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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的莫斯科全文阅读

作者:红场唐人     燃烧的莫斯科txt下载     燃烧的莫斯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五八节 冲冠一怒(下)

    警卫连战士的效率还是蛮高的,没用多长的时间,就从村民的家里借来了挖掘所需的镐头和铁锹。他们来到刚才波琳娜为我们所指的那个位置后,随着尤先科的一声令下,七八名战士便开始动手挖掘。

    没刨几下,就看到有半截绳子从浮土里露了出来。在一旁指挥的尤先科连忙叫了一声:“等一等,别挖了,停下,都停下!。”

    我不满地瞪了尤先科一眼,没好气地问他:“上尉同志,为什么让战士们停下来?”

    尤先科指着露出的半截绳子说:“师长同志,您请看。这个坑里只是盖上去的一层浮土,如果再用工具挖掘的话,会很容易损坏烈士遗体的。”

    听他这么解释,我有些犹豫了,皱着眉头征求他的意见:“那你说该怎么办?”

    他蹲下身子,用手开始扒拉那埋住绳子的浮土,周围的战士看到他这样做,马上明白了他的意图,也纷纷蹲下去用手扒拉坑里的浮土。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具女尸便从浮土中露了出来。只见她的皮肤发黑,由于长时间被吊在绞刑架上的缘故,头部已经向一边严重地歪斜。她的双手被反绑着,上身穿着的短衫敞开着,娇小玲珑的胸部裸露在外,左乳已被割去,左胸的位置有一个硕大的黑洞。

    看到被毁损沿着的尸体,我的胸膛里立刻充满了怒火。我扭头看着站在旁边有些发呆的波琳娜,恶狠狠地问道:“波琳娜,您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波琳娜看着才挖掘出来的女尸,不禁被吓得浑身发抖,对于我的问话,她压根没有听见,直到被我抓住肩膀使劲摇晃了几下,她才回过神来,战战兢兢地向我讲述整个事情的经过。

    “听说这个姑娘是在企图烧掉德军的马厩时被捕的。她被抓住后,德国人把她沃洛宁家里,一群该死的德国兵扒掉了她身上御寒的衣服和暖和的靴子,并糟蹋了她。我后来听这家的女主人叶芙多吉娅;彼得洛夫娜;沃洛宁娜说,德国人糟蹋她后,还让她光着脚和只着单薄衣服到寒冷的房间里去接受一个德国军官的审问。”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咬牙切齿地问她:“您知道那个该死的军官叫什么名字吗?”

    波琳娜回想了一下,然后用不太确定的口吻说:“我好像听那些德国兵都叫他留捷列尔中校,据我丈夫说,这个军官是个团长。”

    “您知道这位姑娘叫什么名字吗?”

    波琳娜回答说:“德国人在审问她,问到她的名字时,她回答说她叫‘丹娘’。在长达两个小时的审问过程中,她表现得非常顽强,这次审讯持续了两个多小时,他在回答有关其同志、其游击队的基地及其领导人的问话时,总是一概说:不,我不知道,我不告诉你。那个德军中校顿时恼羞成怒,命令士兵将她绑在板凳上,用皮带狠狠地抽打她,但她仍旧一声不吭,没有告诉他们任何有价值的情报。”

    “然后呢?”

    “然后她被德国人送到了我家,当时我家里住了足足26个德国士兵,他们像发疯似的对她进行了一番彻夜地摧残……当她从昏迷状态下醒来,想喝水的时候,我丈夫库里克给她端了一碗水过去,结果被那些德国兵打翻在地,又将点着的煤油灯凑到她脸上去烧她。后来其他德国兵去睡了,站岗的哨兵又将她拉到雪地里赤脚走了一个多小时……”

    听波琳娜讲述时,我死死咬住嘴唇,直到舌头上充满了鲜血的咸腥味。但我还是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让波琳娜把整个事情讲述完整。

    “……第二天清楚,丹娘又被带去受审,但敌人依旧一无所获。于是那个德军中校就命人在她的胸前挂了一块木牌,写上‘纵火犯’的字样,要将她带到广场来处死。”说到这里,波琳娜忍不住抹起了眼泪,“她挣脱开两个架着她的士兵,从容地走向绞刑架,她的周围全是德军官兵,我们全村的老百姓都被驱赶来观看行刑。在牺牲前,丹娘高呼:‘我们不只是我一个人,我们有两亿人,敌人不能把我们都绞死!人民会给我报仇的!德国鬼子们,你们现在投降还不算晚,最后胜利一定是我们的!’当绳索套上她脖子时,她还大声地向我们喊道:‘同志们,你们干嘛这么愁眉不展,要知道,我并不怕死,为自己的祖国和人民而死,是幸福的。永别了,同志们,狠狠打击法西斯。斯大林要来的,斯大林和我们在一起。……’没等她喊完,行刑的德国兵就一脚踹掉了垫在她脚下的弹药箱……”

    “够了,不要再说了。”此刻我已经知道这个牺牲的姑娘是谁了,丹娘只是她崇敬的一位国内战争时期的女英雄的名字而已,她的真名叫卓娅;科斯莫杰扬斯卡娅。看到卓娅被毁损严重的遗体,和听到她悲惨的遭遇,我心中最后一丝冷静被无名的怒火冲散了!

    我取下背在背上的突击步枪,提着枪怒气冲冲地大步走向那群被俘的德国兵,尤先科和一群警卫战士连忙小跑着跟了上来。

    “谁糟蹋过那个姑娘,都给我站出来!”我站在蹲着的俘虏面前,大声地喊道。

    蹲在地上的德国兵听见我的喊声,抬头茫然地看着我,却没有任何人说话。尤先科站在我的身边,小心地提醒我说:“师长同志,他们也许听不懂俄语,您千万要冷静……”

    我抬手示意尤先科闭嘴,然后指着靠自己最近的一名俘虏,吩咐手下给我带过来。当这个比我高出一个头的俘虏战战兢兢地站在我的面前时,我咬着后槽牙问道:“那天都有谁糟蹋过那个姑娘?”

    俘虏神情紧张地看着我,唧哩咕噜的说了一通德语。md,你丫在说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我也没有和他再废话,抬手对准他的头部就开了一枪。枪响过后,他脑袋打的像个熟透的西瓜似的爆开,红的血、灰白色的脑浆溅的四周的德军满身都是。

    我也不叫人了,直接提着突击步枪就走进了俘虏群中,随便选了一个离我比较近的俘虏,枪口对准他的头部,低头问道:“那个都有哪些人糟蹋过那个姑娘?”

    也许是我刚才开枪时的果断,再加上此刻瞄准他的黑洞洞的枪口,把这个俘虏吓坏了吧,他的嘴唇哆嗦了一下,终于吐出两个单词:“我知道……”

    不过他知道什么我已经不关心了,我又是毫不影响地扣动了扳机。在俘虏群中枪杀的震慑效果极好,蹲在周围的那些德国兵躲闪不及,都是被喷溅出来的鲜血撒了满脸满身。估计再怎么见惯了杀伐的人,看到我这般不讲道理的杀人也会胆寒。

    开完第二枪,我才想起那个俘虏刚才似乎喊的是俄语。不过他已经被我爆头,只能算他倒霉了。我这次直接把枪口对准边上的一名俘虏,不耐烦地开口问道:“你知道我想知道的答案吗?”

    看着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自己的脑门,这个俘虏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就是喊出来:“知道,我知道的。”在生死关头说出来的俄语居然是字正腔圆。

    我垂下了枪口,冷冷地说:“那你就把那些人指出来吧。”

    俘虏左右瞧了瞧,然后指着广场一个角落里堆着的德军尸体对我说:“将军小姐,在那里,那些人都被你们的人打死了。”

    全死完了?有好几十个人呢,居然就一下全死光了?md,你敢耍我。听到他这么说,我顿时怒火中烧,毫不犹豫地再次扣动了扳机,将他爆头。

    我正准备找寻下一个牺牲者时,尤先科和闻讯赶来的雷斯达耶夫扑上来,从左右拉着我的手,说:“师长同志,请您冷静点。您现在像发狂的野兽,您看,连来围观的村民们都被您吓坏了。”

    我心头一震,不由扭头看去。远处,包括波琳娜在内的村民盯着我的目光一下闪开,低下头瑟瑟发抖,就在这短短的一撇里,我看见了他们眼中无边无际的惊恐!

    我挣扎了一下,尤先科和雷斯达耶夫把我抱得更紧,还拼命地把我往后拉。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大声地向站在四周的战士们下达了一条足以让我万劫不复,我却绝不后悔的命令:“全体都有,瞄准你们面前的法西斯匪徒,开火!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随着我命令的下达,围在四周的战士端起手中的步枪、冲锋枪、机枪,立即向蹲在广场中间的德军俘虏猛烈开火。不少俘虏还没有回过神,就被乱枪打倒了。偶尔有几个反应灵敏的俘虏站起身来想逃,没跑几步,就被密集的子弹打得疯狂地抽搐着倒地。

    仅仅一两分钟,战士们就打光了枪内的子弹,原本蹲在广场中间的德军俘虏们,都已经变成了散发着腥臭味的尸体。有执行命令坚决的战士,端着枪走了进去,仔细地检查每一具尸体,发现还有气的,就补上一枪或者捅一刺刀。

    看到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尤先科和雷斯达耶夫无奈地松开了我,站在原地低头叹气。由于我们的注意力被眼前的一切所吸引,压根没有注意原本该在政委他们部队里采访的爱伦堡来到了我们的身后,用相机偷偷拍下了这血腥屠杀的一幕后,又悄然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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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九节 冲动的代价

    在村民们的帮助下,我军阵亡的战士遗体和伤员一起被卡车送往了后方,而德军的尸体被拖到村外的荒地上,直接扔进一个早已挖好的大坑里。

    卓娅的遗体则被装进了由好心村民提供的棺材里,并存放在村里的教堂中。

    虽然俘虏已被我们全部杀光,但是雷斯达耶夫早已从被俘的德军官兵口中知道了这支部队的番号:德军第332步兵团,团长是留捷列尔中校。

    处理完村里的事情后,我通过报话机给师所属部队直接下达了命令:凡是遇到第332步兵团的德军官兵,一律处以极刑,绝不接受他们的投降。

    对于这道命令,虽然那些团长营长觉得奇怪,但还是不折不扣地执行。只有叶戈罗夫、奇斯佳科夫、谢列布里亚科夫他们几个提出了异议,觉得对于放下武器投降的德军,我们还是应该给予对方一个战俘应有的待遇,而不应该随便地枪毙他们。

    当我详细地讲述了卓娅的遭遇后,他们都沉默了,没有再对我下令处决所有德军第332团俘虏的事情提出任何的反对意见。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中午时分,我正和雷斯达耶夫、尤先科及几位连长,在设在波琳娜家里的临时指挥所里吃午饭时,在村外警戒的战士通过步话机向我们报告,说有一支部队开过来了,带队的是副师长奇斯佳科夫将军。于是我立刻带着雷斯达耶夫他们出门去迎接。

    远远看见,奇斯佳科夫和另外两名指挥员及一群战士向我走过来,我心头突然跳了一下,隐隐的有一丝不好的感觉。

    “这是怎么回事?”我自言自语地说道:“奇斯佳科夫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带其他部队的指挥员来见我?”我撇下雷斯达耶夫他们快步迎了上去。

    “师长同志,您好!”奇斯佳科夫首先停下向我敬了个军礼。

    我回礼时,才发现他身边站着的居然是方面军参谋长索科洛夫斯基将军。我有些意外地看着这位参谋长,心里奇怪他为什么会在这时候从方面军司令部跑到我这里来。我向他敬了个礼,客套地招呼道:“您好,索科洛夫斯基参谋长,欢迎您到近卫第八师来做客。”

    “您好!奥夏宁娜同志。”索科洛夫斯基苦着脸还了一个礼,然后皱着眉头,指着身边的军官对我说:“我来向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来自内务人民委员会的……”

    “参谋长同志,还是我来自我介绍吧。”那名军官已经上前一步,傲慢地抬手打断了索科洛夫斯基的话,对我说道:“您好,奥夏宁娜师长!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我是内务人民委员会的祖耶夫少校,还记得我吗?”

    我瘪了瘪嘴,没有说话,心说我见过那么多人,哪能记得你是谁啊?于是摇摇头表示根本不记得在地方见过他。

    “我们曾经在红色布莱斯诺地铁站里见过面,难道您忘记了吗?”少校友好地提醒着我。“在我赶到地铁站之前,您还和我的部下多尔尼克夫少尉发生了冲突。”

    听他这么说,我倒是有点印象了,当时在该怎么处理地铁列车上的人们的问题上,我和多尔尼克夫少尉的意见相左,最后不得不各自找关系来解决此事。我找的是中央警卫团的别济科夫上校,而内务部少尉找来的就是这位少校。

    我对内务部的人一直没啥好感,但别人既然表现出友好的举动,我也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便伸出手去和他握了一声,顺便打了个招呼,问起他的来意:“您好,少校同志!今天怎么有空跑到我们近卫第八师来了?”

    少校一边和我握手一边微笑着说:“我是奉命来逮捕您的!”

    他的这句话就好像一道闪电,直接就把我劈傻了。良久,我才挣脱他的手,愣愣地问道:“逮捕我?这是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吗?”

    没等祖耶夫回答,我身后的几名军官已经乱哄哄的喊叫起来。

    特别是同样来自于内务部的尤先科上尉首先跳出来质疑:“少校同志,我也是来自内务部的尤先科上尉,目前担任近卫第八师的警卫连长,我想请教一下,奥夏宁娜师长究竟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逮捕她?”

    “是啊!为什么?”雷斯达耶夫和几名连长也齐声嚷了起来。

    “安静!”我这个时候缓过神来,摆摆手让大家安静了下来,然后扭头严肃地问祖耶夫少校:“少校同志,我可以知道我被捕的理由吗?”

