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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中岳樵     诗剑年华txt下载     诗剑年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一章 终南之歌

    前来参加聚会的除上述人员外,还有其他一些在山中清修的各界人士七八人,十几个人聚在一块,煞是热闹。

    因为知道林、陆二人马上要离开终南山,何其眇将心爱的吉他带了过来,现场弹奏一曲周华健的《朋友》,苏惟微用他那沙哑的声音伴随着音乐声唱了起来:

    “这些年,一个人

    风也过,雨也走。

    ……

    朋友一生一起走,

    那些日子不再有。

    一句话,一辈子,

    一生情,一杯酒 。

    ……”

    众人伴着音乐翩翩起舞,大家互相望着对方,能够感受到彼此之间目光中真情流动。

    林溪枫想,这种自由自在、率性而为的时刻真好;这种没有名利、纯真至善的友情真好。

    一曲歌罢,一位器宇轩昂的青年越众而出,微笑着道:“唐朝诗人张乔所做的五言律诗《终南山》,我很喜欢。给大家朗诵一下,请大家不吝赐教。”

    王尚涛在旁笑道:“请先自报家门,让我们了解一二。”

    青年道:“我姓宋,名闻之,安徽合肥人士,从事文化方面的工作。”

    大家纷纷鼓掌。

    林溪枫仔细观察这青年,只见他穿一件灰色短衫,胖瘦适中,神态从容,步履稳健,举手投足之间颇为得体,浑身透着一股自信、傲然之气。

    宋闻之酝酿酝酿感情,目视前方,左手扬起,用高昂嘹亮的声音开始吟诵道:

    “带雪复衔春,横天占半秦。”

    他的音调很高,声音远远地扩散开去,碰到远处的山谷,顿时回声盈耳。

    他用手遥指着附近的山峰,继续朗诵道:

    “势奇看不定,景变写难真。

    洞远皆通岳,川多更有神。”

    在众人的心驰神飞中,宋闻之陶醉地闭上了眼睛:

    “白云幽绝处,自古属樵人。”

    他将双手举了起来,向空中一扬,做了一个定格的动作,并将尾联重复朗诵了一遍:“白云幽绝处,自古属樵人。”

    “好一个自古属樵人!今天,我们都是幸福的樵人。”

    杨子华在旁带头喝彩,众人纷纷应道:“对,我们都是樵人!”

    这时,一名道士模样的中年人开口道:“看来,今天的聚会变成了才艺表演啊!”

    “有两位朋友明天就要离开,所以,今天的聚会带有送别的性质。”王尚涛解释道。

    “是哪两位?”有人问。

    林溪枫和陆竹喧于是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向大家微笑行礼,并应要求做了自我介绍。

    刚才吟诵诗作的宋闻之听闻两人来自北部省北龙市,脸上自然流露出了亲切的表情。

    中年道士道:“既如此,我也演上一段丘处机祖师的《凤栖梧.述怀》,给助助兴。我先来一段剑舞,然后再清唱《凤栖梧》。请大家指点!”

    在众人的叫好声中,只见他从陈放在大石上的行囊中拿出一把明晃晃的青铜剑,左手拈了一个剑诀,右手持剑,迎着灿烂的阳光,先抖起一个剑花,然后身形飘动,长剑翻飞,周身立刻亮起道道霞光。转瞬间只见长剑越舞越快,身形越转越急,一身青色道袍到后来化作一团清影,被罩在白色的剑影中,剑影和身影青白相间,虚实相生,甚是壮观。

    陈宫嗣和林溪枫是行家,

    在旁边鼓掌叫好。

    舞罢一套剑法,中年道士右脚向右跨出一步,右手向左上方猛地一抛,一把长剑凌空飞起,然后又翻着筋斗落下。

    道士上前一步,伸出左手,将长剑剑柄轻松地卧在手中,做了一招向后背剑的架势,右掌在胸前略一曲肘,目光环视众人,显得气定神闲。

    众人自然彩声四起。

    道士微微一笑,左手用剑朝着西天方向一指,用清越的声腔唱道:

    “西转金乌朝白帝,”

    随即长剑又缓缓转向东方上空,仰面朝天,双臂张起,接着唱道:

    “东望银蟾,皓色笼青桂。”

    长剑随着他转动的身形指向南方:

    “渐扣南华排菊会,”

    众人正在欣赏间,只见长剑划过一道白光,向北掠去,道士随即用无剑之手呈酒杯状,放在嘴边,做出大醉的样子,脚步踉跄着,嘴中继续唱道:“ 满斟北海醺醺醉。”

    众人看道士表演得甚是入迷,都觉精彩好看。

    道士边舞边唱:

    “醉卧终南山色翠,山色清高,夜色无云蔽。一鸟不鸣风细细,月明如昼天如水。”

    空灵的填词、精湛的表演、激越的唱腔,这道士仿佛是丘处机转世,把丘处机终南修道的情怀表达得淋漓尽致。

    大家报之以热烈的掌声,对这道士都另眼相看。

    这时,王尚涛起哄道:“帅哥美女明天就要离开了,今天不表演个节目吗?”

