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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红场唐人     燃烧的莫斯科txt下载     燃烧的莫斯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〇二节 步兵营长(二)

    火车的车厢踏板不知道是那个白痴设计的,居然离地那么高。我嘴里嘀咕着踩在了踏板上,从车厢里向我伸出了几只手,我不加选择地抓住了其中两只,再加上戴奥米上尉在我腰部托了一把,我得以顺利地跨进了车厢。

    我扫了一眼人满为患的车厢,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这时戴奥米上尉也跨进来车厢,他大声地喊着:“喂,同志们,给少校同志留个容身的位置出来。”

    听到他的话,我周围的战士互相挤得更紧了,不一会儿,就给我和上尉让出了一片还算不小的空间,别说站两个人,就是坐两个人也够了。

    随着车厢门咣当一声关上,火车开始缓缓开动。

    我靠在车厢壁站着,闭上眼睛静静地想着心事。对于第2突击集团军的前景,我一点都不看好。战役的初期,原以为合围了敌人的重兵集团,没想到被包围的却是我们的第2突击集团军。柳班战役的帷幕刚刚拉开一条缝,又马上合上了,这是不是一个不祥之兆呢?

    正想着,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响声,既像有人在外面用力地敲击车厢壁,又像遇到了突如其来的冰雹,密集的冰粒子正在狠狠地砸下来,当当当当地响个不停。

    我睁开眼睛,好奇地问站在旁边,一脸淡定的戴奥米:“上尉同志,外面是什么声音?”

    戴奥米不以为然地说:“我们又遇到了德国人的袭击。”

    “什么?德国人的袭击?”遇到德国人的袭击,居然还能这么若无其事,我吃惊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尉解释说:“由于铁路两侧有我军的护路队,德军又暂时没有攻占这条铁路的能力。于是他们改变了战术,经常出动小部队,在两三百米外,用机枪对行进的火车进行扫射。他们人数少,又是打一阵就跑,往往等我们护路队赶过去时,他们已经没了踪影。我经常往来于这条铁路线,对这种袭击早已习以为常了。”

    我非常佩服能想出这个点子的德军指挥官,他这样做,可以让苏军的护路队每天顾此失彼疲于奔命,一旦瞅准时机,还可以设下圈套,将追击的护路队全歼。战术的高明之处,就在于这种钝刀子割肉的打法,不会引起苏军指挥员的重视,部队的战斗力和士气却在不知不觉中被削弱。

    第2突击集团军的司令部设在离火车站只有两三百米的地方,戴奥米上尉陪着我来到了土屋式掩蔽部,和门口执勤的战士说了两句,连证件都没检查,就直接走了进去。

    隐蔽部很大,走廊的两侧居然有大大小小好几个房间,戴奥米把我交给了一名少尉后,便敬礼离开了。

    少尉带着我往弗拉索夫指挥部走去,路上小声地告诉我说,司令员同志已经追问过几次,少校同志为什么还没到?

    一走进指挥部,就看见屋子中间摆在一张大木桌,一名秃头的将军正坐在桌边低头看地图,而另外一边靠墙的位置,有两名将军正面对挂在墙上的敌我态势图,正在指指点点,地图的侧面,还站在两名校级军官,一个身材中等,一个矮小而偏瘦。我一眼就认出站在正中间那位瘦高个的,不是别人,正是弗拉索夫将军。

    少尉首先上去,大声地报告说:“报告司令员同志,奥夏宁娜少校到了。”

    听到少尉的报告,几人都回过头来,连坐在桌边的将军也站起了身。

    我连忙上前一步,向几人敬礼,报告说:“报告集团军司令员同志,少校奥夏宁娜奉命来到,听候您的命令。”

    戴着圆框眼镜的弗拉索夫面带着微笑,走了过来,握住我的手,高兴地说:“丽达,很高兴能再见到你了。”他又扭头对旁边的那位胖将军说:“我的副司令员同志,你知道吗?昨天第52集团军的第65师能打退德军的进攻,就有少校的一份功劳。”

    胖将军上去一步,向我伸出手,主动自我介绍说:“你好!奥夏宁娜少校,我是集团军副司令员阿尔菲里耶夫少将。很高兴认识你。”

    弗拉索夫指着站在桌边的秃头将军,向我介绍说:“这是集团军军事委员和通讯主任阿发纳西耶夫将军。”

    “您好,将军同志!”我面对着他敬个军礼。

    阿发纳西耶夫少将冲我微笑着点了点头。

    接下来弗拉索夫将军又为我介绍了另外两名校级军官,中等身材的是集团军参谋长维诺戈拉多夫上校,个子矮小偏瘦的是作战处布连宁上校。

    我因为是从费久宁斯基的第54集团军的作战处任上调过来的,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在这里,也会到作战处工作,于是首先向布连宁敬礼:“您好!上校同志。”接着微微转身向参谋长维诺戈拉多夫敬礼:“您好!集团军参谋长同志!”

    大家落座后,弗拉索夫向大家介绍我说:“我知道大家心里都很奇怪,为什么,我会向最高统帅部提出请求,要求将奥夏宁娜同志调到第2突击集团军来。大家对她不熟悉,不理解也很正常,现在我就给大家简单地介绍一下她的情况。在莫斯科时候,她先是担任过第八近卫师的师长,率领部队在保卫沃洛科拉姆斯克的战斗中,立下了不朽的功勋。为了表彰她的战功,斯大林同志亲自提升她为少将军衔。莫斯科城下的大反攻开始时,我担任了第20集团军的司令员,而她当时是我的参谋长,她率领的部队和我的主力分兵两路,迂回包抄了我军正面的敌人。……”

    “请等一下,司令员同志。”通讯主任阿发纳西耶夫将军打断了他的话,他瞥了一眼我的领章,好奇地问:“您说奥夏宁娜同志被斯大林同志亲自授予了少将军衔,可她现在却是少校军衔,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军事委员同志,您听说过女英雄卓娅的故事吗?”弗拉索夫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

    阿发纳西耶夫将军耸耸肩说:“当然知道,我们的宣传部门曾经大肆宣传过她的英雄事迹嘛。她是一个游击队员,在敌后执行破袭任务时不幸被俘,受尽酷刑后被残酷杀害。后来斯大林同志在得知卓娅被残酷杀害的消息后,向西方面军的所属部队下达了一道命令:凡是捕获德军步兵第332团的官兵,一律就地枪决,我们不接收他们的投降。”说到这里,将军突然浑身一震,吃惊地说道:“难道奥夏宁娜同志的降职,和这件事有关?”

    “您猜得很对!”弗拉索夫接着他的话说,“奥夏宁娜的部队收复了彼得里谢沃村后,在村子里发现了被残酷杀害的卓娅,当看到女英雄的遗体被法西斯匪徒破坏的残破不全的时候,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命令所属部队杀光了被俘的德军。后来这事被人捅了出去,造成不好的影响,斯大林同志为了这事才降了她的职。”

    听完弗拉索夫的讲述,整个指挥部里安静了下来。

    阿发纳西耶夫将军站起来,冲着我庄重地敬了个军礼,说:“奥夏宁娜同志,不管你是少将还是少校。我都想对你说一句:你是好样的!”说着向我伸出手来。

    我赶紧站起来还了个礼,然后握住了他伸出的手。

    接着副司令员阿尔菲里耶夫少将、参谋长维诺戈拉多夫上校、作战处布连宁上校,都纷纷起身向我敬礼,以表达他们对我的敬意。

    大家重新落座后,弗拉索夫态度和蔼地问我:“丽达,你想留在集团军司令部工作吗?”

    听到司令员这样问我,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我,等待着我的答复。既然要让我自己选岗位,那留在作战处工作,应该是最理想的。我站起身来,不小心把靠在凳子边突击步枪碰到了,弯腰去拾取的时候,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弗洛宁高级工程师的叮嘱:要远离弗拉索夫。于是我犹豫了,站直身体后居然没有马上回答弗拉索夫的提问。

    “丽达,你是怎么考虑的?”弗拉索夫再次问了一遍。

    要和弗拉索夫保持距离,就只能到战斗部队去。我咬了咬嘴唇,果断地下定了决心,然后回答说:“报告司令员同志,我想到战斗部队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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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〇三节 步兵营长(三)

    弗拉索夫听完我的话,沉默了一会儿,扭头问坐在身旁的副司令员:“阿尔菲利耶夫将军,你怎么看?”

    听到弗拉索夫这么问,阿尔菲利耶夫望着我,神情严肃地问:“奥夏宁娜同志,我在这里认真地问你,是留在司令部还是到一线的战斗部队去,你确定考虑好了吗?”

    “是的,集团军副司令员同志。”我回答得非常干脆。

    阿尔菲利耶夫将军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他扭头对弗拉索夫说:“既然奥夏宁娜同志已经决定去前线,对她的这个决定,我表示支持。”

    弗拉索夫不知道我为什么态度坚决地要去战斗部队,但听副司令员这么说,也只能无奈地点点头,问参谋长维诺戈拉多夫:“上校同志,目前哪支部队的基层指挥员有空缺,可以安排奥夏宁娜少校?”

    上校低头想了一下,回答说:“司令员同志,安丘费耶夫上校的步兵第327师,目前的基层指挥员的数量不足,急需补充,可以派奥夏宁娜少校去327师。”

    没等弗拉索夫说话,阿发纳西耶夫将军首先表示赞同,他说:“我同意参谋长的安排。第327师是我集团军的主力师,在进攻柳班的战斗中,他们的营连级指挥员几乎全部牺牲,急需要补充优秀的指挥员。”

    该表态的人都表过态了,最后还是由弗拉索夫来最后拍板,他说:“好吧,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派奥夏宁娜少校去第327师事就这么定了。不过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们,第52集团军的雅科夫列夫将军,昨天曾给我打电话,想让奥夏宁娜到第65师去担任团长,不过被我回绝了。我的意见是奥夏宁娜同志到了第327师后,即使担任不了团长的职位,也不能去当连长,那样太屈才。我想让她担任营长,大家有什么不同意见吗?”

    “同意!”“没意见!”在场的几个指挥员都异口同声地回答。

    确定了我的新职位,阿发纳西耶夫将军拿起电话,要通了第327师的师部。他开口就自报家门:“安丘费耶夫上校吗?!我是集团军军事委员阿发纳西耶夫将军。我现在通知你,经集团军司令部研究,决定派奥夏宁娜少校到你那里去担任营长。什么?你不要女的指挥员?”将军啪地一拍桌子,提高了嗓门,“不行,这是上级的命令,不允许讨论。我马上就派人和她一起到你师里报道。”

    阿发纳西耶夫将军搁下电话后,苦笑着对弗拉索夫说:“司令员同志,上校不太愿意让奥夏宁娜少校到他那里去,看来还真有不识货的人。”

    弗拉索夫摆摆手,说:“别管他,只要让丽达到他那里去待两个月,到时我们再想把她调回来,估计上校还会舍不得放人呢。”然后冲着外面喊:“来人!”

    随着他的喊声,刚才陪我过来的那名少尉走了进来,向他立正敬礼,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着他下达命令。

    “去把戴奥米上尉叫过来。”

    “是!”少尉答应一声,转身离开。

    功夫不大,戴奥米上尉跟在少尉的后面进了指挥部。向弗拉索夫敬礼,报告说:“司令员同志,上尉戴奥米奉命来到,听候您的命令。”

    弗拉索夫向我一指,说:“我决定派奥夏宁娜少校到第327师,你陪她一起去。她是营长,你就在她手下当个连长吧。”

    “是!”戴奥米挺直身体答应道,随即又转身对我说:“少校同志,我们出发吧。”

    我冲他点点头,再次向弗拉索夫敬礼后,才转身离开。

    从指挥部出来,戴奥米突然问我:“少校同志,您会骑马吗?这里离第327师的师部比较远,走路要走一两个小时,骑马能快些。”

    一听他这话,我顿时满头黑线,我长这么大,就在公园里骑过一次马,而且当时还是马的主人亲自牵着马,我才大着胆子围着公园绕了一圈。我喃喃地说:“我们能坐车去吗?”

    “您不会骑马?”戴奥米有些为难地说:“可现在不好找车啊。”

    我正打算说实在不行,我们就走路去吧。有辆带篷的卡车从我们附近经过,戴奥米冲过去拍着车身大声地喊道:“司机同志,司机同志,停一下。”

    车又开出几米后停了下来。司机从车窗探出头,好奇地问:“指挥员同志,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戴奥米走到他旁边,仰头问道:“知道怎么去第327师的师部吗?”

    司机刚回答:“知道。”戴奥米就回头对我说:“少校,上车吧,我们就坐这辆车过去。”

    我跟在他的后面从车头绕了过去,他拉开车门请我先上,等我坐好后,他才上车并关上车门,然后对司机说:“走吧,司机同志。去第327师的师部。”

    司机有些为难地说:“对不起,两位指挥员同志,我才跑了一趟运输回来,该去休息了。你们能不能去找别的车?”

    “不行!”我正感得尴尬,不知怎么回复司机的时候,戴奥米语气严厉地对司机说:“我和少校有紧急公务要去第327师,仓促之间找不到车,才临时征用你的车。你敢不去,耽误正事,小心送你上军事法庭。”

    司机被戴奥米一吓唬,马上就老实了,乖乖地一踩油门,车又往前开动了。

    开了十来分钟,司机把车停在森林边,指着一个露在地面,顶部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的掩蔽部,说:“两位指挥员同志,你们到了。第327师的师部就在那里。”

    向司机道谢后,我和戴奥米一起进入了掩蔽部。

    掩蔽部很大,除了中间的木桌周围站着不少的指挥员,角落里还有几个人在打电话,看起来像是通信兵。

    戴奥米上尉一进门,就大声地问:“请问,师长同志在哪?”

    “我就是师长,嚷什么?”一个站在桌边的人不满意地回答,对我们瞥了一眼。

    我连忙上去一步,向他敬礼,说:“报告师长同志,少校奥夏宁娜奉命前来报道,听候您的指示。”接着戴奥米也同样报告了一遍。

    “你就是司令员说的那位女指挥员啊。”师长的话里带着不友好的语气。接着转身对周围的人说:“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司令员给我们师派了一位女指挥员来,指明要让她担任不低于营长的职务。你们哪个团愿意接收她啊?”

    师长的话一出口,屋里顿时一片沉默,看来我们的到来打扰了他召开的军事会议,而来开会的应该都是各团的团长或者政委。

    “师长同志,就让奥夏宁娜少校到我们团来吧,我那里正好缺一位像她这样优秀的指挥员。”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接着走进两名指挥员,来到师长的面前,大声地报告说:“报告师长同志,第1127团团长哈比中校、政委普契科奉命前来指挥部报道,听候您的指示!”

    “中校同志,”师长瞥了我一眼,向两人回礼时,问:“你认识这位少校?”

    “是的,”哈比中校脸上带着微笑回答说:“我曾经和奥夏宁娜少校并肩战斗过,她是一个勇敢而又有战斗精神的优秀指挥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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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〇四节 女卫生员们

    就这样我被分配到了第1127团,担任了三营长的职务。虽然有哈比中校和普契科政委的力挺,但师长阿丘费耶夫对我的能力还是半信半疑。

    三营部署在团部的西面,驻扎在一个村庄里。村子不大,只有二十几户人家,原来的居民几乎都疏散了,如今住在这里的,大多数是从其它地方逃难过来的难民。

    全营共有260人,下辖七连、八连、卫生队、通讯班、炊事班、警卫班等。

    随我从集团军司令部一起过来的戴奥米上尉,担任七连连长,他的部队驻扎在村子里。

    八连的连长乌嘎德中尉,是老熟人,他曾在冰上运输线上的女子高炮连担任过副连长的职务,如今又重新成为了我的部下。在村子西面一公里远的地方,有一座小山丘,我军在上面修筑有防御工事,八连就驻扎在那里。

    接任职务的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前去八连阵地去视察。

    由于哈比中校的关照,我配备有一个警卫班,班长是一位个头不高、长得胖乎乎的老战士,他叫叶梅尔扬诺夫,是大士军衔,如果在战斗部队里的话,至少可以当个排长,而如今却只能委屈他给我当警卫班长。

    从村口就能清楚地看到八连的阵地,看着挺近,但真要走过去,还是足足化了我们一刻钟的时间。

    刚到山丘下,就见着乌嘎德中尉带着几名战士从山丘上迎了过来。他小跑着来到我的面前,向我立正敬礼,脸上带着按捺不住的喜悦,大声地报告说:“少校同志,第八连连长中尉乌嘎德向您报告,听候您的命令。”

    我还礼后向他伸出了手,说:“中尉同志,没想到我们在这里又见面了。”

    乌嘎德使劲地握住我的手,说:“是啊,离开冰上运输线的时候,我还以为再也没有机会见到您了,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松开我的手后,身体往旁边一侧,手向山丘上一指,说:“少校同志,请上我们的阵地去看看吧。”

    我跟在他的后面,沿着交通壕进入了阵地。

    一路上乌嘎德都在向我介绍,他指着正西面的一片森林,对我说:“少校同志,那边就是德军的前沿阵地,离我们有八百米。”他的手沿逆时针方向移动,又指着西南方向的一个巨大的湖泊,说:“湖离我们的阵地有两百米,在湖的西南面,是步兵第12师131团的防线。”

    我站在战壕里,举起望远镜向敌人的前沿阵地望去,可惜他们的阵地设在森林里,只能看清他们战线的轮廓和森林外焦黑的土地。

    我军还是依照条例,在阵地前中规中矩地拉着铁丝网,挖有反坦克壕,布设有雷区。此刻战士们正在抢修被炮火打坏的工事,战壕里发出一片铁锹铁镐挖土的响声。我一边沿着战壕向前走,一边同遇到的战士握手,对他们进行慰问。

    一名少尉小跑着来到我的面前,立正敬礼,有些激动地报告说:“少校同志,排长米杜奇少尉向您报告,听候您的命令。”

    “噢,原来是你啊!少尉同志。”米杜奇少尉,就是我刚到冰上运输线那天,遇到的那个参与抢险的护路队的少尉,可惜他不久就调走了,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他。我上去握住他的手,说,“少尉同志,我们以前见过面,可惜没过多久你就调走了,想不到今天能在这里遇到你。”

    少尉紧紧地握住我的手,笑着说:“少校同志,我记得您。那次遇到空袭后,是您指挥护路队的战士们,把车上宝贵的粮食卸了下来。”

    我环顾四周,意外地发现阵地上好像没有多少战士,便好奇地问米杜奇:“怎么阵地上就这点人,其余的人啊?”

