,听他怎么发落自己手下这位临阵退却的上校。

    罗科索夫斯基又盯着上校看了一会儿,慢慢地向他面前走了几步,然后不紧不慢地说:“大兵团作战,军纪要严!特别是眼前的这种形势下,对于临阵退缩的贪生怕死分子,绝对不能姑息。”转过身来又对潘菲洛夫说:“要坚决地执行战场纪律。”

    集团军司令员此话一出,等于就直接宣判了这个上校的死刑。不光是我,屋子里所有的人听到这话,都明白了将军的最终态度。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沉寂,我看到潘菲洛夫的眼里滚出了眼泪,面部的肌肉在剧烈地颤抖着。良久,他才举起手,猛劈下去,命令那两名战士:“拖出去,执行纪律,就地枪决。”

    两名战士上前,扭住了上校的胳膊,往外推着走。上校脸对着潘菲洛夫,想说什么又没说,听任两名战士把自己推出了指挥所。

    听到屋外传来的那声清脆的枪响,我不禁浑身一震: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没了?!他的部队几乎打光了,在没有援军的情况下,是很能守住阵地。他未经请示就擅自带领剩余的部队撤下来是不对的,但是也不能说枪毙就枪毙了吧。不过也不能怪罗科索夫斯基,只能怪战争的无情。

    “潘菲洛夫将军,放弃阵地时,我们的伤员撤下来了吗?”

    “报告司令员同志,全撤下来了!上校是把所有的伤员先送下来以后,才下令撤退的,他是最后一个撤离阵地的!”

    听到潘菲洛夫这样一说,罗科索夫斯基顿时刚刚挨了一枪似的,脸色变得铁青,用牙齿紧紧地咬住了嘴唇。良久他才开口说:“通知上校的家人,说他牺牲得十分英勇,他是在和德军的残酷战斗中壮烈牺牲的。”

    “是。将军同志!”潘菲洛夫回答说:“我会把您的意思转达给他的家人。”

    “失去的阵地怎么办?”罗科索夫斯基问道:“你手上还有预备队吗?趁敌人立足未稳,马上组织部队把阵地夺回来!”

    “我手下的警卫营可以马上投入战斗,不过我的营长在前不久的空袭中牺牲了,请司令员给我派一位有经验的指挥员来担任这个职位,组织这次重要的反击。”

    “我哪里去给你找有经验的指挥员啊?”罗科索夫斯基皱着眉头说,“我手下的这些部队情况你都清楚,全是七拼八凑起来的,都缺有丰富战斗经验的指挥员。”

    “那么,如果您派不出指挥员的话,我就亲自带部队去进行反击。”

    “不行!”潘菲洛夫的提议被司令员毫不犹豫地否决了,“你要留在这里指挥你的部队,还轮不到你去当这个突击队长。”

    “可是,司令员同志,我手下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指挥这次反击。我亲自指挥部队是很有必要的,我们这是在为了第316步兵师的荣誉而战。”

    潘菲洛夫的话深深地打动了罗科索夫斯基,他变得有些犹豫不决。看到这个情形,我不禁又有些头脑发热了,向前一步,大声地冲他说道:“司令员同志,如果您信任我的话,请让我来指挥这支部队吧!”

    “你?!”他和潘菲洛夫用不可置信的眼光看着我,两人异口同声地问:“你想去指挥这次反击?”

    “是的,将军同志!”我眼睛看着罗科索夫斯基,非常认真地回答他。

    听了我的话,他用和蔼的口气对我说:“丽达,这次反击会很危险的,你考虑清楚啊,千万不能冲动哦。”

    “谢谢您的关心,将军同志!我曾经在波罗金诺指挥过第五集团军对德军的全面反击,并取得了胜利。我有丰富的作战经验,我相信,这次的反击也能成功。请让我来指挥这支反击部队吧。”

    听完我的话,罗科索夫斯基背着手在屋里来回地走来走去,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他,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也许是我提到的波罗金诺反击,让他最后下定了决心。他一拍桌子,大声地说:“好,丽达同志,我就任命你为第316师警卫营的代理营长,指挥这次反击。”然后又冲着潘菲洛夫说:“警卫营还有其他指挥员没有,让他进来和奥夏宁娜中校认识一下。”

    “有的,现在指挥部队的是政治副营长一级政治指导员克罗希科夫同志,我马上叫他过来,和奥夏宁娜中校认识一下。”

    克罗希科夫很快就出现了,他是一个圆脸、黑头发,长得格外帅气的小伙子。听说我将和他一起率领警卫营去把第948旅丢失的阵地夺回来,便好奇地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伸出手来和我握了一下。

    “丽达,这次进攻,你有把握把阵地夺回来吗?”罗科索夫斯基又关心地问道。

    “我很有信心,司令员同志!请你命令集团军的炮兵,对敌人占领的阵地进行二十分钟的炮击。”我信心满满地回答他,苏军挖战壕时,挖出的泥土都堆在前面,所以这个阵地显得前高后低。防御正面进攻可以,如果是从后面进攻的话,那就是易攻难守了。希望才占领阵地的德军,还来不及改变战壕的构造,那样我的胜算才比较高。

    “没问题,我马上安排。现在是13:50,十分钟后,我将命令炮兵对敌人的阵地进行炮击,你也快些去准备吧。祝你好运!”

    “是!将军同志。”我答应了一声,和一级指导员克罗希科夫一起离开了指挥部。

    在进攻的准备阵地战壕里,因为时间匆促,我只召集了全部的连排干部讲话,所讲的内容很简短:为了我们的荣誉,我们要把丢失的阵地夺回来。

    14点整,炮击正式开始了,数十门大炮的炮弹呼啸着落在了被敌人占领的阵地上,阵地很快就被火光和硝烟所笼罩。

    炮击进行了一会儿以后,我问旁边的克罗希科夫:“炮击进行多长时间了?”

    “十五分钟,中校同志。”他大声地回答我。

    “我命令:全营立刻出击!”

    “可是!”他为难地说:“根据条例,应该等炮击结束以后,才能进行攻击啊。”

    “去他的条例,等炮击结束,德国鬼子已经在阵地上严阵以待了,那个时候再进攻,就是让战士们白白送死。我是营的最高指挥员,我说了算,全线出击!”

    说完,我就跳出战壕,大声地喊:“同志们!弟兄们!为了祖国!为了我们的荣誉!前进~~~!”喊完,我就端着冲锋枪向前大步走去。

    我已经冲了出去,克罗希科夫也不能再停留在战壕里了,他也跟着冲了出来,然后整个警卫营的战士们都端着手中的武器跳出了战壕,向着敌人的阵地大步前进。

    我环顾四周从我身边走过去的战士们,心中暗自感慨:到底是警卫营啊,装备就是好,除了步枪以外,居然还装备有大量的卡宾枪、冲锋枪和机枪,火力上一点都不比德军差。

    我不知道设计女兵军装的设计师是否有恋腿癖,设计出来的军装,不管夏装还是冬装,下装都是裙子,先走快一点都不行。所以走的路程越长,我和那些战士之间的距离就越来越远,渐渐地我就落在了后面。

    炮击结束时,我们的部队已经离战壕只有几步之遥。在硝烟弥漫的阵地上,德军已经被炸得晕头转向,压根想不到我们会在炮击时就发起冲锋。有几个眼尖的德军发现了我们,刚端起手中的武器,还没等开枪射击,就被我们密集的火力打成了筛子。

    我虽然落在后面,但还是从前方密集的枪声中,听到了隐约传来的克罗希科夫的声音:“同志们,冲啊!为了我们师的荣誉,把德国鬼子赶出去。”

    战士们源源不断地冲击了战壕,和德军展开了近战,手中的自动武器在此时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德国鬼子带给他们的耻辱和血债,都在这一刻讨回来。

    虽然德军拚命反抗,不过他们坚持了不一会儿便被瓦解,纷纷跳出战壕往他们自己原有的阵地逃去,我们把战壕里所有的敌人都消灭了,才停止了战斗。阵地上尽是德国人的尸体,防守阵地的德国人最少有大半给留在了这里。

    我们用极小的代价收复了失去的阵地。

    

第五十节 我的地盘我做主

    收复阵地后,克罗希科夫带领战士们打扫战场,掩埋尸体,救护伤员加固工事,我便留在了营指挥部里,监督通讯兵们安装通往后方的通讯线路。

    在等待通信兵铺设线路的时候,我闲着无事,借着屋子里摇摇晃晃的蜡烛的微弱光亮,把那支**沙冲锋枪拆成了零件,一丝不苟地把每个部件都擦拭得一尘不染,才重新组装好。擦拭完武器后,看通讯兵还没忙完,又把圆形弹夹取出来,一颗一颗地退出子弹,左右瞧了瞧,见通讯兵们都在忙碌,没人注意到我,便蘸着口水挨个把它们擦得铮亮,然后再重新装回了弹夹。

    刚把弹夹安好,桌上的电话便响了。我看了看时间,仅仅恢复营指挥所和后方之间的通讯,通讯兵就花了将近三个小时。看来完全有必要组织他们进行一次技术比武,借以提高他们的技术水平。

    通讯恢复后,电话铃声就一直响个不停,几乎打来的每个电话,都是祝贺我们重新夺回了被敌人占领的阵地。

    首先打来电话的潘菲洛夫少将,他在电话那头开心地说:“奥夏宁娜中校,你真了不起!仅仅用了半个小时,就把我们失去的阵地夺了回来。我会立即向上级为你们请功的。”

    他的电话刚挂断,集团军司令员罗科索夫斯基中将的电话就接踵而至,他先和师长一样,向我收复阵地的行动表示了祝贺,然后关切地问:“你营的伤亡大吗?”

    我看着摆在面前的那份伤亡报告,回答说:“不大,在反击战斗中,我们牺牲了六名战士,负伤十五人,消灭敌人一百九十七人,还缴获了两门迫击炮和大量的冲锋枪。”

    听到我说这些,罗科索夫斯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用语重心长的语气地对我说:“丽达同志,我们都不是外人了,我希望你能对我说句实话。你的营里到底伤亡了多少人?要知道为了打败敌人,付出再大的代价,这也是觉得是值得的。”

    “真的,司令员同志。”我知道在这样的进攻战中,只有如此小的伤亡,是非常难以令人置信的,赶紧辩解说:“我营在这次进攻中,真的只伤亡了二十一人。这个数据是绝对没有造假的,如果您不信,可以亲自到阵地上来清点一下人数。点过人数以后,您就知道我说得话是真是假了。”

    “真的吗?”罗科索夫斯基还是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

    “当然是真的,司令员同志。”我用肯定的语气回答他说:“我知道在这样的战斗中,只有如此小的伤亡,是非常让人难以置信的,不过这的确是事实。”

    “那你说说,你是怎么做到这点的?”他的语气中还是透着一股子的不信任。

    “我趁集团军的大炮还在轰击阵地,德国鬼子被压制在战壕里,无法观察外面情况的有利时机,率领部队发起了进攻。炮击结束时,我们的部队离阵地只有十来米的距离,一个冲锋就冲进了战壕,敌人被我们打了个措手不及。再加上警卫营的装备好,强大的火力打得敌人没有还手之力。可能是这几种因素加起来,我们才能以最小的伤亡重新夺取阵地吧。”

    “明白了,丽达中校,干得不错!既然阵地已经夺回来了,那就好好地守住它吧,绝对不能让敌人前进一步。祝你们好运!”说完他就放下了电话。

    电话铃又响了。

    这次打来电话的是朱可夫本人,电话一通,他就不耐心地说:“丽达,你那里的电话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老打不通?”

    “您好,大将同志!”我礼貌地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耐心地向他解释:“刚才我正在和集团军司令员罗科索夫斯基将军通话。”

    “我听说你不肯留在集团军司令部,却要跑到部队里去带着战士们冲锋!这可不是你该做的事情,还是乖乖待在司令部里当个出谋划策的参谋吧!”

    “谢谢您的关心,大将同志,我觉得自己不适合待在司令部里,还是在前线和德国鬼子面对面真刀真枪地干更合我的胃口。”随着我的军衔日渐提高,将来能接触的高级将领也会越来越多。但如果继续长期待在司令部里的话,不免会卷入军队内部的权力斗争。前线虽然凶险万分,但你至少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而在司令部里,如果站错了队的话,就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所以我这个政治小白,才会一再地选择到前线来。

    听了我的解释,朱可夫叹了一口气,又说:“我刚才听潘菲洛夫少将说,你带部队已经夺回了316师丢失的阵地,真是了不起!我向你表示祝贺。”接着他又说:“这次进攻,部队的伤亡情况如何?”

    “伤亡很小,大将同志。”接着,我还补充一句:“这次的伤亡小得令人难以置信。”

    “小得难以置信?!”他重复了一遍我的话,然后反问道:“究竟小到什么程度?”

    “牺牲了六名战士,负伤十五人,消灭一百九十七个德国鬼子。并且还缴获了大量的武器弹药。”我向朱可夫重复了一遍刚才对罗科索夫斯基报告过的情报。

    他听完我的汇报,然后有些迟疑地问:“你确定你说的情报准确吗?”如果在后世,我这样告诉别人,对方估计就会问我:“你没有开无敌外挂吧?”