    祖耶夫板着脸点点头,回答说:“根据《红星报》记者爱伦堡同志向斯大林同志提供的照片显示,是您亲自下令残酷地杀害了近百名放下武器投降的德军士兵,造成了严重的影响。为了避免类似事件的发生,我是奉命前来逮捕您,并移交给军事法庭。”

    我点了点头,然后冲着站在旁边保持沉默的索科洛夫斯基说道:“方面军参谋长同志,我想知道我被捕后,近卫第八师由谁来指挥。”

    索科洛夫斯基的眼睛瞥了身边的奇斯佳科夫一眼,然后回答说:“根据朱可夫的命令,在你被内务部逮捕后,近卫第八师将由副师长奇斯佳科夫少将来接替师长职务。”

    对于奇斯佳科夫的能力,我还是很了解的,由他来出任师长职务,我就放心了。然后我又把目光投向了祖耶夫,我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少校同志,在您正式逮捕我以前,我想请您看一样东西。我的这个提议,您不会反对吧?”

    祖耶夫少校微微点点头表示了同意。

    接着我又对索科洛夫斯基和奇斯佳科夫说:“两位将军,请你们也跟着一起来吧。”

    我带着一群人来到了村中的小教堂,走到了停放在大厅里的棺材前,我吩咐尤先科:“上尉同志,把棺材打开吧。”

    “是!”尤先科响亮地答应了一声,然后亲自和另外两名战士把棺材盖移开。

    对于我带大家来教堂里,无论是祖耶夫,还是索科洛夫斯基和奇斯佳科夫都觉得挺奇怪的,等棺材盖移开,卓娅那残破的遗体的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时,在场的所有人个个都义愤填膺,连祖耶夫也毫不例外地勃然变色。

    他看着我吃惊地问:“奥夏宁娜同志,您就是因为这个,才下令处决了所有的德军俘虏?”

    我点点头,开始向他们阐明自己的杀俘的真正原因:“如果他们抓住这位叫卓娅的年轻姑娘后,只是把她枪毙或者绞死,我都不会表示愤怒,毕竟这是你死我活的战争嘛。但是你们都看到了,他们是怎么对待被俘的卓娅?先是被几十名禽兽不如的德国兵强暴侮辱了她;绞死她后,又把尸体悬在绞刑架上示众达一个半月之久;最过分的是,他们连尸体也要侮辱,不光割去她的ru房,甚至还挖掉了她的双眼。眼看我军要打到这里了,准备仓惶逃窜德国兵为销毁罪证才拆除了绞架,并将脖子上仍留有一段绳索的卓娅遗体扔进一个土坑内掩埋。”

    说到这里,我停顿了一下,看到大家的脸上带着的愤怒表情,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才接着说:“德国人这样做,还是军人应有的做派吗?可以这样说,他们根本不算人,只能算是畜生。对于这种两条腿的畜生,我们就应当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血债要用血来偿。我就要让这些法西斯匪徒们知道,当他们想要在我们的国土上横行霸道肆意妄为的时候,要好好地掂量掂量,他们这么做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以及这样将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索科洛夫斯基寒着脸向前走了两步,来到我的身边,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奥夏宁娜师长,我真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我会马上向朱可夫同志报告的。”

    祖耶夫少校也走了过来,低声地对我说:“奥夏宁娜师长,走吧,回城的路还挺远的,再不走的话,进城时就该天黑了。”

    “少校同志。”一直没有说话的奇斯佳科夫突然开了口:“请您一定照顾好我们的师长。”

    “是啊,少校同志!”雷斯达耶夫、尤先科他们也附和着说:“我们的师长就拜托您了。”

    祖耶夫向在场的指挥员们敬了个礼,郑重地做出承诺:“请大家放心,我一定会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给奥夏宁娜师长以方便。”然后向我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和索科洛夫斯基、奇斯佳科夫、雷斯达耶夫他们一一握手后,才在祖耶夫的陪伴下大步地向讲堂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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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〇节 处置(上)

    离开教堂,往村外走去时,祖耶夫少校带来的四名战士,两个走在前面两个走在后面,而我和祖耶夫并肩走在中间。因为他没有给我戴手铐,所以在不知情的人看来,他们不像是在押送我,倒更像是在护送我似的。

    路过广场时,遇到了才从井边打水回来的波琳娜。隔着老远,她就搁下水桶,站在那里大声地招呼我:“女指挥员同志,您这是去哪儿啊?”

    “波琳娜,您好啊!”我抬手向她礼貌地打了个招呼,敷衍地说:“我要回莫斯科去。”

    “祝您一路平安,早点回来。”

    “谢谢您,波琳娜。”

    看着波琳娜提起了沉重的水桶离开,我们才继续往村外走。

    村外临时设置的岗亭旁边,停着一辆吉普车和两辆卡车,都挂在内务部的车牌。除了两名雷斯达耶夫营派出的岗哨,另外还有三十几名战士站在车旁。不用祖耶夫开口解释,我也知道这些车辆和战士,都是为了押送我回莫斯科而准备的。

    祖耶夫让我坐在了吉普车的后排,同时两名战士也从左右上了车把我夹在中间。祖耶夫在上车前,叫过几个战士低声吩咐了几句。等那几名战士转身向村里去的时候,他才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吩咐司机开车。

    除了我上车时,那两名站岗的战士向我敬礼外,就再也没有看到雷斯达耶夫营或者警卫连的任何人。我心中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心说没想到自己的人品这么差,被内务部的人押送进城时会这么冷清。

    车开出一段路后,透过车窗,我忽然看见沿途路边竟出现一队队排列整齐的战士,他们头戴钢盔,胸前挎着冲锋枪,个个把腰板挺得直直的,就如同在路边等待接受检阅似的。

    “奥夏宁娜同志,”坐在前排的祖耶夫少校扭头对我说:“外面这些战士,都是奇斯佳科夫将军刚带来的,他们在这里是来为您送行的。”

    吉普车放慢了速度,慢慢地从队列前驶过。我看到了外面出现了熟悉的面孔,1077团三营营长洛莫夫大尉,不对,他现在已经被晋升为少校了。车经过他身边时,我听到他大声地喊了一句:“全体都有,向师长同志敬礼!”

    他的口令被一个接一个地传了下去,战士们齐刷刷地将手举到了额边向我敬礼,远远望去,像一群群雕塑似的。

    祖耶夫叹了一口气,轻轻地说:“奥夏宁娜同志,看来您已经得到了战士们的尊重,不然他们也不会冒着严寒特意路边等着来为您送行。”

    我的眼眶发热,眼睛上蒙上了一层薄雾。虽然知道他们看不见,但我也把手举到了额头边,向部下们敬礼告别。

    从村子里到莫斯科市区的距离太远了,虽然吉普车司机在后来的这段路上把车开得飞快,但当我们进入城市时,天还是已经黑了。

    虽然德军已经被向西驱逐到了100~~300公里外,但城市里依旧在实行灯火管制。一辆辆汽车不开灯在街道上飞驰而过,其中大部分被篷布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军车,它们都是驶往前线去的。街道上到处都是严密的伪装,城市一片寂静,秩序井然,战争和敌人不久前的逼近给这座城市打下了特别的印记。

    但是我心中暗自想着,在这里,在这些房子里,在这些不露光的窗户里,人们已经适应了以另一种方式来继续生活。想到这里,我心里头有说不出的高兴。为自己能见证这段历史和参加这次伟大的大会战而感到自豪。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车停了下来。祖耶夫回头对我说:“奥夏宁娜同志,我们已经到内务部了。对不起,要先委屈您一下。”随即冲我身边的战士摆了摆头。

    坐在我左边的战士,抬起我的手,咔地一下将早就准备好的手铐拷在了我的手上。

    下了车,两名战士一左一右地抓住我的胳膊,押着我跟在祖耶夫少校的后面往楼里走。

    我最后被带进了一个会议室,长方形会议桌前坐了三个人,会议桌的另一侧孤零零地放着一把椅子。祖耶夫进门后,向那些人敬了一个礼,大声地报告说:“报告克罗奇科夫同志,我已经把奥夏宁娜已经带回来,等候您的指示。”

    克罗奇科夫?!我一听这名字,顿时赶紧心往下一沉,不禁有些害怕起来。要知道,我上次和别济科夫上校被逮到这里来,负责审讯我们的就是这位老兄,如果不是斯大林及时来电话的话,估计我们当时就被枪毙了。

    坐在最中间穿军便服的人做了个手势,吩咐祖耶夫道:“向让她坐到椅子上去。”

    “是!”祖耶夫答应一声,然后让那两名战士把我推到了椅子坐下。

    两名战士直挺挺地站在我的身后,而祖耶夫却跑到了会议桌的另一端,站在了克罗奇科夫的身后。

    克罗奇科夫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吼道:“奥夏宁娜,你知道吗?你的行为真是太可耻了,你的所作所为玷污了伟大的红军的神圣名字……”

    我没有说话,而是用挑衅的眼神望着坐在对面的克罗奇科夫。

    被我不合作态度气得满脸通红的克罗奇科夫,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对着我吼叫起来:“屠杀已经放下了武器的敌人,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这种处置俘虏的过激行为,会让那些原本已经动摇的法西斯匪徒不敢投降,从而增加前线我军战士的伤亡。……”

    等他咆哮完毕,我才冷冷回答道:“我杀的那些法西斯匪徒,都是他们罪有应得,我现在开始后悔没有亲自开枪把他们全部杀光!克罗奇科夫同志,我想问问您,假如您看到您的姐妹被敌人强奸杀害,死后尸体还被侮辱,您会怎么办?”

    “你说什么?”克罗奇科夫还想继续发火的时候,祖耶夫少校凑近他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我看到他的神色顿时变了,张大嘴边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站起身来,对左右的两名内务部工作人员说:“我们先跟祖耶夫少校出去看看。”接着又吩咐站在我身后的两名战士:“你们看好她。”随即便带着两名不明就里的工作人员跟着祖耶夫走出了会议室。

    他们几人这一走,起码过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才回来。除了祖耶夫的神情还比较淡定外,其余的三个人个个都是满脸怒容。

    克罗奇科夫刚坐下,又是猛拍了一下桌子,随即把桌上的一个茶杯摔了出去,在茶杯落到摔得粉碎的声音中,他开始高声骂道:“畜生,简直是一帮畜生。该杀该杀,该把他们全部都杀光!”

    对于克罗奇科夫的表现,我感到有些奇怪,怎么跟着祖耶夫少校出去了一趟,他就变成这个模样了,难道少校让他看了什么让他愤怒的东西吗?

    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克罗奇科夫向站在我身后的战士下了一道奇怪的命令:“你们两个,将奥夏宁娜少将的手铐打开,然后都出去。”

    听到他称呼我的军衔,我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事情有转圜的余地,就是不知道刚才祖耶夫给他看了什么东西,才让他的态度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克罗奇科夫叹了口气,起身到墙边放茶壶的地方倒了一杯茶,然后推到了我的面前,才悠悠地说道:“对不起,奥夏宁娜同志,让你受委屈了。”

    我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心说您老人家的态度转变得也太快了吧?

    他接下来的一句,就让我彻底明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说:“祖耶夫在带你回来之前,让人把遇害的卓娅的遗体也拉了回来。看到女英雄残破不堪的遗体,我整个人都愤怒了,换了我在你当时的位置,我也会毫不犹豫地下令,将这些没有人性的两条腿畜生全部枪毙。”

    ;

第二六一节 处置(下)

    由于有了同仇敌忾的理由和共同语言,接下来,会议室里的气氛变得融洽了许多。

    克罗奇科夫向我介绍坐在他身边的两位工作人员:“左边这位是谢金同志,右边的是格列夫同志,他们都是肃反委员会的。”[.]

    肃反委员会这个名词,让我不禁打了个哆嗦,要知道这个部门可掌握着无数人的生死大权,他们随便一句话就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不过和他们搞好关系还是有必要的,所以看到他们起身向我伸出手来的时候,我也连忙起身上前,隔着会议桌和他俩一一握手。

    接着克罗奇科夫又说:“奥夏宁娜同志,我这里向你透个底。这个案子是贝利亚同志亲自交代下来的,他说爱伦堡同志在《真理报》上刊登了一组你组织杀俘的照片,这条新闻被个别资产阶级国家的报纸转载后,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你也因肆意屠杀德军俘虏的行为,被资产阶级的报仇称为‘女屠夫’!”说道这里,他望了望左右的肃反委员,脸上露出了友善而又意味深长的笑容,“斯大林同志得知这个消息后,顿时勃然大怒,要求贝利亚同志严肃处理此事,让他立即派人逮捕您并移交给军事法庭,给有关方面一个交代。”

    听完他的介绍,我苦笑了一下问道:“克罗奇科夫同志,不知道会怎么处置我?”

    克罗奇科夫没有说话,眼睛望向了右边的谢金。长着一个大脑门还有些谢顶的谢金开口说道:“本来根据贝利亚同志的指示,我们曾做出了决定,在解除你的一切职务并开除军职后,将你送到劳改营或者流放到西伯利亚去。”说到他顿了顿,观察了一下我的表情,见我面无表情地望着他,才接着说:“不过当我们刚才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后,打算向贝利亚同志建议。继续保留你的军职,并让你能重新返回部队。”

    看到事情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趋势,我连忙感激地向他说了声:“谢谢您!”

    克罗奇科夫站起来身来,说道:“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们去向贝利亚同志汇报。奥夏宁娜同志,我先安排一个地方让你好好地休息休息,明天再告诉你处置结果吧。”然后他冲着外面大声地喊道:“祖耶夫少校。”

    祖耶夫少校闻声推门走了进来,向他敬礼后,问道:“您好!克罗奇科夫同志,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吗?”