    听到我这样问,乌嘎德赶紧上前一步,向我解释说:“少校同志,您有所不知,每次德军进攻前,都会对我们的阵地进行猛烈的炮击。如果把所有的部队都摆在战壕里,就会让战士们白白地牺牲在炮火之下。等到德军步兵进攻时,阵地上都剩不下什么活人了。”

    “那你是怎样摆放兵力的呢?”

    乌嘎德向山坡下一指,说:“我们在山坡的背面,挖了两个土洞,每个洞里可以容纳一个排。平时除了摆一个排在阵地上,其余的两个排就在洞里休息。”

    “这样的兵力部署不错。”我对乌嘎德这样的布置很满意,又接着问:“那阵地上这一个排呢,在敌人炮击的时候,有什么防范措施吗?”

    我这一问,居然就把乌嘎德问住了。过了片刻,他才吞吞吐吐地说:“在炮击的时候,战士们可以躲在战壕里躲避炮击。因为土洞里的两个排随时能通过交通壕进入阵地,所以即使前沿的这个排伤亡惨重,也不影响后面的战斗。”

    “中尉同志,你这样想是不对的。”听到他这么说,我马上板着脸语气严肃地教训他说:“我不否认,我们的战士所具有的勇敢和顽强,为了夺取胜利,不惜献出自己生命的牺牲精神。但同时我提请你们注意,每个红军战士的生命都是宝贵的,作为指挥员,我们要爱惜他们,我绝不允许在我的部队里出现无谓的牺牲。”

    乌嘎德被我说得哑口无言,米杜奇接话说:“少校同志,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您看,”他指着战壕里每隔七八十米就有一个的掩蔽部,辩解说:“我们用圆木架在战壕上,搭成这样简易的掩蔽部,不光想让战士们遮风挡雨外,还想让他们在炮击时可以躲避敌人的炮火。可敌人的炮火猛烈,这些掩蔽部往往挨上一发炮弹就被彻底摧毁了。”

    “掩蔽部不起作用,你可以考虑挖防空洞啊!”见到一帮榆木疙瘩脑袋,我气得牙痒痒。

    旁边的乌嘎德察言观色,看我神情严肃,知道我对面前的工事不满意,马上开口请示:“少校同志,您有什么好办法吗?”

    我指着战壕的一侧,对他们说:“你们可以从这里向下斜着挖洞,掘进五六米后转弯向反方向挖,形成一个有两个出口的‘u’……,不,‘c’型的防炮洞。”本来我想说挖个“u”字型,刚说到一半,突然想到俄语字母里没有“u”,才紧急改口说“c”。

    听到我这么说,乌嘎德和米杜奇少尉都蹲了下来,看着壕壁研究起来。过了一会儿乌嘎德开口问:“少校同志,您觉得这个洞里,一次能藏多少兵才合适?”

    “最少一个班。”我说,“一旦敌人开始炮火急袭,就让战士们到这里来躲避,外面只留下几个观察哨。”

    “炮击结束后,出击来得及吗?”

    “来得及!”我果断地回答说,“给担任观察哨的战士配备哨子,一旦炮火停止,马上就吹哨。躲在洞里的战士一听到哨响,就立刻跑出去,一点都不耽误事。”

    乌嘎德和米杜奇对视一眼,然后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这样的防炮洞,能抗住敌人的炮击吗?”

    “能!”我还是毫不迟疑地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我让你们把洞挖深点,最好能深入地下两三米,这样敌人的炮弹就炸不塌。”

    “要是洞口被炸塌了呢?”乌嘎德继续问着问题。

    “不是还有另外一个出口吗?不然我为什么要让你们把防炮洞挖成‘c’字形,到时从那边出来就可以了。”

    听完我的解说,两人顿时高兴起来,乌嘎德马上吩咐米杜奇:“少尉同志,马上让你的部下开始挖防炮洞吧!”

    米杜奇听了有点犹豫,说:“可战士们忙了一上午,都很疲劳了,能不能明天再挖?”

    “不行!”没等乌嘎德说话,我便斩钉截铁地说:“不行,少尉同志,必须马上动手挖。”看到他一脸沮丧的样子,我安慰他说:“早点挖好防炮洞,战士们在炮击时的安全系数就能更高一些。你要告诉战士们,现在多挖一铁锹,打仗时就能少挨一炮弹皮。听明白了吗?少尉同志。”

    米杜奇少尉的脸上沮丧神情一扫而光,回答说:“全明白了,少校同志。我马上就去安排人手。”说完,立正敬礼转身离开。

    等少尉离开,我望着乌嘎德中尉,说:“连长同志,带我去参观一下山坡背面的藏兵洞。”

    山坡背面的藏兵洞,有一米多高,深二十来米。土壁上凿了几个小平台,上面摆放照明用的蜡烛。接着黯淡的烛光,我看见地上铺着被褥,最里面的角落里,还堆放着不少的武器弹药。

    乌嘎德向我解释说:“武器弹药放在这里,可以防止在炮击中,被敌人的炮火击中,引起殉爆,造成我军不必要的伤亡。”

    我看到这一切,点点头,称赞说:“中尉同志,干得不错。过几年我让七连的戴奥米上尉也来瞧瞧,让他也把村里的工事加固一下。”

    我带着警卫班从八连视察完回来,晃晃悠悠地回到了村子里。走了没多远,我看见前面有个木板房,一只烟筒正冒着浓烟,另一只烟筒冒着蒸气,虽然还隔着老远,但可以清晰地听到里面传出的男战士们的嬉笑声。

    我指着那个木屋,问叶梅尔扬诺夫:“大士同志,那是什么地方?”

    “是澡堂,少校同志。是我们营的野战澡堂。”老头笑嘻嘻地回答我。

    我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没走多远,我看见有七八个穿军装的姑娘坐在路边的木桩上,从她们的穿着看,是卫生队的女卫生员们。不知为什么,几个姑娘都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我好奇地走过去,大声地问:“姑娘们,怎么了?你们怎么个个都愁眉苦脸的样子?”

    看到一个指挥员站在她们的面前,几个姑娘齐刷刷地站了起来,集体向我敬礼。

    我回礼后,又把问题问了一遍。

    一个领章有两个三角形军衔标志的黑头发、大眼睛的女兵,向我敬了个军礼,说:“您好!指挥员同志。我们是卫生队。”

    “我知道你们是卫生队的,我想知道大家为什么都闷闷不乐地坐在路边?你能告诉我吗?中士同志。”

    中士脸红了一下,然后喃喃地说:“是因为洗澡的事,指挥员同志,我们想洗澡。”

    “洗澡?!”她的回答让我一头雾水,我追问道:“洗什么澡?中士同志,你把我搞糊涂了,能向我说得详细点吗?”

    中士犹豫了一下,向几个姑娘看了看,见她们都是点点头示意她说实情,才接着说:“我们很长时间没洗澡了。本来今天想来野战澡堂洗澡的,结果却被执勤的战士拦住了,他说澡堂只接待男兵。我们要想洗澡的话,要等男兵们都洗完以后,看有没有水再说。”说到这里,中士的眼圈一红,委屈的眼泪差点就夺眶而出了。

    听到原来是这么回事,我不禁勃然大怒,吩咐叶梅尔扬诺夫:“大士同志,您马上到澡堂里去,把所有洗澡的男兵都给我叫出来。”

    大士向我敬个礼,带着几个警卫员朝澡堂跑了过去。在进澡堂前,他叫过一个战士低声地说了几句。当看到那个战士跑开后,他才带着人闯进了澡堂。

    不大功夫,一群衣衫不整的男兵被大士他们从澡堂里赶了出来。他们在澡堂前的空地上,随着大士的口令,迅速地排成了整齐的两列队伍。

    大士跑到我的面前,敬礼报告说:“少校同志,我把澡堂里的战士都叫出来了。”

    我背着手走到队伍面前,恶狠狠地看着这帮不懂怜香惜玉又狼狈不堪的男战士,不由无名火起,我挥舞着拳头冲着他们怒吼:“可耻!可耻!你们真是太可耻了!!!”

    男兵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冲他们发这么大的火。我继续吼道:“……你们想过没有,当你们负伤倒在战场上,是谁冒着生命危险把你们抬下来?”说到这里,我用手一指那群女卫生员,“是她们,我们的女卫生员。”

    “当你们一身是血躺在救护所里,是谁给你们清洗血迹、包扎伤口?是她们,女卫生员们;当你们躺在病床上不能动弹,是谁给你们喂水喂饭端屎端尿?是她们,我们的女卫生员们。……”我这一骂开就一发不可收拾。“难道你们就一点都不懂得尊重女性吗?就连她们想洗个澡这样小小的愿望都不能满足,还冷嘲热讽地说让她们等你们洗完了再说。……”

    随着我的骂声,女卫生员们开始变得开心起来,因为终于遇到个为她们出头的人。而那些男兵们却在我的骂声中,都羞愧地低下头去。

    骂完以后,我做了几个深呼吸,以平息自己的怒气,然后才放缓语气说:“如果这几个女卫生员是你们的姐妹,你们会像今天这样对待她们吗?”

    “指挥员同志,我们错了,以后不会再犯这样的错。”有人开始向我认错。

    接着队伍中的男兵也七嘴八舌地喊起来:“是啊,指挥员同志,我们知道错了。”

    “我们马上就把澡堂让给女兵。”

    “是啊是啊,我们马上就让。”

    “少校同志,出了什么事?”戴奥米上尉气喘吁吁地跑到我面前,问道。

    我指着女卫生员对他说:“这些女卫生员们想洗澡,可是男兵们却欺负她们,说要等他们先洗,如果洗完后还有水剩下,才让她们洗。我刚把他们臭骂了一顿。”

    戴奥米向我手指的方向看去,眼睛顿时一亮,随即转身对着那些男兵,说:“现在听我的命令,第一排的取水桶去打水,第二排的去劈柴,重新烧水给我们的女卫生员洗澡。立正,稍息,第一排向左转,第二排向右转,齐步走。”

    下达完命令,他才转身对我说:“少校同志,这样安排,您还满意吗?”

    “不错,做得很好。”我满意地点点头,走到那位女中士面前,说:“中士同志,再过一会儿,你就可以带你的卫生员们去洗澡了。”

    中士兴奋得满脸通红,又向我敬了礼,感激地说:“谢谢您!指挥员同志。”

    “中士同志,”站在我身后的戴奥米突然问道:“您叫什么名字?”

    “尼娜。尼娜·巴里亚阔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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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〇五节 鸡毛蒜皮的小事

    洗澡风波的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一阵从门外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哭声惊动了。

    我边穿衣服边嘀咕,难道姑娘们又为了洗澡的事情,和男兵发生冲突了?不应该啊,男兵们昨天才被我那样教训了一顿,怎么也得老实十天半个月吧。不会是那个战士半夜摸到哪个老乡的房里,把别人家的大姑娘圈圈叉叉了吧?

    想到这里,把我自己吓了一跳,在苏军里,犯了这种事的战士,即使被受害者告发,事后也只是被上级责备几句,最严重的也不过是当众扒光了裤子抽几鞭子。

    我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出门就看见一个衣衫褴褛满脸污秽的女人,正坐在地上哭天喊地。她身边蹲在尼娜中士,正帮她边抹眼泪边劝说着什么。四周围观的人不少,除了几个女卫生员,还有不少七连的战士,都在那里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这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我冲着人群大声地问着。

    没人回答我。

    我环顾四周,大声地喊:“叶梅尔扬诺夫大士,您在哪里?”

    “少校同志,我在这里。”听到我的喊声,老大士背着冲锋枪一路小跑来到了我的面前。

    我指着地上哭啼的女人,问他:“这个是怎么回事?”

    老大士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连声说:“不知道,少校同志,我不知道。我也是远远望见您的房子外面围了一群人,才急急忙忙赶过来的。”

    没办法,没人答复我,我只能去问当事人。我走过去,蹲下身子问那个女人:“妇女同志,出了什么事情,能告诉我吗?”

    那个女人只是看了我一眼,啥话都没说,只是继续哭。

    我被她哭得心烦,用手一指蹲在另外一边的女中士,大声地说:“尼娜中士,你说说,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女人哭得惊天动地,所以尼娜只能提高嗓门回答我,她说:“少校同志,这位妇女同志是从科沃夫逃出来的,在路上流浪了大半年,昨天晚上才到这个村子。……”

    “科沃夫,这是个什么城市,我怎么从来没听过。”我不禁自言自语地嘀咕着。

    “少校同志,科沃夫是乌克兰西部的一个城市,靠近波兰边境。”叶梅尔扬诺夫大士凑到我的耳边小声地解释道。

    看着眼前哭得一塌糊涂的女人,闻着她身上传来的那一股股冲人的异味,我感到异常地愤慨,非礼她的那个战士口味也太重了吧,连流浪了大半年,估计连澡都没有洗过的女人都不放过。待会儿要查出是哪个王八蛋干的,我绝不轻饶,直接拖出去枪毙。

    我眼睛望着尼娜,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尼娜接着说:“她走到村口的时候,因为又累又饿,倒在了地上,幸好被我们的卫生员看见了,几个人把她抬进了卫生队。喂她喝了水吃了点东西,她才缓过来。今天早晨,有个七连的战士因为闹肚子,到卫生队来拿药,正好遇到了她。当时她一看见那个战士,就扑上去紧紧抱住然后放声大哭。……”

    原来不是这妇女被非礼啊,那她为啥抱着战士哭呢?

    “……看到两人在抱头痛哭,我们当时很好奇,上去一打听,才知道这名战士竟然是她的丈夫,战争爆发后不久就分散了。她原以为就算丈夫没牺牲,也没有重逢的机会了。没想到,她居然在一个小村庄里,见到她当兵的丈夫。”

    夫妻重逢是好事啊!不过就算要哭也应该是两人抱头痛哭啊,她一个人跑到我门口来哭,算怎么一回事,难道半夜拌嘴打架了?

    “……两人的哭声惊动了战士所在排的排长,他的排长跑过来,说战士的行为违反了部队的条例,将两人强行分开后,把战士关了禁闭。看到妇女同志走投无路,我便给她出了个主意,让她来找您,说您可以为她作主。”

    我狠狠地瞪了尼娜一眼,心说:你还真会替我作主,把我当成居委会大妈了,专门来处理这些家长里短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过既然已经闹到门口了,我不管也不行。于是我咳嗽一声,制止了女人继续哭下去,问她:“别哭了,这事我帮你作主。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你丈夫又叫什么名字?”

    女人止住了哭声,不时地抽泣着说:“我叫玛莎,丈夫叫伊娃。”

    我站起身来,冲着不远处那帮看热闹的指战员们,大声地喊道:“伊万的排长在不在?到我这里来。”

    一名年轻的少尉从人群走了出来,到我面前立正敬礼,报告说:“少校同志,二排排长少尉萨普雷金向您报告,听候您的命令!”

    我皱着眉头盯着面前这位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少尉,不悦地问:“少尉同志,为什么要把他们夫妻分开,还把伊万关了禁闭?”