    “完全准确,格奥尔吉·康斯坦丁诺维奇。”我用非常肯定的口吻回答他。心里猜测他接下来该问我为啥会取得这样的战果。果然他接着又问:“怎么伤亡会这样小啊,你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于是,我又把刚才汇报给集团军司令员的内容,又再次向他重复了一遍,最后还补充说:“我觉得打仗时,作为指挥员,还是要讲究一些指挥技巧的,不能一味地猛打猛冲,那样的话,部队的伤亡会太大。如果我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勉强夺回阵地,面对敌人的疯狂反扑,没有足够的兵力也很难守住。”

    “你说得很有道理。”他赞同地说道:“既然阵地已经夺回来了,那就好好地守住它吧。如果大本营有预备队派来的话,我会给你补充的。祝你好运!”然后他也挂断了电话。

    这个时候,政治副营长克罗希科夫进来向我报告说:“中校同志,战场全部打扫完毕,我们已经把敌人的尸体收集起来埋掉了,我们牺牲的战士遗体和伤员也已经全部送往后方。阵地上原有的防御工事也进行了加固处理,可以抗住敌人新一轮的进攻。”

    “走,带我去看看,一级政治指导员同志。”我说着站起来身来,把冲锋枪斜背在背上,带头走了出去。

    沿着新挖好的战壕走了一通后,我发现战士们只是把炸塌的地段,重新挖开,然后用原木简单地加固了一下,在这样的战壕里躲躲子弹还行,遇到炮击照样会损失惨重。于是我转身对克罗希科夫说:“一级政治指导员同志,这样的工事可不行啊,只要敌人一顿炮轰,我们待在战壕里的战士们就会伤亡惨重的。”

    “那应该怎么办啊?中校同志。”克罗希科夫虚心地征求我的意见。

    “应该在战壕里开挖避弹坑,越大越好。敌人炮击的时候,除了留下几个观察哨,其他人都可以躲到里面去,这样一来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伤亡。”然后我又指着阵地前面的开阔地,说:“马上组织战士,到前面二十米远的地方,挖上几十个单兵掩体,越深越好,要深到人进去以后爬不出来的深度才行。”

    克罗希科夫听得满头雾水,好奇地问:“单兵掩体挖那么深干什么啊?而且还要深到人都爬不出来的深度?”

    我微微一笑,故意卖了个关子不说:“至于有什么用途么?等德国鬼子进攻的时候,你就能知道了。还有,”看到克罗希科夫转身要走,我又叮嘱说:“马上安排人手,立刻开挖单兵掩体和防弹坑,动作要快。”

    “可是,中校同志。”他有些为难地说:“战士们都很疲倦,需要休息,这个时候安排他们再继续工作不太合适吧。”

    “执行命令!一级指导员同志。”我语气强硬地说:“如今可不是休息的时候,你告诉战士们平时要多流汗,战时少能流血。现在多挖一锹土,打仗的时候,就能少挨一炮弹皮。”

    “但是……”克罗希科夫还想辩解什么,但马上被我打断了,“没有什么但是的。我是营的最高指挥员,在我管辖的地盘内,一切都由我说了算。快去执行吧!”

    “是!”克罗希科夫向我敬了一个礼,转身去安排战士们进行我安排的土工作业。

    

第五十一节 单兵掩体的妙用

    “报告!”外面传来战士的声音,让我打消了继续赖床的念头。

    “进来。”没等我开口,一直待在掩蔽部里的克罗希科夫已经先说了话。

    我掀开将行军床与指挥所隔开的布帘,探出头去张望。只见一名戴钢盔背着上着刺刀的步枪的战士,正规规矩矩地站在克罗希科夫面前,向他报告说:“一级指导员同志,我看见有一队带篷的卡车正向我们开过来。”

    “什么样的卡车?是我军的卡车吗?”他听了以后追问道。

    “是的,是师部炮兵连的牵引卡车,每辆车后面都牵引着火炮,正从阵地的后方向我们开过来。排长觉得有必要向您报告一下,所以就派我过来了。”

    “知道了,谢谢你。”克罗希科夫说着向战士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战士顿时心领神会,马上向他敬了个礼,转身离开了指挥所。

    克罗希科夫目送战士走出指挥所,然后慢慢地转过身来,估计正打算叫我,却正好和探头出来的我四目相对。他呵呵一笑,然后问我:“中校同志,可以起床了吗?执勤的哨兵刚才来报告,说有一个炮兵连开拔过来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好的。”我本来就是和衣躺在行军床上的,说完这句话,我马上就翻身下床,蹬上了靴子,拉开了布帘,取下了挂在墙上钉子上的军大衣,边穿边对克罗希科夫:“指导员同志,我们一起去看看。”

    我和克罗希科夫站在开阔地上,看着远处的车队越开越近。不一会儿的工夫,车队就在我们前方五六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紧接着第一辆卡车的驾驶室门打开,从里面跳出一个全副武装的上尉,使劲地吹响了哨子,大声地喊道:“炮兵连,听我命令,全体下车。”

    随着他的喊声,卡车里的战士纷纷从车里跳下来,一边挥胳膊蹬腿地活动僵硬的身体,一边有说有笑地四处张望。

    上尉跑过来,向克罗希科夫敬了一个礼,大声地报告说:“一级政治指导员同志,高炮连冈察津上尉向您报告,我率高炮连奉命前来,听候您的命令。”

    “高炮营?!”克罗希科夫说这话的时候,抬头看了看天空,有些摸不清头脑地说:“我们这里需要的是反坦克的战防炮,而不是高射炮。如果要加强防空的话,你们去师部也许更合适一些。”

    “等一等,”我打断了指导员的话,直接问上尉:“上尉同志,你们接到的命令,是把高射炮用来平射打敌人的坦克吧?”

    “是的,完全正确。”上尉回答我时,好奇地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也许他心里很奇怪,怎么突然会跳出个年轻的女兵来说三道四,而一级政治指导员居然没有表示反对意见。

    “来认识一下,这位是奥夏宁娜中校。”克罗希科夫赶紧向上尉介绍我的身份。

    “您好,中校同志。”上尉赶紧向我立正敬礼,“我听候您的指示。”

    我没有还礼,而是上前握住他的手说:“欢迎你们的到来。有了你们的支援,德国鬼子的坦克就不足为虑了。”松开他的手以后,我指着阵地后方西北方向的一片树林说:“你率高炮连到那边的树林里去建立阵地,我马上安排通讯兵铺设电话线,如果需要你们火力支援的时候,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明白了,中校同志。”上尉再次向我立正敬礼,然后快步跑回他的车队,用他的大嗓门高声喊起来:“炮兵连,听我命令,全体上车。”

    看着车队掉头向西北方向的树林看去,克罗希科夫不解地问:“中校同志,您为什么要把炮兵连的阵地安排到树林去啊?要知道,根据条例,炮兵应该直接部署在阵地后面的开阔地上。”

    “我的政治指导员同志,”我耐心地向他解释说:“条例是十几年前制定的,那个时候敌人的飞机坦克都很少,防御阵地像那样布置是完全正确的。不过现在的情况不同了,如今敌人进攻前,先是飞机炸大炮轰,接着步兵又在坦克的掩护下冲锋。如果我们还生搬硬套地按照条例执行,把炮兵摆在无遮无拦的开阔地上,那就是让战士们去当敌人的活靶子。您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听到我这一番解释,克罗希科夫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中校同志,外面天冷,我们回掩蔽所吧。”他不说我还没感觉到冷,听他这么一说,我感觉到寒风刮得脸蛋生疼生疼的,于是答应了一声,掉头一路小跑回到了温暖的掩蔽所里。

    德军的进攻,在上午十点开始。他们又是老一套的战术,飞机到阵地上先转悠一圈,扔下几颗炸弹,然后追着地面活动的目标,用机枪一通劈头盖脸地扫射。接着他们的大炮开始轰鸣,密集的炮弹铺天盖地般落到我军阵地上。

    面对德军这老一套的打法,我早有应付的办法。敌机刚飞过来的时候,我就通知各连连长,除了几名观察哨以外,其余的战士们都躲进早已挖好的避弹洞里。只要战壕里不是密集的战斗队形,德军的轰炸和炮击,对我军造成的伤害就减弱许多。我非常自信地认为,在我的指挥下,警卫营绝对不会在一两天内就被全部打光。否则的话,不用上级追究失败的责任,我就会像斯米尔诺夫少将那样,直接对着自己的太阳穴开上一枪。

    炮击还没有结束,我就听见战壕里传来了两声急促的哨音,这是事先和观察哨说好的暗号,代表请指挥员立刻过去的意思。我赶紧从避弹洞里跑出来,弯着腰沿着战壕,冒着敌人的炮火向观察哨跑去。一看到负责观察的那名战士,我就不高兴地问:“敌人的炮击还没有结束,你吹哨子做什么?”

    “中校同志,你看,德国鬼子,”被我责备的哨兵没有反驳,而是指着阵地前方对我说:“您看,德国鬼子的步兵过来了。”

    我举起望远镜向外面看去,只见德军的散兵队形已经渐渐逼近了我军阵地了。没想到啊,没想到,指挥部队的德军指挥官的学习能力还是挺强的。昨天我用这个战术带来部队夺取了阵地,没想到他们今天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趁我军被炮火压制的时机发动进攻。

    不过既然这个战术是我首创的,我自然有应对的方法。我马上吩咐观察哨吹哨子,招呼战士们赶快进入阵地。随着观察哨的一连串急促哨音过后,藏在避弹洞里的战士们,冒着敌人的炮火进入了战斗位置。

    炮击刚结束,德国步兵的冲锋就开始了。不过他们没有我们昨天那么幸运,没能冲进阵地,因为迎接他们的是我军密集的火力。德军步兵暴露在十几米外无遮无拦的开阔地上,简直是战士们射击的活靶子,泼水般的子弹打出去,打得步兵接二连三地栽倒在了我军的阵地前面。一些士兵为了躲避我军密集的火力,急不择路地跳进了我们挖好的单兵掩体里。

    “冲啊!”正打得激烈,一个被射击声压低了的喊声从旁边传来,我扭头一看,居然是克罗希科夫带头开始冲锋了。看到越来越多的战士跳出了战壕,开始向敌人发起进攻。我心里暗自叫苦,待在阵地里打敌人多安全,你带队瞎冲什么啊?不过看到敌人已经潮水般地往后退去,我便站直了身体,端着冲锋枪冲着敌人后撤的队列猛扫一通,等打完一个弹夹,换上新弹夹后,我才跳出战壕,跟着战士们向前冲锋。

    冲锋部队前进三百米以后停了下来,然后整体后撤。克罗希科夫指着单兵掩体说:“我现在明白你当初为什么要叫我们把掩体挖这么深了,德国鬼子掉进去就爬不出来了。”

    “嘻嘻,明白就好。”

    “掩体里的德国鬼子怎么办?”他问道。

    “找懂德语的战士向他们喊话,想活命的就把武器扔出来投降。否则的话,”说到这里,我从旁边一个战士的腰间扯过一颗手榴弹,拉燃了引线,等燃烧了五秒钟以后,把手榴弹扔进了其中一个掩体。“轰!”一声巨响中,浓烟夹杂着一阵血雾从掩体里冒了出来,随即一切都恢复平静了。我接着补充说:“不投降的就这样处置。明白了吗?”

    “明白了。”克罗希科夫和周围的战士们同时回答着我。

    对困在单兵掩体里的德军喊话开始了,不少掩体里的德军乖乖地把武器扔了出来,被战士们拽上来以后,高举着双手当了我们的俘虏。不过也不时传来一两声爆炸的声响,这是战士们用最直接的手段,来收拾那些顽固的敌人。

    

第五十二节 夜袭(上)

    德军的第一次进攻被我们打退了,但间隔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又发起了新的进攻。

    当时我和克罗希科夫正在掩蔽部里谈论刚才的战斗。他非常虚心地请教我:“中校同志,真没想到,你让战士挖的单兵掩体是为了抓俘虏用的陷阱啊。不过我有一个疑问,就凭这几十个陷阱,能抓多少俘虏?”

    “其实,我让战士们挖这样的陷阱,并不是为了抓俘虏,只是为了更多地消灭敌人。”

    “啊?”我的回答让他有些疑惑不解,“你事先怎么会那么有把握,知道敌人会乖乖地跳进我们挖好的掩体啊?”

    “敌人进攻时,为了躲避我们密集的火力,肯定要找地方躲避。看到那么多没人的掩体,很自然地就会跳进去躲子弹。不过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个掩体会挖的那么深,一跳进去就成了瓮中之鳖,只能任我们宰割了。”

    正说到这里,桌上的电话响了,克罗希科夫随手拿起话筒,听了几句后,冲对方说道:“我知道了,让战士们做好战斗准备。”放下话筒后告诉我,说:“德国鬼子又进攻了。”

    我赶紧来到瞭望孔前,举起望远镜,观察外面战场上的情况。

    这次的进攻,德军比刚才谨慎多了,坦克冲在前面开路,步兵则远远地落在了后面。看来他们采用的还是老一套战术,先用坦克突击把我军的防线撕开一个缺口,步兵随之跟进并占领阵地,把突破口扩大。不过不得承认,这种进攻方式是非常有效的,因为苏军的防御阵地通常都是一条线型的,缺少或者根本没有纵深配置,所以往往德军突破其中一点,然后整个防线就崩溃了。

    面对隆隆驶来的德军坦克,克罗希科夫表现得异常镇定,毕竟316师开拔到这里后,也打过好几仗了,已经有了丰富的作战经验,对待德军的坦克已经不会像战争初期那般束手无策了。每个连里都配发有十支反坦克枪,是专门用来对付坦克的。

    他对我说了一声:“我到阵地上去指挥战士们打坦克。”随即掀开布帘便要跑出去。

    “等一等。”我急忙叫住了他,叮嘱说:“德军的步兵距离还很远,让战士们先打坦克。如果敌人的坦克推进太快的话,就放他们通过我们的防线,然后用密集的火力把后面的步兵截住。明白了吗?”