    林溪枫望了望一脸坏笑的王尚涛,对着大家抱拳拱手,笑道:

    “我们今天准备的有节目呢,只怕有辱清听!”

    “帅哥美女准备的节目一定是好的,别客气了,快点开始吧!”

    “那好,献丑了!我们今天表演的节目是《终南歌》,我来吹笛伴奏,由竹喧演唱。”

    “好,好!”

    陆竹喧微笑着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一袭紫色长裙,高挑的身段,俏丽的容颜,高雅的气质,立刻让众人呼吸为之一窒。

    她对着大家躬身施礼,优雅地走到拿出竹笛的林溪枫身边,开口唱了起来:

    “常思量,

    人间仙境数蓬莱,

    神仙踪迹留苍苔;

    常思量,

    世上名山有五岳,

    奇雄险峭对天开。”

    甫一开口,悠悠如天籁之音的唱腔、意境深邃的歌词便把大家给牢牢吸引住了。

    林溪枫横拿竹笛,放在嘴边,手指收放自如,一串串美妙清幽的音符从那一根竹管中跳跃而出,和陆竹喧的唱腔配合得天衣无缝,相得益彰。

    “殊不知,

    紫气祥云在西北,

    八方修行络绎来。”

    宋闻之在旁听了,连连点头,轻声对身旁人道:“通过对比的手法,把终南山的与众不同给刻画出来了。歌词行云流水,借鉴了李太白《将进酒》的开篇写法,很有味道!”

    身旁人连连点头。

    陆竹喧朱口轻启,进入忘我的状态,做沉思状唱道:

    “窈兮冥兮为精真,

    惚兮恍兮把象解。

    终南圣地隐者爱,

    历经百劫心不改。”

    林溪枫在一侧用心伴奏,将笛子的清雅古朴的格调与诗词的高远意境很好地融为一体,一曲竹笛将人吹得如同饮了一杯醇酒一样舒畅,配合着陆竹喧的清唱淋漓尽致地演绎着对终南山修道的感悟

    众人都侧耳聆听,歌词的格调渐渐转向铿锵昂扬,众人的心情随之有些亢奋。

    “混沌道气冲天起,

    悠悠千年何壮哉!

    君请看,

    朝升云霞暮飞雪,

    时闻鸾凤唤同侪。

    明月清风静松岗,

    溪声山色动莲台。

    再看那,

    茅庵座座坡间立,

    渔樵耕读皆隐逸。

    袈裟生辉娑罗畔,

    道袍飘香梅林里。”

    一幅幅鲜活的画面如同电影蒙太奇的手法一样,被林陆二人呈现在了这些清修者面前,他们对这些生活场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但如此诗意地表达,还是第一次,不由自主地鼓掌叫好。

    轻快的唱风一变,唱腔和音乐又转为低回、婉转、深沉:

    “随口《道德》颂,

    信手《千金》医。

    遁世亦济世,

    无为即为之。

    野老村夫相携手,

    争送些田园粮米。

    世外桃源总如斯,

    不识得红尘名利。”

    观众正听得如泣如诉,曲调继而又欢快起来:

    “沧海一杯露,

    世上千年事。

    寄语川上夫子,

    闲时到我太乙:

    谷中寒谭留逝水,

    台上长绳系白日。

    常听那暮鼓晨钟,

    总遇着宿老高侣。

    直叫人,

    忘却了原来天地。”

    陆竹喧把“常听那暮鼓晨钟”到“忘却了原来天地”这一段重复演唱了一遍,曼妙的声音如美丽的凤凰展翅,昂首直奔云霄。林溪枫的笛音则幻化成了一只大鹏鸟,清脆地鸣叫着,紧跟着凤凰翱翔飞起,丝毫不落下风。

    大家被他们的音乐带入了一个奇幻的世界,浑然忘我。等到一曲终了,失神半晌,才从那个奇幻的世界中回过味来,重回现实。

    他们望着林陆二人,竟然忘却了鼓掌叫好,仿佛身在梦中。

    一个节目如果精彩到让大家忘记了鼓掌,应该是最高境界了吧!

    “这是谁做的词,把终南山清修生活描写得恰到好处,语言凝练,意境高远,说出了我们想说而表达不出来的东西,真棒!”宋闻之兴奋地问。

    “这是溪枫前几天在终南山生活的一点感悟,我们把它编排成了一个节目,让大家见笑了!”陆竹喧在旁解释。

    宋闻之望向林溪枫的眼光就有些不同寻常,面上流露出自然的钦敬之色,对着林溪枫一抱拳:“佩服,佩服!”

    林溪枫忙抱拳还礼:“自娱自乐之作,承蒙过奖!”

    杨子华也赞道:“当代名篇!”