    “少校同志,伊万违反了军队的条例,我有权关他的禁闭。”

    “什么条例?”这个我倒不是明知故问,苏军的条例,我知道的还真不多。

    少尉恭恭敬敬地回答:“根据条例,军人在作战时,会客是严格禁止的。”

    “这叫会客吗?他们是夫妻团聚。”我指着还坐在地上抹眼泪的玛莎,对少尉说:“这位妻子从家乡利沃夫出发,不远千里历来到这里,历尽了千辛万苦才找到自己的丈夫。还没等她为劫后余生的重逢笑出声来,你就强行把他们夫妻拆散了,你这样做,合适吗?”

    “不合适!”

    “真是太过分了!”

    周围的战士和卫生员们齐声声讨这个少尉。

    少尉把头埋得低低,主动向我认错:“少校同志,我错了!”

    我举起一只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等现场一片平静后,我才语重心长地对少尉说:“萨普雷金同志,条例是死的,人是活的。特别是在战争时期,只要是不违背大的原则,有些事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人将来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少尉向我敬个礼说:“全明白了,少校同志。我这就去把伊万放出来,让他们夫妻团聚。”

    他的这种态度让我很满意,我冲他点点头,说:“我给伊万三天的假期,你再去找一间空房子,让他们夫妻好好聚聚。去吧!”

    玛莎站起身来,来到我的面前,冲我深深一个鞠躬,然后由尼娜和另外一个卫生员搀扶着,跟在少尉的后面离开。

    我一转身,看见戴奥米上尉和另外一个政工人员打扮的军官走了过来,两人来到我的面前立正敬礼。政工人员在敬礼时,主动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少校同志,您好!我是七连新任指导员索林,听候您的命令。”

    “欢迎您,索林同志!”我还礼后向他伸出手去。

    戴奥米上尉望着远去的人群,感慨地说:“少校同志,这么棘手的事情,没想到您轻描淡写就处理好了。”

    索林补充说:“少校同志的处理方法,我非常赞同。在如今的非常时期,这样的处理结果不光皆大欢喜,还有助于提高我军的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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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〇六节 赶死队

    进入四月,冰雪消融,道路变得泥泞。

    德军在没有坦克掩护的情况下,用步兵对八连阵地发起的两次进攻,都以在阵地前丢下几十具尸体,灰溜溜地撤退而告终。

    德军对我营的进攻停止后,把进攻方向转向了湖另一侧的131团。

    我站在阵地上,用望远镜看得清清楚楚,德军猛烈地炮火急袭后,进攻的部队潮水般一浪高过一浪地向131团阵地冲击,很快就漫过了苏军的第一道防线,向第二道防线继续冲击。被防守的苏军部队强大的火力所阻后,又像退潮般退入了第一道防线。苏军趁机发起反冲锋,向第一道防线冲去,企图迅速地恢复失去的阵地。但苏军的反攻被德军的顽强抵抗所粉碎了,被迫后撤回第二道防线。他们一撤,德军马上又追击上去,企图夺下第二道阵地。

    就这样苏军退却德军进攻,或者是德军退却苏军反攻,双方在两道防线之间展开了残酷的拉锯战,两军阵地中间躺满了敌我双方的尸体。

    由于隔着一个宽阔的湖泊,而我营又没有火炮之类的重型装备,无法为守军提供必要的火力支援,只能站在旁边干瞪眼光着急,一点忙都帮不上。

    这场拉锯战,一打就是二十来天,相反我们这里好像成为了被德国人遗忘的角落,不光德军没有发动过进攻,连日常的炮击也停止了。既然有这么一段难得的平静日子,我也没闲着,每天都在阵地上督促八连抓紧时间抢修工事。

    4月23日下午,我正和叶梅尔扬诺夫大士趴在战壕里,上用望远镜看双方的交战。突然米杜奇少尉跑过来,到我身后立正敬礼,报告说:“少校同志,连指挥部里有电话找您,是上级指挥员打来的,连长让我来请您过去接。”

    我站起身来,把手里的望远镜递给了叶梅尔扬诺夫,问米杜奇:“少尉同志,你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吗?”

    少尉耸了耸肩,把手一摊,说:“我也不知道。刚才我路过连指挥所的时候,被乌嘎德中尉叫住,他大声地说‘少尉同志,快点去请少校来接电话,是上级指挥员打来的。’接着我就过来了。”

    听到是上级打来的电话,我心里猜测莫非是有什么大行动,也不敢再耽误,赶紧三步并作两步朝连指挥所走去。

    乌嘎德中尉看见我进门,捂住话筒对我低声说了一句:“是团长的电话。”说完将话筒递给了我。

    我接过话筒,刚问了一句:“喂,我是奥夏宁娜少校。您是谁啊?”对方马上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什么谁啊?我是哈比中校。少校同志,我有两件事情要通知你,希望你先有个心理准备。”

    本来我的心态平稳,听他这么一说,知道铁定是出了什么大事,顿时有些慌乱起来。

    “喂喂喂,少校同志。你还在听我说话吗?”

    “我听着呢,团长同志。有事请说吧。”

    “两件事,都挺重要的。第一件,沃尔霍夫方面军今天撤销了,降为沃尔霍夫集群,归列宁格勒方面军领导,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我们又归列宁格勒方面军的霍津司令员指挥了。”他说到这件事的时候,语气平稳,好像对这种建制调整已经习以为常了。“第二件,霍津司令员打算明天从你营阵地发起一次进攻,力求突破对面的敌军阵地,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以缓解第131团承受的压力。”

    听到明天要进攻,我感到很意外,这真是太突然了,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我苦着脸向哈比中校叫苦道:“团长同志,我营只有两百多人,又没有重武器,防守也许没有问题,要向对面的德国人发起进攻,这根本就是个不能完成的任务。”

    听到我的担忧,哈比中校淡淡地说:“你营的任务,只是坚守阵地。进攻任务,由方面军司令部派来的队伍负责。”

    “完全明白了,团长同志。”听说不用我们营去冲锋陷阵,我心里顿时踏实了,最后问了一句:“进攻什么时候开始?”

    “明天早晨六点。”说完,哈比中校边挂断了电话。

    我把话筒搁好,在旁边听了半天的乌嘎德迫不及待地问:“少校同志,我们是不是要开始进攻了?”

    我点点头,说:“明天将要向对面的敌军发起攻击,以缓解第131团承受的压力。进攻由方面军司令部派来的部队完成,而我们的任务,就是坚守好阵地。”

    因为道路泥泞不堪,为了免除来回奔波之苦,当晚就住在了八连的连指挥所。我和衣躺在角落里的行军床上,闭着却睡不着,脑子里一直想着明天的进攻。

    好不容易在朦朦胧胧中进入了梦乡,却被乌嘎德吵醒了。他低声地喊着:“少校同志,醒一醒,醒一醒。进攻部队来了。”

    我坐了起来,抬手看了看表,才五点,用双手揉着脸,低声地问乌嘎德:“中尉同志,看清楚是谁带队了吗?”

    “看清了,是中校同志亲自带队。他正在往山坡上走。”

    哈比中校来了,我不敢怠慢,连忙站起身,向指挥所门口跑去。

    一出指挥所,发现外面正在下雨。正犹豫是否回去取件雨衣时,一件厚厚的带帽的雨衣已经披在了身上。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乌嘎德中尉,他身上就穿着件雨衣。我冲他感激地一笑,穿好雨衣,沿着战壕去迎接哈比中校。

    不一会儿,我就和带着两名战士的哈比中校迎面遇上了,我赶紧向他立正敬礼,向他报告说:“团长同志,少校奥夏宁娜听候您的命令!”

    “阵地前沿的雷区清理了吗?”哈比中校突然莫名其妙地问道。

    “报告团长同志,”我有点为难地说:“因为德国人的炮击,阵地前的雷区,没有爆炸的地雷几乎没有了。”

    他没有追问为啥没有重新布雷,而是接着又问:“阵地上有重机枪吗?”

    乌嘎德上前一步,回答说:“有两挺马克西姆1910型重机枪。”

    “都拉过来摆在那里。”哈比中校指着不远处的一段战壕说道。

    “是!”乌嘎德答应一声,转身去执行命令去了。

    “中校同志,进攻部队在哪里?”中尉一离开,我马上迫不及待地追问。

    哈比中校也不废话,直截了当地说:“跟我来。”带我来到了上坡的交通壕的入口处,向坡下一指,说:“看,都在那里。”

    我向坡下看去,空地上停了三十几辆带篷的卡车,穿着崭新的土黄色短棉军服、戴着棉帽,空着手的战士正接二连三地从卡车里跳下来。听到那些戴着钢盔的指挥员大声下达的命令,战士们迅速地排成了整齐的队列。集合完毕,随着新的一声口令,集体啪的立正,军靴踩得泥水四溅。

    接下来的一幕,让我目瞪口呆。只见另外一辆卡车开过来,停在了队列前面,几名指挥员走过去,接过从车厢里递下来的步枪,然后分发给站在旁边的那些战士。

    武器分发完毕后,一名指挥员高举着一面军旗,带头向山坡走来。接着那些正在发号施令的指挥员,纷纷拔出腰间的手枪,挥舞着驱赶那些才拿起枪的战士跟在上坡。

    我指着那些正向山坡走来的战士,不解地问哈比中校:“这就是我们的进攻队伍?”

    “是的。”哈比回答得很干脆,“他们将直接向敌人的阵地发起冲锋。”

    “可是,团长同志。”我忍不住提醒面前的这位中校,“像这种无队形,无火力掩护,也没有足够弹药的部队,向敌人的阵地发起冲击简直就是开玩笑。”

    哈比中校扭过头,用冷冷的眼神盯着我,神情严肃地说:“你不知道上级的命令是不允许讨论的吗?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督促你的部队守好阵地,免得德国人趁机反攻上来。”

    我只好赶紧来了个立正,大声地回答:“是,坚决服从命令,坚守好阵地。”

    部队沿着交通壕慢慢地进入了出发阵地,当他们经过我身边时,我惊诧地发现这些穿新军装的战士都是亚洲面孔。为什么都是亚洲人?我百思不得其解。隐约记得东北的抗联,在1940年的时候,有不少部队退到了苏联境内进行整训,被改编成了苏联远东方面军步兵第88旅,又称第88国际旅。

    想到这里,我拉住一位经过我身边的战士,大声地问道:“是88国际旅的中国同志吗?”因为怕暴露自己的身份,我没用中文而是用俄语问的。

    那个战士茫然地看了看我,摇摇头,又继续跟着大部队向前走。

    我暗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个人不懂俄语,听不明白我在说啥。我又拉住一名战士询问,还是没有得到任何答案。

    看到部队集结完毕,重机枪也架设到位,哈比中校从那名指挥员的手中接过红旗,交到了一名矮胖圆脸的中年战士手中,然后找个弹药箱站上去,指着前方的德军阵地,对所有的人大喊:“今天那片森林将成为德国人的坟墓,向德国的胆小鬼们展示苏联军队的英勇,战士们,前进!”

    随着他高举起的手向敌方阵地的方向猛地一挥,集结好的部队发出了山呼海啸的喊声:“乌拉!乌拉!!”随即手脚并用地爬出了战壕,向山坡下冲去。

    看着这支没有任何火力掩护的部队,乱哄哄跟在一面红旗的后面,向敌人的阵地冲去,我不禁暗自叹了气。这那是进攻啊,纯粹是去送死。他们是不折不扣的赶死队,赶着去送死的部队。

    敌人的阵地离我们有八百米,短短三分钟时间,部队已经冲过一半的路程,可德军的阵地还是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让人产生了一种错觉,我们的进攻太突然,德国人根本就没有发现。

    四月的天差不多四点就全亮了,在光天化日之下,苏军这么大的行动,如果敌人没有反应的话,通常只有两种情况,一是森林里没有德国人,他们都撤走了;二是所有的德国人都是聋子瞎子。

    接下来的事实证明,德国人既不是瞎子聋子,也没有从森林里撤走,他们一直在等待机会。当进攻的部队离森林边沿还有两三百米的时候,德国人的迫击炮开火了。

    这突如其来的火力打击,顿时将早已松了一口气的赶死队打得晕头转向。迫击炮的弹片四下呼啸飞舞,像一把锋利的死神镰刀,将战士们一个个割倒,残肢和泥水一起飞溅起来,步枪给炸得变成了零件。掀起的泥土落下,打在已经趴下隐蔽的战士身上,顷刻之间就让他们变得泥猴一般。

    侥幸没有被炮弹炸到或者趴在弹坑里的战士,继续端着步枪向前猛冲,不时地冲着敌人的阵地扣动着扳机。

    当战士们冲到离森林一百米时,德军的各式枪支,步枪、轻机枪、重机枪,甚至军官的手枪也都开火了。在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密集的进攻队伍,断然没有打不中的理由。德军一刻不停息地射击,打得人堆当中不断溅起血花,惨叫声连天接地。

    很快,我军的进攻被德军抑制住了,侥幸没死的战士哭喊着调头往回跑。

    当他们跑到离阵地还有四百米的时候,哈比中校命令阵地上的两挺重机枪开火。密集的火力打在撤退的战士中间,两条血肉胡同被迅速地硬生生地犁了出来。

    “停火,停火,赶快停火!”我冲到重机枪旁边,对着几名机枪射手大声地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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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〇七节 意外的胜利

    听到我的命令,机枪射手果断地停止了射击,毕竟我是他们所熟悉的上级指挥员。等停止射击后,他们好像想起了下达射击命令的,是军衔比我更高的指挥员,不禁有些不知所措,目光不停地在我和哈比中校之间快速地移动。

    “奥夏宁娜同志,谁给你的权利,让你命令机枪射手停止射击。”哈比中校冲到我的身边,眼睛像要向外喷火,冲我怒不可遏地大吼着。

    我一指正在往阵地退回来的部队,说:“那是我们的战士,不能向他们射击,这样会把他们全打死的。”

    “他们都是胆小鬼,”哈比中校指着那些战士,说,“你没看到他们都是从德国人的阵地前逃回来的吗?”

    “进攻受挫不要紧,我们可以再组织进攻。把他们都打死了,谁和德国人去打仗?”我没有被哈比中校的语气吓倒,而是和他据理力争。

    “你能让他们停止后撤,重新发起进攻吗?”

    “能!”我回答得非常干脆。

    “好,我就让你来指挥,看怎么让他们重新发起攻击。”

    就在我和哈比中校争执的短短时间内,那群战士离战壕只有两百来米了。我对那两个一脸茫然的机枪射手,果断地下达了命令:“瞄准他们的脚下打,让他们停下来。”

    对于我的命令,两名射手顿时心领神会,调低枪口,对着我们和战士们中间的空地扣动了扳机。当当地声音响成一片,飞溅的弹壳翻滚着落到了我的脚下。

    密集的子弹打在地上,激起团团的泥土。正在后撤的战士们停住脚步,纷纷跳进了弹坑或者反坦克壕,以躲避德军迫击炮的轰击。

    见到我军的进攻停止了,德军也终止了炮击,战场上恢复了一片寂静。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哈比中校在一旁冷冷地问道。

    “给他们补充弹药,然后让他们重新发起进攻。”我回答完中校,扭头对一直站在旁边的叶梅尔扬诺夫吩咐道:“大士同志,你带警卫班的战士,给他们扛几箱子弹过去。”想了想又补充说:“再给他们两箱手榴弹。”

    功夫不大,叶梅尔扬诺夫带了六名警卫班的战士,把步枪大背在背后,一人扛了两个弹药箱,跃出战壕,弯着腰向反坦克壕快速地跑过去。

    “要是再能给他们配点刺刀,哪怕只有一百把,他们打肉搏战时,还能提高一点胜算。”我看着阵地下隐蔽着的有可能是抗联的那些战士,不由自言自语地说道。

    “米杜奇少尉,”耳边突然听见哈比中校的声音,“山坡下的卡车上,还有刺刀,你带人下去拿过来,然后给阵地前面那些人发下去。”

    看到米杜奇少尉,带着刚才那帮跟着哈比一起过来的指挥员,沿着交通壕往山坡下走去,我不禁感激地看了哈比一眼,刚想开口说话,远处便传来了隆隆的炮声。

    “炮声是从什么地方传过来的?”哈比问道。

    “是德军又在炮击第131团的阵地,看来他们又准备发起进攻了。”我这一个多月在阵地上也不是白待的,如今只要一听炮声传来的方向,就能判断出德军的动向。

    从望远镜看过去,苏军的阵地正遭受了德军的猛烈炮击。在刚开始只是阵地上腾起一道又一道烟柱,不时可以看到被炸得粉碎的木制火力点的碎木片、人体的残肢、武器的零件,被气浪掀到空中,又很快地落了下去。随着炮击的进行,烟柱升起来得越来越多,不一会儿,整个阵地就被笼罩在黑色的硝烟之中。

    “要是我们能支援一下他们就好了。”哈比边看边自言自语地说。

    “团长同志,这个我们无能为力。”我向他解释说,“我们这里和131团的阵地隔得太远,又没有重武器,无法为他们提供火力上的支援。另外进入四月后,湖面上的冰融化了,在没有船只的情况下,我们是到不了湖那边的,兵力的支援也同样谈不上。”

    “这个我都清楚,”哈比中校放下望远镜,又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阵地前的那帮“抗联”战士的身上,他用手一指,说:“假如能让他们再次发起进攻的话,也许能减轻一些131团那边的压力。”

    正在此时,叶梅尔扬诺夫气喘吁吁地跑到我的面前,举手敬礼,向我报告说:“少校同志,弹药已经分发下去了。听候您下一步的命令!”