    克罗奇科夫指着我说:“少校同志,你去帮奥夏宁娜同志安排给住处。记住,她现在不是内务部的犯人,而是客人,所以要安排一个舒适的住处,让她能好好地休息。”

    祖耶夫答应一声,走到我的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柔声说道:“请吧,奥夏宁娜同志,我这就去为您安排住处。”

    在跟着祖耶夫离开前,我回头看了克罗奇科夫一眼,只见他笑眯眯地看着我,摆了摆手说:“奥夏宁娜同志,你去安心休息吧,我会尽快把讨论的结果向贝利亚同志汇报的。”

    由于克罗奇科夫已经发话了,祖耶夫自然不会带我带什么牢房里去过夜,而是直接把我引到一间有床铺还有卫生间的值班室里休息。

    等少校一离开,我锁上了房门,也没去卫生间洗漱,就直接扑倒在值班室的床上,无边睡意马上淹没了我!迷迷糊糊中我算了半天,但无论如何也记不起自打大反攻开始的这一个多月时间里,我有十几天,还是二十几天没有踏踏实实地睡个囫囵觉了!

    第二天还在睡梦中,就听见有人在外面敲门,并大声地喊我名字。我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门边,有气无力地问:“谁啊?”

    “奥夏宁娜同志,我是祖耶夫少校。”门外传来的声音让我一下就清醒了过来,我这才想起自己此刻不是在自己的军营里,而是以戴罪之身待在内务部的大楼里,等待着最终的判决。于是马上拉开房门,冲着外面的少校礼貌地笑了笑,说:“早上好,少校同志!”

    祖耶夫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也没客套,就开门见山地说:“奥夏宁娜同志,你抓紧时间洗漱一下,然后到会议室里去,那里有重要的人物在等着你。”说完,敬礼后转身离开。

    听到有重要人物在会议室里等我,我不敢怠慢,马上冲进卫生间简单地洗漱一番后,就快步朝会议室跑去。

    推开会议室的门,看见有位军人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会议桌的正中,我定睛一看,居然是朱可夫。我吃了一惊,连忙小跑几步,在他对面立正站好,敬礼说:“您好,大将同志!第20集团军参谋长兼近卫第八师师长奥夏宁娜少将向您报告,听候您的命令。”

    朱可夫坐在原位上,只是抬手碰了一下额头,算是向我还了礼,冷冷地问道:“我想听听你有什么话说?”

    朱可夫的意思我明白,他是想让我检讨一下,然后再由他出门向上面求求情,没准此事就不了了之了。但是我想了想,觉得自己杀俘虏的事,确实算不上什么大罪过,所以还是硬着头皮回答说道:“没有!”

    “没有!”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把脸一沉严厉地说:“你犯了这么大的错误,惹下来这么大的麻烦,居然说什么话也没有!”

    我低下头,低声地回答说:“我觉得这件事情,我没有做错。”

    我的话把朱可夫惹火了,指着我的鼻子大吼起来:“你,一个红军的高级军官,竟然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去干屠杀俘虏的勾当,你的所作所为真是太可耻了!你以为手中的扳机一扣,这样就快意恩仇了,但你想没想过为了几个禽兽不如的德国佬,就搭上了你的前途甚至性命,你觉得这样值得吗!……”朱可夫大发雷霆,把我吓的大气也不敢出,像个木头人一样挺直了身体站在那里。

    就在这时,有人推门走了进来。我扭头一看,原来是克罗奇科夫他们几个。他一进门,原本正在大发雷霆的朱可夫立即沉默了下来,冷冷地看着才进门的这几个人。

    克罗奇科夫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朱可夫,不由一愣,不过马上神情就恢复了正常,并主动向朱可夫打招呼:“您好,大将同志!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您。不知道您今天来,是对我们内务部有什么指示吗?”

    朱可夫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说道:“我是看看你们是如何处置奥夏宁娜的。”

    克罗奇科夫似乎有点怕朱可夫,听到他这样说,连忙解释说:“大将同志,这中间可能有什么误会。我们请奥夏宁娜同志回来,是接到了贝利亚同志的命令,请您能理解我们。”

    朱可夫眼光向我一瞥,我连忙站直身体,下巴微微上翘面若止水的目视前方。朱可夫又哼了一声,扭头对克罗奇科夫说道:“克罗奇科夫同志,你是代表内务部的,请你宣布一下你们对奥夏宁娜同志的处置意见吧。”,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面对最后的“宣判”,我的心还是砰砰的狂跳起来。克罗奇科夫走到我的面前,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打开文件夹,拿起一张纸照本宣科的念到:“现在宣布内务人民委员会对西方面军第20集团军参谋长兼近卫第八师师长奥夏宁娜的处理决定:丽达·穆施达可娃·奥夏宁娜,22岁,少将军衔,团员。……”

    听到克罗奇科夫所读的一切,我才知道原来丽达居然是如此年轻,而我这么长时间里,居然早就忽略了她的年龄问题。“在1942年1月15日率部夺取了彼得里谢沃村后,肆意地屠杀了84名已经放下武器投降的德国士兵,此时经过记者爱伦堡同志在《红星报》上曝光后,该新闻被多家资产阶级的报纸转载,造成了极其严重的后果。介于奥夏宁娜同志的所作所为所造成的严重后果,本应严肃处理,但鉴于奥夏宁娜同志在大反攻开始后屡立战功,同时这些被枪杀的德国兵也曾经对我国人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所以经过内务人民委员会的研究决定,并上报贝利亚同志后做出下述处罚决定:开除军籍并解除她现有的一切职位,调往西伯利亚的秋明市另有任命。完毕!”

    克罗奇科夫慢慢腾腾的收起文件夹,抬头问道:“奥夏宁娜同志,你对组织的处理决定有什么意见吗?”

    “服从组织决定,我一定吸取教训痛改前非!”

    “好,好!”一丝笑意爬上了克罗奇科夫的脸庞,他向前两步拍打着我的肩膀说道:“这样最好,到了秋明以后,不要有思想包袱,认真干好组织分配给你的工作。犯了错误不要紧,只要改正了还是好同志嘛!希望你吸取这次的教训,在新的岗位上做出新的贡献!”

    “克罗奇科夫同志,”朱可夫冷冷地问:“我想请教一下,不知道你们安排奥夏宁娜同志到秋明去做什么工作啊?”

    克罗奇科夫把文件夹夹在腋下,朝朱可夫走了几步,然后低声地说:“大将同志,您应该知道,列宁同志的遗体目前已经转移到了秋明市。贝利亚同志的意思,是打算派奥夏宁娜同志去秋明为列宁同志守陵。”

第二六二节 意外的转机

    两天后,也就是1月19日,我在肃反委员会的委员谢金,及两名战士的陪同下,前往位于冈察莫尼斯嘎亚的火车站,准备从那里乘坐去远东的火车,前往秋明市。

    对于这次的处置,我心中格外不满,原本以为克罗奇科夫他们看见了卓娅的惨状,会对我网开一面。哪知道折腾了半天,我最后还是落了个被开除军籍免去了一切职位,被发配到西伯利亚的小城秋明,为列宁守陵的结果。[.]

    到了火车站,下了车后。穿着没有任何军衔的军大衣,背着一个挎包的我,神情黯然地跟在谢金的身后,有气无力地往站台上走,两名提着行李的战士紧跟在我们的后面,他们三人将陪同我一起前往秋明。

    俄罗斯的火车站和国内不同,这里不用经过任何检票口,就可以直接走到站台上。不过要等守在车厢外的列车员检过票后,才能登车。

    由于德军已经被我军从莫斯科城下赶跑,所以大规模的疏散潮也告一段落,原本拥挤不堪的火车站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此刻站台上看不到几个人,显得有些冷清。

    “奥夏宁娜参谋长。”我正在望着铁轨发呆时,忽然听见有人在不远处大声地喊我,不由扭头去看个究竟。

    在离我们二十几米外的地方,站着七八个军人,中间的两个明显是亚洲面孔,其中一个正在向我拼命挥手。我定睛一看,居然是林总和他的翻译师哲,而刚才叫我的就是师哲。

    “原来是林副司令员。”我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声,抬腿就想朝他们走过去,却被一名随行的战士挡住了去路。

    我不满地瞪了战士一眼,知道他们是奉命押送我去西伯利亚的解差,所以才会限制我的行动。我不想和他一般见识,便把目光转向了负责的谢金,冷冷地说道:“谢金同志,对面那两位中国同志,也是我们第20集团军的,其中一位是集团军的副司令员。我想过去和他们叙叙旧,您不反对吧?”

    谢金朝林总他们那边看了看,然后冲战士微微点了点头。拦路的战士立刻心领神会,把身子一侧,给我让开了路。

    我快步地走到林总身边,向他敬了个军礼,然后握住他伸出来的手使劲地摇晃起来,奇怪地问道:“林副司令员,您这是去哪里啊?”

    “回中国!”翻译师哲替林总回答了我的提问。

    回中国?!我这才发现除了陪同他们的几名苏军战士,林总他俩虽然也穿着军大衣,但是也和我一样,上面没有任何军衔标志。看到这一幕,我不禁暗吃一惊,心说难道自己的事情也牵连到了他们不成?于是我好奇地问:“林副司令员同志,你们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要回中国啊?”

    林总听不懂我说的俄语,扭头去看身后的师哲。师哲瞥了瞥那几个随行的苏军士兵,然后低声将我的话翻译给林总听。

    “我们是奉命回国!”听完翻译的林总用他低沉的声音淡淡地回答说。

    “您离开,经过斯大林同志同意了吗?”我好奇地问,要知道当初斯大林可曾经向有关方面承诺用几个师的装备来换取林总的留下,林总要回国,难道斯大林会轻易放他走吗?我还特意地把自己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如果您走了,斯大林同志承诺的几个师的装备,还会兑现吗?”

    “哼!”师哲没有向林总翻译我的话,而是冷冷地哼了一声,然后没好气地说:“哪有什么装备啊?我军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突破了倭寇的保卫,打通了和苏联的交通线,结果只换回了几百本马列著作,用这东西能打败侵略我们国家的倭寇吗?……”

    “闭嘴,别乱说!”师哲虽然没有翻译,但林总还是猜到了我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果断地打断了师哲后面的话,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苏军战士,拍着我的肩膀,低声地说:“丽达同志,前途艰险,你好好保重吧!”

    没用师哲翻译,我便迅速地点了点头。虽然林总的离去,让我赶到有一些遗憾,但同时我也觉得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要知道,前段时间,弗洛宁工程师曾经告诉过我,说第20集团军在二月时,被德军全歼了,只有弗拉索夫及少数的部队脱险。林总的离开,至少就规避了被俘的危险。

    正说着话,开往远东的火车进站了。

    刚才拦我去路的战士走了过来,用不太友好的口吻说道:“奥夏宁娜同志,列车进站了,您该回去上车了。”

    “参谋长同志,您在几号车厢啊?”师哲好奇地问道。

    “2号车厢,你们呢?”

    “9号车厢,在几天的行程里,您可以随时过来走动走动。”

    “好的,我有空就过去拜访你们。林副司令员,再见,后会有期!”话虽然这么说,但我估计哪怕在同一辆列车上,估计也没有机会再和他们见面。谢金他们几个是来看押我的,护送林总他俩的几名战士,何尝又不是兼任着看守的职务呢。我回过头,对那名讨厌的战士说道:“走吧,战士同志,我们上车去吧。”

    再次向林总敬礼后,转身跟在战士的后面,朝站在远处的谢金走过去。

    谢金掏出四张车票,交给了守在车门处的列车员,并掏出自己的证件一起递了过去。看到他这个举动,我也有样学样地掏出了自己的证件,递给了列车员。

    列车员认真地检查对照了我们的证件和车票,然后做了个向里请的姿势,礼貌地说道:“指挥员同志们,请上车吧,祝你们旅途愉快!”

    两名提着行李的战士率先走进了车厢,我跟在他们的后面也想往里走,突然听见有人在大声地喊我的名字:“奥夏宁娜同志,奥夏宁娜同志,等一等,请等一等!”

    我和跟在我身后的谢金循声望去,只见是克罗奇科夫带着几名战士正从候车大厅快步地跑出来。原本已经上车的两名战士,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也马上扔掉行李,从车上跑了下来。

    当克罗奇科夫气喘吁吁地跑到我们的身边,没等我说话,身旁的谢金已经用奇怪的语气问道:“克罗奇科夫同志,你怎么跑得这么急啊,出了什么事吗?”

    克罗奇科夫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说:“事情刚刚发生了变化,你们去秋明的计划取消了。”

    “为什么?”谢金好奇地问道。

    克罗奇科夫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了谢金,说道:“朱可夫同志昨晚去见过最高统帅本人,在经过长时间的交谈后,最高统帅给贝利亚同志下了一个命令,让他在如果处置奥夏宁娜的问题上要慎重,这是最新的处理决定。”

    谢金展开文件,低声地念道:“……经研究决定,现在我宣布:取消开除奥夏宁娜军籍并免去一切职务的处罚决定,降职为少校,即日派往列宁格勒!贝利亚。”

    (1941年6月22日——俄罗斯历史上最为悲痛的日子之一——伟大的卫国战争正式开始。每逢这一天,俄罗斯人会纪念那些在战争中牺牲的人们,那些受法西斯奴役的人们,以及那些因饥寒交迫而死亡的人们。俄罗斯人会用自己的方式来沉痛悼念那些为保卫自己伟大的祖国而奉献自己终身、完成神圣使命的人们。

    ps:为了纪念这个特殊的日子,特加更一章)

第二六三节 冰释前嫌

    被战士搬上了列车的行李,被重新提了下来,并交到了克罗奇科夫带来的战士手中。与此同时,负责押送我的谢金也正式把我移交给了克罗奇科夫。

    在车站外,目送着谢金他们乘车离开后,我和克罗奇科夫也上了车,朝相反的方向开去。

    半小时后,我们来到了一个戒备森严的军用机场。

    从车窗里望出去,看着跑道两侧整齐停放的战斗机和运输机,我忽然觉得这里有点熟悉,好像以前曾经来过。在这个时代,我坐飞机的次数不多,一次是和一帮中高级指挥员们从列宁格勒到莫斯科来参加军事会议,另外一次是和别济科夫被押送着从郊区飞到城内的机场。

    没等我想明白究竟是什么时候来过,车已经在一架大型的运输机前停了下来。克罗奇科夫从前排扭过头来对我说:“奥夏宁娜同志,我们到地方了,下车吧!”