    王尚涛更是笑道:“好气势,好才情,把我们在终南山清修的好处写了个大致,有李太白《将进酒》的味道!”

    林溪枫笑道:“过奖过奖!写着玩儿的东西,怎敢和诗仙去比?只要不是脑子《将进水》就行。”

    众人大笑。

    有人仍然赞道:“写得确实不错。”

    继而感觉冷落了陆竹喧,忙添上一句道:“写得好,唱的也好。好歌词就需要你这样的大美女唱,才能唱出这样余音绕梁的味道。”

    林陆二人被大家吹捧得不觉有些醺醺然。

    宋闻之更是走到林溪枫面前,互留了电话,方便以后联系。

第一百二十二章 小鹏咆哮

    第二天,林溪枫和陆竹喧离开了终南山。

    师父陈宫嗣一直送到山外和两人碰面的农家乐处,三人在那里吃过饭,才依依惜别。

    临别时,陆竹喧想着在终南山的种种情景,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师父的音容笑貌,不知师父一个人如何照料自己,突然情绪激动,忍不住地流出了眼泪,双手捂面,泣不成声。

    陈宫嗣轻轻拍抚陆竹喧的肩膀,微言安慰,见陆竹喧哭得伤心,也禁不住嘴角抽动,眼眶含泪。

    林溪枫怕老人情绪激动影响身体,忙笑道:“师父十月份就出山了,想师父了,周末就到陈家沟去找,多方便呀!”

    陈宫嗣擦去泪水,很快控制住情绪,拿着一方手帕给陆竹喧拭泪,温言劝说:“对,想我了就到陈家沟去。明年暑假,你们有时间到终南山来,还住我这儿,钥匙你们都拿着呢,有什么好哭的?”

    慢慢地,陆竹喧才止了泪。

    林、陆两人下土坡,走了好远,回头看时,见陈宫嗣像一棵松树一般还在土坡顶上立着,目送着两人。

    两人接连挥了几回手,见老人没有离开的意思,于是连回头也不敢再回,径直下坡去了,陆竹喧的眼泪早已忍不住地再次流了出来。

    回去的路上,林溪枫道:“这一出山,感觉心里空空的,神仙般的日子过完了,从云彩里掉下来,喧嚣的尘世生活又要开始了。”

    陆竹喧道:“我现在明白了,喧嚣的尘世生活是手段,终南山的日子是目的,两者是相生相依的。你看,终南山里又有几个农民在里面清修,都是一些出家人、有闲阶层和知识分子罢了。”

    林溪枫道:“分析的精辟、到位,没有白来终南山一趟。谁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拖家带口的,一头潜进终南山,一家老小怎么办?只有工作好,有了资本,才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陆竹喧道:“终南山的日子虽然清苦,关键是让人的心灵特别安宁,来了就不想走。”

    林溪枫笑道:“我们在终南山的日子,顶多算是修养,终南山的苦日子是在冬天,能够在茅庵中熬过寒冬的人,才有资格称修行二字。”

    陆竹喧道:“那你岂不是说师父也算不得修行?对师父大不敬呀!”

    林溪枫笑道:“上纲上线了不是?师父年纪大了,当然不能在终南山过冬,我却想抽时间冬天过来呢,到时候怕你不敢前来呢?”

    陆竹喧做出雄赳赳的样子道:“上刀山,下火海,本姑娘奉陪到底。”

    林溪枫伸出手来道:“姑娘一言!”

    “驷马难追!”两人双手互相拉在了一起,欢快的笑声在四周回荡。

    两人带着行囊来到汽车站,准备乘坐汽车赶到西安,还未到大厅,广场周边叫卖的、拉客的、旅游的、返家的,熙熙攘攘的各色车流人流就让人头晕眼花,两人都有刚洗完澡又掉进泥沼的感觉。

    一个衣衫褴褛,满面污垢的七八岁男孩走近两人,拿着一个破碗过来讨钱。

    林溪枫从衣袋中掏出一元钱递给他,那孩子木讷地道声“谢谢叔叔”,转身将目标盯向下一个路人。

    二人还未走两步,旁边又冒出三四个行乞者,有老有少,有男有

    女,都拿着破碗,一副脏兮兮的样子,眼巴巴地望着林溪枫,木然地喊着:“行行好吧!”林溪枫索性好人做到底,又一人给了一元钱,几个行乞者才走开。

    林溪枫叹道:“七八岁的孩子出来讨饭,国家明令禁止,却屡禁不绝。佛让普度众生,与人为善,不施舍违背佛主教导,施舍了明知无济于事,甚至助纣为虐,却又无可奈何。国家应该加强打击力度才对。”

    陆竹喧道:“有人专门组织儿童乞讨牟利,常见报道称乞讨的在北京拥有两套房,在南京拥有三套房之类的报道,太令人寒心了。”

    “社会保障制度不完善,对操纵乞讨者,对有劳动能力者没有采取有针对性措施进行制裁,是造成问题的主因。”

    两人感叹了一番,陆竹喧道:“溪枫,我还没有玩够,我们在西安再玩玩吧!”