    “那冲到我们后方的德军坦克怎么办?”克罗希科夫不解地问。

    “那些没有步兵掩护的坦克,你只要派上几个战士从后面投上几个燃烧瓶,那些大家伙就会变成一堆堆燃烧的废铁。”

    “明白了,中校同志。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说完,他便一路小跑地出了掩蔽所。

    我在望远镜里,看着行进在最前面的一辆坦克突然一顿,然后猛地停了下来,随即整个车身冒出了滚滚浓烟。看到这一切,我知道是战士们用反坦克枪打中目标了。

    看到有辆坦克中弹,其余的坦克纷纷放缓了速度,在行进中向我军阵地开炮了。我数了数外面的坦克,除了被击毁的,还有十三辆,估计凭借那几十支反坦克枪是顶不住的。于是我拿起桌上的电话,摇了几下摇柄,对著接线员大声地说:“给我接炮兵连。”电话一通,我就大声地说:“是冈察津吗?我是奥夏宁娜中校,炮兵连准备开火,用穿甲弹攻击德军的坦克,动作要快。”说完,我挂断了电话,接着去瞭望孔观察外面的战况。

    不一会儿的功夫,高炮连的炮弹就呼啸着落到了德军坦克的进攻队列中,有的直接命中目标,轰歪了坦克的炮塔或者炸断了履带。但更多的炮弹,则是落在了空地上,一团团泥土冲天而起。

    德军的坦克太多了,虽然被接连击毁了七八辆,可剩下的坦克还是越过了我们的战壕,往后方冲去。其中一辆居然在离我的掩蔽所仅仅十几米的地方冲过了战壕,看到这一情况,我赶紧放下望远镜,提着冲锋枪跑了出去。

    那辆坦克刚冲过战壕,就有名战士跳出战壕,追了上前,连着投出了两个燃烧瓶。第一个扔偏了,落在坦克的左边地上,瓶子摔得粉碎,里面的液体撒了一地。第二个瓶子准备地击中了坦克的炮塔,车身顿时便被一团大火包围了。那个战士在原地愣了一下,看清楚敌人的坦克已经燃烧起来了,才调头往回跑。

    我欣慰地看着这个才干掉了一辆德国坦克的年轻战士向我飞奔而来,还打算等他进战壕后好好夸奖几句。眼看他还有两步就能跳进战壕了,突然他的身体往后一仰,然后直挺挺地栽倒在我的面前。我先是吓了一跳,一抬头才发现,原来是刚才被击毁的那辆坦克里爬出的一个坦克手开的枪,我急忙端起手中的冲锋枪,对着他就是一梭子扫了过去,那个坦克兵先是丢掉了手中的冲锋枪,然后捂住胸口从坦克上一头栽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德国鬼子的步兵上来了。”我突然听见旁边有人这样大声地喊着,扭头一看,原来我们在全力对付坦克的时候,敌人的步兵已经不知不觉地逼近了我们的阵地。

    我瞄准了几个正冲上来的德国兵,猛地扣动了扳机,一排子弹就打了出去。看到我开火了,周围的战士也纷纷开火向敌人射击。

    我们在射击,进攻的德国兵也在还击。一发子弹呼啸着擦着我的头皮飞过去,随即便感到头顶发凉,我伸手一摸,原来子弹把棉帽打飞了,顿时把我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好险啊!如果子弹在低一点的话,我要想活下来,估计就只能幻想了。

    我端着冲锋枪又扫射了一通,直到把弹夹里的全部子弹打光。然后蹲下身体捡起被打了一个洞的帽子,弯着腰一路小跑地回到了掩蔽所里。一进屋,我就抓起桌上的电话,要通了高炮连,命令冈察津立即换高爆弹轰击德军的步兵。

    在炮兵的支持下,我们再次打退了德军的进攻。除了击毁十四辆坦克外,还打死打伤了将近两百步兵。不过我军的伤亡也不小,原本五百人的营,只剩下了两百人。

    要想防御住这样重要的阵地,仅仅靠两百人是守不住的,于是我在向师长潘菲洛夫汇报战况的同时,非常直接地向他提出了需要增援部队的请求。他在电话那头犹豫了很久,才很勉强地回答我,说如果集团军或者方面军给他派预备队的话,他会优先补充我营的。

    虽然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但我也知道潘菲洛夫是有心无力,当初为了夺回这个阵地,他连最精锐的警卫营都用上了。如今在他的身边,估计除了一帮参谋军官和政工人员外,就只有几个警卫员了。

    克罗希科夫站在旁边看着我打完了电话,然后关切地问:“怎么样,师部能给我营派增援部队吗?”

    我摇摇头说:“没有增援部队,一切都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您有什么好的打算吗?”他又问我,对我的称呼在不知不觉中又换成了“您”。

    我走到瞭望孔前,望着外面还弥漫着硝烟的战场,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利用手中这点有效的兵力,尽可能长时间地守住这重要的阵地。

    “您有什么好办法吗?”克罗希科夫又再次追问了我一句。

    他这么一问,我突然想起了后世玩过的几款即时战略游戏。和电脑对战时,如果只是一味地防守,那么电脑的部队就会源源不断地来进攻,好像它的兵力是用不完的;而如果对它的后方发动进攻,哪怕只是小部队偷袭一下,它就会傻乎乎地停止进攻,然后把所有的兵力调回去,守卫自己的基地。

    想到这里,我的思路豁然开朗:对啊!不能老是德国人进攻,我们防守,也该换我们进攻试试了。于是我对克罗希科夫说:“一级指导员同志,我想到办法了,要想守住阵地,不能老是待在战壕里单纯地防御,我们还是该主动出击,去进攻敌人。”

    我这话一出,把他吓了一跳。他急忙反驳说:“中校同志,您这样的想法不合适,德军有多少兵力,我们才几个人?而且德军有飞机大炮,而我们只有一个连的高射炮兵,如果是单纯防御的话,还行。如果用这样的兵力去进攻的话,那和送死没有什么区别。”

    我微微一笑,说道:“我有说过对德军进行正面进攻吗?我的打算是利用夜晚,对德军发动一次夜袭。”

    “夜袭?!”他不放心地问:“那需要投入多少兵力啊?”

    “我们不是去攻坚,只是去偷袭,所以兵力不需要太多,有三十个人就足够了。”

    “您觉得谁指挥这次行动合适呢?”

    “这个方案是我提出的,所以我将亲自指挥这场夜袭行动。”

    “不行,您是营的最高指挥员,不能去冒这个险,还是我带队去吧。”克罗希科夫怕我会出危险,所以想替我去指挥这次行动。

    “我是营的最高指挥员,这里我说了算,你就不用和我争了。”为了防止克罗希科夫阻止我的行动,所以我抬出自己的身份来压他。

    “是。”他无可奈何地答应了一声。

    于是,对德军夜袭的计划就在三言两语中确定了下来。

    

第五十三节 夜袭(下)

    克罗希科夫去挑选参加夜袭的人员,我则在掩蔽所里拉上布帘换衣服。从进入这个时代开始,我几乎每天都穿着裙子,平时还不觉得什么,打起仗来才觉得这裙子碍事。马上要带队伍去偷袭敌人的营地,估计到时候的战况一定很激烈,如果再穿着裙子的话就不太方便了。所以我刚才向克罗希科夫借了一条军裤,虽然大了点,但穿裙子行动方便多了。

    穿好了裤子,又在外面罩上了一件白色的伪装服,才斜挎着冲锋枪走出了掩蔽部。

    参加夜袭的战士们已经在战壕里排成了整齐的两列队形,看见我出来,原本还有些窃窃私语的队伍马上安静下来。克罗希科夫过来向我敬礼,报告说:“中校同志,参加的夜袭的三十名战士已经准备就绪,请您指示。”

    我从队列前面走过,掩蔽部里透出的灯光,让我勉强能看清面前这些年轻的面孔。我大声地他们说道:“同志们,在今天的战斗中,你们狠狠地教训了德国鬼子,让他们一步也没能前进,你们都是好样的!”

    “为苏联祖国服务!”战士们异口同声地回应着我。

    “白天我们狠狠地揍了德国鬼子一顿,晚上也不能让他们清闲。现在,我要带你们去进攻他们。这次行动非常危险,也许我们都会牺牲,所以我不勉强你们,如果有不愿意去的,可以留下,我不会怪你们的。”

    “瞧您说的,少校同志。”旁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们早就准备就绪,随时可以投入战斗,没有人会临阵退缩的。”

    “说话的是谁啊?”虽然声音很熟悉,但我看不清说话人的面孔,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是我,巴哈杜。”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些沮丧和失望,“少校同志,您不认识我了?”

    “认识,认识,哪能不认识呢,毕竟都是老相识了嘛。”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没想到你也参加夜袭队了。”

    “是的,少校同志。”巴哈杜不知道我已经晋级为中校,还称呼着我以前的军衔,“当初师长同志可吩咐我要像保护自己眼睛一样,保护您的安全,这个命令到如今依然有效。您带部队去袭击德国鬼子,我当然要跟在您的身边保护您啊。”

    “谢谢!”我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使劲地摇了几下。

    “可以出发了吗?中校同志。”克罗希科夫在旁边轻声地问我。

    “同志们,出发。”我向战士们下达了出击的命令。

    从我军的阵地,到德军驻扎的树林,大概间隔五百多米。要通过这么长距离的路程,而不被德军发现的话,就只能匍匐前进。幸好当年在单位当民兵时,练过匍匐前进,所以这几百米对我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德军每隔几分钟就往空中打一发照明弹,这时候我们就停止前进,一动不动地趴在雪地上。等照明弹消失了,再继续往前爬。

    进入树林后,我隐约看见前面有排列整齐的帐篷,我猜测应该就是德国士兵休息的地方。我们继续向前缓缓地爬行着,极力搜寻着德军哨兵的踪迹。

    “少校同志,看那边。”我旁边的巴哈杜轻轻地说了一句,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不远处有一个红色的亮点在一闪一闪的。接着照明弹的光明,我看清原来是一个戴着钢盔的士兵,正倚在树上抽烟。

    “谁过去把哨兵干掉。”我轻声地询问后面的战士们。

    “我去。”一个声音答应着,然后我看见一个身材魁梧的战士,手脚并用地从我身边爬了过去,快速地向哨兵靠上前。不一会儿的功夫,那个战士爬回到我的身边,轻声地说道:“指挥员同志,哨兵已经干掉了,请指示下一步的任务。”

    空气传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不过让我奇怪的是,哨兵还站在原地,嘴里叼着的香烟还继续闪着红光。我有些不高兴地问那名战士:“你确定哨兵已经被干掉了?”

    “是的,指挥员同志。”他听出我语气中的不满,赶紧向我解释说:“我用匕首从哨兵的下巴向上捅的,他连啃都没啃,都咽气了。”听他这么一说,我抬头仔细地观察着不远处倚在树上的哨兵。在照明弹的光亮照耀下,我隐约看见哨兵的下巴处插着一个长长的物体,有液体正沿着这物体往下滴呢。

    “我刚才仔细看了看,除了这名哨兵外,没有再发现其他的哨兵。”战士继续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我心中暗喜,真是老天保佑啊,没想到德国人的警惕性会这么差,也许他们认为苏军只会躲在阵地后面消极地防御,根本没有胆子来进攻他们,所以晚上连执勤的哨兵都没有多安排几个。

    我刚爬起身,身后的战士们也纷纷爬了起来。我们以树木为掩护,向德军的帐篷所在地快速地移了过去。

    突然,巴哈杜拉住我的袖子,低声说了句:“小心,前面有德国人埋伏。”

    有埋伏?!听到这句话,我本能地低叫一声:“卧倒!”然后率先爬在了地上。

    在地上趴了一会儿,没见前方有任何动静,便问巴哈杜:“你看见的德国鬼子在哪里?”

    “在那里,您瞧。”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前方的雪地上趴着十几个人,虽然光线很弱,但还是能看清对方的穿着是德军制服。不过很奇怪,按理说这么近的距离,我们应该早就被发现了,但是他们却依旧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

    又一颗照明弹升到了空中,借助它的光亮,我意外地发现前面趴着的德军士兵,居然有两个是仰面朝天的。不会吧,居然摆出这么奇怪的造型,他们不会是大晚上睡不着,跑出来躺在雪地上数星星吧。

    我站起来身来,小心翼翼地向这群德军士兵靠近。“小心啊,少校同志。”巴哈杜怕我有危险,边轻声地叫着,边爬起身来,紧紧地跟在了我的后面。

    走近以后,我才看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原来躺在这里是十几具德军士兵冰冷的尸体,他们每个人都被反绑着双手,其中有士兵也有军官。

    “这是怎么回事啊?”巴哈杜站在我的身边,好奇地问:“除了普通的士兵,还有上尉、中尉,是谁杀死了他们?”