    一下车,发现运输机的四周至少有三十名全副武装的战士在担任着警戒。飞机的尾部,有一群战士正忙着将一辆卡车的东西,一袋袋地从机尾搬进机舱。

    看到这里戒备如此严格,我不禁觉得奇怪,到底飞机上有什么东西啊,装运货物时居然要派出这么多的战士来担任警戒。我好奇地走到搬运队伍附近,探过头去想看个究竟。没想到看到口袋上写的居然是面粉和白糖。

    看清楚战士们搬运的东西,我不由地瘪瘪嘴,心里对安排战士警戒的负责人充满了不屑,心说为了这两样普通的东西,就派这么多战士警戒,未免有点小题大做了。

    站在旁边的克罗奇科夫一直没说话,看样子他已经是见惯不惊了。我刚想找他偷偷打听一下自己是否坐这架飞机去列宁格勒的时候,他突然兴奋地说了一句:“来了!”

    来了?谁来了?他莫名其妙地冒出的这句话,让我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两辆黑色的吉姆轿车正从指挥塔的方向开了过来。我此刻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点什么,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人物要同机前往列宁格勒,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战士担任警戒。

    随着吉姆轿车越开越近,克罗奇科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然后小跑着迎了上去。我猜测车里坐的特定是什么大人物,所以也跟了上去。

    轿车在克罗奇科夫的身边稳稳地停了下来。车刚停稳,他就上前两步殷勤地打开了车门,并用手挡在了车门上,防止即将出现的大人物碰到头。

    等车里的大人物一出现,我不禁有点傻了眼,怎么会是朱可夫啊?莫非他今天也要去列宁格勒?不过不应该啊,在我所知的有效历史里,他在41年十月离开列宁格勒后,一直到43年前后才重新回去的。难道是因为我这只蝴蝶的出现,导致历史又发生了偏差?

    看到朱可夫出现,我显得有些兴奋,等他和克罗奇科夫握完手以后,连忙上前立正向他敬礼。这个时候坐在第二辆车上的人也出来了,我只是瞥了一下,就再也移不开目光了,没想到从车里出来的居然是爱伦堡,要知道如果不是这人的话,我也不会落到如今的这个地步。

    他面对微笑地冲我走过来,还主动抬手向我打招呼:“你好!奥夏宁娜同志。”对于这种不待见的人,我本来想装没看见的,但在朱可夫能杀死人的目光逼视下,我不情愿地迎了上去,假装才发现他的存在:“这不是我们的记者同志吗?您好啊!记者同志。”说着我装模作样地抬手要向他敬礼。

    没等我的手抬到额头边,他已经一把抓住我的手摇晃起来:“奥夏宁娜同志,我们都是老熟人了,不用这么客套。我今天和朱可夫大将一起来机场,是特地来为你送行的。”

    猫哭老鼠假慈悲,我心里暗骂着,但脸上还是露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记者同志,您真是太客气了。这么大冷的天,麻烦您跑这么远来送我,我真是有点过意不去啊。哈哈。”

    站在旁边的朱可夫察言观色,就知道我是言不由衷,忍不住冷冷地哼了一声。听到他的声音,我赶紧乖乖地闭上了嘴。他沉着脸看了我一眼,扭头对爱伦堡说:“爱伦堡同志,时间不多,你们就别在这里客套来客套去地浪费时间了,有话就抓紧时间说吧。”

    爱伦堡松开我的手,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的这个出乎我意料的举动,让我顿时手足无措,我慌乱地上前扶了他一把,奇怪地问:“记者同志,您这是做什么啊?”

    爱伦堡站直身体,神情严肃地对我说:“奥夏宁娜同志,我在这里向你郑重道歉。我在没有了解清楚你为什么处决德军俘虏的真实原因前,就在报纸上发表了带有偏见的文章,给你造成了诸多的不便,对此我深表歉意。”

    听了他的说明,我没有感到丝毫的释然,反而皱起了眉头,原本我的无量前途,就因为你的一篇不负责任的新闻,差点让我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如果不是朱可夫为我求情的话,现在别说保留军籍,估计被流放西伯利亚后还会有杀身之祸。

    本来我想趁机发几句牢骚,甚至骂上几句,但偷偷撇了一眼朱可夫,发现他已经沉下脸,只能暗叹一口气,装出满不在乎地神情说道:“记者同志,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吧。您看,我都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里了,你怎么还耿耿于怀啊。”说完,我故作潇洒地笑了两声,但我嘴里发出的声音不像笑声倒更像哭声,这点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出来。

    “丽达!”朱可夫走到我的身边,轻轻地拍拍我的肩膀,问道:“对这次的事件,你有什么想法吗?”

    “没有,我服从上级对我的处置。”我有点纳闷地望着朱可夫,奇怪他怎么突然又想起问这个问题。

    “是吗?”朱可夫笑呵呵地看着我:“可我觉得你心里还有很大的情绪啊。”

    “没有的事儿,一定是您看错了。”对于这事,我连忙矢口否认。

    朱可夫笑着说道:“可我刚才听你的笑声比哭声更难听啊。”

    自己的心思被朱可夫一眼看穿,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被突然撤职降级,难免有点情绪。不过请大将同志放心,我很快就没事了。”

    “知道这次被撤职降级,你错在哪里吗?”

    我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朱可夫,然后小心翼翼地回答说:“我不该干掉全部的战俘。”

    朱可夫又哼了一声,接着说道:“你是太冲动了!明白吗?主要的原因是冲动!你当时应该把村民们都召集起来,将这些作恶多端的法西斯匪徒的罪行公诸于世,然后再明正典刑,这样一来,谁也说不了你的不是。”说这句话时,朱可夫的眼睛还特地往旁边瞥了一眼。

    听到朱可夫这么说,我顿时哑口无言,这一切我不是没有考虑,但是从心眼里对德国法西斯的仇恨和现场卓娅残破不堪的尸体让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奥夏宁娜同志,对不起。”爱伦堡再次向我表示了歉意,“我在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后,也被深深地激怒了。换了我在你当时的位置,我也会毫不犹豫地下达和你一样的命令。”听完他的这番话,我觉得自己无法再对他产生恨意,心里暗说也许这就是自己命吧。

    “丽达,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朱可夫背着手站在我面前盯着我的眼睛说道:“今天斯大林同志刚向西方面军下达了一道命令:遇到第332步兵团的德国官兵,一律就地枪毙,我们绝不接受他们的投降!”

    “大将同志,货物已经装完,可以出发了。”我们正在说话,克罗奇科夫却不合时宜地打断了我们,“奥夏宁娜同志需要尽快赶到列宁格勒去报道。”

    我有些遗憾地看了一眼面前站在的朱可夫,向他敬礼后告别。正要转身,爱伦堡提着一个布袋子跑过来,将东西递到了我的手上,真诚地说:“奥夏宁娜同志,被德军围困的列宁格勒,因为食品短缺,所有的人正在挨饿。这些吃的东西你带上吧,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我接过沉甸甸的袋子,对他的好感不由增加了几分,真心地向他说了一句:“谢谢您,爱伦堡同志。我们后会有期。”说完,转身向机尾走去。

    。“丽达!”我没走几步,突然听见朱可夫在后面提高嗓门吼了一声,我连忙停住脚步调整呼吸准备接受朱可夫的教训。出乎我的意料,朱可夫走过来后没有骂人,而是从随行的战士手中接过一支ak47和三个弹夹递给了我,说道:“到了列宁格勒以后,马上去找司令员报道,让他为你安排一个合适的职位。”

    “列宁格勒的司令员还是费久宁斯基少将吗?”我知道费久宁斯基是朱可夫的老部下,没准他会看在朱可夫的面子上,给我安排一个理想的去处。

    朱可夫挺聪明的,从我简单的问话中,就猜出了我想表达的意思,回答我说:“费久宁斯基在你离开列宁格勒后不久,就辞去了司令员职位。如今的司令员是霍津中将,他以前也曾经是我的部下。”

    ;

第二六四节 新的任命(上)

    飞机在五分钟后起飞。由于没有专门的座位,我只能和几名同机前往的战士们一起,挤坐在堆满货物的机舱里。

    刚开始飞行时,我还感觉良好,当飞机上升到一定的高度后,机舱内的气温开始骤然下降,虽然我穿着厚厚的军大衣,可依然被冻得打哆嗦。

    同机的战士看来是经常往返这条航线的,他们御寒经验丰富,温度刚降下来不久,他们熟练地从随身携带的大背包里取出了毛毯披上。看到我被冻得连连打喷嚏,一名好心的战士顺手递过一床毯子,友善地说:“指挥员同志,我这里还有一床多余的毯子,您先用吧,小心别冻坏了。”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从他手中接过了毛毯,披在了身上。幸好有这毯子御寒,我才能在到达列宁格勒的时候,没有被冻感冒。

    飞机在机场降落后,后舱打开,我跟着几个战士走下了飞机。看到我下了飞机,马上就有一名少尉军官向我迎面走来。他来到我的面前后,抬手敬了个军礼,礼貌地问道:“指挥员同志,您好!请问您是从莫斯科来的奥夏宁娜少校吗?”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尚未佩戴任何军衔的标志的军大衣,然后点点头说:“是的,我是奥夏宁娜少校。请问您是来接我的吗?”

    少尉出人意料地摇摇头说:“少校同志,我是机场的警卫排长伯格金。由于城里正在遭受德军的炮击,来接您的汽车被困在路上了,我是奉命先带您到机场的值班室去休息。”

    我跟在伯格金少尉的身后往值班室走的时候,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德军经常对城里进行炮击吗?”

    “是的,”少尉给了我一个肯定的回答:“原来德军还对城市进行轰炸,当他们觉得把宝贵的飞机用来轰炸被围困中的城市是一种浪费时,就改用大炮来轰我们了。”

    听到少尉这样说的时候,我不由地打了个哆嗦,心说这里比莫斯科危险多了,今天要是在去斯莫尔尼宫的路上被德军的炮弹炸死,那样的死法可真够冤的。

    坐在值班室里,正好可以看到刚才的那架飞机。在飞机的四周,停了十来辆卡车,有战士正在往下卸东西。虽然隔得有些远,但我还是能看清楚卸下的是小型反坦克炮和重机枪。战士们把飞机上的面粉和白糖全搬上了腾空的卡车后,又把从卡车卸下的武器装进了飞机。

    看到这一幕,我的好奇心又起,忍不住又问:“少尉同志,他们在做什么啊?”

    站在窗口的少尉头也不回地说:“这家飞机是来拉列宁格勒所生产的武器的,由于城里的食品短缺,所以运输机每次也会给我们运来满满一飞机的食品。”

    我正想了解更多列宁格勒的情况,少尉突然说了一句:“少校同志,接您的车来了。”说完便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来接我的是一名中尉和一名司机,当吉姆轿车在值班室外停稳后,中尉从车里出来,跑到我的面前,立正敬礼大声报告说:“少校同志,您好!我是从司令部来的伊万诺夫中尉,是奉命来接您的。”

    我抬手还了个礼,随即向他伸出手去,友好地说:“您好,中尉同志,谢谢您来接我。”

    伊万诺夫和我握手以后,侧着身子做了个请的姿势,说:“少校同志,请上车吧。因为德军的炮击,我们已经耽误了不少的时间,再不走的话,到斯莫尔尼宫时就该天黑了。”

    司机的技术很好,驾驶着吉姆轿车,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高速行驶,只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到达了斯莫尔尼官的大门口。

    斯莫尔尼宫的大门入口罩着巨大的伪装网,虽然天还没有黑,但这里的光线却显得很暗。我们在门口下了车,司机把车开走后,我跟在伊万诺夫的身后往大厦里走。

    门口执勤的卫兵不管是军官还是战士,对进出人员的检查都异常地严格。种种迹象表明,伊万诺夫和这些卫兵们都很熟悉,但从大门口起他也不得不连续三次向岗哨出示了证件。那些担任警卫的年轻军官们在检查完他的证件后,又反复地仔细核对我的证件,甚至有道岗哨的军官还打电话去有关部门询问我是否有进入斯莫尔尼宫的资格。

    伊万诺夫将我送到了大厦门口,停下脚步说道:“少校同志,根据权限,我只能送您到这里了,剩下的路程只能您自己走了。”

    我冲他伸出手,握了握说:“谢谢您,中尉同志。我们后会有期。”

    伊万诺夫冲我点点头,敬了个军礼后转身离开。

    我走上了二楼,才想起自己压根不知道霍津中将的办公室在哪一层楼。刚才我居然没有想到向伊万诺夫中尉问明这件事,这会儿只好在斯莫尔尼宫的走廊里徘徊,希望能够根据每扇门上挂着的那些姓名牌子找到司令员的办公室。但是,我很快就失望,门上根本看不到什么姓名牌子,也许出于保密的原因,那些牌子早就被去掉了,如今的门上面只留下了狭窄的浅色痕迹。我有点犹豫起来,不敢一遇到人就问霍津的办公室在哪里。徘徊了半天,我正打算回到楼下的大厅去向那些卫兵打听我所要找的房间号码,一转身就面对面碰到了这时候正从最近的一扇房门里走出来的一名指挥员。

    指挥员没有看到正在走廊上徘徊的我,就径直朝相反的方向走去,离我越来越远。我鼓足了勇气快步追了上前,同时提高嗓门喊道:“指挥员同志,请等一下!”