    “刺刀呢?发下去了吗?”我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叶梅尔扬诺夫转身向下面一指,说:“也都发下去了。您看米杜奇少校他们正往上走呢。”我顺着他手的方向一看,可不,米杜奇和十几个指挥员正大步流星地往阵地上走呢。

    听说弹药都分发完毕,我心里也踏实了许多,马上吩咐叶梅尔扬诺夫:“大士同志,麻烦您再跑一趟,让下面的战士再发起一次攻击,一定要告诉他们,在战斗中,只有朝着一个方向跑,向前,去冲锋。”说完,我轻轻地推了他一把,“快去吧,让他们马上行动。”

    老大士再度翻出了战壕,独自一人弯着腰向山坡下跑去。

    看到他的再度来到,从弹坑和反坦克壕里陆续爬出了不少浑身是泥的战士。几名战士应该是懂俄语的战士,跑到了他的身边,在经过简短交流后纷纷点头。

    当大士转身返回阵地时,新的进攻队形已经开始组织了。

    几名战士高喊着什么,原本躲在弹坑和反坦克壕里的战士纷纷站起身来,迅速地在几个人身边组成了几列松散的进攻队形。刚才冲锋前,他们有差不多四百人,经过刚才的战斗,还剩下不到两百人。

    几乎是在他们重新举步向前时,从队列里传出了整齐的歌声。风声把歌声送到战壕里,听到歌声我不禁一愣,这不是中文歌曲啊,难道他们不是第88国际旅的?再一细听,旋律很熟悉,根据这个旋律,歌词清晰地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朝霞之下任遥望,起伏无尽几山河,吾人精锐军威壮,盟邦众庶皆康宁,满载光荣关东军。

    一想起歌词,我激灵灵打了个寒战,那些正在冲锋的不是抗联战士,而是倭寇精锐的关东军!我一把抓住哈比中校的衣服,指着那帮士兵,语无伦次地问:“中校同志,那些是日本人?这到底是……是怎么……怎么回事啊?”

    哈比中校淡淡地回答说:“当然是日军,不然你还以为是什么人!”

    “不是第88国际旅吗?”

    “当然不是。第88国际旅是中国同志的抗联部队组成的,和战场上这些人是敌人。”

    “啊?!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突然有关东军出现在苏德战场上,而且是在苏军一方,让我短时间内无法接收这个现实。

    “这些人,都是在张古峰和诺门罕战役里俘虏的。”

    “都是战俘?”我试探地问道。

    “不是战俘,只是放下了武器的敌人。”哈比中校依旧一脸冷漠,“就让他们的盟友去消灭他们吧。”

    站在每个队列最左边的,应该就是日军的指挥官吧,他们边行进边侧头冲着部下喊话,指挥引领着战士们前进,一排排上了刺刀的步枪起伏着向前移动着。

    我心里隐隐发毛,让关东军去进攻德国人,这真是个冒险的决定,要是他们临阵倒戈的话,我估计就只有被送上军事法庭的命运了。

    进入离森林只有三百多米的距离,德军的迫击炮又开火了。落在人群中的炮弹,每一声爆炸,都会腾起一团血肉,前排一有人倒下,后面马上就有人向前几步补上位置。整个队伍在炮火中,依旧匀速前进着。

    进入两百米范围时,德国人开始出击了。刚才的战斗,让他们对面前这支进攻的部队产生了轻视,以为他们是不堪一击的,十几名德军士兵就冲出来想抓俘虏。

    此刻,关东军开火了。一轮齐射,就有几名德国兵倒下了。接着关东军展现的娴熟战术动作,让我看得眼花缭乱。

    他们开枪后,没有继续一窝蜂地向前冲锋,而是集体卧倒在弹坑里。几乎是在他们卧倒的同时,枪声如爆豆一般的突然响起,那些正在往回退的德国兵,顿时就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纷纷倒地。刚才冲出来的十几个士兵,只逃回去了一个。

    看到从阵地上出来的敌人被消灭了,他们从弹坑里跃出,呐喊着向下冲击。这些日本士兵虽然士气如虹,但人数太少了,这进攻的声势实在是一般。

    冲到离森林边还有五六十米的时候,德军的轻重机枪火力把他们重新压进了弹坑。密集的子弹从弹坑上面嗖嗖地飞过,只要谁一冒头,马上就逃脱不了被爆头的命运。日本人冲不上去,而德国人刚才吃了个哑巴亏,也不敢再贸然出动,战斗陷入了胶着状态。

    正在这时,一名陌生的中尉指挥员走到哈比中校的面前,立正报告说:“团长同志,团属炮兵连奉命来到,听候您的命令。”

    “中尉同志,你来得正好。”哈比一指湖泊那边的131团阵地,说,“德国人正在向我军的阵地发起进攻。你连的任务,就是用炮火拦截进攻的德国人。明白了吗?”

    “明白!”炮兵中尉敬了个礼,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等。”我叫住了炮兵中尉,没管他脸上的惊诧之色,向哈比中校恳求说:“团长同志,我请求您,让炮兵连对森林里的德军阵地进行炮击,掩护那些战士的进攻。”

    “不行!”哈比斩钉截铁地说,“炮兵连的任务,是为第131团提供炮火掩护。”

    “可是,团长同志。您看看,”我指着被火力压制在森林边沿的弹坑里抬不起头的关东军士兵,说:“只要炮火摧毁了德国人阵地上的火力点,那些战士就有可能冲上去,夺取敌人的阵地。”

    哈比看着对面的战场,陷入了沉思。炮兵中尉举起望远镜看了一会儿,然后向哈比报告说:“团长同志,只要两个齐射,就能摧毁德国人的火力点。”

    “你确定?!”哈比中校试探地问道。

    “我确定。我刚才已经观察好了射击诸元。”炮兵中尉回答得很肯定。

    “那就准备吧!”

    炮兵中尉得到命令,向中校敬礼后转身跑开了。

    中校盯着我,说:“我可以提供炮火支援,但你也要保证能夺取德国人的阵地。”

    “我亲自带人上去。”被逼到这一步,看来只能我亲自出马了。

    “少校同志,还是我去吧。”接我话的是乌嘎德中尉,不等我回答,他就转身下令:“米杜奇少尉,带上你的排,跟我走。”

    乌嘎德带着米杜奇排的战士接近战场中间时,团属炮兵连开炮了。一发试射,落在了离德国人阵地还有七八米的地方爆炸,硝烟尚未散尽,第一轮齐射的炮弹就落到了德军阵地上。

    团属炮兵连配备的都是小口径火炮,杀伤力小,但对付只有迫击炮的德军还是绰绰有余。飞舞的弹片刚削断了树枝,接踵而至的炮弹又将一棵大树拦腰炸断,德军阵地上不时地腾起一团团的火光和硝烟。德军的火力一下就变得稀疏了。

    炮兵连只进行了两轮齐射,便停止了射击,把炮火转向了湖泊的另一边,对进攻131团的德军部队进行拦阻射击。

    一见德国人的火力被压制住了,训练有素的关东军士兵立刻开火还击,步枪噼里啪啦的打响。接着一跃而起冲了过去。离阵地还有十几米远的时候,他们停住脚步,齐齐地投出一轮手榴弹,爆炸的硝烟还没有散去,他们已经端着步枪冲进了战壕。

    “奥夏宁娜少校,。”看到关东军士兵攻进了森林,一直沉默着的哈比中校突然开口说道,:“你也到前线去看看吧。即使夺取了德军的阵地,也不用留下人把守,都撤回来吧。你们营的兵力少,又没有重武器,是守不住那里的。”

    “是!”我答应一声,叫上叶梅尔扬诺夫就准备出发。

    “记住,一定要把握住这支部队,千万别让他们跑到德国人那边去了。”

    “是!保证完成任务。”我向哈比中校敬个礼,翻身出了战壕,向森林跑过去。

    等我跑到森林边的时候,整个战斗已接近了尾声。阵地上到处都是日语的喊杀声、枪声、手榴弹爆炸声。而乌嘎德和米杜奇带的那个排,还停留在森林外,蹲在弹坑里,用手里的手枪、步枪、冲锋枪消灭那些从战壕里爬出来,想逃跑的德国兵。

    战斗结束,开始打扫战场的时候,两名关东军士兵来到我的面前。用蹩脚的俄语向我报告说:“指挥员同志,我们已经夺取了阵地,消灭了所有的敌人。听候您下一步的指示。”

    我看着这两个中等身材的士兵,真是百感交集。一直以来,我都在设想,假如德军和日军在战场上相遇的话,谁能取得最后的胜利。经过今天这一战,我看清了德军是胜在武器装备好,而日军却拥有顽强的战斗意志,在兵力和装备相当的情况下,德军绝不是日军的对手。虽然自己一直对倭寇很反感,但此刻他们毕竟和我们是同一阵营的,对他们不能太冷落。于是我努力地保持着镇定,问他们:“你们叫什么名字。”

    左边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士兵回答说:“关东军大尉北条谷雄。”

    右边那个相貌俊美的士兵说:“我叫朴俊殖,是朝鲜人。”

    我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说:“你们干得不错,立了大功。把部队集合起来,先回山坡上去喝点水吃点东西,好好地休息休息吧。”

    两人向我敬礼后,转身召集部下扛着枪就往山坡走去。原本四百来人的队伍,经过残酷的战斗后,只剩下不到八十人。为了防止发生误会,我是让米杜奇少尉陪着他们一起回去。

    打扫完战场的乌嘎德中尉来到了我身边,小声地报告说:“少校同志,战场打扫完毕。消灭德国人一个步兵排48人,三个迫击炮组9人。缴获迫击炮一门和五箱炮弹,轻机枪一挺,冲锋枪三支,步枪十一支。没有俘虏。”

    “没有俘虏?”我盯着他奇怪地问:“为什么?”

    乌嘎德向那些关东军士兵的背影努了努嘴,说:“这帮子日本人下手太狠了,连德军的伤员也没有放过,即使举手投降,也会被他们补枪、补刺刀。”

    我望着离去的关东军士兵的队伍,暗暗地提醒自己,对这些人要多加提防。他们就是一把双面刃,用好了,能成为自己的助力;但一个不小心,没准他们就会在阵前倒戈,在我们的后面狠狠地捅一刀。

    “少校同志,接下来我们怎么办?”乌嘎德打断了我的沉思,他迫不及待地问,“需要把米杜奇少尉的排留下坚守这个阵地吗?”

    “不用了。”我摆摆手,把哈比中校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们人少,又缺乏重武器,是守不住的。带上战利品,我们撤!”

    “是!”乌嘎德大声地答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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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〇八节 魔鬼教官

    等我和乌嘎德带着部队,扛着战利品回到阵地时,却意外地发现哈比中校手下的那些军官们,正在驱赶着被搜缴了武器的关东军士兵上卡车。

    我当时就傻眼了,要知道我营始终处于不满编状态,还打算用这帮日本兵把九连组建起来。可这仗才刚打完,哈比中校就迫不及待地要把人带走,这不是过河拆桥釜底抽薪嘛。

    我跑到哈比中校面前,指着那些山坡下正在上车的士兵,有些气急败坏地问:“团长同志,您为什么要把他们都带走?”

    哈比中校神情冷漠地回答:“既然他们在这里的战斗任务已经完成,就该送他们到下一个战场去了。”说完,转身沿着交通壕往山坡下走。

    我明白中校的意思,这些日本兵就是一群炮灰,既然在这里没消耗完,就该换一个地方继续消耗,反正他们就是一群没人同情的炮灰。

    看着中校和几名战士渐行渐远,来到一辆吉普车前,拉开车门准备上车。此刻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念头:既然北条谷雄是关东军的大尉,那么一定有很丰富的带兵经验,让他来训练我的部队,没准能在短时间内提高部队的战斗力。想到这里,我再也按捺不住,快步地向坡下跑去,边跑边喊:“团长同志,请等一等,请等一等。”太多的人我可能要不了,但只要两个人的话,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我跑到中校的车前,扒着车窗,上气不接下气地对里面的哈比中校说:“团长……同志……同志,请……请您……等一下。”

    坐在车里的哈比中校有些不耐烦地说:“奥夏宁娜少校,你还有什么事?我已经告诉你了,这些人要送到其它战场去,不能留给你。”

    我喘着气,伸出两个手指,说:“两个,中校同志,我就只要两个。”

    哈比沉吟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问:“要哪两个?”

    “就是刚才带队冲锋的北条谷雄和金俊殖。”这两个人刚才给我留下的印象很深,与其让他俩去当炮灰,还不如留在我这里替我训练部队。

    “来人,”中校把头从另外一边的车窗探出去,大声地喊了一声。随着喊声,一名少尉快步跑到他的面前立正敬礼。他吩咐道:“你去把北条谷雄和金俊殖带过来,交给少校。”

    少尉答应一声,转身离开。到各个卡车下面,大声地喊着北条谷雄和金俊殖的名字。因为部队在战斗中减员严重,幸存者只坐满了六辆卡车,两人很快就被少尉找到了。

    看到少尉把两人带了过来,哈比中校只对我说了一句:“这两个人就交给你处置了。”随即用手拍拍前排的司机,说:“开车吧。”

    少尉向我敬了个礼,说:“少校同志,这两个人我就交给你了。”

    “谢谢!”我笑着向他道了谢。

    他点点头,转身走到一辆卡车的驾驶台旁边,拉开副驾驶那边的车门,上了车。

    看到哈比中校的车离开,那些卡车也纷纷启动,跟着一辆又一辆地开走了。

    乌嘎德中尉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我身后,低声地问我:“少校同志,这两个人怎么处置?”

    我一指金俊殖,对他说:“日本人跟我回村子,朝鲜人留给你,让他帮你训练战士。还有,你带战士抓紧时间把战场打扫了。还有那些牺牲在战场上的日本人,虽然以前他们是我们的敌人,但现在却是为了保卫我们的祖国才牺牲的,所以一定要把他们安葬好。”

    吩咐完乌嘎德中尉,我才带着叶梅尔扬诺夫大士的警卫班和北条谷雄一起回到村子。

    为了北条谷雄能当好这个教官,我还特意给了他一个上士军衔,让叶梅尔扬诺夫大士配合他进行战士的训练。

    北条谷雄当上这个教官后,立刻把他关东军大尉的派头摆得十足,哪个战士的战术动作完成不标准,他上去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因为我事先向下面的战士下过命令,让他们要坚决服从北条教官,对他的命令不能打折扣。所以这些战士在训练中挨打后,还真没有谁到我或者戴奥米上尉那里告状。

    北条谷雄的训练,每天早晨雷打不动的,是让战士们全副武装地围着村子跑两圈。第一次看见他带着一大帮人跑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我心里还在嘀咕,这个关东军大尉以前是练马拉松的吧,要不为啥几乎每个战士跑完,都累得和狗似的,而他却依旧轻松自如。

    他和苏军打过仗,对苏军战术的优缺点有一定的了解。比如说苏军进攻时,指挥员都要求排成散兵阵型的战士挺直腰杆,昂着头往前冲。在他看来,这种打法,纯粹就是把战士变成了敌人的靶子。所以他首先传授给战士的,就是如果在进攻时匍匐前进。这种战术,对苏军战士来说,还是第一次见。

    接着传授的,就是拼刺技术。别看苏军个个牛高马大的,但拼刺刀,还真不是小鬼子的对手。北条谷雄自己说在张古峰的肉搏战斗中,他一个人就刺死了28名苏军战士。当时战士不服气,要当场和他较量一番,结果七八个人一起上,依旧不是他的对手。经过这次较量,大家才对他心服口服。

    有了北条谷雄帮我训练战士,我便有更多的时间,待在七连的指挥所里,和戴奥米上尉、索林指导员研究防御工作。

    “少校同志,”那天我们正在研究近期准备开展的战斗任务时,坐在我对面的戴奥米上尉突然说道,“德国人这几天的攻势很猛,已经把第131团合围了。假如我们不帮一把的话,他们有可能会全军覆没。”

    “怎么个帮法?上尉同志。”我抬起头瞪了他一眼,又用手点着桌上的作战地图,说,“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该死的湖泊把我们和第131团隔离开了。在没有船只的情况下,你总不能让我们的战士都游过去吧?我还是那句话,在没有重武器和得到兵力补充前,我们根本帮不了131团。”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还是应该为他们做点什么吧?!”戴奥米依旧不死心,试图改变我的决定。

    “这好办!”我慢条斯理地说道:“从明天起,七连、八连、警卫班轮流到湖边巡逻,一旦发现131团的战士从湖上突围出来,就要想办法帮他们一把。”

    “少校同志,出事了!少校同志。”七连连指挥所的门被人猛地推开,叶梅尔扬诺夫大士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立正报告说:“少校同志,出了大事了。”

    “不会是北条谷雄又犯了众怒了吧?”我看着面前的地图,头也不抬地问道。

    “是的,”大士回答说:“今天北条教官说要给战士们进行练胆训练。……”

    “练胆训练?!”没等大士说完,我就打断了他的话,急匆匆地问:“他不会是从什么地方找了几个德军的俘虏,绑在木桩上,让战士们去练刺刀吧?”这种残忍而不人道的训练方式,只有倭寇里才会有,所以大士一说练胆训练,我首先就想到了这点。

    大士摆着手,说:“少校同志,不是这样的。他让几个战士躲在一个土堆后面,然后让机枪对他们进行扫射,说让他们感受感受战场上的真实感觉。刚打了几发子弹,就有名战士从土堆后跳出来,向后面跑去,却被流弹打伤了。”

    “严重吗?”戴奥米关切地问道。

    “不要紧,只是手臂擦伤。可是战士不依,说北条教官要坑他们,骂他是魔鬼教官,随即一拥而上,把教官暴打了一顿。现在北条教官已经被送到了卫生队,可战士们还是不依不饶,围在外面不肯散去。”

    “胡闹!简直是瞎胡闹”我站起身来,对戴奥米上尉和索林指导员说:“我去看看。”

    “等一等,少校同志!”一直没说话的指导员站了起来,说,“这件事,还是由戴奥米上尉去处理吧,毕竟他是他们的连长。”说着向我偷偷眨了下眼睛。

    我估计他是有什么话想私下对我说,也就不坚持自己去处理这事,而是对戴奥米说:“上尉同志,这事就交给你处理了。”

    戴奥米二话不说,起身抓起桌上的棉军帽戴上,然后对站在一旁的叶梅尔扬诺夫说:“大士同志,我们走。”

    等戴奥米和大士离开后,我好奇地问索林:“指导员同志,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少校同志,”指导员神秘地笑着说,“难道您没注意,刚才上尉一听到卫生队,马上就两眼发亮吗?”