    看着这些被反绑着的尸体,我马上联想起了在师部见到的那名上校,顿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便轻描淡写地告诉巴哈杜:“中士,不要大惊小怪,这些德国兵是从我们的枪口下逃脱的,虽然我们的子弹没消灭掉他们,但是他们丢失了阵地,最终还是逃脱不了自己人的严厉惩罚。”

    战士们聚集在我的身边,等待着我的命令。我原以为今晚的夜袭,会有一场恶战,没想到德军的营地里居然防备如此松懈,简直可以让我们来去自由。这样一来,倒让我有些为难了,接下来该怎么打呢?是带人去打德军的指挥部,还是直接打帐篷里的普通德国兵?

    “少校同志,接下来怎么打?您快下命令吧。”巴哈杜在旁边轻声地催促着。

    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平原游击队》里的一个情节:鬼子和伪军进攻李庄,李向阳通过地道出现在两军的中间,同时向两边开枪扔手榴弹。因为天色太暗,鬼子和伪军之间又缺乏有效的联络,便自己人和自己人打了起来,而李向阳的游击队却躲在一旁看热闹。

    对,目前的情况和李庄的情况差不多,就参照老李同志的这种打法打。于是我把巴哈杜和刚才干掉哨兵的战士叫过来,小声地吩咐他们该如何如何地行动。布置完任务,我让他俩各带了十个人分别向东西两个不通方向而去。

    功夫不大,先是几下手榴弹爆炸的声音,接着冲锋枪的怒吼声便响成了一片。我和剩下的几个战士在原地保持着警戒,以防有敌人意外地闯过来,从而切断巴哈杜他们的退路。

    急促的脚步声,同时从东西两个方向传了过来。“是自己人。”身边的战士欣慰地告诉我说。很快巴哈杜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跟着另外一名战士带领的小分队也回到了集结地。

    这个时候,德军的营地里打得热火朝天,射击声、爆炸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巴哈杜兴奋地向我报告说:“少校同志,我奉您的命令,带着战士们到了帐篷外面,向里面扔了几个手榴弹,然后又向其它的帐篷打了几梭子,便退了回来。”

    “指挥员同志,我的情况也一样。”那个战士在一旁补充说:“您刚才下命令的时候,我还怀疑您的计划能否奏效呢。没想到,一切事情的发展都在您的算计之中,我们只向敌人扔了几个手榴弹,开了几枪,他们就乱成了一团,自己人和自己人打起来了。”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少校同志。”巴哈杜问道,听他的意思,好像还想趁机在狠狠地教训德国人一下。

    “马上撤退。”

    “撤退?!”我的命令让他们大吃了一惊,巴哈杜心有不甘地说:“我刚才观察了一下,这里驻扎的敌人不多,只有两个连的兵力。要不我们再去扔几个手榴弹,没准能把他们全部消灭掉。”

    看到他信心满满的样子,我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扔几个手榴弹就想把德军两个连的三四百人全消灭,你以为你扔的是原子弹啊。

    “服从命令,马上撤退。”我果断地向在场的战士们下达了命令,“让他们自己人和自己人打个痛快吧,我们该回去睡觉了,等天亮以后在阵地前面再好好地教训他们一顿。”

    接着,我们一行三十一人向自己的阵地转移,这次不再是匍匐前进,而是一路小跑着回去,德军自己正打得不亦乐乎,谁会留意是否有人通过两军中间的开阔地呢。

    

第五十四节 德军也会来偷袭

    克罗希科夫看到我们平安回到了阵地,显得格外开心。特别是他看到参加夜袭的人员一个不少地都回来了,更是兴奋地马上给师部打电话,报告今晚夜袭的战果。

    我让战士们解散后,回到了掩蔽所。看见我掀开布帘子进屋,克罗希科夫用手捂住话筒说了句:“中校同志,师长要和您讲话。”说完便把话筒递了过来。

    我接过话筒,语气平静地说:“您好,将军同志。”

    “奥夏宁娜同志,你好。刚才听一级指导员同志说,你亲自带小分队去偷袭德军的营地了,战果怎么样啊?”

    “德军如今还在自相残杀,所以我们的战果暂时还无法统计。不过经过我们这么一折腾,估计天明后敌人的进攻会推迟或者取消。”

    “夜袭小分队的伤亡情况怎么样啊?”

    “没有伤亡。”我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在脑海里重新组织了一下词汇,然后才接着说:“如果您能给我补充三百人的话,我有信心抓到同等数量的俘虏交给你。”

    “唉!”我听见潘菲洛夫叹了一口气,心里明白他也是有心无力,就算他把自己手下的那些参谋军官全派到前线来当战士使用,还是无法改变兵力严重不足的现状。

    和潘菲洛夫的通话结束后,克罗希科夫问我:“中校同志,接下来您有什么打算。”

    “没啥打算,”我坐到了我的行军床上,开始脱罩在外面的伪装服,“现在最重要的是睡觉,其它的事情等天亮了以后再说。”说着我便拉上床边的布帘。

    德军营地里的枪炮声足足响了大半宿,然后才逐渐地平息了下来。

    一切就如同我估计的那样,都已经快中午了,正面的德军还没有对我们的阵地发起新的进攻。趁此空闲机会,克罗希科夫把三个连长都叫到了掩蔽所里开会。

    本来开会的气氛挺融洽的,说起打退德军的进攻,守住了阵地;夜袭的小分队虽然没有打死多少敌人,却成功地让敌人自相残杀起来,达到了打乱了敌人的战斗部署。说起这种开心的事情,大家都格外地兴奋。

    轮到克罗希科夫发言的时候,他咳嗽了一声,说:“中校同志,我对您有点意见,能说出来吗?”

    “说吧。”我的心情极佳,所以答应得非常爽快。

    “虽然说昨晚的夜袭,取得了很大的战果,但是我觉得如果我们是全线出击的话,就算不能把敌人全部消灭,也可以把他们从我们阵地前赶得远远的。”

    “啊?!”听他这么一说,我不禁愣住了,心说,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的情况,不足两百人的部队,守阵地都比较勉强,更不用说进攻了。

    看着我没有反驳他,他又接着说:“还有,偷袭这种战术,是游击队用的战术。我们是正规军,应该堂堂正正和敌人面对面地打阵地战。……”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昨晚我们全线出击,那样的话,偷袭有可能就变成了强攻。在兵力和武器装备都不占优的情况下,你觉得我们有可能取得胜利吗?如果进攻受挫,而德军又趁机反扑的话,你觉得我们的残兵败将能守住阵地吗?”

    “中校同志,您这是失败主义论调。”对于我的一连串反问,克罗希科夫有点接受不了,他反驳我说:“我们红军是战无不胜地,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敌人就别想前进一步。”

    “战无不胜!”听到这个词,我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被合围的维亚吉马地区的西方面军和预备队方面军,被俘人数达到了六十多万,我真不知道战无不胜的结论是怎样得出来的。

    看见我没有说话,他又继续说:“还有,在昨天白天的战斗中,您居然命令战士们只打德军的步兵,而听任坦克突破了我们的防线。要知道,您这样做是在冒险,如果不是战士们表现英勇,及时消灭这几辆突破防线的坦克,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够了。”我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一字一句地说:“我是营的最高指挥员,军事方面由我说了算。如果丢了阵地,一切的责任由我来负。”

    “丢了阵地,集团军的侧翼就全部暴露给了敌人,如果部队被合围,这样的责任,您能负得起吗?”

    看到我们俩争执得面红耳赤,旁边的几个连长都是欲言又止,想劝又不敢劝。最后外面突然传来了炮弹落地爆炸的声音,中断了我们的争吵。

    “敌人开始进攻了!”旁边一个连长提醒说。

    “你们都回到各自的部队里去,准备战斗。”我竭力用平稳的语气对三位连长下命令。

    “是。”他们站起来整齐地答应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开了掩蔽部。

    我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开会时说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和克罗希科夫吵起来啊?不过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首先要考虑的时如何把德军先打退。于是我提着冲锋枪也冲出了掩蔽部,跑进了战壕。

    德军的这次进攻,还是以坦克为前导,步兵紧随。不过经过晚上那么一番折腾,德军能投入的步兵并不多,我数了一下,还没超过一百人。

    德军的坦克在离我们阵地前五十多米远的地方停下,然后一字排开冲着我们的阵地开炮,掩护着步兵向我们发起冲锋。

    离我不到二十米远的那挺重机枪怒吼起来,顷刻间便打倒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德国鬼子。不到一分钟,这个机枪阵地就被德军的坦克炮直接命中,正副机枪手倒在血泊之中,重机枪也被炸成了碎片。

    一名战士在我的身边架好了长长的反坦克枪,刚开了一枪,然后便把枪一扔,双手抱住了头部。我看见他手把棉帽一掀开,鲜血便从头部喷涌而出。他用无助的眼神最后看了我一眼,然后仰面倒在了战壕里。

    也许现在见过了太多太多的死亡,我对这些已经有些麻木了,看到这名战士牺牲在我面前,我的情绪也没有太大的波动。我非常冷静地朝着冲过来的步兵打光了弹夹里的子弹,把冲锋枪往脖子上一挂,然后冲过去抓起反坦克枪,重新架好,朝着一辆坦克扣下了扳机。我清晰地听到了穿甲弹打进炮塔的声音,不过那辆坦克好像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还在继续若无其事地向我们阵地开炮。

    我把反坦克枪一扔,弯着腰一路小跑地进了掩蔽部。抓起桌上的电话,要通了炮兵连,我便冲着里面大喊:“冈察津,目标德军的坦克,急促射击。”

    停在阵地前一字排开的坦克,可比移动时好打多了,简直就是射击的好靶子。炮兵连的九门高射炮一开火,几乎是弹不虚发,炮弹大多准确地击中了坦克。德军在接连损失了七八辆坦克以后,便开始退却了。

    德军的进攻虽然被打退了,可我们同样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在刚才的战斗中,又有四十多名战士牺牲或者负伤,阵地上的人数锐减到了一百五十人。

    德军的进攻被打退后,直到天黑,也没有再发起第二次进攻。

    原以为今夜会在平静中度过,哪知道到半夜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激烈的枪炮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我拉开布帘,问睡在外面的克罗希科夫:“一级指导员同志,出了什么事情,哪里在交火?”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摇了摇手柄,冲着里面问:“外面的枪炮声是怎么回事?”

    放下电话后,他神情严肃地对我说:“哨兵报告说,是我们右翼的阵地遭到了敌人的偷袭,正在交火中。”

    我不禁暗自感叹对面的德军指挥官真不简单,这么快就学会了夜袭战术。

    

第五十五节 不简单的对手

    克罗希科夫扎上了武装带,戴上了棉军帽,对我说:“中校同志,防守右翼阵地的是946旅的2836团,他们在前期的战斗中减员很大,现在突然遭到敌人的偷袭,可能会顶不住的。我马上带一连去支援他们,二连、三连留下归您继续指挥。”

    “不行。”我果断地制止了他,没好气地说:“现在外面的情况不明,偷袭2836团的敌人有多少兵力,有什么样的装备,我们一点都不清楚。而且我营减员也很大,每个连剩下不到五十人,增援的人去少了,起不了什么作用;去得太多,又会削弱我们阵地的防御力量。”

    “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啊!如果2836团的阵地丢失了,我们的侧翼也会暴露给敌人的。”听到外面传来的枪炮声越来越密集,克罗希科夫是心急如焚,他在掩蔽部里背着手走了几个来回,然后停止脚步对我说:“中校同志,要不我们留下几个战士在这里警戒,其余的部队都去增援2836团?”

    “不行。”我不假思索地否决了他的这个提议,提醒他说:“我们的任务是守住这个阵地。如果去增援的时候,敌人趁机偷袭我们的阵地,那该怎么办?您不会认为凭借我们留下的几个战士,就能挡住敌人守住阵地吧?”

    “可是,再不去的话,2836团的阵地就危险了。”

    “2836团的阵地丢了,946旅的部队可以组织反击把它夺回来。可我们的阵地要是丢了,师部连反击的部队都没有了。”

    “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我说不行就不行。”看到他固执己见,我不禁火冒三丈,语气也变得不客气,猛地一拍桌子,说:“这是命令,没有商量的余地。”

    见我态度如此坚决,他气呼呼地坐了下来一言不发。我们两个人就这么无声地坐着,一个向左看,一个向右看。

    桌上电话铃响了,他一把抓起电话,没好气地说:“我是一级指导员克罗希科夫,您是哪里?”我隐约听见话筒那边的人报了自己的身份,克罗希科夫腾地就站了起来,大声地说:“师长同志,您好,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啊?”

    因为外面有枪炮声的干扰,我听不清潘菲洛夫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而接电话的克罗希科夫却在一直不停地回答:“是、是。”

    虽然我和他在工作中有争执,但目的都是想把自己的份内的事情做好。一看到他放下电话,于是我马上语气平稳地问:“师长在电话里说什么?”