    ;

第二六五节 新的任命(下)

    那名指挥员停下了脚步,慢慢地转过身,心不在焉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神情严肃,用公事公办的口吻问道:“指挥员同志,您有什么事情吗?”

    没等我说话,他脸上的表情就由严肃变成了惊讶,他吃惊地说道:“天啊,这不是我的丽达契卡吗?我没有看错吧,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你本人还是你的鬼魂?”[.]

    他居然认识我?我不禁吃了一惊,连忙揉了揉眼睛,借助走廊上昏暗的灯光,仔细地观察着面前的指挥员。细看之下,才认出这居然是在我的老熟人,薇拉的父亲,在司令部工作的科罗廖夫上校,和几个月前相比,他明显消瘦了不少,以至于我没有一眼就认出他。

    我连忙挺直了身体,做了个立正的姿势,向他敬礼:“上校同志,您好啊!”

    “怎么才几个月不见,你就对我这么见外了?你以前还在列宁格勒的时候,可一直叫我巴维尔叔叔哦。”科罗廖夫善意地讥讽说:“当然,作为一位曾经的将军,装出一副不认识我这个小上校的表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巴维尔叔叔,”听他这么说,我顿时觉得脸上发烧,连忙辩解说:“不是您想象的那样,能在这里遇到您,我也感到很高兴。不过根据条令,见到指挥员,应该敬礼……”

    “去他的什么条令,你我都是老熟人了,况且你和我女儿薇拉还是最好的朋友,我们就用不着讲这些虚礼。怎么,你是到这里来找司令员同志的吧?”

    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自己刚才叫住他的目的,马上补充说:“是的,巴维尔叔叔,我是奉命来向霍津司令员报道的。因为不知道他的办公室在哪里,所以我就一直……”

    “就一直在走廊上瞎转,是不是啊?”他微微露出了笑容接下去说:“假如你不是在走廊上凑巧看到我的话,你打算怎么办啊?”

    我连忙解释说:“我不知道司令员的办公室在什么地方,所以刚才正打算到楼下去向卫兵打听一下,没想到却遇到了您。”

    “霍津中将带着司令部的工程人员,去视察基洛夫工厂的防御去了,估计要很晚才能回来。我已经得到了授权,为你安排新的工作。现在一起去我的办公室吧!”

    我跟在他的后面,沿着铺着地毯的走廊向前走。

    我们很快来到了一个房门前,他上去推开了门。走进房间,我才看清原来是一个小接待室,靠近里间的门口摆着一张小桌子,那里坐着一名少尉。看到我俩出现在门口,少尉马上起身向我们敬了个礼,同时带着询问的意味看了科罗廖夫一眼。

    上校马上指着少尉向我介绍说:“丽达,这位是我的副官齐尔科夫少尉。”又从少尉招招手,让他过来后,才介绍我说:“齐尔科夫,这就是我经常向你提起的奥夏宁娜。”

    听了科罗廖夫的介绍,齐尔科夫眼前一亮,上前一步再次向我敬了个礼,有些激动地握住我的手说:“您好,将军同志,很高兴能在这里认识您!”

    我苦笑一声,然后纠正他说:“少尉同志,我现在只是少校,不是少将。”

    “您在我的心目中,始终是位了不起的将军。您为了给我们牺牲的同志报仇,毫不示弱地杀了那么多的德国佬,真是太棒了!要知道,我们了解您事迹的同事,都挺佩服您的……”

    “够了,少尉同志。”科罗廖夫突然打断了他后面的话,板着脸说:“给希洛夫少将和旅政委希金打个电话,请他们到我的办公室里来。”向自己的副官吩咐完工作后,又冲我摆摆头说:“丽达,跟我到办公室里来。”

    进了办公室,他径直往办公桌走去,并招呼着我:“丽达,现在请坐吧。随便些,军大衣就不必脱了,要知道,因为缺乏燃料,现在我们这里的火炉生得不旺。”

    我在一张不远处的圈手椅上坐了下来,把一直提在手里的布袋子搁在了脚下,又摘下帽子握在了手中。

    “好,谈谈吧,”科罗廖夫说着也坐下来。“你在莫斯科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知道你仗打得很出色。只不过,我觉得你枪杀那些德军俘虏的事情,做得有些太冲动。为了不相干的人,就下令杀了那么多人,并因此断送了自己的前程,值得吗?”

    我此刻不想再和任何人讨论杀俘这件事情,所以岔开了话题,答非所问地说:“巴维尔叔叔,才几个月不见,您怎么瘦了那么多啊?”

    听到我的这个问题,科罗廖夫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才慢吞吞地说:“由于德军对列宁格勒的围困,城里出现了食品短缺的情况,有关方面实行了配给证制度。由于每天能进入城市的粮食很少,所以不得不一再地削减军民的食品配额。仅仅两个月以前,‘饮食性营养不良’这个概念只有给到门诊所来看病的或者用担架抬来的病人写病史的医生才理解。而观在这个概念已经家喻户晓,所有的列宁格勒人郡知道了。”

    我明白是因为德军的围困,导致了列宁格勒的食品和各种物质短缺,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人因饥饿而死去。即使是科罗廖夫这样的中级军官,也受到了食品缺乏的影响。

    上校从桌后站起身,起来时稍微有点儿摇晃,但他用手抓住了桌边,来避免了自己的摔倒。随即他便挺直了身子,迈着坚定的脚步,朝挂着地图的墙跟前走去。他走到市区图旁边,用讲解棒指着地图对我说道:“十二月下旬的时候,我们在上冻的拉多湖上开通了一条冰上运输线,有了这条冰上运输线,我们才可以把城里的老人妇女和孩子疏散出去,同时把必需的物资运进来。……”

    他的话虽然还没有说完,但是我已经猜到了自己即将担任的职务,所以忍不住试探地问道:“巴维尔叔叔,我想知道您将为我安排什么职位,是去保卫冰上运输线吗?”

    对于我的理解能力,科罗廖夫感到很满意,他点点头说:“由于冰上运输线开辟的时间还不长,各种设施还不完备,要知道那里很冷,我们设置的取暖棚数量却严重不足。同时,德军每天都派飞机对我们的冰上运输线进行不停地轰炸和扫射,所以我们急需有防空经验的指挥员,去运输上指挥部署在那里的高炮部队。”

    我点点头,站起身来说:“我明白了,巴维尔叔叔。不知道我能指挥什么样规模的防空部队,一个连还是一个排,甚至一个班也行。”

    听到我这么说,科罗廖夫呵呵地笑着放下了手中的讲解棒,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说:“丽达,你真是小瞧自己了。目前冰上运输线的防空区域分为三段,每段大概有五公里长,我们打算任命你担任一个高炮营的营长,中间这段道路的防空就交给你负责了。”

    看着他走回了办公桌后,我也重新坐回了圈手椅里。我无意中一抬脚,好像踢着了一样什么东西。我低头一看,原来是爱伦堡在机场送给我的那个布袋子。袋子里装的是什么,我一直没打开看过,要不是接过东西后,就直接上了飞机,估计我早把他的东西扔了。我弯下腰,皱着眉头打开了布袋子,张开口子向里面看。我发现里面装着两个圆面包,一听鱼罐头,两听炼乳以及七八个煮熟的土豆。

    看清楚是些什么东西后,我对爱伦堡的厌恶又少了几分。要知道如果在和平时期,这些东西根本不值什么钱,而在此时的列宁格勒,却比黄金更珍贵,这些东西起码可以救活好几个人的性命。

    我取出鱼罐头和一听炼乳,走到了科罗廖夫的桌前,轻轻地放在了他的面前,说道:“巴维尔叔叔,我这次来列宁格勒,没有给您带什么东西。这个就算我送您的礼物吧。”

    科罗廖夫看到放在他面前的鱼罐头和炼乳,连忙站了起来,有些慌乱地说:“丽达,这些东西还是你自己留着吧,要知道目前在列宁格勒什么都奇缺,没准啥时候你就能用上了。”

    “巴维尔叔叔,”看到他虽然口头推辞,但眼睛却一直盯着面前的罐头和炼乳没有移开,知道他是在客套,于是又把两样东西向他面前推过去了一点,“这是我送给您的礼物,请您无论如何都要收下。”

    见我一再坚持,他也就顺理成章地接受了,同时还再三向我道谢。

    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随即副官齐尔科夫少尉推门走了进来,他在门口站得笔直地向科罗廖夫报告说:“上校同志,希洛夫少将和旅政委希金来了!”

    “请他们进来吧!”

    当未来的两名上级走进房间时,我已经从坐着椅子上站了起来,戴好了军帽,规规矩矩地向两人敬了个军礼。

    科罗廖夫从桌子后走出来,和两人握手后,又开始向我介绍希洛夫少将和旅政委希金。个子高而廋,军大衣的菱形领章上缀着两颗金星的是希洛夫少将;另外那位戴着眼睛,中等身材的胖子,是旅政委希金。

    和两位上级的谈话很简短,他们又将刚才科罗廖夫对我所说的那些话重复了一遍,反复向我强调冰上运输线的重要性,这是除了空中交通线以外,列宁格勒唯一和外界保持着联系的地面交通线,是列宁格勒的生命之线,就算牺牲了性命也要保卫好她。

第二六六节 误会

    科罗廖夫和两人商议后,决定由政委希金同志陪我去上任。当我俩走出大厦时,我看见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在等待政委的吉姆轿车到来的时候,送我到斯莫尔尼宫的伊万诺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一看见我,他就快步跑了过来,还隔着老远,他就大声地喊道:“少校同志,我可等到您出来了。喏,这是您的行李。”

    我接过他手里的行李和突击步枪,对他笑了笑说道:“谢谢您,伊万诺夫中尉。让你在外面等了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这是我应该做的。”他说这话时,不自觉地瞥了一眼站在我身边的希金,然后说:“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我点点头,再次向他表示了感谢。

    他向我和希金敬礼后转身离去。

    中尉刚离开不久,一辆黑色的埃姆轿车缓缓地开到了我们的面前停下。轿车停稳后,司机打开车门迅速地从车后绕了过来,拉开后车门,请希金政委上车。

    我打算自己将行李放进后备箱的,没想到司机已经抢先接过了我手中额行李,打开后备箱放了进去。本来我想坐副驾驶位置的,结果坐在后排的希金招呼我说:“奥夏宁娜同志,你也坐后面来吧。”于是我弯腰钻进了车内,把枪抱在怀里,和希金并排坐在了一起。

    和吉普车相比,埃姆轿车的越野性能差了许多,司机在绕过路上出现坑洼地段时,不得不一再地放慢了车速,以至于从斯莫尔尼宫到湖边这段路程都开了将近一个小时。

    由于车窗上贴有特别通行证,所以一路上的检查站远远看见轿车开过去,就抬起栏杆放行了。离结冰的湖面还有几十米,前面又出现检查站,在车灯的照耀下,隐约可以看到检查站的栏木和一个积雪覆盖着的隆起的土屋式掩体。有两个穿着短皮大衣挎着冲锋枪的战士在栏木旁踱来踱去。

    我以为这个检查站会像前面的那些一样,老远就升起栏杆让我们通行。没想到车一直开到栏杆前一两米的地方停下为止,那两个执勤的战士还是不为所动。

    一名战士走到轿车左侧,弯下腰对司机说道:“有命令,拉多湖晚上一律禁止通行。”

    “喂,我说中士同志。”司机有些不悦地说:“我有任务,要马上送新指挥员到高射炮营上任呢。快点把栏杆升起来。”

    中士没有搭理他,而是走到希金政委所在的窗外,弯下腰轻轻地敲了瞧窗户,等希金将窗户摇下去后,才说:“指挥员同志,请出示您的证件。”

    “这是负责保卫冰上运输线的旅政委希金同志。”司机忿忿不平地说道。

    “中士同志做的对。”希金政委制止了司机继续发牢骚,解开短皮大衣的扣子,取出了自己的证件递了出去。

    执勤的中士接过他的证件,没有马上看,而是用眼睛看着我问道:“女指挥员同志,您的证件呢?”我喔了一声,马上从自己的挎包里掏出了自己的军人证,稍稍犹豫了一下,才递了过去。

    中士接过我的证件后,走到车前,弯下腰就着车灯的光线检查我们的证件。

    翻看了我们的证件后,那名中士突然站直身体,走过去和另外一名战士耳语了几句,然后转身向那个土屋式掩体走了过去,而剩下的那名战士则端起冲锋枪对准了我们。

    “这是怎么回事,把我们当破坏分子了吗?”司机推开车门就想下车和他理论。没想到那个战士拉动了一下枪栓,大声喊道:“马上回到车上去,否则我开枪了!”

    司机见上了膛的黑洞洞枪口指着自己,只好嘟囔着乖乖地坐回车里,并关上了车门。

    “政委同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对于这个意外,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所以不解地问坐在身边的希金政委。

    希金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这个检查站执勤的战士真是莫名其妙,看来明天要把他们的上级叫来好好地训一顿。”

    功夫不大,从土屋式掩体里跑出了七八个人,他们端着武器围了上来,将我们乘坐的轿车围在了中间。

    见到此情形,希金不禁愤怒了,他一把推开车门走了出去,大声呵斥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让你们的指挥员出来见我。”

    刚才那名中士放低了枪口走过来,对希金说道:“指挥员同志,我们怀疑您的车上有德国间谍,所以要暂时扣留你们,直到我们的上级到来为止。现在请您先回车上待着,否则我们会开枪的。”

    “莫名其妙,简直是莫名其妙。”希金骂骂咧咧地坐进车里,随手关上了车门。

    我怀抱着突击步枪,奇怪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里在琢磨:车上有德国间谍,会是谁呢,难道是我身边的希金政委吗?想到这里,我不由地悄悄把身体往旁边移了移。

    功夫不大,一辆满载着战士的卡车从我们的后面开了过来。开车的司机的技术很高,他停车时,把车头牢牢地顶住我们这辆车的车尾,以防我们会突然调头逃跑。

    战士们一个个从车厢里跳了出来,端着武器如临大敌般将我们的车围在了中间。等包围完成后,一名军官从驾驶室里走下来,虽然光线微弱,但我还是看清了这是一名上尉军官。见到自己的指挥员下车,中士马上迎了上去,将手中的证件递了过去,并朝着我们这个方向指指点点,好像是在向他的上级介绍情况。

    上尉看了一会儿证件,然后大步流星地朝我们走过来。他走到车的右侧,将后车门拉开,然后用严厉的口吻对我说:“女同志,请您下车。”

    我看着车外的这名上尉,冷冷地问道:“为什么?”