    “今天都已经九月二日了,不影响你开学吗?”

    “没事,这两天报到,九月五号才上课呢!”

    “那好,我们在西安住上一晚,明天再走。西安市内有很多大型实景演出,比如《长恨歌》、《梦长安——大唐迎宾圣礼》等,不知你今天晚上想看什么节目?一定要让我的小公主满意才行。”

    陆竹喧听了,咯咯娇笑道:“上次到西安来,我们姊妹几个已经看过了《长恨歌》,我们到城南去看《梦长安——大唐迎宾圣礼》,怎么样?”

    “好,那就去看《梦长安——大唐迎宾圣礼》。”

    两人坐车到西安市,还住在了来时的宾馆里,林溪枫大方地开了两个房间,在前台将其中一个房卡交给了陆竹喧。

    陆竹喧接过房卡,没有想到两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林溪枫竟然还不开一个房间,不由得幽怨地白了他一眼。可惜,林溪枫只顾着查看房卡上的房间号,根本没有看到她的反映。

    休息已罢,挨近傍晚时分,林溪枫将陆竹喧喊了出来:“走,看演出去!”

    两人打车到西安城墙南门观看了《梦长安——大唐迎宾盛礼》,享受了盛唐礼仪文化盛宴,感觉获益匪浅。

    看完演出乘车回来,已经十点多钟,街上人烟稀少,道旁的路灯发出淡黄的光泽,四周静悄悄的。

    刚拐入宾馆所在的胡同,突然迎面碰见两个年青人,相互依偎着走过来,见到林溪枫两人行来,那两人都是吃了一惊,转身就往回走去。

    可惜,林溪枫眼尖,已经发现了其中一人是王家庄的王小鹏。

    他不禁十分疑惑,这个孩子今年应该刚刚参加完高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另外一个青年人怎么好像也曾经见过似的?

    于是林溪枫上前喊道:“小鹏,小鹏!”

    王小鹏见躲不过,松开了牵住的那个青年的手,让那名青年先走,自己转过身来,勉强笑道:“溪枫哥,怎么会在这里碰到你?”

    林溪枫不答,眼睛却盯着快速离去的青年一个劲儿地看。

    借助路灯的光线,林溪枫发现青年的背影很眼熟,猛然想起这人是在终南山遇到的高希仝!

    他不禁吃了一惊,王小鹏如何会和这个高希仝走在一起?

    这孩子还年轻,千万不能误入歧途啊!

    “小鹏,刚才那人是谁?”

    “我高中的一个同学,高考后闲着没事,我们一块到西安旅游来了。”

    “哼!你同学是四川人吗?你同学叫高希仝吗?”

    林溪枫突然板着脸发话,直接撕破了王小鹏的谎言。他比王小鹏大好几岁,他觉得有义务和他讲讲道理。

    王小鹏身体剧烈震动了一下,笑容在脸上一霎时僵硬了下来。

    他没有想到林溪枫会认识高希仝这个人,直接窥破自己的**。

    陆竹喧也认出了刚才那个青年,正是在终南山吟唱“王门岂无酒”的人。

    陆竹喧记得,那时在终南山中,这个人连正眼都不看一眼自己,非常孤傲清高,之后在终南山再也没有见过他,谁想到会在西安一个巷子里再次遇到他呢?

    陆竹喧走上前来,笑着问道:“怎么了?溪枫,见面就凶人啊!这个小兄弟也是你亲戚?”

    林溪枫拉住她的手,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而是凝视着王小鹏道:“小鹏,是网上认识的吧?”

    王小鹏望了一眼陆竹喧,眼神中闪过一丝震撼,显然是被陆竹喧的美貌惊到了,随即眼睛望向地面,并不说话。

    林溪枫语重心长地道:“小鹏,你还小,有好多事还不明白,马上就要迈进大学的殿堂,要以学习为重,不要交一些乱七八糟的朋友,免得辜负二叔对你的一番期望。”

    孰料,一提到王根生,王小鹏突然暴怒起来:“你没有资格对我指手画脚,我已经是个成人了,知道该怎么做!”

    陆竹喧被吓了一跳,诧异地望着王小鹏,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发火。

    林溪枫知道王小鹏是少年心性,接着劝道:“你这样放任自己,二婶如果泉下有知,难道不伤心?”

    “你还好意思提到我妈!我恨你,恨你爸爸!”王小鹏对着林溪枫面红耳赤地大吼道。

    林溪枫被凶得呆立当场。

    “你爸爸林老师平时多么正经啊!简直就是我们这些学生做人的表率,可惜在人前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背后却做出令人不齿的行为,你怎么不去劝他?

    是他让我的人生观轰然倒塌了,我恨他!我恨一切男女之间的奸情!我跟你说吧,我这辈子都不会去找女人!你如果想回去宣传,就去宣传吧!我妈都被人害死了,我还在乎什么?”