    没想到我这么一问,他居然羞红了脸,有些惭愧地说:“师长让我们坚守好自己的阵地,不要随便出击,还说946旅的其余部队已经去增援2836团了,很快便可以打退敌人的偷袭。”说到这里,还主动向我道歉说:“中校同志,您是对的,请原谅我刚才的冲动。”

    “没关系,都是为了工作才发生的争执,这事您也别往心里去。”我客气地答复他,并主动伸出手去和他握手,一切的冲突尽在这一握中烟消云散。

    克罗希科夫和我握完手后,背着一支冲锋枪出去查哨,我独自一个人坐在桌边发呆。回想最近几天所发生的事情,我隐约感觉到对面的德军指挥官里,有个不简单的人物。

    趁着炮兵炮击敌人阵地,踩着炸点向前冲锋的战术,是70年代末期的自卫反击战中才出现的。我只不过用过一次,而德军在第二天的进攻中就把这种战术学得似模似样的,如果不是被观察哨发现,并及时采取行动的话,能否守住阵地,也是个问题。

    昨晚我刚组织了小分队对德军的营地进行了一次偷袭,并取得了不错的战果。没想到今晚德军就摸上了2836团的阵地,虽然胜负还没定,但是根据我对双方战斗力的了解,苏军方面的伤亡一定不小。

    虽然德军目前正在偷袭右翼的2836团,但是我心中始终有种不踏实的感觉,始终觉得他们的目标并不在那里。难道是敌人用的调虎离山之计?故意偷袭2836团的阵地,引诱我们向那里派援兵,然后趁我阵地兵力空虚之际,突然攻占我们的阵地?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对面的这个对手就太可怕了。就是不知道这个对手是什么级别的人物,营长、团长还是更高级别的指挥官?

    正当我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外面响起了一声清脆的枪声,不一会儿的工夫,外面密集的枪声就响成了一片。我仔细听了听,里面既有德军的MP40在射击,也有苏军的莫辛纳甘步枪、卡宾枪、索科洛夫重机枪的枪声。

    难道真的是敌人来偷袭了?想到这里,我抓起放在桌上的冲锋枪站了起来,掀开布帘就打算去外面看看。

    桌上的电话铃响了。我放下布帘,转身扑到桌前抓起了电话。没等我说话,里面就传来克罗希科夫焦急的声音:“中校同志,刚才哨兵发现有大量的人影向我军阵地移动,便开枪示警。没想到对方立即用猛烈的火力向我们射击,我正在一连这里组织战士阻击敌人。二连、三连的战士们也正在进入阵地。”

    “明白了,坚决守住阵地,不能让敌人前进一步。”说完,我就扔下电话,提着冲锋枪出了掩蔽部。因为冲得太快,和门口站着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巨大的惯性让我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TMD是谁啊?走路也不带眼睛。”我怒不可遏地骂道。

    “对不起,少校同志,我是巴哈杜。”对方赶紧向我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你没事站在掩蔽部门口干吗?”

    “我奉师长的命令,要像保护自己眼睛一样,保护您的安全。”

    “别说废话了,快拉我一把,我站不起来了。”

    “是。”巴哈杜答应一声,借助掩蔽部透出的光亮,一把抓住我伸出去的手,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

    天色太暗,十几米外就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从德军射击的枪口焰来判断他们的大概位置,我端起冲锋枪冲着那些位置扣动着扳机。为了安全起见,我是打几枪就换一个地方,免得成为敌人的靶子。巴哈杜就像一个跟屁虫,我跑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我开枪他也开枪,我投弹他也投弹。

    “轰!”一发迫击炮弹在不远处爆炸,炸起的积雪和泥土溅了我一身。我摆了摆头,把帽子上的泥土甩掉,然后继续在战壕里跑动着,打几枪换一个地方。

    “少校同志,注意隐蔽。”巴哈杜在后面焦急地喊着。

    “没事,你不用担心,能炸死我的炮弹还没生产出来呢。”我边冲战壕外射击着边满不在乎地回答巴哈杜。

    “小心!”巴哈杜猛地把我扑倒在地,随即一颗炮弹就在战壕上方爆炸,炸塌下来的泥土在我们身上盖了厚厚的一层。

    “巴哈杜,你没事吧?”我小心翼翼地问着压在我背上的战士。刚才的炮弹在这么近的距离爆炸,他不会受伤或者牺牲了吧。

    “没事,少校同志。连根毫毛都没伤到。”巴哈杜边回答边爬了起来。他站起身后,还弯腰把我扶了起来,帮我掸了掸身上的土。

    “呵呵,”我笑着对他说:“我没有说错吧,能炸死我的炮弹还没有生产出来呢。”

    听我这么一说,他也附和地笑了起来。

    笑声未落,又一颗炮弹呼啸着落到了战壕里,在巴哈杜的身后爆炸。我感觉浑身一震,然后被强烈的爆炸气浪冲倒在地。我重重地仰面摔倒在战壕里,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感觉到浓浓的倦意一阵阵地袭来,眼前的视线渐渐变得越来越模糊,直至什么都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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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节 回司令部报道

    我睁开眼睛,发现周围一切都是白色的,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白色的被褥。看到这些东西,我知道自己如今是躺在医院里。闭上眼睛想了一下,也没想清楚自己是怎样来到医院的,脑海中留下的最后印象,是一颗炮弹在巴哈杜身后爆炸了。

    “指挥员同志,您醒了!”身边传来一个姑娘惊喜的喊声,我扭头一看,原来是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护士。

    “我这是在什么地方?”

    “这是尤日那亚的后方医院里。”她回答完我的问话,便一溜烟地跑出了病房。我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单人病房,除了我睡的这张病床,屋子里还有一张桌子,和一把圈手椅。椅子上堆放着一堆衣服,我一眼就认出正是原来穿在自己身上的军装。

    我轻轻动了动双手,没有丝毫疼痛的感觉;又活动了一下双脚,还是一切感觉良好,看来我的伤势一点都不严重。我用手在全身上下摸索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任何受伤的部位。

    正在奇怪的时候,病房的门打开了,小护士带着好几个医生护士进来了。他们进来后,就七手八脚地给我量体温测血压,忙得不亦乐乎。

    经过一番紧张的检查,发觉我的一切正常。一位戴着口罩,才用听诊器为我检查过的老军医说道:“指挥员同志,您能醒过来真是个奇迹。要知道,您在病床上昏迷一个星期,身上虽然一点伤痕都没有,但是我们却始终无法让您苏醒过来。”

    “啊?!”军医的话,把我吓了一跳,居然在病床上躺了那么长的时间。我不禁担忧地问他:“医生同志,我的身体不要紧吧?”

    “不要紧的,指挥员同志。从刚才的检查结果来看,您的健康状况非常理想,随时都可以出院。”他对我说这话的时候,口气中好像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然后他又转身对那个小护士说:“阿妮娅,你留下来好好地照顾指挥员同志。明白了吗?”

    “明白,院长同志。”听了她的话,我不禁暗自吃惊,为了给我检查身体,居然是军医院的院子亲自出门,未免也太重视我了吧。

    这群医生护士才收拾好仪器,放心地离开了病房,只留下了那名叫阿妮娅的小护士。

    等大家离开后,我小护士把放在椅子上的衣服递给我,然后边穿衣服边和她聊开了家常:“亲爱的,你叫阿妮娅?”

    “是的,指挥员同志。”她有些拘束地回答着我。

    “当护士以前是做什么的?”

    “我是列宁师范的学生,今年刚上大二。战争爆发后,学校停了课,虽然没有人动员我们,但是大多数的同学都上了前线,我也就跟着来了。”

    “你的同学都在医院里工作吗?”我接着又问道。

    “不是的,指挥员同志。除了我和几个女同学在医院里当护士外,其余都到了前线的作战部队或者是在城市里修筑防御工事。”

    “哦。”我点点头,掀开了被子,开始往腿上套那条并不合身的男式军裤。

    “指挥员同志,您怎么穿的是男式军裤啊?”阿妮娅好奇地问道。

    “穿裙子太冷了,军需官又没有给我发合身的军裤,所以我才临时找战友借了一条。”

    “所有的女兵们都穿裙子吗?”她这么一问,倒真把我问住了。我只记得在列宁格勒的时候,高射机枪连的女兵们都穿的是蓝色的裙装,街头指挥交通的女战士们穿的也是裙子。至于其他的女兵嘛,到莫斯科以后,我貌似还没有在部队里见到过其他的女性,所以她们的下装穿什么,裙子还是裤子,我还真不知道。

    “前线的情况怎么样了?”我赶紧把话题岔开,问点我最感兴趣的事情。

    “还在战斗中。”她的回答非常含糊和笼统。这也难怪,苏军内部的信息太闭塞,别说她一个小小的护士,就是营级或者团级的指挥员也同样不知道战斗在哪儿进行,他们所能做的就是把部队集合好,按时进入上级指派给他们的战斗阵地就行。

    “我真的在床上昏迷了一个星期吗?”我对刚才军医的话产生了一丝怀疑,我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伤痕,只是被炮弹的气浪震晕了,怎么可能会昏迷那么久呢?

    “是真的,指挥员同志。”阿妮娅回答我时,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的表情。“您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这段日子里,每天都有很多上级指挥员打电话来了解您的情况。听在院子办公室里工作的一个同学说,打电话来的,有您所在师的师长,集团军司令员,甚至还有方面军司令员朱可夫大将呢。”

    我穿好了军上衣和棉军裤,却没有发现我那件每天穿的军大衣,便问阿妮娅:“阿妮娅,我还有件军大衣,你看见了吗?”

    “我知道在哪里。”阿妮娅拼命地点着头说,“您被送到医院的那天,军大衣上面全部是血,湿得就如同才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所以一脱下来,我就送到洗衣房里去了。您等一下,我马上去帮您取回来。”说着她便拉开房门跑了出去。

    我坐在床边盯着屋顶发呆,回想着受伤前的情形,炮弹是在巴哈杜的身后爆炸的,我都被震晕了,他更是凶多吉少。我军大衣上面的那些血迹,估计就是他身上的吧。

    阿妮娅抱着军大衣回到了房间交给了我,我接过衣服仔细地看了看,发现虽然军大衣已经被细心地清洗过,不过前襟上还是能看到大片大片褐色的痕迹,看来巴哈杜已经牺牲了,我不禁有些黯然神伤。

    “指挥员同志,您怎么了?”阿妮娅在旁边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我用手背抹了一下才滑落到脸颊上的泪水,对她说:“别老叫我指挥员同志,我听着太别扭了,还是叫我丽达吧。”

    “明白了,丽达。”小姑娘改口倒是改得挺快的。

    “你知道什么地方可以打电话吗?”穿好了军大衣,我又问阿妮娅。

    “院子办公室里就可以打。”小姑娘自告奋勇地对我说,“我带您去。”

    院子的办公室里,只有另外一个小护士在,估计她就是阿妮娅刚才口里所说的那位同学吧。果不其然,阿妮娅上前和她叽里咕噜说了几句,那个护士就拿起了电话,问我:“指挥员同志,您要给什么地方打电话?”

    我想了一下,给潘菲洛夫打电话吧,怕战斗正在他的师部附近展开,这个时候打电话不合适;给集团军司令部打吧,万一罗科索夫斯基正在紧张地指挥作战,心情不好的时候接到我的电话,没准会臭骂我一通,也不能打。还是给方面军司令员朱可夫打吧,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他派到十六集团军去的特派员,给他打电话的理由还充分一些。于是我对小护士说:“给我接西方面军司令部。”

    “好的,指挥员同志。”小护士开始拨了一个号码,然后对里面说:“您好,请接西方面军司令部。”

    在等待电话接通的过程中,我对阿妮娅说:“阿妮娅,麻烦你去帮我办理一下出院手续,我需要尽快地回到部队里去。”阿妮娅答应了一声,转身跑出了院长办公室。

    “电话通了,指挥员同志。”小护士把话筒递给了我。我接过话筒,听见里面传来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我是西方面军司令部,您是哪里?”

    “我是奥夏宁娜中校,请把我接朱可夫大将。”

    “您好,中校同志。我是值班少尉瓦西里,我马上帮您接大将同志。”他自报身份,让我想起了少将自杀的那天,在司令部门口拦住我的那名少尉,怪不得刚才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

    “我是朱可夫,你是哪里?”话筒里传来朱可夫那熟悉又有些严肃的声音。

    “您好,大将同志。我是奥夏宁娜,我可以回司令部向您报道吗?”

    “身体状况怎么样?”朱可夫关切地问道。

    “一切正常。”

    “既然一切正常,那就别留在医院里了,赶紧回司令部来吧,我这里正缺人手呢。”他说完这话,就挂断了电话。

    拿着阿妮娅帮我办好的出院证明,我独自一个到医院门口拦了辆顺风的军车到了西方面军司令部。

    一走进司令部,便不时地遇到一些熟悉的面孔,大家看见我,都笑着和我点头打招呼。来到朱可夫办公室门口时,执勤的少尉赶紧从桌子边站了起来,和我打招呼说:“中校同志,您来了,大将同志在里面等您呢。”说着便为我拉开了房门。

    我走进房间,看见朱可夫正在桌前忙碌着,先脱下身上的军大衣挂在衣帽架上,然后向他走了过去,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有什么情况要汇报吗?”他感觉到有人接近,头也不抬地问道。

    “报告大将同志,奥夏宁娜伤愈出院,特地来向您报到。听候您的指示。”我向他立正敬礼并大声地报告着。

    “丽达。”他抬头看见是我,把手中的铅笔随手扔在了桌子上,一步就跨到了我的身边,把我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放开我以后,他退后两步,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皱着眉头说:“你这是什么打扮啊?上身穿着女兵的夏季军上衣,下面穿着不合身的男式棉军裤,看起来真别扭。”

    “这军裤是向我的政治指导员借的,穿裙子太冷,打仗时也不方便。”我急忙向他解释。

    他听了我的话,没有吭声,而是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对里面说:“我是朱可夫大将,你给我准备一套小号的冬季军装,立刻送过来,动作要快。明白了吗?”