    上尉二话不说,伸手就去摸腰间的配枪。我怎么可能让他如愿,一抬手,突击步枪的枪管就抵在了他的咽喉上。他没有料到我会突然发难,已经摸到了枪套的手只能乖乖地停在那里不敢动弹。

    “库舍列夫上尉,”坐在我旁边的希金政委显然认识这名军官,他愤怒地吼道:“你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希金政委,是您吗?!”没想到上尉也认识政委,面对着我指向他的枪口,他哭丧着脸说:“我接到手下战士的报告,说在检查站截住了一辆载有德国间谍的轿车,所以才带人匆匆赶过来。”

    “胡闹,这里哪来什么的德国间谍。”希金怒不可遏地说:“先叫你的人把枪放下再说。”

    “放下,大家都把枪放下。”虽然上尉在我的枪口逼视下,不敢有任何过激的动作,但丝毫不妨碍他对自己的部下发号施令。

    看到保卫我们的那些战士都放低了枪口,希金才拍拍我的肩膀说:“奥夏宁娜同志,您也把枪放下吧,都是自己人,其中没准有什么误会。”说完,他推开车门就走了出去。

    见到危险已经过去,我也将枪口移开,并关上了保险,跟着希金政委下了车。

    希金从车前绕了过来,在上尉面前站定,神情严肃地问道:“库舍列夫上尉,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尉将一个证件递给了希金,有些激动地说道:“政委同志,您请看。这位女……女指挥员的证件有点问题。”

    希金接过证件,皱着眉头问道:“有什么问题啊?”

    上尉瞥了我一眼,见我神情平静地看着他,不像会再次突然发难的样子,才小心翼翼地向政委解释说:“政委同志,您看。她在军人证上的军衔是少将,可您看她现在佩戴的却是少校军衔。”

    听上尉这么解释,我才明白原来是一场误会。早知道会因为军衔引起误会,刚才在斯莫尔尼宫时,我就不急着佩戴军衔了。

    希金将证件递回给我,然后冷冷地哼了一声,说:“奥夏宁娜同志在调到列宁格勒以前,是第20集团军参谋长兼近卫第八师师长,她的少将军衔是斯大林同志亲自晋升的。后来因为出了点意外,才重新成为少校的。”

    听到斯大林同志曾经亲自晋升的,周围毫无意外地发出了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原本被最高统帅晋升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而此刻被降职的我,只能报以连连的苦笑。

    希金训斥着站在自己的面前的库舍列夫上尉:“就因为军衔和证件上的不符,就被你们当成了德国间谍,要是今天不是我亲自送奥夏宁娜少校去防空营上任的话,估计她就会被你们当成间谍抓起来枪毙吧!对于今天执勤的两名战士,一定要严肃处理,如今普耳科沃高地正缺少人手,就把他们派到那里去吧!”

    对于希金的呵斥,上尉只好诺诺地答应着,不敢有丝毫的辩解。

    希金骂完了上尉,拉开车门又坐进了车里,并招呼我也坐了进去。

    原本围住我们的战士们让到了路的两边,抵住我们车尾的那辆卡车也往后退了几米。库舍列夫上尉亲自跑到栏杆前,把栏木短的那一头用力一压,栏木便慢慢地向上升了起来。

    看到栏杆已经升起,司机一踩油门,汽车又向前开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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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七节 走马上任 故人重逢

    离开检查站后,有很长的工夫,车里都没有谁开口说话,轿车默默地向前行驶着。

    我无意中一抬头,从后视镜里看到司机在莫名其妙地微笑着。便忍不住奇怪地问道:“司机同志,您在笑什么啊?”

    “少校同志,您真的很了不起。”司机出人意料地回答说:“真没想到您还曾经当过将军,而且还是我军历史上独一无二的女将军。”

    我苦笑了一声回答说:“什么女将军?!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现在只是一名少校。”说完我扭头看着旁边的希金政委说:“政委同志,为了避免再发生类似的误会,您看能否为我尽快地更换军人证?”

    政委听完我的话,点点头表示了同意。

    我好奇地从车窗向黑暗里张望,可是除了车灯照亮的前方一小块区域,其它地方都是黑乎乎的,看不到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本想问问希金,却发现他正在闭目养神,于是转而问司机:“司机同志,我们还有多久能到达拉多加湖。”

    “少校同志,我们已经在拉多加湖上行驶了。”司机头也不回地说道。

    汽车在拉多加湖的冰上又行驶了几分钟,刺骨的寒风不时地吹进车内来。我被冷得浑身发抖,连牙齿也打颤起来。心里不禁在想,我坐在车里都被冻成这个德行,那些待在冰上执勤的士兵,又是怎样受得住这样的严寒啊?

    我四处查看,好不容易才发现寒风是从政委那边没关严的车窗吹进来的。有心想让政委把车窗摇上去吧,又不好意思打扰正在闭目养神的希金。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政委睁开了眼睛,也四处张望着说:“怎么回事,车里怎么这么冷啊?寒风是从哪里吹进来的?”

    我抬手指了指他身边的窗户,说:“政委同志,是您那边的窗户没关严。”

    听到我这么说,他连忙摇动手柄,将车窗关严。车窗一关好,寒风不再往里灌,我顿时感觉车内暖和了许多。

    “奥夏宁娜同志,”他关切地说道:“真没想到这湖上会这么冷,你可要注意保暖啊,要是被冻伤就麻烦了。”

    我点点头,刚想说谢谢,突然看到了旁边高射炮装置的轮廓,更准确地说,是看到了挺耸的炮筒,因为其余部分被用雪堆成的胸墙挡住了。一尊尊高射炮耸立交用雪筑成的胸墙,后面在远处闪现了一下依稀可辨的帐篷,我想,那里大概是高射炮兵住宿的地方了。

    我指着外面问道:“那里就是我们要去目的地吗?”

    政委朝车窗外望了望,然后问开车的司机:“那里是女子高炮连的宿营地吗?”

    司机将车稳稳地停了下来,回答说:“是的,政委同志。我们到目的地了。”

    我们三人从车上下来,司机自告奋勇地在前面为我们当向导,沿着那些遮挡着高射炮的胸墙,抹黑往帐篷的方向走。

    “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前面突然传来一个女兵警惕的声音。

    突兀出现的声音把我们三人都吓了一跳,我本能地把突击步枪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还差点扣动了扳机。

    在短暂的沉默后,司机迎了上前,大声地说:“不要紧张,战士同志,我们是专门来找你们指挥员的。”

    “喂!”虽然听到司机这么说,但是对面的声音还是显得有些紧张,“你们都站住,离我们的军事装备远一点,不许过来,否则,否则我就要开枪了。”

    我听出对方是个执勤的哨兵,顿时松了一口气,我放低枪口,朝她的位置慢慢走了过去,同时开口说道:“战士同志,你不要紧张。我叫奥夏宁娜,是你们高炮营新任的营长,我到这里来是找你的指挥员的。”

    听到了我的声音,对方好像安心了一些,然后怯生生地说:“那其他人站在原地不想动,就你一个人慢慢地走过来。”

    我扭头对希金和司机说了声:“政委同志,你们先留在这里,我过去看看。”然后提着突击步枪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我走到了离那个女兵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见我停止了前进,执勤的女兵摁亮了手电,在我的脸上晃了晃,然后听见一个干巴巴的声音报告说:“报告指挥员同志,战士克拉斯信娜正在执勤,听候您的指示。”

    “继续执勤吧。”说完这句话时,我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接着问:“你们连的指挥员在哪里?”

    她向后方二十来米外的一个透出灯光的帐篷一指,说道:“指挥员同志,连长和指导员都在那个帐篷里。”

    “好了,我知道了。你继续执勤吧。”

    “是!”克拉斯信娜响亮地答应一声,又端起枪在高炮阵地前来回地走动起来。

    我招呼希金和司机过来,然后一起往那个帐篷走去。

    走到帐篷外,司机想掀开帘子进去,被我一把拦住了。我站在帐篷外,礼貌地问道:“可以进去吗?”

    帐篷里先是一片沉默,随即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进来吧!”

    我掀开布帘率先走了进去,政委和司机紧随其后。

    帐篷里有两名女军官,都没戴军帽,正对门坐的是有着一头金黄色头发的指导员,而另外一位背对着我们坐的军官,虽然看不见她的军衔,不过应该就是女兵连长了。

    那名年轻的指导员看见我们进去,连忙站起来,向我们几人敬了一个军礼,向希金干巴巴地报告说:“报告旅政委同志,女子高炮连指导员奥尔洛娃向您报告,听候您的命令。”

    背对我们坐的那名女军官也站了起来,她是个身材修长的年轻女性,胸前别着一枚勋章,黑发纹丝不乱地在脑后挽成光滑的发髻,她也冲我们敬了个军礼,同时她严肃地报告说:“报告政委同志,女子高炮连连长基里亚诺娃中尉向您报告,听候您的指示。”

    希金政委还了个军礼,然后向她们介绍站在旁边的我:“姑娘们,你们好!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奥夏宁娜少校,新任的第二高炮营营长,以后你们就归她指挥。”

    克拉斯信娜首先向前和我握手,礼貌地说道:“您好!少校同志,很高兴见到您!”

    而站在我面前的基里亚诺娃中尉,却好像中了什么魔咒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瞧着我,嘴角不断地抽动着,那表情就好像见到了什么久别重逢的亲人似的。

    她身边的克拉斯信娜轻轻拉拉她的衣角,悄悄提醒她说:“喂,连长同志,您怎么了?”

    基里亚诺娃中尉突然扑上来紧紧地抱住了我,激动地喊道:“是你吗,丽达?亲爱的,我一直都以为你牺牲了,没想到你还能活着。这真是太好了!”

    刚被中尉抱住时,我还愣了一下,但听到她对我的称呼以及所说的话,我立即就想起她就是担任171会让所女子高炮排副排长的那位基里亚诺娃。当时她还是个中士,没想到几个月不见,她也当上了军官。

    没想到居然在这里会遇到了一个熟人,而且还是在刚穿越时就认识的熟人。当我也紧紧地抱住她时,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忍不住一个劲地淌了下来。

第二六八节 叙旧

    当我紧紧搂住基里亚诺娃的时候,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刚认识她时的那些情景。

    那天我才变身为丽达,拖着受伤的身躯,竭力保持着清醒,跟在排成一行的俘虏,和押解俘虏的准尉后面,摇摇晃晃地向前走着。

    艰难地涉过了小河。就快走出森林了。我觉得自己越来越疲惫,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但是又不敢停下脚步,因为我知道一旦倒下,我就再也爬不起来啦。唯一能做的就是跟着前面的准尉,继续向前走,一直走到目的地为止。

    沉寂的森林里,只有沉重的步伐响着。

    这里的黎明静悄悄。

    突然,从四周的森林中,山丘上,河畔冒出无数的红军战士。他们呼喊着向我们涌来。冲在最前面的,除了瓦斯科夫准尉的顶头上司罗斯托夫少校,还有另一位女兵,也就是守卫171会让所的高炮连副排长基里亚诺娃中士,两人见我们这支追击德军的小分队迟迟未归,所以特意带着大部队,来森林里搜寻我们了。

    我记得刚向罗斯托夫少校报告完战果,就晕倒了。

    等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是躺在一个临时扎好的担架上,几个男战士正抬着我行进在茂密的森林里,而副排长基里亚诺娃中士紧跟在担架旁边,边走边偷偷地抹着眼泪。

    “基里亚诺娃,”我刚用虚弱的声音叫了她一声,她马上就弯下腰抓住了我右手,关切地问我:“丽达,你感觉怎么样了?”

    “我不会死掉的,我死了,谁来照顾我的妈妈和儿子阿利克啊。”虽然这话不是我想说的,但我却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看来丽达的身体在目前还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基里亚诺娃一边点头一边擦着泪水,安慰我说:“丽达,不会的,不会的,你一定不会死的。再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能回到驻地了。”

    后来我和瓦斯科夫被少校安排人手送到了列宁格勒的军医院。等我伤好以后,再打听准尉和女兵们的下落时,才知道171会让所已经被德军占领了,防守附近的部队也被打散,从此就和她们彻底失去了联系。没想到,今天会在拉多加湖上的女子防空连的帐篷里,见到了我昔日的老上级,真是让我喜出望外。

    “连长同志,”旁边的那名指导员打断了我的回忆,她扯了扯基里亚诺娃的衣角,小声地提醒说:“连长同志,旅政委同志还在这里呢。”

    我和基里亚诺娃分开后,趁她还在抹眼泪,整理着装的时候,我先稳定住自己的情绪,歉意地对希金解释说:“对不起,政委同志,请您原谅。我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基里亚诺娃同志。她以前曾经当过我的排长,后来我在战斗中负伤并被送往列宁格勒的医院后,就和她彻底失去了联系。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遇到她,所以我的一时失态,还请您能谅解。”

    希金呵呵一笑,说道:“老战友重逢,这是好事啊。反正已经把你送到目的地了,这里没我啥事了。我就不耽误你们叙旧了,这回城里去了。”

    “政委同志,”基里亚诺娃挽留他说:“天黑了路不好走,您就在我们这里歇一晚上吧。正好旁边有一个空帐篷,您今晚就和司机同志住到那里去吧。”

    政委看了看表,摇头说:“不用了,现在才刚八点,这个时候往回赶,时间正好合适。”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司机居然不在,刚想问问政委,司机已经一撩帘子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我的行李。他把行李把地上一搁,说道:“少校同志,我把您的行李取来了。”没等我回话,他又掉头对希金说:“政委同志,车还没有熄火,我们现在出发吗?”