    “哦,真的吗?”听他这么说,我的八卦之魂顿时熊熊燃烧起来,追问道:“你的意思,是上尉喜欢上了卫生队的某个卫生员吗?”

    “当然了,少校同志。”指导员表情神秘地说:“其实我来的那天,上尉就有情况了。您处理完洗澡风波后,他为啥不问别的女卫生员的名字,而单单问那个女中士呢?”

    听指导员一提醒,我想起当时上尉好像真的只问过尼娜的名字,顿时恍然大悟,说:“难道上尉喜欢的是尼娜中士?”

    “是的。都追求了一个多月了。”

    “发展到哪一步了?”军中生活枯燥,听到这些八卦新闻时,我顿时来了兴趣,忍不住将追问进行到底。

    “据说他对尼娜的称呼,已经从‘您’变成了‘你’。”

    (作者按:在俄罗斯,异性之间称呼用的都是“您”,交往一段时间后,假如女性觉得两人关系够亲密后,会主动提出我们用“你”来互相称呼吧。这种称呼的转化,只能由女性提出,而男性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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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〇九节 我们来自未来(一)

    半个小时后,去卫生队处理冲突事件的戴奥米上尉和叶梅尔扬诺夫大士,带着北条谷雄一起回到连指挥所。

    北条谷雄虽然在苏军的战俘营待了几年,但久居人上的经历,让他始终保持着不怒自威的那种气势。他的络腮胡子早已剃掉,人看起来也要年轻了许多。不过此刻他的状况不太好,国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浓眉紧缩,胳膊上挎着绷带,有新渗出的血迹。

    戴奥米上尉走到我的面前,敬礼后报告说:“少校同志,闹事的战士们都安抚好了,北条谷雄我带过来交给您处置。”

    我点下头,说:“上尉同志,他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置。不过,现在你去把连里的战士集合起来,我有话要对他们说。”接着我又望向刚才和我八卦了半天的索林,补充说,“指导员同志,你去帮连长一把。”

    “是!”两人答应一声,向我敬礼后离开。

    我走到北条谷雄的面前,一脸诚恳地说:“北条教官,你的伤势不要紧吧?对于战士们今天的冲动行为,及带给你的伤害,我表示歉意,请你不要介意。”说完,我郑重地向他敬了一个军礼。

    也许他没有想到我居然会给他道歉,而且是一脸诚恳,没有丝毫的惺惺作态,略微犹豫了一下,随即啪地一声立正向我敬了个军礼。大声地说:“长官,我不会怪那些士兵的,我会继续尽力把他们训练好。”

    对于他的这个态度,我很满意。我点点头,说:“北条上士,我们走吧,跟我一起去见见七连那些战士。”

    自打赶死队攻击德军阵地后,等于就捅了一个马蜂窝,德军在继续进攻第131团的同时,也给予了我们足够的重视,每天都会对八连阵地进行炮击。虽然阵地上有足够的防炮洞,但是伤亡还是难免的。由于七连新兵较多战斗力弱,这也是迟迟没让两个连换防的原因。我今天之所以会一反常态地向北条谷雄道歉,也是希望他早点把七连的新兵蛋子训练成合格的战士,能把伤亡不小的八连换下来休整一段时间。

    我们来到外面,看见七连除了执勤的哨兵和巡逻兵,剩下的都已经在空地里排列得整整齐齐。见我们出来,戴奥米小跑来到我面前,立正报告说:“少校同志,七连集合完毕,听候您的命令,请指示。”

    “入列吧!”听到我的命令,他再次敬礼后转身小跑回到了队列的最右边。

    我缓步走到了队列前方,不紧不慢地说道:“同志们,今天发生的围殴教官的事大家都看到了。我特意把北条教官留下,是做什么的?就是为了训练你们,提高你们的技战术水平,让你们在将来残酷的战斗中,多一点能保住自己性命的本事。可是,对北条教官,你们又做了什么,居然几十个人一拥而上,把教官打得鼻青脸肿,连胳膊都打折了。你们可真有本事啊,要是将来对上德国人时,你们也能这么勇敢,我就该感谢上帝了!”

    “少校同志,这北条教官太不是东西了,居然不把我们同志的命当命,让几个人躲在土堆后面,就让人用机枪扫射,也不想想这样会打死人的。”队伍里的萨普雷金少尉站了出来,义愤填膺地大声说道,“要是不狠狠地教训他的话,战士里心中的怒气就无法平息。”

    我没想到少尉居然会这么说,明明做错了事,居然还强词夺理。我冲他翻了个白眼,问道:“受伤的那名战士在哪里?”

    “我在这里,指挥员同志。”一名手臂缠着绷带的战士,从少尉后面的队列里走了出来。

    “你说说,机枪开始扫射时,你为什么要乱跑?”

    听到我这么问,那个战士有些慌乱,半天才吞吞吐吐地回答说:“少校……少校同志,您……您不……不知道,当子弹从头顶嗖嗖飞过时,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就只想尽快离开那里。”

    我冲这个战士摆摆手,让他回到了队伍,然后才大声地说:“同志们,相信你们都听见了,这位战士之所以受伤,是因为子弹在头顶飞过时害怕,到处乱跑乱窜才被流弹击伤的。大家可以认真地考虑一下,在训练时都如此惊慌失措,真的到了战场上,面对敌人的枪林弹雨和不停在身边爆炸的炮弹,又会是个什么样子?那个时候在乱跑,就不仅是受伤这么简单,也许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见到队伍里的人听了我的话,都是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我赶紧趁热打铁,接着说:“从今天起,每个战士都要进行这个练胆训练。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北条教官。”说到这里,我扭头叫了一声北条谷雄,吩咐他说:“待会儿安排战士在土堆里埋上钢板,这样子弹就不会穿过土堆,伤害到躲在后面的战士了。”

    北条谷雄啪的一个立正,响亮地回答:“是的,长官!”

    我又冲着队伍大声地问:“我的话听明白了吗?”

    队伍里的指战员们齐声响亮地回答:“听明白了!”

    接着我又冲戴奥米和索林下命令,说:“两位连长和指导员,接下来的训练,就由你们协助北条教官进行。明白了吗?”

    两人齐声回答:“明白,少校同志。我们一定完成好任务。”

    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北条的训练成果显著,除了缺少一些战场经验外,七连的战士一点都不比其它的精锐部队差。在这种情况下,我才放心地让两个连换防,八连撤回村子里休整,而戴奥米的七连接管了原来八连的阵地。

    第131团的情况越来越糟糕,在德军的蚕食下,阵地大幅缩水,部队几乎伤亡。为了救出被围的部队,6月22日上午,第132团集中兵力,向德军的侧翼发起了猛攻,企图在德军牢固的封锁线上打开一个缺口,把被围的部队营救出去。但在德军强大的炮兵火力的反击下,进攻只进行了一个小时,就草草结束了。

    我站在阵地上,通过望远镜看到伤亡惨重的第132团,在扔下数百具尸体,狼狈地撤出战斗后,放下了望远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对站在身边的叶梅尔扬诺夫大士说:“第131团完了。今晚你带警卫班到湖边去,看能否找到第131团突围出来的指战员。”

    大士赶紧答应:“是。”接着又关切地问:“少校同志,我把警卫班都带走了,谁来保护您的安全。”

    我不以为然地说:“不用担心,我自己能保护好自己。记住,有什么动静的话,马上打电话通知我。”

    “是。”大士再次干脆地答应我。

    天刚擦黑,突然下起了暴雨,与此同时,德军的炮击又开始了。听声音,炮弹既有在八连阵地爆炸的,也有在第131团的阵地爆炸的,但湖对面的爆炸声显得更密集一些,看来德国人正在对第131团进行最后的攻击。

    炮击持续了半个小时,然后突然就寂静无声了。

    我匆匆来到八连的连指挥部,问正在里面打电话的乌嘎德中尉:“中尉同志,阵地上有什么最新情况?”

    乌嘎德哭着脸回答说:“少校同志,和阵地上的联系中断了,可能是电话线被炮弹炸断了。我已经安排通信兵去检修了。”

    听到说和阵地上的联系中断,我不禁有些着急,连忙说:“我到阵地上去看看。”瞅见米杜奇少尉也在屋子里坐着,于是一指他,说:“少尉,带两个战士,跟我一起走。”

    因为急着了解情况,我们穿着雨衣在暴雨中一路快跑,平时要走十几分钟的路,只跑了五分钟,就来到了阵地上。

    我气喘吁吁地沿着交通壕进入阵地,见得战士们正在抢修被炸塌的工事,连忙揪住一名战士,问他:“连长在哪里?”

    “在连指挥所里,少校同志。”那名战士看见是我慌忙回答说,看到我要继续往前走,又在后面补充了一句:“叶梅尔扬诺夫大士带的警卫班,在湖边抓了四个逃兵,把他们带到了连指挥部。连长和指导员正在审问他们呢。”

    逃兵?!难道是从第131团突围出来的战士,这个我可要去问个清楚,于是我快步地向连指挥所走过去。

    刚走到连指挥所那个土屋式掩蔽部门口,我突然听见里面传出一个男子紧张而又慌乱的声音:“……对不起,上尉同志,我……我知道……也许您……您认为我说的很荒诞,但这完全……完全是个误会。我们……我们不是逃兵,我们……我们是你们的后辈,……我们来自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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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〇节 我们来自未来(二)

    “来自未来?!见鬼,难道所谓的逃兵,又是穿越过来的现代人么?”我心里愤愤不平地想着,沿着木头台阶往下走,掀开门帘走进了连指挥所。

    戴奥米上尉和索林指导员原本一左一右地坐在木桌旁,见到我进门,连忙站起身向我敬礼:“您好,少校同志。”

    “怎么回事?我听说你抓了几个逃兵,特意过来看看。”我说着走到了两人面前。

    戴奥米上尉赶紧回答说:“这几个逃兵,是叶梅尔扬诺夫大士带警卫班的战士抓住,送到我这里来审问的。”

    “叶梅尔扬诺夫大士抓住的?!”我皱着眉头反问了一句。

    “是的,少校同志。是我抓住了。”身后传来了大士的声音。我扭头一看,原来他就站在门的一侧,我进门时没有看见他。而他的身后,有四个全身**的青年男子,背靠着木墙,手捂住自己的关键部位,在瑟瑟发抖,也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被吓的。

    我在上尉让出的位置坐下,望着叶梅尔扬诺夫问:“大士同志,您是在什么地方抓住他们的,他们的军服和武器呢?”

    “德国人开始炮击时,我正带着警卫班在湖边巡逻,突然听到湖里有动静,便带着战士们隐蔽了起来,不一会儿就看到四个人从水里爬上岸,便冲过去抓住了他们,带到七连指挥所来了。他们上岸时,就像刚从娘胎里出来一样,全身一丝不挂。”

    “继续审问吧,上尉同志。”我淡淡地说了一句。

    戴奥米上尉面朝那四个青年,说:“接着说,我想听听你们能说出什么更荒诞的事情。”

    最左边的那个身材魁梧、方脸的年轻人大声地说:“指挥员同志,伟大的卫国战争早已经结束了。”

    听到他这么说,我不禁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莫非他们真的是来自未来,否则怎么可能在苏军处于被动的情况下,大胆地说出卫国战争已经胜利了。为了确认一下这四个人的真实身份,我没有说话,只是保持着沉默。

    指导员索林走到四人面前,用嘲讽的语气问道:“这么说,最后是我们胜利了?”

    方脸青年一边哆嗦一边紧张地回答:“是的,指挥员同志。我们是最后的胜利者。”

    “胜利了,对,就像我们所期望那样,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他右边那个瘦小的金发男孩,听完他说完,赶紧补充了一句。

    另外两个站在旁边的青年也拼命点头,以证明自己同伴所说的内容属实。

    戴奥米和索林对视一眼,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就在这时,叶梅尔扬诺夫大士向前一步,向我们报告说:“指挥员同志们,请允许我报告。在刚才的炮击中,第131团已经全军覆没了。由于当时的炮击非常猛烈,我相信他们可能被震伤了脑子,再加上看到全团的指战员都牺牲了,神经受了刺激,才会这样胡言乱语。。”

    戴奥米用怀疑的口吻问:“大士同志,您确定,他们是脑子被炮弹的爆炸震伤了?”

    叶梅尔扬诺夫大士使劲地点点头,说:“嗯,是的,指挥员同志们,在生活中一切都有可能出现。”

    “上尉同志,上尉同志。”一名穿着雨衣的战士喊叫着急匆匆地跑进了指挥所。

    我皱着眉看着这个突然闯入了不速之客,不满地问:“什么事?”

    那名战士把雨衣的帽子往后一掀,露出了他的脸,我一眼就认出原来是玛莎的丈夫伊万。他在短暂的一愣后,认出了我,赶紧立正报告说:“报告少校同志,我奉叶梅尔扬诺夫大的命令,在湖边寻找刚才抓的逃兵的证件。现在已经找到了。”说着,从怀里掏出几本军人证,上前两步向我递了过来。

    我接过军人证,看也没看,就交给了戴奥米,吩咐他:“上尉同志,你检查一下,看是不是他们四个的证件。”

    戴奥米拿着军人证,站到四人的面前,想看了看那个方脸的青年,低头翻动着军人证,从中挑出一本翻开,冷哼了一声,然后不紧不慢地念道:“列兵费拉托夫·谢尔盖·伊万诺维奇,1917年出生。”

    走到第二个金色短发的小男孩面前,又拿起另外一本军人证,念道:“别罗耶夫·费达利·西蒙洛维奇。”

    索林指导员走到他的身边,从他手中拿过剩下的两本军人证,走到第三个瘦弱而又有一头凌乱头发的男子面前,仔细地端详了一下他的面孔,然后低头从两本军人证中挑出一本翻开,念道:“列兵安德烈·阿列克谢。”

    随后又走到最后一个圆脸的胖子面前,将手中的军人证递给了他,严厉地说:“把里面的内容念给大家听听。”

    那个胖子抬起一只手,接过指导员手里的军人证,照着上面念了起来:“列兵瓦西里耶夫·列克·依戈列维奇……”刚念完军人证上的姓名,他就大声辩解起来,“指挥员同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上面会是我照片,但这个证件真的不是我的。”

    索林从他的手里将证件抽了回来,转身对我和戴奥米说:“指挥员同志们,很明显,这四个人是第131团的逃兵,我们该如何处置他们呢?”