    

第五十七节 偷得浮生半日闲

    也许是因为朱可夫亲自打过招呼的缘故,新军装很快就送来了。来送军装的人,居然就是后勤部的部长库德林中校本人。

    他手里捧着一套土黄色的男式冬季军服走了进来,站在朱可夫的面前立正敬礼,然后恭恭敬敬地报告说:“大将同志,您要的军装,我已经拿来了。”

    “交给奥夏宁娜中校吧,军装是为她准备的。”朱可夫头也不抬地说道。

    “是。”库德林有些意外地看着站在一旁的我,不过还是遵照命令把新军服递给了我,然后再向朱可夫敬礼后离开了。

    库德林走了好一阵,我还是抱着军装傻乎乎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是该去找个地方换衣服;还是等在这里,看看朱可夫对我有没有什么吩咐。可能是感觉到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声响,朱可夫抬起了头四周看了看,发现我还像根木桩一样站着,忍不住笑了笑,对我说道:“傻姑娘,还傻站在那里做什么?赶紧去找个地方把新军装换上吧,你现在这身打扮看起来可真够别扭的。”

    “是。”我赶紧答应一声,然后抱着衣服出了房门。

    到了房外,我问门口执勤的少尉:“有什么地方可以换衣服吗?”

    他站起来推开旁边的一间屋子的门,对我说道:“中校同志,这里是我们的休息室,您可以在里面换衣服。您请进吧!”我冲他感激地点了点头,推开门走了进去。

    休息室里的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张供值班军官睡觉用的小木床,连桌椅都没有。关上房门,脱掉身上的旧军服,换上了才拿到的新军装。虽然是男式的,但穿上身还是满合身的。从内心来讲,在二战的军服里,我最喜欢的还是要算德军的制服,特别是党卫军的制服,更是漂亮得一塌糊涂。

    我穿着崭新的没有军衔的军服,重新站在了朱可夫的面前。他将我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半天,最后还是摇头说:“没有穿裙装好看,看来女兵还是应该穿裙子。”

    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大将同志,我是您派到第十六集团军的特派员,如今从医院伤愈出院,是否应该直接回到那里去报到?”

    “不急不急。”朱可夫抬手看了看表,说:“现在是下午一点过五分,我给你半天的假期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一大早再到十六集团军去报到。”

    “是。”我非常干脆地答应了一声,然后停了一会儿又问:“请问我今天住在什么地方?还有,附近有军人服务社吗?我需要买一些个人的日用品。”

    “当然还是住老地方了,你的房间我一直为你留着。至于说到军人服务社嘛,应该是有的,我找个人带你去。”说着他又拿起了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先报了自己的姓名,然后对对方说:“你们那里今天有谁休息吗?好的,就让她陪奥夏宁娜中校一起去采购点日用品。还有,准备二十卢布的现钞,全部要一卢布面值的。”

    放下电话,他又对我说:“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先回房间去把东西放好,然后再到司令部的大门口去,那里会有个叫尼娜的女战士等着你。”

    “明白了,大将同志。”我非常感激地向他敬了一个礼,抱着换下来的军装走出房门。

    我放好了东西,来到了司令部的大门口,看见外面停着一辆带篷布的卡车。我四处张望着,看等我的女战士在哪里。忽然听见身后有个怯生生的声音在问:“请问,您是奥夏宁娜中校吗?”

    我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一个黑头发的年轻女战士,她身上穿着明显大了好几号的男式军装,正局促不安地望着我。我赶紧回答说:“是的,我就是奥夏宁娜。你就是尼娜吧?”

    “您好,中校同志。”她向我立正敬礼,恭恭敬敬地回答说:“我是尼娜,奉命陪你去采购日用品。”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递了过来,“这是为您准备的现金,请您点一下。”

    我接过钞票,点也没点,就直接放进了口袋,然后牵着她的手问:“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军人服务社吗?”

    “知道,中校同志。”她已经拘束地回答着。

    “不要这么紧张,”我安慰她说:“别老是中校中校地叫我,还是叫我的小名丽达吧。”

    “是。”

    “好了,接下来,该带我去那里买日用品了。”

    “丽达,”尼娜提议说:“军人服务社里没啥卖的,如果你想买东西的话,还是到城里去买吧。”

    “到城里去?”听她这么一说,我不禁有些犹豫,这里离市区那么远,又没有公交车辆,可怎么去啊。而且如今是在战争期间,即使原来有公交线路通到这里,如今估计也停运了。

    听到我说出自己的担忧,她安慰我说:“交通工具的事情,您就不用担心了,我们可以搭顺风车去城里。”然后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走,径直来到了门外的卡车前。

    看到我们接近,驾驶室的车门打开,从里面跳出一个身材高大的,长着一张娃娃脸的男中士,冲着我们有些不耐烦地说:“喂,我说两位小姐,你们能不能快点,再晚的话,到城里天都黑了。”

    “知道了,多嘴的家伙。”尼娜回答着,拉着我坐进了驾驶室。

    车开动了,司机看了我一眼,问尼娜:“这位姑娘是谁啊?以前没见过,是你新来的女同事吗?”

    “是的,我叫丽达,是尼娜的新同事。”我看见尼娜正想向他介绍我的身份,急忙抢先回答,并偷偷抓住她的手轻轻地摇了摇,示意别把我的真实身份告诉司机。

    “嗯,对,她是今天才来的。”尼娜非常配合地帮我圆谎。

    “也是报务员吗?”司机接着又问了一句。听他这么一说,我才知道尼娜原来是司令部里的报务员。以前只听说过方面军司令部里有女报务员,不过由于她们一直在地下通讯室里工作,而我又没有机会进入那样的机要重地,所以才没有见过她们。

    “这是军事机密,不告诉你。”尼娜的语气中带着撒娇的成分,让人一看就能猜到两人是恋人关系。

    司机一手扶住方向盘,另外一只手向我伸了过来,主动地向我作自我介绍:“我叫阿给夫,莫斯科人,很高兴认识您。”我礼貌地伸出手和他轻轻一握便放开了。

    接下来的路程上,两人就一直在打情骂俏。我这个电灯泡非常识趣,看着旁若无人的两人笑了笑,然后把头歪到了一边,开始闭目养神,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居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停了下来,尼娜把我摇醒,说到地方了。我迷迷糊糊地问:“这是什么地方啊?”

    “这里是尤嘎杂巴特娜亚。”

    “尤嘎杂巴特娜亚?”我听到这个熟悉的地名,不觉一愣,不是说到城里去逛街么,就算不去阿尔巴特大街,普希金广场附近也凑合,怎么会跑到红线地铁的终点站来了?要知道就算在后世,这里也只能算市区边缘,更何况如今还是四十年代初期。

    我不情不愿地推开车门,率先下了车。尼娜在下车时,阿给夫冲她大声地说:“我先到仓库去拉给养,过两个小时以后,我在这里等你们。”

    “知道了,知道了。你啥时候也变得这么啰嗦了,快去拉给养吧。”尼娜向他挥了挥手,然后过来挽着我的手,说:“走,我陪你去买日用品。”

    地上的积雪很厚,几个清洁工人正在把雪铲到行道树下,高高的雪堆把机动车道和人行道隔离开来。我俩沿着人行道慢慢地往前走着,边走边聊天。

    “尼娜,你是哪里人啊?”

    “我是基辅人。”

    “基辅?!”我吃惊地说:“原来你是乌克兰人啊!基辅已经被德国鬼子占领了,你的家人还留在那里吗?”

    “是的,我的父母,还有一个弟弟,都留在了那个城市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才能打回去。”说到这些,尼娜不禁神情黯然。

    看到尼娜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我有点后悔不该多嘴问她家人的事情,赶紧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说:“尼娜,不用担心,你的家人会平安无事的。我向你保证,最多两年,我们就会把德国鬼子赶出我们的国境。”

    “嗯,丽达,你是指挥员,我相信你说的话。”尼娜一把擦干泪水,响亮地抽了下鼻子,突然问:“你打算买些什么日用品呢?”

    我先是一愣,马上就回过神来,赶紧说:“我要买牙膏、牙刷、毛巾、肥皂,还有针线之类的东西。”

    “如今莫斯科的物质匮乏,有些紧俏货就是有钱也买不到。不过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我们只能碰碰运气了。”

    我们沿着刚铲过积雪的人行道向前走着,留神地关注着路边的商店。一路走来,大多数的商店都是大门紧闭,橱窗上都堆着沙袋,有的堆满了,有的还露出半截。好不容易看见一家还开着门的商店,尼娜上前便推门走了进去,我赶紧紧随其后也进了门。

    这家商店还算是挺大的,有一百多个平米,经营日用百货和出售食品的柜台各占了一半。里面买东西的人很多,两边都排着长队。

    尼娜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然后对我说:“丽达,时间不早了,商店快下班了。我俩各排一边吧,不然的话,就买不到东西了。”

    “嗯,好的。”我想了一下,说:“我在食品区这边排队,你到日用百货那边去排队。”

    “明白了,”她答应一声,就跑到百货区的队伍的后面去排队了。我也老老实实在站在食品区这边,排在了一个矮个子老太太的后面。

    排了一会儿,我突然听见尼娜在后面低声地叫我,赶紧扭头看她。她低声地问我:“你的牙膏买什么牌子?”

    “就买高露洁吧。”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她。

    “什么?!”她不自觉地提高了嗓门,接过立刻遭到了周围几位老太太的白眼,于是她又压低声音问我:“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请你再重复一遍。”

    我的冷汗差点都下来了,高露洁虽然在后世的莫斯科的所有商店或者便利店里都能买到,不过在此时,还没有问世呢。于是我赶紧掩饰说:“随便什么牌子都行,要不,就买‘莫斯科人’这个牌子的牙膏吧。”

    排着购买食品的队伍缓缓向前移动着,再过两个人就轮到我了,看到目标在望,我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售货员开始接待我前面的那位老太太,她面无表情机械地问道:“您需要什么?”

    老太太还真没把售货员当外人,居然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东西,比如说一百克面包、五十克香肠以及二十克黄油之类的。售货员也真有耐心,把她所要的那些东西从柜台里拿出来,切下一部分,然后用天平称出相同分量的食品,装在一个纸质口袋里,递给了老太太。

    送走了老太太,终于轮到我站到柜台前买东西了。当售货员用同样的表情问我时,我马上抢着回答说:“我要一包面包干、两百克香肠、两枚鸡蛋,以及四个西红柿。”

    售货员手脚麻利地把我要买的东西装进了纸口袋,然后搁在了柜台上,干巴巴地向我报价:“一共是三十五戈比。”我把早就攥在手中的一张纸币,向她递了过去。眼看她就要接到纸币了,没想到这时商店里的电铃响了。

    电铃一响,售货员就做出了一个让我完全意想不到的举动,她把柜台上的纸袋提了起来,随手放在了柜台下面,接着用冷冰冰地语气对我说:“战士同志,对不起,我们下班了。”说完,她居然转身回后面的小屋子换衣服去了。

    我举着一卢布的纸币愣在了那里,心里暗骂:你收了我的钱再下班也不迟啊。不过看着身后排队的人们毫无怨言地散去,我知趣地没有去和售货员争辩,因为我知道老毛子办事就是太呆板,做什么都是那么死板,况且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多少还算有点经验。

    不过还算幸运的是,我所需要的日用品,尼娜都买到了,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我俩从商店出来,沿着来的路往回走。街边的墙角下有两个年轻人正抱在一起接吻,经过两人身边的时候,我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几眼。记得02年刚到莫斯科的时候,在公共场合里,到处都可以看到热吻的年轻情侣,这也算是街头一景吧。没想到03年俄罗斯出台了一条法律,宣布在公共场合接吻属于违法行为,一夜之间,这样的镜头就从街边、车站、商场等公共场合里销声匿迹了。

    也许是我回头的次数太多了,引起了尼娜的好奇,她也回头看了看,然后问我:“丽达,你老回头看什么啊,是不是看贴在墙上的招贴画?”

    墙上的招贴画?!我仔细一看,可不,在年轻情侣的身后的墙上,贴着一副巨大的宣传画,上面画着一个手持步枪的女民兵,还用黑色的字体写着:“两面夹击才能打得赢!到敌人后方去,把敌人赶出境!”

    这不是我当初在给游击队员们讲话时所说过的几句话么,怎么会出现在宣传画啊?尼娜看着这个宣传画,非常有感触地说:“这两句话说得真好,真是太有水平了,让人听了就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尼娜!”远处传来了喊声,我们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路的对面停着阿给夫的卡车,他打开驾驶室的车门,探出身子来向我们打招呼。

    我和尼娜踩着雪堆,从人行道来到了机动车道上,正准备过马路的时候,远处快速驶来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我拉着尼娜停了下来,准备等小车过去后再过马路。没想到小车在离我们五六步的地方刹车停住了,穿军服的司机在里面向我们打着手势,示意我们先过。

    我感激地向司机挥了挥手,拉着尼娜快步跑到了路的对面。尼娜拉开了驾驶室的门便往上爬,我在等待她的时候,又再一次望向了那辆黑色的小车。小车从我们的卡车旁边经过,我无意中发现后座上坐着一个穿灰色大衣的大胡子,虽然只看见了一个侧面,但我却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仓促间却想不起是谁。

    车启动了,向着城外的方面军司令部方向开去。我皱着眉头苦苦地思索着,回想刚才看见的人是谁,为什么会那么熟悉?这时突然听见尼娜和阿给夫的调笑声,两人在那里大喊大叫:“……为了祖国!为了斯大林!前进!!!”