    王小鹏声嘶力竭地咆哮着,林溪枫痛苦地站在对面,老老实实地听着,无法答话,只觉得脸上发烧,一颗心如同被揪出般痛楚。

    别人没有资格骂他,王小鹏还真有这个权利,因为王小鹏是林士洵事件中彻彻底底的受害者。

    王小鹏说完,扭身就走。

    林溪枫愣了半晌,回过神来,忙又撵了两步,在背后喊道:“小鹏,你放心,今天的事我会烂在肚子里,不对任何人说的,我只是希望你好好想想,生活中不能一时冲动,否则会后悔的。”

    王小鹏头也不回,只是用手抹去刚刚涌出来的泪水,快速走着,转瞬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

    陆竹喧没有听出个子丑寅卯,见王小鹏说的内容涉及**,林溪枫又脸色铁青,不敢多问。

第一百二十三章 榆木疙瘩

    被王小鹏怒吼了一顿,林溪枫心情坏到了极致,一语不发地和陆竹喧回到宾馆,想着要不要告诉王根生今天的事,但还是否定了这个念头,如果被王根生知道了今天的事,估计王小鹏以后连家也回不去了。

    是的,他已经是个成人,路该如何走,已经不是他林溪枫能够控制的。想到许广兰慈眉善目的模样,再想到王小鹏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对自己发出竭斯底里的吼叫,谁该负这个责任啊!他鼻子一酸,两行泪水不觉涌了出来。

    他到洗澡间洗了个澡,拿出一本书,光着膀子,半靠在床上看书,平静烦乱郁闷的心情。

    才看了几分钟,听到敲门声,打开门,一股清幽的香味儿就飘了进来,一看,是陆竹喧。

    但见她身穿淡黄色半透明纱裙,没带乳罩,隐约可见丰腴诱人的玉 乳在胸前微微颤动,头发披散在肩上,仍然湿漉漉的,进来就说:“房间的电吹风坏了,到你房间用一下。”

    林溪枫看她进入洗澡间侍弄起头发来,回到床边,继续躺在床上看书。

    陆竹喧把头发吹干了,从洗澡间出来,坐到了林溪枫身边,这情景在山上太经常了,林溪枫也没有在意。

    林溪枫随口问今天的实景演出感觉怎么样。

    陆竹喧不答,双目炯炯地凝视着林溪枫,半晌不语。

    林溪枫忙定睛仔细观察,见陆竹喧眼神中带着些幽怨,冒出一句话来:“难道你真是个榆木疙瘩?”

    林溪枫忙从床上起来,从背后一把将陆竹喧搂在怀中,笑道:“怎么了,我的美人?我们可是刚从终南山洗礼回来,还没有到家呢!”

    “你,你……,你是不是不喜欢我?”陆竹喧回过头来,目光似娇似怜、似嗔似怨地看着林溪枫。

    林溪枫附身凑过去,亲了亲陆竹喧的脸蛋,诧异地问道:“你今天怎么想起来说这话?咱们相处了这么长,我的心你难道不知道?”

    他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故意嬉皮笑脸地接着道:“在这里爱的人只有你。”

    陆竹喧靠在林溪枫怀中,头也不回地道:“我们俩的感情你不说出来我也知道的,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相识以来,一直情投意合,相敬如宾,连脸都没有红过。但是……,但是,爱情真的是这样崇高、这样纯洁无瑕的吗?崇高得我都不敢相信自己。”

    “相敬如宾不好吗?爱情就是很崇高,很纯洁无瑕的呀!爱情不在于整日里卿卿我我,形影不离,而在于耐得住柴米油盐的平淡、向往着白头相携的厮守。不是吗?”

    “但相敬如宾久了,却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让人怀疑生活在虚幻的太空中,没有人间烟火味儿。”

    “难道撕破脸皮天天吵架就好?”林溪枫逗她。

    “人家说相敬如宾不一定好,也没有说要天天吵架呀,你怎能非此即彼?”

    “那要怎样才好?”

    “怎样才好?我感觉……”陆竹喧回过头来,用嘴轻轻地舔着林溪枫健壮结实的肩膀,犹豫了半晌,终于红着脸说了出来,“我们出来两个月,你连我的胸脯都没有贴身摸过,还说喜欢我。真喜欢我,你这样对我,不怕暴殄天物,情况有变,悔之不及吗?” 说完话之后,她也不顾害羞,怔怔地拿眼看着林溪枫。

    “宝贝,就为这事?”

    林溪枫嘴角露出灿烂的笑意,用手来回抚弄着陆竹喧绵软生辉的玉臂,安慰道:“亲爱的,我们的日子还长,你急什么呢?爱情的味道要一天更比一天浓才对,哪能才认识几天就把对方什么都得到呢?”

    说完,他又用手刮陆竹喧的鼻子道:“自己夸自己是天物,羞也不羞?”