    希金点点头,说道:“好的,我们走吧。”临别又和我们一一握手,然后才撩开帘子和司机一同离开。

    等到政委他们走了以后,基里亚诺娃拉着我到桌边坐下,好奇地追问道:“丽达,这几个月你都到哪里去了,怎么一点音信都没有?”

    指导员奥尔洛娃也附和着说:“是啊,丽达,你就给我们讲讲吧。我经常听连长同志提起你,听她讲你打下过德军飞机,又曾经跟着瓦斯科夫准尉,去追击潜入我军后方的德国鬼子。完成任务归来时,你负了重伤,被送往列宁格勒的医院后,她就彻底失去了你的音信。”

    我微微一笑,岔开话题说:“这个说起来话长,我待会儿再慢慢给你们说。排长同志,我在医院养好伤后,曾经托伏罗希洛夫元帅打听过你们的下落,结果得到的消息是:171会让所被德军占领了,不光你们和瓦斯科夫准尉没了音信,就连负责指挥我们的罗斯托夫少校也下落不明。你能告诉我,在我住院的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伏罗希洛夫元帅?”指导员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我,有些吃惊地问道:“你居然见过元帅同志本人?”

    “是的。见过还不止一次。”我淡淡地答道,心说要是你知道我连斯大林本人也见过,估计你马上就会激动地晕倒过去。

    基里亚诺娃把一杯热茶推到了我的面前,然后开始讲述发生在我离开171会让所的故事:“你和瓦斯科夫准尉被送往列宁格勒的医院后不久,德军又发起了新的攻势。虽然我们的战士顽强地战斗着,和敌人寸土不让地争夺着,但还是没能阻挡住他们的进攻。罗斯托夫少校所在的铁路枢纽站被德军攻占后,有差不多一个连的战士,突出了敌人的重围,护送着受伤的少校退到了171会让所。结果德军尾随而至,和我们展开了激烈的战斗。由于寡不敌众,经过半天的战斗,除了我和几名战士从湖上逃出了包围圈,其余的战士,包括罗斯托夫少校全部壮烈牺牲。……”

    看到基里亚诺娃回忆往事时满脸痛苦的表情,我轻轻地拍拍她的手背,低声地问道:“你知道瓦斯科夫准尉的下落吗?”

    她先是本能地摇摇头,然后又使劲地点点头。她这种矛盾的表情把我搞糊涂了,我奇怪地问:“准尉同志的情况,你究竟知不知道啊?”

    她顿时显出窘迫,神情有些慌乱,霍地站了起来,回答我说:“我曾经听到过一些有关他的消息,但是无法确定真假。”

    “不管是真是假,说来听听吧。”说实话,我对自己穿越后见到的第一个人的下落,还是非常关心的。

    “有人说准尉同志从医院出来后,被调到了一支临时组建的部队里,参加了保卫普耳科沃高地的战斗,已经在战斗中牺牲了。也有人说,准尉同志出院后直接前往了铁路枢纽站,参加了那里的战斗,在大多数的部队突围后,他也突出了重围,参加了游击队。”

    虽然没有从基里亚诺娃的嘴里知道瓦斯科夫的确切消息,但是我的心还是放下了,因为在小说的结尾,准尉同志还去找到了丽达的儿子,并将他抚养成人。此刻瓦斯科夫虽然下落不明,但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活得好好的。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我又听见奥尔洛娃的声音:“少校同志,要知道你以前曾经是连长同志的部下,而如今你已经是少校军衔了,其中一定有很多传奇的经历,还是给我们讲讲你的故事吧。”

    “是啊,丽达。”基里亚诺娃也跟着说:“才短短的几个月不见,你居然已经当上了少校,其中一定有很多故事,就讲给我们听听吧。”

    看到盛情难却,我也只好咳嗽一声,开始向两人讲述起我的故事来。

第二六九节 突然冒出来的“邻居”

    我在莫斯科的经历堪称是传奇,只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在短短的几个月内,就从一名小小的下士,升迁到了少将级别,甚至还直接指挥着一个主力师。在整个讲述过程中,我都是用平淡的口吻,平铺直叙地讲述了自己的故事,没有丝毫的艺术加工。我所经历的一切,对不知情的外人来说,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据实回答已经会让人觉得牛皮吹上了天,如果再添油加醋的话,就更难以令人置信。

    虽然两人早就猜想我在莫斯科的经历不一般,但真正听我讲述时,还是不时地发出惊叹声。特别是听到我受到了斯大林的接见,奥尔洛娃更是像个不懂事的小女孩那样兴奋地尖叫了起来。

    但是我并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们,一些我觉得无关轻重的事,就一言带过,而奇怪的地铁列车、弗洛宁工程师这些方面的东西,我就压根没有向她们提起,毕竟这样的机密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知道的,哪怕就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也一样。

    在我讲述的过程中,奥尔洛娃起身往放在帐篷一角的取暖炉里添过两次焦炭,还不时地为我俩的茶杯里续上热茶。因为帐篷里有些热,于是我起身脱掉了外面的军大衣,露出了穿在里面的军装。

    胸前挂着的勋章被两人看到,又是一阵惊呼声。基里亚诺娃视线从勋章上转移到我的脸上,好奇地问:“丽达,你能再给我们讲讲你是如何获得这几枚勋章的吗?”

    虽然我感觉她把我当成了故事大王,但勋章的事情还不得不说。于是我指着其中一枚红旗勋章,对她俩说:“这枚红旗勋章,是我在十月革命节前夕获得的,和我同时获得勋章的,还有我当时的搭档克罗奇科夫指导员。我们还一起率领部队参与了第二天在红场进行的阅兵,可惜不久他就在保卫沃洛科拉姆斯克的战斗中牺牲了。”

    “克罗奇科夫?”基里亚诺娃把这个名字重复了一遍,皱着眉头努力地回想着她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好熟啊,我似乎曾经听谁说过。”

    “连长同志,这个名字您当然熟悉了。”一旁的奥尔洛娃提醒她说:“您难道忘记了,在两个月前,上级曾经号召我们向他学习。说他率领28名战士,顽强地阻击德军坦克部队的进攻,最后全部壮烈牺牲。他当时喊出的口号:俄罗斯虽大,但是我们已经无路可退,因为后面就是莫斯科。这可是我们人人都记得的名言啊。”

    经她这么一提醒,基里亚诺娃顿时恍然大悟:“是啊是啊,还真有这么回事。指导员同志,你不说的话,我还真想不起来。”随即又用羡慕的眼神看着我说:“丽达,我真羡慕你,居然和这样了不起的英雄做过搭档。”

    我不想老是和她俩不停地说我自己的事情,于是努力岔开话题问道:“基里亚诺娃,给我说说部队的情况吧。”

    基里亚诺娃把目光转向了奥尔洛娃,说道:“还是让指导员同志来向你介绍情况吧。”

    奥尔洛娃点点头,说道:“我先来说说冰上运输线的重要性。也许你在莫斯科也听说过,列宁格勒因为围困,遭受了饥荒,有成千上万的人被饿死。”说道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留意着我的表情变化,见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才继续说下去。

    其实我点头,并不是像她所想象的那样,知道列宁格勒因被德军围困,而有成千上万的市民被饿死的事,并不是在莫斯科听别人说的,而是在后世的历史书上所了解到的。

    “战争爆发后,根据居民疏散委员会的会议。城里的小孩和老人,无论如何应该送出城市去。不光是为了拯救他们的生命,不让他们受饥挨冻,同时也是为了使城市摆脱‘吃闲饭的人’,因为现在每一块面包都是非常珍贵的。

    疏散那些没有必要留在前线城市的,同时疏散那些专家,没有他们,战争爆发不久就开始迁到东部去的一些列宁格勒的工厂企业就难以开工。起先人们是从铁路出去,后来是从拉多加湖上走。但是自从拉多加湖开始结冰而航运停止以后,疏散工作就暂时停顿了。

    如今开辟了冰上运输线后,这项疏散工作就正式恢复了。……”

    我端起面前以前有点微凉的红茶喝了一口,说:“接着说下去。”

    “最初保障拉多加湖冰上运输线的安全运输的,有四个筑路团,三个独立的桥梁建筑营,两个工人营和两个独立的工人连。后来为了确保冰上运输线的安全,方面军派出了一个步兵团。除了在拉多加湖两岸和捷列涅茨岛上集中了强大的高射炮兵;同时在冰上,每隔三公里架着轻便的速射炮,每隔五百米架着多枪筒的高射机关炮。方面军的和海军的飞机在拉多加湖附近进行昼夜不停的空中巡逻。”

    等奥尔洛娃说完,基里亚诺娃又补充说:“由于我们所处的地段是德军飞机轰炸的重点,所以前两天我连移防到了这里。”

    ……

    时间在我们的聊天中不知不觉地过去,直到帐篷外面骤然响起的一个声音才打断了我们的对话。“可以进来吗?”

    “是炊事班的战士。”奥尔洛娃向我解释了一句,然后冲着外面大声地说:“进来吧。”

    外面站着的人把门帘一掀,弯腰钻进了帐篷。我看清是个单手端着托盘的女战士,中等身材黑头发,也许是经常在厨房里闻油烟的缘故,看起来有点胖乎乎的。她挺直了身体向我们报告说:“指挥员同志们,早餐准备好。”

    “放桌上吧。”基里亚诺娃淡淡地说了一句。

    女战士答应一声,走了过来,正要把盘子放下时,突然尖叫了一声,把我们吓了一跳。她兴高采烈地大声叫道,将盘子搁在了桌上,随即腾出两手向我伸了过去。

    对于她的失态,我们几人都不约而同地愣住了,搞不清楚她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表现。

    “丽达,你不认识我了?”女兵兴奋地问道。

    我仔细地看了看面前这个女兵,感觉确实没有见过,只能尴尬地笑着摇了摇头。

    “柳达同志,你这是做什么?”奥尔洛娃严厉地问道。

    柳达没有打量她,而是使劲抓住我的手摇晃着说:“丽达,你真的想不起来了?我们是邻居啊,在波奇诺克,我和你妈妈是邻居。”

    听到她提起波奇诺克这个地名,我知道她说的十之八九是真的。也许真的丽达和她曾经是非常熟悉的邻居,而我这个冒牌货却对此一无所知。为了掩饰自己的惊慌,我故作恍然大悟地样子说道:“原来是你啊,柳达。你看看,你穿了军装我都认不出来了。”不等她答话,我又接着问:“你知道我的妈妈和孩子怎么样了吗?”真正的丽达曾经拜托我照顾她的孩子,我正好趁这个机会打听一下他的下落。

    “波奇诺克失守前,你妈妈已经提前离开了那里,目前她带着孩子正住在涅瓦河边的一座公寓里。待会儿我回去找找地址,找到了就交给你。”

第二七〇节 保卫“生命之路”(一)

    当从柳达的口中,得知了丽达的妈妈和儿子的消息后,最开心的莫过于基里亚诺娃。虽然在171会让所时,她曾经和真正的丽达是冤家对头。但在战场上是最容易培养出友谊的,丽达在几次防空战斗中的杰出表现,让两人的关系便逐渐变得融洽,虽然说不上什么生死之交,但看到丽达身负重伤时,她会忍不住伤心难过。

    此刻她是真心为丽达感到高兴,没想到我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冒牌货,她兴奋地说:“丽达,既然知道你妈妈和儿子的下落,你应该马上去看看他们。”[.]

    我双眼看着坐在对面的她,微笑着摇摇头,说道:“亲爱的,我也很想去看看妈妈和孩子,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少校同志说得对!我们目前的主要任务是保卫冰上运输线,你可以等待空闲的时候再回城里去看看。”站出来支持我的是指导员奥尔洛娃,她抬手看了看手表,接着说道:“已经七点了,趁天还没有亮,你还可以抓紧时间睡两个小时。”又冲着基里亚诺娃说:“连长同志,我先出去查查哨,你也抓紧时间休息吧。”说完,戴上帽子拉着柳达一起离开。

    帐篷的地上铺着两个床垫,她指着其中一个告诉我,说:“丽达,你就睡这里吧。”

    和两人聊了一夜,我此时还真有点感觉犯困,也没和她客气,直接就躺了上去,并将自己的军大衣盖在身上。刚想闭眼睡觉时,突然想到待会儿还要和另外两个连的连长见面,便叮嘱基里亚诺娃说:“亲爱的,我就睡两个小时,待会儿记得叫我啊。”

    “好的。”她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一声,也正想躺在和我并排的那个床垫上。突然她好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叫了一声,把刚闭上眼睛的我吓醒了。我有气无力地问她:“亲爱的,你又怎么了?”