    没等我说话,戴奥米已经抢着说:“没什么可说的,对于临阵脱逃的胆小鬼,我们通常采取的措施就只有一个手段——枪毙。”

    索林没有接他的话,而是把目光投向了我,等着我做出决定。

    虽然有军人证来证明这四人的身份,是来自第131团的逃兵,但我却坚信不疑地相信四人确实是来自未来的。因为刚才我在无意中,看到了方脸男子手腕上的表,我一眼就认出,那是一块江诗丹顿,绝对不是这个时代的产品。

    对于戴奥米的提议,我摇摇头,吩咐叶梅尔扬诺夫大士说:“大士同志,你先把他们四个带下去,等明天天亮再处置。”

    等到四人被大士带走后,戴奥米奇怪地问:“少校同志,这四个人可是逃兵啊。如果不枪毙他们的话,将来上级怪罪下来,您可要承担责任的。”

    “这个就不用你担心了,出了什么纰漏,我来负责。”我不以为然地说道,接着又问他们:“第131团全军覆没的消息,你们向团部报告没有?”

    “还没有呢,少校同志。您也知道我们刚才在审讯那四个逃兵。……”我打断了正在向我辩解的索林,拿起了桌上的电话,要通了团部的电话。

    电话是政委普契科接的,他听出是我的声音,有些意外地问:“奥夏宁娜少校,你这个时候打电话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我语调低沉地回答说:“政委同志,我想我给你带来的是一个坏消息:在德国人新一轮的炮击过后,第131团已经全军覆没了。”

    “什么?”政委的声音变得慌乱起来,“第131团全军覆没了,你确定吗?”

    “是的,完全可以确定。”

    “你等等,我让团长来接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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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一节 我们来自未来(三)

    哈比中校听完汇报,语气严厉地说:“奥夏宁娜少校,第131团全体牺牲的事,我马上向师部报告。您就留在阵地上,等待我的最新命令,千万不要自作主张。您明白吗?”

    我听到他对我称呼,在不知不觉中从“你”变成了“您”,意识到事态严重,连忙老老实实地回答:“明白了,团长同志。我等着。”

    戴奥米和索林看我放下电话,关切地问:“少校同志,团长怎么说?”

    我回答说:“中校在知道了第131团的事情后,什么都没说,就是让我留在阵地上,等他的最新命令。”说完,我抬头望着索林指导员,对他说:“指导员同志,您去处理一下那四个人的事,给他们军装,然后补充到连里去。”

    “少校同志,这合适吗?他们可是逃兵啊!”索林有些为难地说。

    “指导员同志,”我有些无奈地说,“我们兵力不足,从眼前的形势看,是不可能得到上级的补充。所以我们只能把每一个人都利用起来,哪怕是逃兵也不例外。在以后的残酷战斗红,,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明白了,少校同志。我马上去执行命令。”索林向我敬礼后,离开了连指挥所。

    迟迟等不到哈比中校的电话,我变得越发急躁,不停地抬手看表,好几次拿起话筒,想再打个电话到团部去。戴奥米见我心烦意燥,安慰我说:“少校同志,不要着急,没准团长正在向上级报告情况呢,过一会儿才会打电话过来。您先坐下,喝杯茶。”

    我在他对面坐下,端起他摆在我面前的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放了糖的红茶,又来了几个深呼吸,焦急的心情才得以缓解。我脑海中想起了刚才哈比中校说的那句:“千万不要自作主张”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不知道我手下就两百来号人,除了守守阵地,根本就不可能对哪怕只有一个排防守的德军阵地发起进攻。

    桌上的电话骤然响了起来,没等铃声响第二下,我已经抓起了话筒,大声地说:“我是奥夏宁娜少校,是团长同志吗?”

    “丽达,是我。”话筒里传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没等我说话,他已经说出了自己的身份:“我是弗拉索夫。”

    “司令员同志,是您?!”听到是集团军司令员本人亲自打来的电话,我连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态度恭谨地问:“您好!请问有什么指示吗?”

    弗拉索夫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了解集团军如今的处境吗?”

    这个问题还真把我问住了,自打当了这个营长,我好像一下就被边缘化,有什么任务,都是集团军下达到师,师下达到团,团长才传达给我。所以很多事,我无法像在西方方面军或者第54集团军那样了解得及时。我喃喃地回答:“司令员同志,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营长,只了解那些上级传达下来的指示,对于集团军目前的现状,我真的不是很了解。”

    听到我这么说,弗拉索夫沉默了,良久,才语气沉重地说:“丽达,情况非常糟糕。要知道,第2突击集团军只是在名义上是突击的,实际上,在经过残酷的战斗后,部队减员严重又缺乏弹药,上级为我们补充过来的兵员,在经过通道时往往会因为遭到敌人的阻拦,而伤亡惨重。如今我集团军连实施防御都有困难,更谈不上去粉碎德军的强大的抵抗了。”

    “对于第2突击集团军的艰难处境,难道霍津司令员没想过解决的办法吗?”

    “想过了,没用。”弗拉索夫用嘲讽的口吻说道:“他当时信誓旦旦地向斯大林同志保证,只要把列宁格勒和沃尔霍夫两个方面军合并,并交由他指挥的话,一定能打破法西斯匪徒对列宁格勒的围困。沃尔霍夫方面军撤销后,他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司令员,并亲自坐镇沃尔霍夫集群指挥战斗。可惜啊,他志大才疏,用了一个半月的时间,也没能让列宁格勒内外的部队达到会师的目的,甚至在大本营的一再督促下,连第2突击集团军都没能撤出德军的包围圈。所以前几天,最高统帅雷霆大怒,撤了他的职务,让叶戈罗夫将军接任了他的职位。同时恢复了沃尔霍夫方面军,方面军除保留原有的部队建制外,又编入了第8和第54集团军,梅列茨科夫大将重新担任了方面军的司令员。……”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打断他问道:“那当初为什么要将两个方面军合并呢?我认为,这样做无论从作战、从政治、从任何方面来说,都是不适当的。特别是战役进行到了关键时刻,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说道这里,我忍不住瞥了一眼坐在对面,正望着我的戴奥米。

    虽然我只是一瞥,但上尉马上心领神会,起身向我敬个礼,转身走出了连指挥所。没有外人在场,我说话也就不再有什么顾忌,追问道:“司令员同志,我想请问一下,第2突击集团军的处境究竟如何,是被德国人合围了吗?”

    “情况比你说的更糟糕。”弗拉索夫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憔悴,“根据情报,德国人的北方集团军群调整了部署,从其它地方调来了增援部队,以第1党卫军警察师从北面,第58、第126德国师和第250西班牙师从南面,与柳班地区的第18集团军配合,向我们交通线两侧的第52、第59集团军发起了疯狂的进攻。”

    “雅科夫列夫将军的第52集团军和科罗夫尼科夫将军的第59集团军,他们能挡住德国人的进攻吗?”我紧张地问道。

    “挡不住的。”弗拉索夫叹口气说,“在今天白天的战斗中,两个集团军被迫向后退却了。德国人已经切断我们的退路,把第2突击集团军装进了口袋。同时还夺取了我们的后勤补给基地,集团军现在粮食和弹药奇缺。”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低声地问道:“丽达,你曾经当过我的参谋长,我想问问你,你觉得,下一步该采取什么样的措施,才能挽救濒临绝境的第2突击集团军?”

    我手握着话筒想了想,觉得最好的办法,还是只能趁目前尚未弹尽援绝,尽快突围出去。考虑完毕,我才郑重地对弗拉索夫说:“司令员同志,我觉得目前唯一能做的,只能突围。您要迅速地组建一支精锐的进攻部队,向东突围。同时电告梅列茨科夫大将,请他派部队,最好有装甲部队,由东向西进攻。只要这两支部队能会师,那么第2集团军就能突出重围。动作要快,否则等到部队没有粮食和弹药的时候,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听完我的建议,弗拉索夫嗯一声,然后缓缓地说:“丽达,你的建议很好。在明天白天的集团军军事委员会的会议上,我会提出来让大家考虑的。还有,过两天,我会派部队到你那里去接防,第327师是全集团军战斗力最强的师,也是突围的重要力量。好了,今天就说到这里,祝你健康!晚安。”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我放下电话,背着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脑子里在努力消化着弗拉索夫刚才告诉我的那些内容。突围势在必行,可是能突出去吗?这是我心中最大的疑问。虽然我是穿越而来的,可惜对这段卫国战争的历史一无所知,就是想开金手指,来改变第2突击集团军的不利局面,也不知如何下手。就如同让奥巴马穿越到秦始皇的身上,他在不了解那段历史的情况下,能否统一六国就会有很大的变数。

    “要是此刻能有个历史学家穿越过来,指点一二就好了。”想到这里,我不禁暗自苦笑,哪有那么巧的事情,想要历史学家,就马上冒一个出现在我面前,除非刚才那四个青年中,就有懂历史的。想到这里,我顿时豁然开朗,一拍打退,兴奋地自言自语:“对啊,眼前就有四个穿越过来的人,这段历史他们中绝对有人能多少了解一些。我去请教他就行了,还用得着自己在这里累死一大堆脑细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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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二节 我们来自未来(四)

    一觉醒来,抬腕看表,凌晨四点。反正也睡不着,索性起床到外面看看。

    刚走出指挥所里,便惊动了门外坐着睡觉的叶梅尔扬诺夫。老大士马上站起身,向我敬了个礼,低声地问:“少校同志,您真是要去哪里啊?”

    “到阵地上去看看。”说着,我抬脚就走。

    俄罗斯的夏天昼长夜短,才四点,天已经亮了。因为时间还早,还不到起床时间,所以战壕里除了几个执勤的哨兵,剩下的战士都在隐蔽部或者防炮洞里睡觉。

    我找了个没人的位置,把雨衣铺上去,然后趴下,举着望远镜往森林里望去。

    上次被我们攻占过的阵地,第二天就被德国人重新占领。为了防止我们可能发起的再次进攻,他们对工事进行了加固,不光加修了机枪火力点,还在战壕前拉上了铁丝网,布置了雷区。此刻,敌方的阵地和我们这边一样,除了几个站岗的哨兵,战壕里也是冷冷清清,看不到人影。

    “少校同志,您觉得德国人会来进攻吗?”叶梅尔扬诺夫趴在我的旁边,低声地问道。

    “会的,大士同志。”我放下望远镜,扭头对他说:“湖那边的第131团已经全军覆没了,德国人没有了后顾之忧,肯定会抽调兵力,向我们发动进攻的。”我用手一指宽阔的湖面,接着说,“他们不会选择从湖面上过来,因为那样的话,我们机枪火力就会给他们以巨大的杀伤。我估计,他们会选择从森林这边的阵地,发动对我们的攻击。这样一来,进攻的步兵除了可以得到炮火的支援,甚至还会有坦克配合进攻。”

    “您觉得他们今天会进攻吗?”大士有点担心地问道。

    我摇摇头,又重新举起了望远镜,不确定地说道:“他们没有派工兵出来清理阵地前的地雷,今天应该不会有什么行动。”

    “少校同志,时间还早,您再回去睡一会儿吧。”老大士关切地说道。

    我看了看手表,五点半了。这时间过得真快,趴在这里观察敌人的阵地,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半小时。

    我正准备站起身来,听见传来一阵说话的声音,好像有人正在往我们这里走。叶梅尔扬诺夫站直身体看了看,低头对我说:“是米杜奇少尉和那四个男孩。”

    我侧着身子看过去,只见有五六个人沿着战壕走过来,边走还边聊天。走在前面的是米杜奇少尉,他边走边回头问后面的人:“我说,您是什么地方人啊?”

    那个圆脸的胖子,叫依戈列维奇的战士回答说:“彼得堡。我们都是来自彼得堡。”

    米杜奇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道:“我也是。家住什么地方?”

    依戈列维奇又回答说:“工农大街。”

    少尉惊喜地叫了起来:“真巧,我也住在工农大街。您家多少号?”

    “9号,指挥员同志。”

    “我在12号。您在哪儿读的书?”

    “第23中学。”

    少尉停住脚步,面朝着依戈列维奇,狠狠地锤了他胸脯一拳,兴奋地说:“天啊,真是太巧了,我从前也是在第23中学读的书。”他把手搭在胖子的肩上,揽着他边走边问:“您知道拳击协会吗?”

    胖子异常配合地点点头,说:“嗯,知道,我在那里练了五年的拳击。”

    “是吗?”能在这里遇到自己的邻居,少尉的脸都笑开了花。

    “是的!”胖子又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少尉又笑着问:“现在的教练是谁?”

    “彼得罗维奇。”

    “彼得罗维奇。啊哈!”少尉大声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接着问:“听着,他现在还是每天早晨溜达到市邮局去取新报纸吗?”

    “关于报纸这点我不清楚,”胖子耸耸肩回答说:“但他每天会去教师电视厅看新闻。”

    “电视?!”少尉的脸变得严肃了,重复了一遍他听到的这个新词,皱着眉头说:“电视是什么东西,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挺奇怪的单词。”

    “米杜奇少尉,您好!”因为少尉他们已经走到了我们的面前,叶梅尔扬诺夫大士赶紧向他立正敬礼。

    少尉把头扭向大士,问道:“大士同志,您知道什么是电视吗?”

    大士被问得一头雾水,转身问我:“少校同志,您听说过电视吗?”

    我站起身来,装出诧异的样子,说:“电视,这个词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接着又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补充道:“也许他们把学校的墙报叫做电视吧!”

    少尉和大士两人都噢了一声,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呵呵地笑了起来。笑声一停,少尉又把头转向了胖子问:“少校说得对吗?列兵同志。”

    胖子的脸剧烈抽搐了一下,接着拼命点头:“是的,指挥员同志。在我们学校里,墙报通常被称为电视。”

    说完,我带着大士和几人擦肩而过,向连指挥所走去。

    临进指挥所的时候,我吩咐叶梅尔扬诺夫说:“大士同志,我先进去睡会儿。三个小时后把我叫醒,再把那四个年轻人叫过来,我有话要问他们。”沿着木制台阶往下走了一步,我又停住补充一句:“顺便再把戴奥米上尉和索林指导员找来,昨晚我住在指挥所里,也不知道他俩到哪儿去了。”

    说是睡三个小时,结果只睡了不到一个小时,我就又醒了过来。起床走到门口,吩咐叶梅尔扬诺夫先去把戴奥米上尉找来。

    上尉和指导员很快就来到了指挥所,进屋便向我敬礼,恭恭敬敬地问道:“少校同志,上尉戴奥米、指导员索林奉命来到,听候您……”

    “行了,上尉和指导员同志。”我打断了他俩的话,招呼他们坐下,“我让你们过来,是想再向那四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了解一些事情。”

    “来历不明?”指导员索林奇怪地反问道:“不是找到了相关的证件,证明了他们四个都是第131团的逃兵吗?”

    “他们不是逃兵。但从哪里来的,还是一个迷。”我用肯定的口吻说道:“我去让叶梅尔扬诺夫大士叫他们来,就是想弄清这个问题。”

    “可是那些军人证又怎么解释呢?”索林追问道。

    我摆了摆手,说:“也许是个巧合吧。待会儿那四个年轻人来了,我们就好好地向他们了解一下我们的未来吧。”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叶梅尔扬诺夫的声音:“报告少校同志,那四个年轻人带过来了,可以进去吗?”

    “当然,大士同志。”我冲着门外大声地说:“都进来吧。等你们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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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三节 我们来自未来(五)

    四个年轻人进来后,自动地背靠着木墙站成了一排。

    我吩咐带他们进来的叶梅尔扬诺夫:“大士同志,您先出去。守在门口,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准进来。”接下来我想向四人了解一些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即使作为我警卫班班长的老大士也不例外。

    等大士出去后,我走到四人的面前,问那个方脸的男子:“列兵伊万诺维奇,昨天晚上,我好像听你说你们是我们的后辈,你们来自未来,我说得对吗?”

    被我称为伊万诺维奇的男子拼命地点着头,用极快的语速回答说:“是的,指挥员同志。我的确这样说过,我们是来自未来的,伟大的卫国战争已经胜利了。”

    我回头看了坐在桌边的戴奥米和索林,然后转头问他:“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他使劲地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今天是1942年6月13日,”我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们如今驻扎在柳班附近。你能告诉我一些你所了解的相关历史吗?”

    听到我提到柳班这个地名,他的身体突然像筛糠一般剧烈地颤抖起来,喃喃自语地说:“柳班战役,第2突击集团军、弗拉索夫……”

    “说说你所知道的柳班战役吧,”我走回桌边坐下,望着他问道:“也许你能告诉我们,为什么这次战役,叫柳班战役?”