    “大道难循,世事多变,有些事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 陆竹喧不理林溪枫的逗弄,一边说,一边突然滴下泪来,“我怕……”

    “怕什么?”见陆竹喧掉了泪,林溪枫忙收起嘻嘻哈哈的表情,神色庄重,诚恳而信誓旦旦地说,“你应该知道,这辈子我是非你不娶的。”并拿出纸巾来,帮陆竹喧揩泪。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会有一种担忧,有一种不安全感,一出山之后,这种不安全感更加强烈了。”陆竹喧回身用胳膊搂紧林溪枫,脸贴在他的胸膛上,轻轻啜泣起来,更加显得小鸟依人。

    “别哭,别哭。乖!”林溪枫劝了好一阵,陆竹喧情绪才稳定下来。

    “为什么有不安全感?”林溪枫问,“我保护不了你?”

    陆竹喧摇了摇头:“你身体这么强壮,一身好功夫,怎会保护不了我?”

    “那是因为我不懂风情?”

    陆竹喧又摇了摇头,但随即又被这个问题逗笑了:“你真有自知之明。有时候吧,你才华横溢,显得风流倜傥。但更多的时候,你像个古代的君子,和你在一起,我有一种穿越的感觉。”

    “女人的心,老天爷的脸,说变就变,真是一点都不错。”

    林溪枫叹了一声,用深情的眼神看着陆竹喧道:“你刚才说我没有用手摸过你的胸脯,你知道为什么吗?”

    “是怕亵渎我吗?我都不怕,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

    “也许是吧,但更重要的是,我想,我爱的是你的人,是你的心,我更喜欢传统的爱,高尚的爱,‘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两个人的身体融在一起,是一个自然的过程,双方父母同意,家庭接受,天时地利人和都有,顺理成章多好。

    如果和你认识不长,就迫不及待地摸你的敏感部位,甚至想占有你,那么必然爱你的身胜过爱你的心,碰到其他漂亮女人时,这种动物**肯定还会滋生,怎么能确保我和这个漂亮女人没有婚外恋呢?”

    陆竹喧一时词穷,半晌才恨恨地道:“按照你这样一说,我倒是一个放荡的女人了?”

    林溪枫双手扶住陆竹喧的双肩,把她推得离开自己的怀抱,俯下身子,把嘴凑到陆竹喧的胸部,轻轻地闻了闻,做出垂涎欲滴的样子道:“好香,好让人**!真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陆竹喧生气地一把推开道:“那就是说你承认我是一个坏女人了?”

    她气呼呼地站起来转身就走。

    林溪枫连忙跟着站起身来,一把搂住陆竹喧,把她的身子扳回来,一用力就将她抱离地面,脸贴着脸,柔声安慰道: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要是一个坏女人,我还会和你好?长相固然重要,但我更看重心灵美。你还不是一样?我知道你的不安全感来自哪里, 你担心那个王小川,他家有钱有势,你怕他威胁你父母亲。不过,你放心,只要我们两个真心相爱,这些问题和困难终究会逐步克服的,有什么好怕的?”

    见陆竹喧听得认真,脸上有赞同的神色,他把陆竹喧放在地上,换了轻松搞怪的表情道:“只要女王有令,微臣焉敢不从?我这就伸手来摸……”,说着,他笑嘻嘻地将手从陆竹喧的领口伸了进去,去触摸陆竹喧白嫩滑腻、如脂如玉的胸脯。

    陆竹喧一把将他的手拽出来道:“我今天已经没有兴致了!”转身就走。

    林溪枫抢上前去,又从后边将她一把搂住,道:“怎么,真生气了?”

    陆竹喧仍然没有好气地道:“我成全你,像你以前对我说的那样,在对待性的问题上,做第一类人。我呢,只能做第四、第五、第六、第七类人。”

    林溪枫知道陆竹喧一时抹不开脸来,伸手就挠她的胳肢窝,道:“女王陛下还在生奴才的气呀?”用力一挠,陆竹喧忍俊不禁,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一天乌云立刻就飘散开来。

    两个人又温柔缠绵地亲吻抚摸了一会,陆竹喧才依依不舍地回房

    休息。

    经此一役,她的内心对林溪枫言行一致的品行更加敬重。

    事后想想,林溪枫关于爱一个人身体和心灵的解释,还真有几分道理呢!