    斯大林!听到这个名字,我猛地想起了刚才看到人是谁了。没错,那人就是斯大林!

    

第五十八节 苦恼的罗科索夫斯基

    一路之上,我都在琢磨:刚才看见的那个人十之**是斯大林,可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跑到莫斯科西南方向的尤嘎杂巴特娜亚来呢?而且身边还没有配备足够的警卫力量,就带了一个司机,难道他不怕遇到危险吗?

    因为想得太入神太投入,以至于尼娜在旁边叫了我好几声,我都没有听见。还是她抓住我的肩膀摇了几下,我才回过神。我望着她茫然地问:“尼娜,什么事啊?”

    “我们到了。”

    我向车窗外看去,可不,方面军司令部的建筑物就在百米开外。“阿给夫的车开得可真够快的,这么快就回到司令部了。”我刚感慨地说了一句,然而却意外地发现车停在原地一动不动,便奇怪地问阿给夫:“怎么不往前开了?”

    阿给夫没有说话,相反是尼娜有些扭捏起来,她红着脸结结巴巴地对我说:“那个……那个,丽达,剩下的路程,你能……能自己走回去吗?我和阿给夫还有点事情要办。”

    我看了看局促不安的两个人,顿时心领神会,马上说:“没问题,剩下的这点路程,我自己可以走回去的,不打扰你们好事了。”说完冲尼娜眨眨眼,拿起放在驾驶台上的纸袋,推开了车门跳到雪地上,向两人摆摆手,然后猛地关上了车门。

    我向前走了几步,听见后面的卡车又发动了起来。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看见卡车已经调过头,正摇摇晃晃地往森林里开去。

    走到司令部的大门口,站岗的哨兵迎了上来,说道:“奥夏宁娜中校,您可算回来了,大将同志正在到处找你呢。”

    “知道了。谢谢您!”说完,我赶紧加快脚步走进了大楼。

    走廊上值班的少尉远远地看见我,便从桌边站了起来,迎了过来。低声地对我说:“中校同志,大将同志刚才到处派人找您。”

    “您知道是什么事情吗?”我边和少尉并肩往门口走边问他。

    他摇着头说:“这个我不太清楚,反正刚才我在门外听见他冲几个来汇报工作的将军们大发雷霆。等将军们走了,他便让我派人去找您,说是要马上见到您。”

    “这是多长时间前的事情了?”我有些担心地问,毕竟刚才去尤嘎杂巴特娜亚买东西所耽误的时间太多了。

    “大概二十分钟前。”少尉的回答让我松了一口气,还好,才过了二十分钟时间,应该不会耽误朱可夫的什么大事。

    来到门口,我把手中的纸袋交给了少尉,整理整理军装,然后猛地拉开房门走了进去,少尉在我身后帮我轻轻地掩上了房门。

    朱可夫背着手,满脸怒容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我走近他,大声地报告说:“大将同志,奥夏宁娜奉命前来,听候您的指示!”

    听到我的声音,他停住了脚步,朝我走近了几步,面带愠色地问道:“你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到现在才来?”

    “对不起,大将同志!”看见他面色不善,我赶紧解释说:“我不知道您会找我,所以刚才利用您给我的半天假期,到尤嘎杂巴特娜亚去买东西去了。”

    “从目前的形势来看,你的假期不得不提前结束了,”他从桌上拿起一张纸递给我,“你马上把这份命令送到第十六集团军司令部去,他们和方面军之间的联系完全中断了。命令他们不惜一切代价,要坚决地守住现有的阵地,一步也不准后退。”

    “是。”我接过他手中的命令,大声地回答着。

    我坐上朱可夫为我安排的车,问司机:“您知道怎么去第十六集团军指挥部吗?”

    “是罗科索夫斯基将军的司令部吗?”

    “是的,能开快点吗?”

    “明白,中校同志。”司机答应了一声,一踩油门,黑色的小轿车便沿着坑坑洼洼的泥路向前冲了出去。

    车开出半个小时以后,前方传来了枪炮声。我摸了摸腰间别着的手枪,没有了用惯的冲锋枪在身边,听到枪炮响,心里始终有些不踏实。不禁有些担心地问司机:“还有多久才能到司令部?”

    “如果顺利的话,再有十分钟就能到十六集团军的指挥部。”司机满不在乎地回答说。

    越往前开,枪炮声响得越激烈。路边开始陆陆续续地出现了后撤的伤员,他们有的坐着雪橇,有的步行。我让司机把车停到了路边,打开车门冲着伤员大声地问:“同志们,你们是哪一部分的?”

    “第十六集团军的。”一个头上缠着绷带,柱着拐杖的一个战士回答说。

    “你知道集团军司令部在哪里吗?”我走到他的面前问。

    “不清楚,我们的阵地被敌人占领,部队也被打散了,和上级的联系也中断了。”

    “你们的指挥员在哪里?”

    “都牺牲了。全营就剩下我们这几个伤员了。”他说着指了指自己身边站着的那几个伤员。我数了一下,只有十一个人,而且个个都是不止一处受伤,看来他们是经过了激烈的战斗才撤下来的。我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拍了拍伤员的肩膀,然后转身走回了车上。

    车又向前颠簸着开了半个小时,终于来到了第十六集团军的司令部。司机把车停到了门口,探出头去问门口站岗的哨兵:“喂!伙计,这里是罗科索夫斯基将军的司令部吗?”

    “是的,您有什么事吗?”哨兵警觉地问道,并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走了过来。

    “别紧张别紧张,伙计!我可不是德国鬼子。”司机调侃地说:“我是送方面军特派员到司令部来找罗科索夫斯基将军的,您可不能随便开枪啊!”

    “将军在里面,特派员同志。”哨兵把枪重新背回了背上,向才走出汽车的我敬礼,然后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您请进吧。”

    集团军司令部里的光线很暗,但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我要找的罗科索夫斯基,他正愁眉苦脸地坐在桌子前看地图。旁边几个看起来像是司令部参谋的人正在紧张地忙碌着。

    我走到罗科索夫斯基的面前,向他立正敬礼,大声地报告说:“司令员同志,奥夏宁娜中校向您报告。听候您的指示。”

    “你好啊!奥夏宁娜中校。”罗科索夫斯基站起来一把抱住了我,激动地说:“那天看见你躺在担架上昏迷不醒,我真是担心得要命。能看到你活着站在我的面前,我真是很开心!从战争爆发到现在,我已经失去了很多共事多年的好战友。”

    当他松开我以后,我赶紧向他说明自己的来意:“我从方面军司令部给你带来了最新的命令,大将同志命令你们坚守现有阵地,一步都不能后退。”

    “困难啊,中校同志。”罗科索夫斯基向我叫起苦来,“现在的战斗昼夜不停,我们的各部队遭受了巨大损失。补充到各个师里的部队,已经不是来自后方的预备队,而是临时拼凑起来的部队。那些战士以前属于不同的部队,都是冲出了包围,和原有部队失去了联系,成为了孤独一人或者几个人的小组。我们把所有这些人临时组成一个统一的战斗集体,并充实到紧缺人手的战线去。由于时间不够,这些战士和指挥员甚至互相都不认识,就匆匆地投入了战斗,你能指望这样的部队有多少的战斗力吗?”

    “十六集团军的情况怎么样?司令员同志。”我关切地问道。

    “我们从很多地方退却了。”他异常痛心地说着。

    “啊?”我吃惊地问:“316步兵师怎么样了?”

    “也退却了。”他向我述说着发生的一切。“你负伤以后,警卫营也伤亡惨重,全营只剩下不到五十个人。我把警卫营撤了下来,重新派了一个新组建的营去防守那一段地区。在战斗的最初几天,敌人只是每天炮击那里的阵地,而没有发起过哪怕一次的地面进攻。为了更好地指挥战斗,我把集团军指挥部的观察所设在了森林边缘,和那个高炮连紧挨着。”

    “后来呢?”

    “有一天,当敌人炮击稀疏的时候,我决定去看看阵地的情况,便和参谋长一起向他们走去。没想到却亲眼看见,从离阵地2公里的山脊后面出现了德军士兵的密集散兵线,向我们走来,他们的后边有大约10辆坦克。面对敌人的进攻,防御阵地的战士嗯毫无畏惧地用机枪射击着,在森林边缘展开的高炮连也开始进行直接瞄准射击,开始一切似乎都不错。德军步兵躺下了,坦克也停止了前进。”

    “接下来又怎么样了?”我焦急地追问道。

    “但是很快地平线上出现了敌机……向我们的散兵壕俯冲,敌人的火炮和迫击炮加强了火力,坦克重新推进,飞机轮番轰炸我方阵地。面对敌人的狂轰滥炸,我们的步兵有些挺不住,开始动摇起来,起初是单个人跳出战壕向森林跑来,之后是成群地跑向了森林,我看到这一切心中十分难受。”

    “因为战士们的退却,所以我们的防线才丢失了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那倒没有。战士正奔跑着,突然间在人群中有一名士兵高声叫道:‘站住!你们往哪儿跑?回去!没有看见将军还站在那里……回去!’是的,我和参谋长站得笔直笔直的,当着所有士兵的面站着,因为我们意识到只有这样才能挽救事态。那个士兵的喊叫声和我们的表现产生了巨大的作用,原本正在向森林跑着的战士们就地卧倒,一齐向敌人开火,使爬起来进攻的敌人步兵又重新趴下。我们的炮兵连,也向着敌人的坦克直接瞄准射击。但是敌人太强大了,虽然有几辆坦克被击中着火,但他们的步兵在其余的坦克、以及飞机和大炮火力的掩护下,占领了我军的阵地。面对占领优势的敌人,我们只能被迫退却了。”

    “您有信心守住现有的阵地吗?”我关切地问面前正烦恼着的将军。

    “我不知道,”罗科索夫斯基摊开了双手,有些无奈地说:“因为连续的退却,集团军部队的建制已经被完全打乱了。因为通讯的完全中断,我如今能指挥的部队,只有两三个损失严重建制不完整的步兵师。如果还得不到预备队补充的话,我们将不得不继续退却下去。”

    

第五十九节 飞来的横祸

    当晚,我就留在了罗科索夫斯基的司令部里,和他彻夜畅谈,听他为我讲解什么样的指挥员才是最好的指挥员。

    这方面的话题一打开,他就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让我连插嘴的机会都找不到。他饶有兴趣地说:“……在战场上,许多事情取决于指挥员的行为,他应该具有巨大的毅力和责任感,善于克服怕死的心理。哪里需要他,哪里需要他去鼓舞士气,他就应该在哪里,就连那些他不应该出现的地方也要去。……在目前的形势下,优秀的指挥员最为宝贵,战士们信赖他们,需要在他们的带领下去完成最艰巨的任务,去建立功勋。只有在他们的领导下,各部队的战斗力才能得到提高。我希望在这些有些指挥员的领导下,部队的战斗力不是一天天地,而是一小时一小时地得到了加强,这样才能与敌人展开有组织的顽强战斗,无论是在进攻、防御还是撤退的时候。……”

    “您觉得这样的指挥员在第十六集团军里多吗?”趁他端起带有银质杯托的玻璃茶杯喝水的时候,我巧妙地插嘴问了一句。

    “在第十六集团军的指挥员中,虽然有很多是从伏龙芝军事学院毕业的。”说到这点的时候,他脸上闪过一丝自豪的表情,但随即又用惋惜的口吻说:“但是说到优秀的指挥员嘛,我非常遗憾地告诉你:在十六集团军里还真不多,至少在这些正规院校毕业的军官们中间找不到。”

    听到他这么说,我心里在暗想,其实在苏军中优秀的指挥员原本有很多,但是那些身经百战、战功赫赫、有着丰富战斗经验和卓越指挥才能的元帅、将军们,却在前几年的大清洗运动中被清洗掉了。那些多优秀的指挥员们,没有倒在敌人的屠刀下,却让斯大林不分青红皂白地处决了,这简直是自毁长城。

    “丽达,你在想什么啊?”也许看见我在发呆,罗科索夫斯基好奇地问道。

    “我在想,”说这话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不过好在没外人,我还是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我在想,如果图哈切夫斯基元帅,以及许许多多参加过一次大战和国内革命战争的将军们都健在,由他们来领导我们的军队来进行这次抗击德国鬼子的战争,我们会败得像目前这么惨吗?”