    “丽达,我才发现你居然没有手表。”

    “我一直就没有。”原来是她是为了这个事情啊,真是大惊小怪的,我裹紧了盖在身上的军大衣,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没想到她居然放弃了睡觉的打算,蹲在了我的身边,轻轻地摇晃着我说:“丽达,我这里有只多余的手表,就送给你吧!”说着她就将我的手从大衣下面抓了出来。

    睁开眼睛,我发现自己的手腕上已经多出了一只黑色漆皮表带的男式手表。我非常奇怪她为什么会有男式手表,难道是她的情人送的?于是好奇地追问道:“亲爱的,这手表是哪里来的?如果是你的追求者送的话,我就不能要。”

    “不是的,是从一个被打死的德国军官身上摘下来的。我这里也有一只同样的。”说着,她还抬起手腕让我看了看那只款式相同的男式手表。

    让我戴死人的东西,这个我心理上有点接受不了,但要直接拒绝的话,我怕惹基里亚诺娃不高兴。于是我故意说:“德国鬼子的脏东西,我才不要呢。”说着抬起另外一只手,想要把手表取下来。

    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说道:“丽达,我是看到您没有表很不方便。要知道措挥员没有表可没法指挥打仗呢。戴着吧,等到有了合适的新手表,你再换掉吧。”

    既然基里亚诺娃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再推辞的话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于是我只能半推半就地接受了她赠送给我的这个礼物。

    在我再次闭眼睡觉前,我吩咐她给另外两个连的连长打个电话,让他们天亮以后过来报到,顺便向我汇报一下他们那里的布防情况。

    向她交代完该交代的事情后,我又闭上眼睛睡觉,这次因为没有她的打扰,我很快就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当奥尔洛娃把我叫醒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旁边床垫上躺着的基里亚诺娃早已不知去向,我抬手看了看她送给我的手表,指针已经指向了十点,而两位的两个高炮连连长却迟迟未能赶来向我报道。

    我撩开帘子走了出去,在适应了外面的光线后,我总算看到和昨晚不一样的场景。结冰的湖面上并非是一望无垠的开阔地,除了中间的这条运输线,周围到处都是大小不一的冰山,而帐篷、取暖棚等等,就设在这些冰山中间。

    向包围圈里前进的,是一辆又一辆满载着城市里急需的粮食和物资的卡车。而反方向却是步行的长队,在这条长长的队伍里,不光有各色各样的居民,也有成建制的军队。

    排着队徒步越过拉多加湖的战士们走得相当慢,看样子,这场饥饿不仅使城市里居民虚弱了,同时军队也没有逃脱相同的命运。但是当他们看到迎面驶来满载着袋子盖着帆布的汽车的时候,所有的人才显然活跃起来,兴高采烈地喊道:“粮食运来啦,粮食!……”

    “丽达,”基里亚诺娃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我的身边,看着在冰上行走着的人们,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说,你的妈妈和儿子,会不会也在这些疏散到包围圈外面去的人群中间?”

    “也许会吧!”我不太确定地回答道,同时心里在暗暗地打算,等柳达把地址给我后,我一定要抽空到车里去看看丽达的妈妈和儿子,也算我帮她了一个心愿吧。

    正在想的时候,忽然远处有人在高声喊叫,因为隔得太远,外面的风又太大,压根听不见他喊的是什么。我旁边的基里亚诺娃推了我一把,见我注意她的时候,神情严肃地说:“丽达,是战斗警报!德军的飞机又来轰炸了。”

第二七一节 保卫“生命之路”(二)

    飞机引擎的轰鸣声从西南方向传来,最初是微不可闻,接着是越来越大,当声音清晰可辨时,远处的天空出现了三个小黑点。

    由于发出了战斗警报,女高射炮兵们纷纷从帐篷里跑出来,跑向了自己的炮位。[.]

    “隐蔽,快隐蔽!”还站在我身边的基里亚诺娃冲着路上的行人和车辆高声地喊叫起来。她的喊声提醒了我,在这种时候,我应该做的是帮助疏散交通线上的人流,而不是站在路边无所事事地发呆,于是也跟着她大声地喊了起来。

    除了我俩在大喊的同时,路上还出现了几个穿短皮大衣,戴着棉军帽,手臂上戴着红袖套,手里拿着红绿两色小旗的战士,据我猜测他们应该是负责指挥交通的吧。在他们的指挥下,一辆又一辆满载着粮食的卡车,离开道路开进了冰山之间。步行在路上着军民也迅速地躲避到了路的两侧,原本熙熙攘攘的道路顿时变得空荡荡的。

    此时天空中的三个黑点已经清晰可见,基里亚诺娃喊了一声:“是战斗机。”然后转身就往后面的防空阵地上跑。

    三架敌机接近后,最左边的一架飞机侧翻着俯冲了下来,开始对冰上运输线行驶着的车辆和还来不及隐蔽的人群进行扫射,而另外两架则继续向前飞行,去寻找新的目标。

    在我右前方七八十米的地方,有辆满载粮食的卡车好像抛锚了,有几名负责指挥交通的战士正在后面拼命推车,看样子是想尽快把车推到安全的地方去。敌机俯冲着投下了一枚炸弹,落在离卡车不远的地方爆炸。被爆炸的气浪掀起的冰块和湖上从空中落下后,推车的战士中有两三个晃了晃身子,就软软地倒了下去,流出的鲜血染红他们身体下面的冰面。

    看到另外的战士放弃了推车,摘下背上的步枪,瞄准已经向上拉升的敌机扣动扳机时,我第一反应是掉头往炮位跑,因为能有效对付空中敌人的武器,还是只有高射炮。

    绕过雪墙,看到了九门一字排开,中间间隔十米的85毫米高射炮。每门高射炮旁都有女兵在忙碌,有忙着瞄准的,有忙着装弹的。而基里亚诺娃正端着一副望远镜,在观察敌机的高度和位置,不停地向站在一旁的奥尔洛娃报告着各种数据及下达相应的命令。而奥尔洛娃准确无误地将连长的命令通过旁边的通讯员,及时地传达到每个炮位。

    当基里亚诺娃下达了开火的命令后,九门高射炮次第开火,炮弹在平飞的敌机四周爆出一朵朵烟雾,但却无一中的。

    见到所有的炮弹都打空了,基里亚诺娃顿时声嘶力竭地喊道:“重新装填炮弹,再来!”

    当女兵们装填炮弹时,我的目光越过雪墙,望向那群正举着步枪向飞机射击的战士们。只见那架敌机在空中转了一个弯,又向他们尖啸着俯冲下来。两条机载机枪子弹连成的尘线从他们中间穿过,几名战士顿时被打得血肉横飞,倒伏在了卡车的四周。

    此时基里亚诺娃又下达了第二道命令:“目标600,开火!”

    又是一轮齐射,但依旧被狡猾而又经验丰富的德军飞行员躲了过去。他发现了我们高射炮所在的位置,在空中调了一个头后,直接俯冲了下来。

    由于俯冲的角度不对,他投出的炸弹从防空阵地上飞了过去,命中了几十米外冰山中间的一个没人的帐篷,被炸塌的帐篷顿时燃烧了起来。

    德军飞行员再度把飞机拉高,躲过了女子高炮连的第三轮射击,在高空调整了一下角度后,再度俯冲了下来,用机载机枪对阵地进行扫射。

    子弹打穿了雪墙,四号炮位的一名女兵刚从箱子里捧起一枚炮弹,就不幸被子弹击中了,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仰面倒在了雪地上,手中的炮弹落在了冰面上。周围几名战友马上围了上去,其中一名牛高马大的女兵把她搂在怀里,大声地喊着她的名字。

    我看情形不对,连忙跑了过去,喝止她们:“姑娘们,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回到你们的岗位上去继续战斗!”

    那名抱着尸体的女兵看了看我,默默地放下了她牺牲的战友,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其余的女兵也跟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我捡起地上的炮弹,朝其中一名女兵递过去,大声地说道:“姑娘们,不要难过,杀害你们战友的法西斯匪徒还在天上,你们把它打下来,这样就可以给你们的战友报仇了!”

    刚才抱遗体的女兵,用仇恨的目光死死盯着再度俯冲的敌机,大声地喊道:“快装弹,我们要为列娜报仇!”炮弹刚填进炮弹,还没有得到基里亚诺娃的命令,她就迫不及待地拉动了炮绳。

    呼啸而出的炮弹擦着机身飞了过去,在它的后方不远处爆出一团烟雾,将飞行员吓了一跳,连忙拉起了机头,朝远处飞去。

    “全体都有,停止射击!”这时传来了奥尔洛娃的声音。

    “为什么?”牛高马大的女兵大声地质问着。

    “我们的战机来了,再打,容易出现误伤!”这时基里亚诺娃走了过去,向女兵们解释了自己的命令。

    此时,两架银色的战斗机,从我们的上空掠过,向刚才轰炸扫射我们的敌机追去。

    “连长同志,您看,列娜牺牲了!”女战士说完紧紧抱着头蹲在地上,流着眼泪嚎啕大哭起来。

第二七二节 保卫“生命之路”(三)

    透过被打坏的雪墙望出去,我看见抛锚卡车那里正聚集着一群人,而且还有更多的人正从四面八方朝那里狂奔而去。我顾不得牺牲的列娜和安慰那位悲痛欲绝的女兵,对身边站着的基里亚诺娃喊了一声:“带上几个人,跟我来!”然后率先向卡车跑过去。

    我们很快跑到了卡车前,因为刚才敌机的扫射,车旁的冰块破碎了,黑黝黝的水在沉重的卡车的重压下,漫上了冰面。刚才牺牲的那些战士遗体,已经移到了十来米外,整齐地摆放在了路边。此刻几十个短皮大衣和军大衣的战士,正在拼命地推动那辆装满了粮食的卡车,想尽快地把车从即将沉入湖中的危险里解救出来。[.]

    基里亚诺娃和跟来的几名女兵也想加入推车的行列,却被我制止了。刚才我过来时已经发现司机牺牲在了驾驶室里。从引擎盖上硕大的弹孔来看,这辆车也没再发动起来的可能。而且为了推车,太多的人围在了卡车的周围,不堪重负的破碎冰面正在下降,人们已经站在没到脚踝的水里了。我心中明白了,再这样下去,他们脚下的冰随时会碎裂,那时,他们就要跟卡车一起沉下去,沉到黑黝黝的冰窟里去。所以我在制止了女兵们上前帮忙的行动后,大声地喊道:“停下来,快点停下来!”基里亚诺娃虽然不知道我这样喊的目的,但出于对我的信任,还是提高了嗓门帮我喊。女兵们也有样学样地喊了起来。

    女兵们的声音让正在忙碌的人们停了下来,其中一个佩戴着少尉军衔的指挥员,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哗哗地涉过那溢到冰上的水,走到了我的面前,敬了个军礼后,礼貌地问道:“少校同志,您好!我是交通指挥员米杜奇少尉,请问为什么让大家停下来?”

    我指了指他脚下越来越深的水,不客气地说道:“少尉同志,不知道您留意没有,假如再多几个人来帮你们推车的话,脚下冰面就有破裂的危险,这样你们所有的人就会一个不剩地和卡车一起沉到湖底去。”说完这话,我向那些还围在卡车旁的战士们挥挥手,大声地说:“战士同志们,大家别都挤在这里,先站到一边去。”

    “可是,少校同志!”少尉用哀求的口吻说:“车上都是粮食啊!都是无价之宝的粮食啊!我们可没有权利眼睁睁地看着这车粮食沉到湖底去。”

    “是啊,少校同志!我们就是牺牲了性命,也要把粮食保护好!”不远处有名战士听见了我和少尉的对话,大声地为少尉辩解。

    有了个带头的,马上就有一群人跟着说:“是啊,指挥员同志,只要能保护好粮食,我们不怕牺牲!”……

    见到大家群情汹涌,我连忙抬起双手向下压了压,高声地说:“安静,大家都安静,好好地听我说。”由于老毛子的军队里等级森严,虽然很多人对我不满,但是我此刻是在场人员中军衔最高的,听我这么一声,大家马上就安静了下来。

    等到没有人说话了,我才开始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米杜奇少尉!”

    “在!”

    “这辆卡车刚才在德军的空袭中被打坏了,估计是没法开了。你马上去前面找一辆卡车来,用牵引绳来把这辆车拖出来。”

    “是!”少尉答应一声,快速地跑步离开。

    “基里亚诺娃中尉!”

    “营长同志,我在这里!”基里亚诺娃连忙上前一步答应我。

    “你看看,因为这辆卡车挡路的缘故,整个交通都中断了,出城的部队和平民堵塞了交通,挡住了进城车队道路。你马上带着女兵们疏散人群维持秩序,让交通恢复正常。”

    “是!保证完成任务。”

    最后我才对那些还站在卡车周围的战士们下命令说:“好了,下面该轮到你们了。听我的命令,车厢里去两个人,把车上的粮食卸下来。”

    战士们轰然答应,随即有两个身材魁梧的战士登上了车厢,爬上堆积如山的粮食口袋上。“车下的战士排成一行,将车上卸下的粮食传递到路边去。”

    那两名战士各抓起一袋粮食就往下扔,没想到不少口袋在刚才的扫射中被打破了,他们扔的就是其中两袋,顿时漫天飞舞起白色的面粉,迷住了车下不少战士们的眼睛,有些脾气暴躁的人顿时冲着车上的战士大声呵斥。

    “安静,都给我安静下来!”我见场面有些失控,于是又大声地对着排成一行的战士们吼了起来,等他们重新安静下来后,我才对车厢里的两名战士说:“战士同志,车上有不少的口袋,被刚才的德国飞机打坏了,你们先卸那些没坏的口袋。”

    车上的两名战士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抓起一袋,往下扔。车下几只手马上从冰上抓起袋,依次向路边传递了过去。当卡车上的粮食卸完差不多一半的时候,去找车的米杜奇少尉回来了。于是我让在车厢里卸货的战士先下来,让少尉他们挂牵引绳拖车。幸好车上的货物卸载了不少,所以前车很轻松地就将抛锚的卡车拖到了安全的地方。

    看着四处破碎的冰面,和冰窟窿里黑黝黝的湖水,我有些担忧地问少尉:“米杜奇少尉,这个地方的冰面破碎了怎么办啊?”

    他只是随意地看了看,然后轻描淡写地说:“少校同志,这点请您放心,湖面上的气温低,要不了两个小时这里就能重新冻上。”

    “报告少校同志,”身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扭头一看,原来是指导员奥尔洛娃,见我注意到了她,她接着报告说:“高炮连一连和二连的连长来了,正在帐篷里等您呢。”

    我先点点头,继续对米杜奇说:“少尉同志,那这里就交给你了,祝你好运!”说完,抬手向他敬礼后,扭头对奥尔洛娃说:“走吧!指导员同志。带我去见见那两位连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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