    第二天,两人乘车回到了北龙市,生活又重新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林溪枫将陆竹喧送到鑫德御府小区别墅前,看着陆竹喧的身影进入院中,才转身离开。

    一回到家,见到父母亲,陆竹喧早已准备好他们可能发动的战争,她有一百个反驳的理由,竟然敢到公安局报警,要求处理林溪枫,真是太过分了。要不是父母在短信中道了歉,自己原谅了他们,这次回来直接就去华北大学,连家都不想回了。

    母亲辛晓彤先痴痴地看了她一会,见她一切都好好的,甚至比原来更加精神,才放下心来,对她好一顿唠叨,责怪她不该在外面呆这么长时间。

    她本想撒个娇儿,见父亲陆开生也阴沉着脸,埋怨地望着她,干脆撒娇的举动也免了,只是静静地听着。

    只到见父母亲气消了,她拿出给母亲买的桃木梳,给父亲买的玉抓挠,一一递给他们,慢慢地才见到他们脸上露出笑意。

    中午吃饭的时候,母亲告诉她一个令她吃惊的消息,姨姥爷关山阔因裸官问题被省委免去副市长职务,她父亲本来要提银湾区区委常委、区政府副区长的,因为关山阔被免,无人支持,估计也要泡汤了。

    陆竹喧的心情一下子冰凉起来,受到父母批评,她浑没有当回事,在外面疯了这么长时间,是该被批评,但是母亲告诉她的事情却切切实实关系家庭兴衰,甚至她未来的命运,怎能无动于衷?

    更让陆竹喧烦忧的是,母亲告诉她,在去终南山的日子里,王小川曾经数次登门到家中看望他们,并且暗中告诉父亲陆开生,有人向北龙市纪委写信控告陆开生,反映他有收受贿赂,违规经营古玩店等问题,幸亏被王小川父亲王德荃想办法给压下来了,王小川叫父亲陆开生不要担心等。

    陆竹喧听了,知道王小川在以此要挟父亲,心中暗骂此人卑鄙。但她知道,家中让大伯陆信生经营着一处古玩店,却是事实,不知别人怎么会知道是父亲投资的。

    她看着父亲脸上阴郁的表情,知道父亲对举报问题内心发虚、胆气不足、腰板不硬。

    陆竹喧自从随父母亲迁到北龙市之后,生活条件比在老家时好的太多,随着父亲从教师转为政府工作人员,尤其是当了街道办主任之后,家里的生活条件和原来相比更是天壤之别。但陆竹喧一心读书,考上大学后主要住在学校里,回家后有人来找父亲办事,见来人随身拎些东西,她一般都进入卧室忙自己的,不去理会这些闲事。

    父母亲很少和她讲工作中的事情,她也不知道父亲是否廉洁,她也从来没有关心过这个问题,因为自小都是父母亲在教育她,叮嘱她要清清白白做人,认认真真做事,她又怎么会反过来替父亲担心,考虑父亲工作上的事呢?又怎么会想到父亲会否是个贪官呢?

    只是有时候看着家庭的变化之大,她又莫名其妙地有一种隐忧,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现在再回想父亲当官以来家庭中的种种变化,她不由得对父亲是否廉洁自律持有大大的问号。父亲的官风如何,直接影响着她对待王小川的态度,这可不是小事。

    在母亲讲述王小川造访的时候,父亲一直沉默着不说话,更加重了陆竹喧的心理压力。她仔细看父亲,发现才两个月不见,父亲明显老了,鬓上有了白发,额头有了皱纹,脸色也变得晦暗,不由得心疼起父亲来。

    她振奋起精神,劝父亲不要考虑提拔的事情,不提拔就不提拔,也没有什么了不起。这山望着那山高,人做多大的官才满足?只要多做有利于老百姓的事,自己心安理得,良心上过得去就行。

第一百二十四章 武当之行

    她见父亲勉强地对她笑了笑,赞扬她长大了,懂得的道理不少。但从表情可以看出,父亲心理压力还是很大的。她于是岔开话题,努力讲了几个道听途说的笑话,终于把父母亲笑得喷饭,桌上的气氛才其乐融融起来。

    陆开生叹了口气道:“你已经长大了,你有你的自由。我们也不能太多干预你的生活。但是你暑假出去两个月,把爸妈担心死了。以后不能再这样了,孩子!”

    “好的,我知道了。”陆竹喧看父母真情流露,连忙顺着父母的意思回应。

    陆开生继续道:“我们还是那句话,你也老大不小了。我们希望你慎重对待婚姻,能够真正找到自己的幸福。不要头脑冲动,轻率地做出选择。”

    陆竹喧双眸凝视着父亲,斩钉截铁地道:“我不喜欢那个王小川,你们别逼我和他好。我宁愿出家,也不会嫁给他!”

    陆开生阴沉着脸,和辛晓彤对望了一眼。

    辛晓彤无奈道:“强扭的瓜不甜,只要你开心、快乐就好,我们不会逼迫你和谁好。不过,王小川家势力很大,对我们家的影响也很大,希望你能妥善解决和王小川的关系,别把矛盾闹得太僵。”

    陆竹喧想起王小川的执著和阴鸷,心情灰暗下来,暗想:“那个小川拿爸爸的事要挟我怎么办?”