    “……最高统帅部之所以组建沃尔霍夫方面军,是为了将列宁格勒从德寇围困中解救出来。由梅列茨科夫大将指挥的沃尔霍夫方面军,于1月13日发起了进攻。但由于到处都遇到德国人的顽强抵抗,战斗异常残酷,知道第二天傍晚,第2突击集团军才渡过了沃尔霍夫河,并攻占了河边的一些居民点。”小伙子貌似对这段历史很熟悉,略一思索,便滔滔不绝地讲开了,“战果最大的是安丘费耶夫上校指挥的步兵第327师,他们将敌人赶出了红村,并夺取了敌人建立的坚固阵地。在该师左面,由日利曹夫上校指挥的步兵第58旅也进展顺利。该旅经过反复冲击,攻占了居民地雅姆诺。在该旅左面,第52集团军的右翼兵团前出到沃尔霍夫河西岸,在这里突破了敌人的防御。为了发展胜利,第2突击集团军和第52集团军于1月15日晨把第2梯队投入了战斗。第2梯队投入战斗后,我军的进攻有了起色,但未能彻底粉碎敌人的抵抗。部队越前进,敌人的抵抗越猛烈。双方损失很大。……”

    “很明显,少校同志。”索林在我身旁轻声地说道:“他说的这些,只要看过我军前几个月的战报,就都能了解。……”

    “指导员同志,请安静。”旁边的戴奥米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索林后面的话,“你觉得他们几个列兵,有资格查看我军的战报吗?听这位战士继续说下去。”

    “……一星期后,第2突击集团军前出到敌人沿丘多沃-诺夫哥罗德铁路和公路构筑的主要防御地带的第二道阵地。梅列茨科夫大家命令部队突破该阵地,但未成功。于是方面军又把炮兵调到这里来。但是由于德军指挥部感到了对它主要供应线造成的威胁,于是向斯帕斯卡亚波利斯季地域调来了预备队,同时也调来了炮兵,以及航空兵的主力。

    战斗一天比一天激烈。第2突击集团军虽然几次突破了敌人的防御,但由于弹药不足和制空权为德国航空兵所掌握,防线又几次被德国人夺了回去。

    经过连续三天的顽强战斗,第2突击集团军终于攻占了米亚斯内博尔,并在该方向上突破了德军的主要防御地带。德军指挥部为了封闭突破口,投入了各式各样的部队,它们是从战线的其他地段其中包括从列宁格勒附近调来的。与此同时,德军“北方”集团军群被迫放弃对列宁格勒攻击的准备,而转入防御。在这时,希特勒对该集团军群的指挥部表示了极度的不满意。在1月中旬撤换了“北方”集团军群司令官冯·李勃元帅和参谋长布伦内克,由冯·屈希勒尔上将和哈塞接替。

    如果说第2突击集团军还有进展的话,那么第4和第59集团军的进攻却未奏效。它们的冲击一次比一次弱,后来就完全停了下来。我们的友邻一列宁格勒方面军的第54集团军在弹药耗尽后,于1月17日也停止了进攻。

    在这种情况下,在方面军右翼实施的冲击等于白费力气。在梅列茨科夫大将把情况上报后,大本营同意把全部力量转移到斯帕斯卡亚波利斯季和柳班方向。于是该地区在之后的半年时间内成了主要方向。这就是为什么整个战役称做柳班战役的原因。”

    “说的不错,列兵同志。”索林指导员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那名战士的面前,用嘲讽的口吻问道:“你在集团军司令部的情报处里,是不是有个相好的姑娘,否则怎么能看到这么详尽的战报?”

    “指挥员同志,”伊万诺维奇有些慌乱地回答说:“我可没有什么在情报处的相好,我所说的这些都是从历史书中看到的,要知道我是学历史的,要了解这段历史,是件很简单的事。”

    看到索林还想说什么,我咳嗽了一声,制止了他:“指导员同志,您先把另外三名战士带出去,让他们去和七连的战士一起修工事。顺便通知米杜奇少尉,让他先把他排里的战士集合起来。让他过一个小时来找我,然后一起回村子里去。至于这位列兵同志嘛,”我一指伊万诺维奇,接着说,“就暂时留在这里,我和上尉还有些话想问问他。”

    索林本来还想说什么,看到我一脸冷漠地盯着他,只好答应一声,带着另外三个一直没机会说话的年轻人离开了指挥所。

    等索林离开,我连忙安慰伊万诺维奇,说:“列兵同志,不用担心。现在指挥所里就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了,你可以畅所欲言。”

    “您想知道什么?指挥员同志。”伊万诺维奇有些紧张地问。

    “就把这几天已经发生和即将发生的事情,给我和上尉说说吧。”说这话的时候,我扭头看了看坐在旁边的戴奥米,用征询他意见的口吻问了句:“上尉同志,您不反对吧?”

    “列兵同志,您就大胆地说吧,”戴奥米此刻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催促着伊万诺维奇继续说下去:“我们绝不打断您的述说。”

    “……由于列宁格勒方面军和沃尔霍夫方面军,在不合适的时候合并,再加上该死的森林沼泽,第2突击集团军在六月初彻底陷入了德军的重围。在这个时候,大本营撤销了霍津方面军司令员的职务,重新组建了沃尔霍夫方面军,依旧由梅列茨科夫大将担任方面军的司令员。……”

    “等一等,列兵同志。”听到这里,戴奥米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好奇地问:“您说最高统帅部重组了沃尔霍夫方面军,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战士同志说的是对的,”我在旁边接话说,“方面军重组的消息,我也是昨晚才知道的。而且在原有的建制上,又新编入了第8、第54两个集团军。”然后又冲着伊万诺维奇说:“说吧,战士同志,继续说下去。”

    “……梅列茨科夫大将复职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抽出了三个步兵旅和一些其他的部队,其中包括一个坦克营。把这些微薄的力量编成两个集群,命令他们打开一条宽一公里半到两公里的走廊,并掩护走廊的两翼,以保障陷入合围的第2突击集团军的部队撤走。

    6月10日拂晓,发出了进攻的信号。炮兵进行了短时间的炮火准备。随后坦克和步兵发起了冲击。虽然计划是经过周密考虑的,指战员们也表现得很顽强,但冲击却没有奏效。

    当天晚上,梅列茨科夫和统帅部的代表华西列夫斯基再次反复计算了方面军的全部兵力,并确定把一些部队调到突破地点。我军在增兵,敌人也增加了兵力。它从北面,即从列宁格勒公路以西调来了三个步兵师和党卫军的一个警察师,以及原先在其他地段担任防御的一些部队,它们合编成‘卡楞堡’、‘低音’和‘大路’三个旅。从诺夫哥罗德方面调来了‘跳跃’和‘雅什凯’两个集群以及其他部队。从西面有以两个步兵师、一个保安师合编成的‘公爵’集群向第2突击集团军气势汹汹地压来。交战一分钟都没有停止,而且空前激烈。双方都伤亡惨重。

    经过了一个星期的残酷战斗后,德寇在我军的攻势前终于坚持不住了。

    6月19日,我军坦克第29旅的坦克兵,以及跟在他们后面的步兵突破了敌人的防御,与从西面进攻的第2突击集团军的部队会合了。又过了两天,从东西两面顺着铁路打开了一条宽三、四百米的走廊。利用这条走廊,第2突击集团军的一大批负伤的指战员撤向米亚斯内博尔。……”

    “停!战士同志,就说到这里吧。”我没等他说出整个第2突击集团军和弗拉索夫后来的命运,便制止了他,毕竟有些事情,我这个穿越者知道无所谓,而让戴奥米知道的话,有可能就会惹来麻烦。我挥了挥手,对伊万诺维奇说:“战士同志,您去找您的同伴,和他们一起加固工事去吧。”

    伊万诺维奇答应了一声,敬礼后离开。

    等他一离开,我没到戴奥米上尉开口说什么,就抢先说:“看到叶梅尔扬诺夫大士说的是对的,他们几个都被震伤了脑子,再加上受了刺激,神经有点不正常。待会儿让他们到村子里的卫生队去瞧瞧,看能不能治好。”

    戴奥米上尉皱着眉,用怀疑地语气说:“少校同志,您确定他们是神经错乱吗?可是我听他说的话还是主次分明条理清晰啊。”

    “这是您的错觉,上尉同志。”我提起放在地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递了一杯给上尉,补充说:“他之所以能了解这么多,没准真像索林指导员分析那样,有个相好的姑娘在情报处里工作。他说的一切,都是那个姑娘在和他幽会时说给他听的。”

    说完,我坐下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脑子里在高速地思考:他所说的历史会按照原来的轨迹发生吗?如果我按照他说的那个日期去参加突围战斗,会成功突围吗?如果把他所说的当成胡说八道不予理睬的话,又会导致什么后果?我一口气在心里问了自己三个问题,可是这三个问题我也是没有答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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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四节 我们来自未来(六)

    “报告少校同志,少尉米杜奇奉命来到,听候您的指示!”一个突然响起的声音,把我从沉思的状态中惊醒。我抬头一看,米杜奇少尉就站在面前。我这才想起刚才把索林指导员打发出去时,曾经让他代为通知,让米杜奇少尉一个小时后到指挥所来找我。

    我又喝了一口茶,把没有答案的三个问题暂且放下,站起身来对米杜奇说:“少尉,我们走吧。另外派个战士,去把那四个呆头鹅叫上,和我们一起回村子去。”

    呆头鹅?!米杜奇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知道我说的是那四个来历不明的战士,马上吩咐身旁的一名战士去执行这个命令。

    进了村子,我命令叶梅尔扬诺夫大士带着四人去卫生队,让助理军医尼娜中士为他们做个检查。而我和米杜奇少尉,一起回到了连指挥所。

    我推开门走进指挥所的时候,看见乌嘎德中尉正好搁下了手里的话筒。见到我进门,他连忙向我敬礼报告:“少校同志,您好!”

    “您好!”我向他回了个礼,在桌边的凳子上坐下,接着问:“有没有什么新情况?”

    “刚接到团部的通知,明天会派一个连来和我营换防。”

    换防的事,弗拉索夫曾经在电话里和我提过,没想到换防来得这么快。我连忙问乌嘎德:“中尉同志,团长有没有在电话里说我们营的任务是什么?”

    “有的,少校同志。”乌嘎德回答说,“哈比中校说了,换防结束后,我营立即到团部集结,准备参与几天后的突围行动。同时还要抽调精兵强将,组织一支小型的游击队,留在柳班地区打游击。”

    “游击队?!”从正规军里抽调人手组建游击队,我不会是听错了吧?于是又特意追问了一句:“中尉同志,您听清楚了,团长是说让我们抽调人手组建游击队?”

    “没错,团长说,即将组建的小型游击队,人数不超过二十人,必须要挑选那些具有各种专门军事技能的人才,不仅需要机枪手、通讯员、工兵、无线电报员,还需要迫击炮手甚至炮手。而且队里的每一个人,都需要足有一定的指挥能力,这样才能够在必要的时候,每人单独拉起一支新的游击队。”

    听完乌嘎德中尉转述的命令,我气得连连冷笑,营里新兵多战斗力差,要参加突围战斗本来就嫌人手不足,在这个时候再抽调一帮骨干去组建那个劳什子游击队的话,那剩下的仗就别打了。

    我的反应被乌嘎德看到,他小心翼翼地提醒我:“少校同志,上级的命令是不允许被讨论的,您看我们是否马上抽调人手组建游击队?”

    我现在只是个小小的营长,能指挥的就是手下这区区两百来人。我心里非常明白,在没有朱可夫那样的大树罩着我的情况下,上级即使下达再荒诞的命令,我也只能无条件执行。于是我苦笑着回答说:“中尉同志,您有合适的人选吗?要知道,我们只是步兵,机枪手、通讯员、无线电报员都能找到,可工兵、迫击炮手和炮手是真没有。”

    乌嘎德的目光越过我的头顶,向门口看去。我扭头一看,原来是米杜奇少尉站在我的身后,我指着少尉问乌嘎德:“中尉同志,您是打算让米杜奇少尉担任这个游击队的队长吗?”

    “是的。不知道您是否同意?”

    我低头想了想,觉得一个有丰富战斗经验的少尉指挥员,如果待在部队里指挥正规作战,远比派到一个也许根本发挥不了什么作用,就被德军歼灭的游击队里当队长强。处于这个考虑,所以我非常干脆地否决了乌嘎德的想法:“不行,中尉同志,不行。米杜奇少尉是一名优秀的军官,他应该留在正规部队里指挥战斗,而不是去游击队里埋没他的才华。”

    “少尉同志,您的看法呢?”乌嘎德没有反驳我,而是直接问米杜奇。

    米杜奇看到我在望着他,连忙啪地一个立正,大声地回答说:“不管上级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是留在部队里继续担任排长,或者是到游击队里当队长,我都坚决服从命令。”

    我站起身来,说出了我的决定:“米杜奇少尉继续留在八连,游击队长我另外派人。”

    “您觉得谁比较合适。”

    我在脑海里把熟悉的人都过了一遍,担任游击队长的人,首先要一定的级别,还必须在战士中有一定的威望,这样才能管理好队里的十几二十个人。乌嘎德、戴奥米、索林等人都担任着重要的职务,不能随便离开,能派的就只剩下我的警卫班长叶梅尔扬诺夫大士了。主意打定,我回答说:“就让叶梅尔扬诺夫大士担任这个游击队长吧。”

    乌嘎德听完,立刻就吩咐米杜奇:“少尉,去把大士同志叫过来。”

    少尉答应一声,就想朝外走。我在后面又叮嘱了一句:“记住,再把魔鬼教官和那个朝鲜人一起叫过来。”

    米杜奇一听,连忙语速极快地向我报告说:“少校同志,那个朝鲜人朴俊殖在撤下阵地的前一天,因为负伤已经送到后方的医院去了。只有那个七连移交给我们连的北条谷雄还在。”

    “那就把北条谷雄叫过来。”

    魔鬼教官北条谷雄很快就进来了。他向我们报告完毕后,就老老实实地站在了一旁。

    我走到他面前,面对着微笑地问:“北条谷雄,在这里过得怎么样?”

    “报告长官阁下,比战俘营强多了。”北条谷雄大声地回答着我。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据说1939年的诺门罕战役结束后,日苏互相遣返了全部的战俘,为什么北条谷雄和他的那些手下没有能回国,还被送到列宁格勒来当炮灰呢?此时能和他面对面地聊天,正好问问这个问题。

    北条谷雄听了我的问题,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然后才用生硬的俄语回答说:“指挥官阁下,双方停火后不久,就开始战俘遣返工作。据说遣返工作组的工作人员到我们战俘营的时候,正好赶上战俘营的长官喝醉了,他告诉那些人,战俘营里只有朝鲜人没有日本人,于是我们就被阴错阳差地留了下来。苏德战争爆发,我们被紧急征召入伍,运送到前线来参加战斗。”

    “为什么朝鲜人不在遣返范围呢?”乌嘎德帮我问出了我想问的问题。

    “据战俘营的长官阁下说,和苏联作战的是日本,而不是朝鲜,所以被俘的朝鲜人只是放下了武器的敌人,而不是战俘,不予释放。”

    “报告指挥员同志,大士叶梅尔扬诺夫奉命来到,听候您的命令!”门口传来了老大士的声音,看来是少尉把他带过来的。

    “大士同志,叫您来,是有一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您去完成。”叶梅尔扬诺夫是我的警卫班长,也用不着和他客套,我直接开门见山地向他交代任务,“奉上级的命令,营里要抽调骨干,组成一支游击队。在大部队突围后,留在柳班地区打游击。现在我决定让您担任这个游击队的队长,您有没有信心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啊?”

    “请指挥员同志放心,我保证完成好任务。”说完这些套话,大士又追问,“不知道游击队有多少人,有什么样的装备?”

    我心中盘算一下,然后答复他说:“游击队共二十人,我们给你配备机枪手、通讯兵、无线电报员、卫生员。”说到这里,我有些惋惜地说,“可惜营里没有人会用迫击炮,不然的话,倒是可以把上次缴获的那门迫击炮配备给你们。”

    “长官阁下,我会使用迫击炮。”旁边的北条谷雄突然插了句嘴。

    “你?!你会使用迫击炮,你不是步兵吗?”乌嘎德吃惊地说道。

    “我曾经在炮兵部队担任过军曹,后来才调到步兵部队的。”

    “那好,我就把迫击炮给你们。还有,北条谷雄,”我把老大士拉到他的面前,继续说,“我任命你为游击队的副队长,做叶梅尔扬诺夫大士的副手,要好好地配合他的工作,听明白了吗?”

    “嗨!”北条谷雄习惯性地冒出了一句日语。

    “少尉同志,”我冲着一直站在门口的米杜奇喊道,“带大士同志和魔鬼教官去挑选游击队的人手。还有,让那四个呆头鹅也参加游击队。我相信他们到了游击队以后,会做出一点成绩来的。”

    因为明天要换防,要做的事情很多,除了八连的战士要收拾行装,还要通知在阵地上的七连,也要做好移交阵地的准备。

    天在不知不觉中黑了下来。

    我正在和乌嘎德交代任务,等待戴奥米他们到来的时候,忽然隐约听见外面传来了音乐声。我停了下来,叫站在一旁的米杜奇:“少尉,您出去看看,哪里来的音乐,是不是什么地方在开音乐会啊?”