    我的话让他沉默了下来,毕竟这是一个敏感的话题,即使身为将军的他也不敢轻易触及。在短暂的沉默以后,他抬手看了看表,脸上露出了吃惊的表情,惊讶地说:“哎呀,都这么晚了!”然后又对我说“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我们有时间再继续聊。”说完,就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逃之夭夭。

    他离开以后,我拉上了布帘,脱掉军服,躺在专门为我准备的行军床上,用毯子盖住头部蒙头大睡。

    清晨,我被布帘外忙碌的人们所吵醒,我赶紧穿好衣服爬起来,拉开布帘走出去,和屋子里的人逐一打过招呼后,便提着纸袋去找地方洗漱。

    洗漱完毕,我重新朝指挥部走的时候,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指挥部附近站着很多战士,他们每人都穿着崭新的灰色军大衣,装备着最新式的**沙冲锋枪,和穿着土黄色短皮大衣的十六集团军战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满腹疑窦地继续向指挥部走去,却被一个战士伸手拦住了去路。“这是什么意思?你们是哪部分的?到这里来干什么?为什么拦住我的去路”我不满地问道。

    拦路的战士一言不发,只是伸手挡住我的去路,不让我往指挥部的方向走。

    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突然有个熟悉的声音从指挥部里传出来:“让她过来吧。”战士听到这个声音,马上让到了一旁,并向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吃惊地发现从指挥部里走出的人,居然是别济科夫中校。我连忙向他迎了过去,有些激动地说:“您好!别济科夫中校同志。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

    别济科夫和我握了握手,拉着我站在指挥部外面,然后低声地说:“我是陪大人物来的。”

    大人物?我心里暗自猜测,这个所谓的大人物是谁呢?搞得如临大敌一般,甚至还调集了莫斯科卫戍司令部的部队来警戒。

    没过两分钟,谜底便揭开了,我看见罗科索夫斯基先走出指挥部,然后身子让到了一旁,恭恭敬敬地向里面的那位神秘人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当我看清了那位穿着灰色大衣的神秘人出现在我视野里时,我彻底被惊呆了。我不是在做梦吧,我居然看见了斯大林!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又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真实的疼痛让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看来这是真实的,不是我在做梦。可是他怎么会突然跑到这里来啊,是因为十六集团军退却了,他专门跑到这里来鼓舞士气的?可是他有没有考虑过自身的安全,万一他的行踪被德国人发现,对这个地区进行炮火覆盖或者猛烈的轰炸,他就会有生命危险的。

    斯大林走到了我的面前,向我伸出手,说:“你好!奥夏宁娜同志。”

    我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就站在那里傻乎乎地盯着斯大林。直到斯大林又重复了一遍刚才所说过的话,我才回过神来,一把握住了他宽大的手掌。

    “中校同志,”罗科索夫斯基在斯大林的身后招呼着我,“斯大林同志马上要返回莫斯科,你就负责护送他到最近的机场去吧。”

    “是,保证完成任务。”

    临上车前,罗科索夫斯基把我以前用的那把冲锋枪交给了我,还反复叮嘱我一路要提高警惕,充当好保镖的角色,保护好斯大林的人身安全。

    斯大林的车队由三辆小轿车和两辆卡车组成,前面有两辆坐着警卫军官的小车开路,斯大林的轿车在中间,后面是两辆满载战士的卡车。我和别济科夫中校和斯大林坐在同一辆车里,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而我却有幸和斯大林同坐在后排。

    斯大林一路上就在和我拉着家常,几乎都是他问我答,内容如同电报般简洁。我虽然和斯大林说着话,但是神经高度紧张,不时地向车窗外四处打量,深怕有德国兵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斯大林看见了我紧张的表情,呵呵一笑说:“奥夏宁娜同志,别紧张,德国法西斯离我们还远着呢。虽然他们暂时占有很大的优势,但是短期内他们到不了这里。”

    我心里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真有德国人突破防线,到达了这里,把您老人家干掉,那么这场战争就没有再打下去的必要了。

    正想着,我突然瞥见左前方一百多米外,出现了几辆坦克,正向我们车队的方向开过来,车身上还坐着不少的士兵。我急忙指着窗外大叫了起来:“快看,那里有坦克!”

    坐在前排的别济科夫看了看,不以为然地说:“奥夏宁娜同志,别大惊小怪,那是我们自己的T—34坦克。”

    话音刚落,一发坦克炮弹便呼啸着飞了过来,直接命中了最前面开路的小轿车,把它炸成了一团火球。紧跟在后面的轿车来了个紧急刹车,车里的军官们纷纷跳下来,趴在了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的坦克会向我们开炮?”斯大林惊慌地问道。

    “斯大林同志,这不是我们的坦克。应该是德军利用缴获的坦克,冒充我们的部队,混到了我们的防线后面。”我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一侧的车门跳了出去,把冲锋枪架在车顶上,准备着射击。

    四辆坦克一字排开,向我们这里缓缓地开过来,原本搭乘在坦克上的士兵也跳了下来,排成散兵阵形向我们小跑着冲了过来。

    “同志们,为了斯大林!把前面的德国鬼子消灭掉,冲啊!”我的身后传来一个军官的喊声,紧接着成群的战士排着整齐的队形,向德军发起了冲锋。

    一发坦克炮弹落在了进攻队列的中间,“轰”地一声响,两名战士在一瞬间化成了漫天的血雾。听到爆炸声,其余的战士先是趴在了地上,接着又爬了起来,端着手中的武器继续向前冲。

    我看见德军的步兵已经进入了射程,马上扣动了扳机,向他们拼命地射击。有几个德国兵扔掉了武器,栽倒在地,也不知道是被我打死的,还是被冲锋的战士们打死的。

    几发炮弹在我的周围爆炸,溅起了冲天的泥土和积雪,落了我一身。“奥夏宁娜中校,我们该怎么办?”别济科夫不知道啥时候出现在我的身后,惊慌失措地问道。

    “快,回到车里去。”说着,我率先钻进了轿车。

    进入车内,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车窗玻璃被弹片炸得粉碎,斯大林满身是血地斜靠在后座,而司机也全身是血地趴在方向盘上。

    才钻进车内的别济科夫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他语无伦次地问我:“现在……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

    “赶快把车开走,再停在这里,我们就会被德国人当成活靶子打。”

    “可是司机已经牺牲了。”

    “你会开车吗?”我不会开车,所以我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会开,”他有些为难地说:“可是司机把方向盘挡住了啊。”

    “把他推下去,然后你来开车。”如今是非常时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

    别济科夫推开车门,然后使劲把司机推了出去,关好车门,然后重新发动了汽车。刚开出没多远,一发炮弹就不偏不倚地击中了轿车刚才停放的地方。好玄啊,我偷偷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再晚一步,我们就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我回头看去,警卫部队的战士们,还是毫不畏死地向德军的坦克冲过去。看到这一切,我不禁鼻子发酸,步兵打坦克,明知道是送死还是义无反顾,这些战士真是了不起。

    轿车疯狂地沿着道路冲向了前方。我把冲锋枪放到了一旁,查看着斯大林身上的伤势。他被弹片击伤,胸前的伤口正在不停地往外冒血,我拿出急救绷带,按在他的伤口上,希望能阻止他的大量失血。

    轿车不知道颠簸了多久,终于到达了一处野战机场,听别济科夫说,接斯大林回城里的专机就停在这里。我们的车冲到了机场附近,就被一个穿便服的人所带领的部队拦住了。

    别济科夫下车,走到那个人的面前,向他立正敬礼,还汇报着什么。然后那人走了过来,弯腰看了看车里的情况。我打开车门走了出来,对他说:“斯大林同志负了重伤,需要马上进行抢救。”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吩咐身后的几名战士上车,七手八脚地把斯大林抬了下来,然后搁在一个担架上抬上了飞机。

    他们在忙着一切的时候,我走到了别济科夫身边,悄悄地问他:“这人是谁啊?”

    “克里姆林宫的总管。”他用敬畏的口吻回答着我。

    那个总管在忙完一切后,带着几名战士走了过来。在我们的面前停住,然后扭头吩咐身后的战士:“缴他们的械,然后逮捕他们。”

    他这么一说,把我惊得目瞪口呆,我犯什么错了,居然要逮捕我?扭头看了看别济科夫,看到他面无表情地把身上的武器全交了出去,我也只好乖乖地照办,把冲锋枪和手枪都交给了那几名表情严肃的战士。

    我和别济科夫被拷上了手铐,然后在几名战士的刺刀的押解下,上了斯大林的专机。

    

第六十节 牢狱之灾(上)

    飞机在空中只飞行了很短的时间,便重新降落到了地面。

    飞机旁停着好几辆黑色的小轿车和一辆救护车,远处还停放着一辆囚车。

    躺在担架上的斯大林,被人用毯子遮盖得严严实实,一下飞机便马上抬上了救护车。随即那一长串小轿车和救护车绝尘而去。而我和别济科夫却在战士的押解下,来到了囚车旁。

    从囚车的驾驶室里下来一位少校军官,面无表情地走到了我们的面前,掏出钥匙为我打开了右手腕上的手铐。没等我回过神来,他又迅速地把我的双手反扭到了身后,重新拷上了手铐,并用一块黑布蒙上了我的眼睛。

    这是要干什么?我不禁有些慌乱起来,难道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拖出去枪毙?我穿越过来的这几个月,几乎天天都在战场上,还没有机会享受过呢,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把性命丢掉了,真是不值得!

    两名战士从左右架着我,把我强行塞上了囚车。我一倒在冰冷的车厢地面上,眼泪便不争气地冒了出来,浸湿了蒙眼的黑布。跟着我又听见咚地一声,这八成是那些战士把别济科夫又扔了进来。

    车开动的时候,我小心翼翼地叫道:“别济科夫中校,您在吗?”

    “老实点,不准说话。”身边传来了战士严厉的呵斥声。

    听到战士这么一说,我马上乖乖地闭上了嘴。

    在路上颠簸了不知道多久,我又被人从囚车上拉了下来,然后由两个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面走着。刚开始是在雪地上走,我的心都凉了半截,暗想完蛋了,这是直接把我拖上刑场吧。

    不过情况似乎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差,过了一会儿,我们停了下来。接着我听见咣当一声开门的声音,然后有人给我解开了手铐,在后面使劲推了我一把。我踉踉跄跄地向前冲了几步,然后听见后面又传来咣当一声关门的声音。

    我伸手扯下了蒙眼的黑布,发现自己已置身在一间斗室之内。屋子里没有窗户,也没有灯,走廊上的光线通过栅栏门透了进来,让我能看清室内的一切,除了右侧的墙边摆着一条木制的长椅,然后整个屋子里就空无一物了。

    我在木椅上坐了下来,四处打量着。无意中看见墨绿色的墙面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便好奇地站起身来,走过去瞧个究竟。墙上写的都是脏话和恶毒的诅咒,而被谩骂和诅咒的人,除了几个不同的名字,其余的都是对斯大林的问候。

    我暗自猜测着在墙上涂鸦的这些人的命运,不知道是骨瘦如柴,生不如死地在西伯利亚的劳改营里挖煤;还是早已经化为一堆枯骨,躺在了冰冷的坟墓里。我将来的命运如何呢,也会步他们的后尘吗?

    门口传来了用钥匙开门的声音,我扭头一看,原来是个女看守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虽然光线很暗,但是我却看清了盘子里放的是几片黑面包。从早晨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东西呢,况且刚才还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看见有吃的,便越发感觉到饥肠辘辘。

    我迎过去,准备接过她手中的盘子。哪知道,我还没碰到盘子,她的手却突然一松,让盘子直接落到了地上摔得粉碎,面包也落得到处都是。我弯腰去捡,刚抓到一片面包,没等我捡起来,她又伸脚踩在了我的手指上。

    “你想干什么?”我痛得眼泪都快下来,忍不住大声地质问她。

    “呸,你这个奸细分子,不配在这里浪费粮食,应该把你马上拖到外面去枪毙。”她恶狠狠地骂道。

    我顾不得问自己怎么成为了奸细分子,而是提高嗓门说:“把你的臭脚拿开!”

    没想到,女看守只是哼了一声,相反还加大了脚上的力度。十指连心,痛得我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

    “把你的臭脚拿开!”我吼叫着,用能活动的左手抓住她的脚踝,使劲往上一掀。她没有准备,一下被我掀倒在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好哇!你还敢动手打我!”她爬起身来,怒骂着冲了上来,冲着我挥拳便打。我用左手抓住她的右手手腕,右腿向前跨了一步,弯腰用右手抱住她的小腿,用力向上一掀。随着我的用力,她非常不堪地在空中旋转了180度,然后面朝下重重地摔在了水泥地面上。

    我跨步上前,扑在她的身上,用膝盖顶住她的背心,然后把她的双手反扭在背后。她被我压在身下,杀猪般地嚎叫了起来。随着她的喊声,走廊上冲过来几个手持警棒的看守,冲着我便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只能放开这个讨厌的女看守,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听任她们向我施暴。

    等她们打累了,那个女看守还把我踹到在地,冲我的肚子狠狠地踢了一脚,疼得我捂住腹部满地打滚,然后她才骂骂咧咧地和几名看守关门离开了。

    等她们走了以后,我慢慢爬到长椅上躺下,用手揉着受伤的腹部,不争气的眼泪哗哗地流个不停。心里暗想这到底是怎么了?我上午奉命护送斯大林从集团军司令部到机场。路上遇到德国人的袭击,趁着警卫部队和敌人激战的机会,我和别济科夫拼死护着斯大林逃离了险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没有奖励,可也不能这样像对待敌人一样地对待我们啊?

    外面走廊上的灯灭了,整个屋子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我的肚子开始提抗议,咕咕地叫个不停。我试着动了动身体,赶紧没有刚才那么疼痛,便挣扎着下了椅子,蹲在地上摸索着把撒落在地上的面包片捡了起来。

    捡完以后,我坐在椅子,流着眼泪,把这些早已被踩得不成样子的面包片放进了自己的嘴里,不管将来会怎样,现在先填饱肚子再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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