    少尉出去,过了五六分钟才回来向我们报告说:“报告少校同志,是卫生队的女卫生员和伤员们在开晚会,您看需不需要他们停下来?”

    我摆摆手说:“这倒不必,反正我们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今晚就让他们好好地热闹热闹吧。”说完我扭头望着乌嘎德,问道:“中尉同志,想去看看吗?”

    乌嘎德倒是爽快,马上就站起身,抓起放在桌上的大檐帽,说:“走吧,少校同志,去看看,好久没有举办这么热闹的晚会了。”

    我们一行三人来到了卫生队的房子附近,只见在房前的空地上点了两堆篝火,伤员们都围着在火堆旁,如痴如醉地听着正在演唱的尼娜的美妙歌声。

    有美女在唱歌,以我的经验,那四个现代青年可能会上去献殷勤。刚这样想,那个方脸的伊万诺维奇和头发乱糟糟的西蒙洛维奇已经走了过去,一个接过伴奏战士手中的手风琴,一个接过吉他,开始为尼娜伴奏。

    一曲终,场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而那两个青年似乎意犹未尽,开始了自弹自唱:“紧握手中枪,战士上战场;战争在召唤,勋章闪闪亮。载誉把家归,英雄美名扬;载誉把家归,享受好时光。这份寂静和阳光,预示不再有死亡。这份寂静和阳光,是战争胜利的希望……”

    “这歌词真是写得太棒了,少校同志,您知道是什么歌吗?”听得入神的乌嘎德,忍不住问了我一句。

    “不知道,这首歌我从来没听过。”

    我正想继续说下去,忽然听见有几个人的脚步声正在接近中,转身一看,来的是戴奥米上尉、索林指导员和另外两名战士。

    他们走到我的面前,立正敬礼,报告说:“少校同志,七连连长戴奥米、指导员索林,奉命前来向您报道,听候您的命令。”

    〖

第三一四节 惨烈的突围战(一)

    第二天早晨六点,团部派来的换防部队就到了。带队的指挥员向我报道,我就派米杜奇少尉给他们做向导,领着部队去阵地。

    看着离去的队伍,站在我旁边的乌嘎德中尉突然担忧地问:“他们能守住阵地吗?”

    “阵地是守不住的。”我不假思索地回答说,“之前德国人之所以迟迟攻占我们的阵地,是因为在不远处有个第131团威胁着他们的侧翼。如今这个威胁已经不存在了,只要他们要对高地进行一轮炮击,然后再用坦克掩护步兵进攻,很快就能拿下阵地。”

    “可是,少校同志。”乌嘎德听我说的这么肯定,有些急了,“既然明知道守不住,那换防又有什么意义呢?”

    “时间,中尉同志。我们需要时间来集结部队,然后集中力量在德国人密不通风的包围圈上,撕开一条口子,把部队突出去。团部用其他部队来换防,是打算用我们营来做攻坚的主力。”说到这里,我顿了顿,及时地转换了话题:“游击队的情况怎么样了?”

    “早已整装待发,就等您下最后的命令了。”

    “走吧!我们过去看看。等戴奥米上尉他们从阵地上回来,我们就出发。”

    叶梅尔扬诺夫大士和魔鬼教官所带领的游击队,在卫生队外面的空地上,排成两列队伍,等待我的最后命令。

    我从队伍前走过,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一一扫过。老大士、魔鬼教官和精挑细选出来的十三名战士、一名女卫生员的目光,都随着我而移动。而那四个站在队伍里的呆头鹅,一人手里抓了支步枪,身体却像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我轻蔑地盯了他们一样,然后走到了大士面前,用温和的口吻问道:“叶梅尔扬诺夫大士,您准备好了吗?”

    老大士激动地回答说:“报告少校同志,游击队已经准备完毕,听候您的命令。”

    我轻轻地拍了拍老大士的肩膀,说“大士同志,您要记住,游击队还很弱小,千万不能和德国人硬拼,要以偷袭为主。记住,一定要遵循合理选择作战地点,快速部署兵力,合理分配兵力,合理选择作战时机,战斗结束后迅速撤退的作战方式。明白了吗?”

    老大士向我行了个礼,大声地答道:“明白,少校同志。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带好这支游击队,积极发展壮大,以便将来配合我军的反攻。”

    游击队出发后不久,戴奥米也带着他的连队回到了村子里。和八连合兵一处,向团部所在地转移。

    团部的驻地离我们所在的村子有大概五公里,正常行军一个小时就能到。可是卫生队里运送伤员的马车,在泥泞的土路上提不起速度,严重地影响了整支部队的行军速度。结果我们直到中午,才到达了团部所在地。

    我让部队原地待命,自己跑到团指挥部去向团长哈比中校报告。

    团长看到我们姗姗来迟,脸黑得能挤出水来,他不等我开口,抢先严肃地问道:“少校同志,我还以为你们九点就能赶到团部来,结果,”他用右手食指点了点左手腕上的手表,不满地说,“现在已经是十二点,你们比蜗牛爬得都慢。”

    听到团长的批评,我感到脸上一阵阵地发热,正在考虑是否辩解几句,团政委普契科正巧回指挥部,看到我在挨训,急忙过来给我解围。他大声地说:“奥夏宁娜少校,你们来了。动作挺快啊,全团三个营,你们是最先到达的。”

    正想继续批评我的哈比中校,看到政委出来为我解围,也就没再说下去,只是低声嘀咕了几句,然后吩咐我:“带上你的营,跟在政委走,他会为你们安排住处的。”

    营里的战士在安营扎寨的时候,我悄悄地问政委:“政委同志,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他轻轻地叹了下气,摇摇头说:“奥夏宁娜少校,非常不好,集团军陷入了德国人的重围。原本司令部命令我们第327师担任突围的先头部队,可整个师目前占领着很宽的区域,要收缩集结的话,需要时间很长。所以原先计划15日开始的突围战斗,就换成了来自草原方面军的增援部队。突围战斗,由集团军司令部的普里瓦洛夫少将指挥。”

    我想了想这个名字,好像不认识,也就不再继续想下去,而是接着问自己关心的问题:“假如我们师不参与突围的话,能守住现在的占领地区并发起新的攻击吗?”

    普契科摆摆手,说:“这是不可能的,奥夏宁娜少校。要知道,我们师分布在很宽的区域里,经过半年不间断的战斗,部队已经很疲惫不堪了,再加上弹药缺乏粮食不足,别说发起新的进攻,就连积极的防御也做不到。”

    团里的部队,在我们到达的第二天,全部集结完毕了。但是我们依旧留在原地待命,我去团部一打听,才知道目前只有我们团集结完毕,而327师的另外几个团,还在集结中。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都在等待中渡过,每天听见有激烈的枪炮声从东北方向传来,看来是普利瓦洛夫将军指挥的部队,正在向德军的阵地发起进攻。

    大家都在静静地等待着,上级没有命令下来,谁也不会主动跑到指挥部去请求任务,这大概就是东西方文化的差异吧。换了是八路军的话,绝对不会像我们现在这样风平浪静,估计指挥部的电话早就被下属各个部队的指挥员打爆了,而桌上摆满了求战心切的指战员们的请战书。

    直到17号下午,我被哈比中校派人叫到了指挥部。我不敢怠慢,马上一路小跑赶往指挥部,在门口,遇到了另外两个营的营长,我冲他们友好地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一进门,就听见哈比中校的大嗓门在嚷嚷:“奥夏宁娜少校,师部的命令下来了。命令我团立刻向东前进,去和那里的主力部队汇合。你们营作为全团的先头营,马上沿着林间小道向东出发,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团长同志。”

    “那你就马上出发吧,我会带团直属部队和另外两个营赶上去的。”

    虽然我被哈比中校三言两语就打发了,但基本的礼节不能少,我还是规规矩矩地向他敬礼后才转身离开。

    为了不再让卫生队拖连队行军速度的后腿,我只带了两个连队,以急行军的速度赶往师部指定的集结地点。行进的顺序是七连在前,八连在后,而我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部队沿着森林里的小道,向东走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我突然闻到了一股异味,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抽了抽鼻子又仔细闻了闻,这次闻出了这异味中有轮胎橡胶燃烧的刺鼻气味,另外还有一种恶臭味,却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了。

    我停住脚步,高举起右手,命令部队停下,接着冲着后面,大声地喊着戴奥米的名字:“戴奥米上尉,您在哪里?”

    “少校同志,”戴奥米听见我喊他,从队列中间小跑着来到了我的面前,啪的一个军礼,大声地问道:“上尉戴奥米听候您的命令,请指示!”

    我用手捂住鼻子,皱着眉头,说:“上尉同志,您闻到空气中飘着的怪味没有?”

    戴奥米也抽了抽鼻子,然后回答说:“闻到了,好像是汽车轮胎燃烧的味道,另外还有一种说不清的恶臭,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味道。”

    “您马上带人去侦查,我在这里等您。”

    戴奥米上尉左右瞧了下,然后向左边一指,说:“少校同志,那里有个土坡,位置算这附近最高的,到那上面应该能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去吧,上尉。”

    他敬了个礼,带着几名战士向土坡跑去。

    他离开没多久,七连指导员索林和八连连长乌嘎德都来到了我的身边,好奇地问:“少校同志,为什么让部队停下来了?”

    “我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过来,就让戴奥米上尉带几个去查看一下。”我回头看了看,米杜奇少尉正站在乌嘎德的身后,于是我用手一指他,说:“少尉,带几个人,跟我到那边的山坡上去看看。”

    山坡不算太矮,爬坡前我抬头往上望去,只见戴奥米上尉正举着望远镜在四处查看。等我爬到坡顶,却看到戴奥米上尉手中的望远镜啪地落到了地上,他却恍若未闻,整个人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周围那些陪他上来的战士也个个呆若木鸡。

    “怎么了,上尉,出什么事了?”我大声地问着朝他走了过去。

    〖

第三一五节 惨烈的突围战(二)

    我走到戴奥米的面前,低下头气呼呼地问:“上尉,出了什么事?”

    戴奥米神情木然,用呆滞的目光望着我,好像没听懂我说什么。我耐着性子把话重复了一遍,他才用手指着山坡下,喃喃地说:“完了,都完了。”

    “什么完了?真是莫名其妙!”我弯腰捡起他落在地上的望远镜,检查了一下,发现镜片没有破,只是沾了一些尘土。我拍干净土,举起望远镜向山坡下望去。

    映入我眼帘的是几里外的战场,准确地说,是曾经的战场。在这个长三四公里,宽不过一两公里的森林空地上,听不见枪炮声,也看不到活动的人影,穿着我军制服的尸体铺满了靠近北面森林的空地,战场的中央还有众多被烧毁的卡车和坦克。

    我仔细地查看着战场,发现森林的边沿拉着铁丝网,德国人的战壕就在森林里,战壕中修筑有砖混结构的火力点,和众多的火炮阵地。从东到西,千多米的正面,布满了以各种各样姿态死去的苏军战士的尸体,那道铁丝网前倒下的尸体更是一层层的叠了起来,可以想见当时的战斗是多么的激烈。

    镜头往回拉,那些被烧得只剩下黑色框架的卡车上,整排整排的战士坐在车板上被烧成灰烬。司机们仍坐在驾驶盘旁,被烧黑成木炭。看到这一切,我顿时明白空气中的恶臭味,原来是战士们的尸体被烧焦的可怕气味。

    我举着望远镜的手微微颤抖着,脑子里仿佛放电影似的,还原着这场惨烈的进攻战斗。

    这支不知由谁指挥的突围部队,没有让坦克在前面开路,而是让数以千计的战士,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唱着国歌向德军阵地发起了冲击。在他们的后面,是近百辆满载着战士的卡车。结果他们成为了德国人坦克、火炮和机枪的活靶子。当步兵都损失殆尽后,坦克部队才缓慢地发起进攻,但没有了步兵掩护的坦克,战斗力大打折扣,当他们在燃烧的卡车中间绕行时,遭到了德军坦克、反坦克炮和反坦克步兵的三重打击,最后损毁殆尽。

    我为那些在卡车上被活活烧死的战士们感到不值,在卡车中弹起火时,他们原本有机会跳车逃生的。但严格的军纪却不允许他们这么做,在没有得到上级允许的情况下,就跳车逃生,会被当成逃兵当场射杀的,结果只能坐以待毙。

    我缓缓地放下了望远镜,连吸几口气,努力地平息自己心中的愤怒,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指挥作战的指挥员就该上军事法庭。他所发起的这种自杀性冲锋,自杀的目的倒是达到了,攻击却是一点效果都没有,徒然给德国人建功立业的机会。这一战下来,不知有多少德军官兵会受到嘉奖。

    “少校同志,少校同志。”乌嘎德的声音从坡下传来,我循声望去,只见他和一名军官正在往坡上走。

    “什么事?”刚才看到的一切,让我心情大坏,所以说话的口气也显得格外严厉。

    乌嘎德快步来到我的面前,立正敬礼报告说:“少校同志,师部派联络官来了,让我们迅速赶到师部。”

    那名跟在乌嘎德中尉身后的军官,也向我敬礼后报告说:“少校同志,师长安丘费耶夫上校有命令,让所有的师属部队,迅速向师部靠拢,有重要的战斗任务。他怕你们迷路,特地让我来为你们做向导。”

    “知道了,我马上就命令队伍出发。走吧,戴奥米上尉、乌嘎德中尉。”我后面一句是对两名连长说,但他们却没有马上答应我。

    我回头一看,乌嘎德正扶着才站起来的戴奥米,目瞪口呆地望着远处的战场。我咳嗽一声,提高嗓门:“戴奥米上尉、乌嘎德中尉,我们走。”

    两人这才醒过神来,赶紧立正大声地答应:“是!”

    部队在联络官的带领下,离开道路,进入森林,向东南方向前进。

    半个小时后,我们来到了师指挥部的附近。我让部队原地待命,然后跟在联络官的后面,去向师长报道。

    师指挥部在一个圆木搭建的木屋里,已经有七八名指挥员靠墙站着,师长安丘费耶夫上校正背着手在来回地走动。我赶紧上去立正报告说:“师长同志,第1127团三营营长奥夏宁娜少校向您报告,我营奉命来到,听候您的命令。”

    “怎么只有一个营,你们团长呢?”上校停住脚步,严厉地问道。

    “报告师长,我营是先头营,团长和政委和后继部队应该很快就会赶到的。”

    “见鬼,什么叫应该?我不要你这种带有假定成分的答案,我只想知道他们确切到达的时间。”师长似乎对我一直有成见,所以说起话来丝毫不客气。

    “这个我不确定,师长同志。要知道,我只是个营长,能指挥的部队只有一个营。团的主力什么时候能到达,这是团长和政委才能给您的答案。”

    “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是我错怪你了。”上校的口吻稍微缓和了点,他走到桌边坐下,向人群一指,说,“入列吧,少校。”

    听到他的吩咐,我连忙走了过去,贴着一名指挥员站好,等待着上校发号施令。

    上校坐在凳子上,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站起来,走到我们的面前,大声地说:“同志们,我把大家召集到这里来,是因为明天我们师将对德国人的包围圈发起攻击,要为集团军打开了一条通道,让主力突出去。……”

    “师长同志,我能问个问题吗?”左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扭头看去,发现说话的是一名中校,估计是位团长,说话才能这么随便。

    “说吧,叶甫盖尼中校,您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上校看来和这个人很熟悉,说话时脸上还带着笑容。

    叶甫盖尼小心翼翼地问:“昨天普里瓦洛夫将军指挥的突围,成功了吗?”

    安丘费耶夫上校的脸上马上变得冷漠,良久,他才低声地说:“失败了。普利瓦洛夫将军的部队已经全军覆没了。”

    “啊?!”叶甫盖尼吃惊地追问道:“他们可有好几千人,甚至还有坦克和火炮,就这样全部牺牲了?”

    上校使劲地点点头,说:“是的,因为法西斯匪徒的力量过于强大,我们的突围部队经过顽强的战斗,最后全部壮烈牺牲。同时牺牲的,还有前来接应他们的十几个游击小组。”

    “那我们师的任务是什么?师长同志。”

    “集团军司令部给我们的任务,是集中全师的兵力,在18日凌晨五点,向东南方向的德军发起攻击,力求沿着窄轨铁路打开一条通道,掩护集团军主力突出重围。”

    “有炮火掩护吗?”中校又追问道。

    听了这个问题,师长耸耸肩苦笑着回答:“我的中校同志,没有,什么都没有,没有空军掩护,也没有坦克掩护,甚至连进攻前的基本炮火掩护都没有。只能靠战士们手中的刺刀,从敌人中间杀出一条血路。”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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