    吃完饭,想着不可摆脱的烦心事,陆竹喧回到房间闷闷地睡了,下午四五点钟才醒。醒来后,感觉心情还是灰蒙蒙的,如同外面阴沉的天气一般。

    第二天,陆竹喧到华北大学医学院报到,将寄存在学校管理员那里的行李搬到宿舍,研究生生活正式开始。宿舍里四个人一个房间,他和大学室友张薇仍然住在一个宿舍。

    等了两天,没见王小川电话或者短信骚扰,才感觉自己似乎有些过分担心了。

    周五下午,陆竹喧和张薇都没有课,她们宿舍中两名新室友一位找男朋友去玩,另一位去了亲戚家。陆竹喧和林溪枫约好了晚上一块吃饭,并商定星期六到林溪枫家中做客,所以不急着回家,和张薇两人躺在宿舍中玩电脑的玩电脑,玩手机的玩手机。

    这时,陆竹喧的电话响了,是李璐打过来的,说她已经回到北龙市第五人民医院上班,今天下午下班后过来看她们。

    陆竹喧一听,连忙在学校附近餐馆定了个房间,等待李璐和林溪枫过来。

    晚上,几人先后赶到餐馆,到包间中坐定。大家见李璐穿着绿色缀花连衣裙,映衬得玉臂如出水嫩藕,乌黑的短发刚刚及颈,稍微弯曲,尽显典雅气质,手里拿着一个包儿,神采奕奕,顾盼神飞。

    张薇取笑李璐在武当山成为道家居士后,浑身都带着仙气,大家都对李璐武当山之行很感兴趣,争相问她在武当山拜师的情况。

    陆竹喧更是开玩笑道:“那个瘦高个道士一路上伺候你伺候的怎么样?”

    李璐反戈一击道:“林大律师在终南山把你伺候舒服了就行,你还瞎操心别人的事。”

    林溪枫听了仰椅一笑,浑然不以为意。

    陆竹喧却乘机道:“我和溪枫是男女朋友,你拿溪枫和那个瘦高道士相比,就是承认你和那个道士也是男女朋友了?”

    李璐听了,装作恨得咬牙道:“老五,没想到你的心理这么阴暗,咱们没有共同语言了。”

    张薇也替陆竹喧帮腔道:“你沾着了仙气,自然跟我们凡人没有共同语言。”

    李璐说不过两人,动手就挠两个人的胳肢窝,房间中一时都是三个女孩子嬉笑乱闹的声响。

    李璐兴高采烈、绘声绘色地向三人详细描绘武当山行记,当然她对刘宗伯

    的特殊情感是绝口不言的,只把陆竹喧等人听得羡慕不已。尤其是张薇,见过刘宗伯一面,为其神仙般的风姿折服,又无再见之缘,颇有些怅然之意,听着听着,露出一脸的艳羡,让李璐更加得意洋洋。

    原来,那日李璐随同刘宗伯等三人赶到西安,已经晚上六七点钟,当晚没有西安到武当山的大巴,四人买了夜里两点多从西安站到武当山站的火车票,先找了一家饭馆吃饭,然后直接奔到火车站,在熙攘的站内大厅内等到夜里两点,车站才开始检票放人,四人随众人进入站台,登上k字头火车,开始长途征程。

    李璐平时从来没有跟随出家人一块出行,见刘宗伯道长这样仙风道骨的人也和大家一样挤火车,感到很新鲜,她原以为西安到武当山不过四百公里的路途,来接刘宗伯的两个道士一定开着车过来接他呢!

    不是说现在很多道观寺院地位较高的出家人都开有豪车吗?她也相信著名寺院道观的香火足以购买各种好车。没有车来接刘宗伯,或许刘宗伯道长在武当山的地位不高?那为何两个小道士又这么毕恭毕敬?

    李璐刚想到这里,就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出家的人,还讲究什么地位不地位,看不破红尘?以刘宗伯道长的为人,也许有车也不愿意去坐倒是真的。

    她看着坐在身侧仰躺在座位上沉入梦乡的刘宗伯,想着能够和尊敬爱戴的人这么近距离在一起,心中感到甜丝丝的。

    在乱烘烘的列车车厢中,弥漫着各种人体和食物的气味,令人滞闷,但陆竹喧坐在刘宗伯身侧,却闻到刘宗伯身上修行人所具有的独特汗香,只想多呼吸几下。

    她看到坐在对面的两个年轻道士已经或仰或伏地睡去,再侧脸看看身边刘宗伯刚毅安详的面庞,听听他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不由自主地将身子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一头及颈秀发也半侧着,几乎垂到他的脸上,心头荡漾起一股说不清楚的情意,只希望时间永远静止下来,让她一直这样靠下去。

    半晌,李璐听到刘宗伯轻微的鼾声停了下来,似在侧头观察自己,李璐不敢出声,不敢假装鼾声,也不敢扭头,只是一动不动地继续靠在他的身上,尽量让呼吸节奏正常,一呼一吸地发出声响,装作已经睡熟来迷惑他。

    她感觉刘宗伯身体稍微挪了一下,避免自己靠的太紧,但他的肩膀却一动没动,仍然岿然如山地让她靠着,不一会,李璐听到刘宗伯的轻微鼾声又响了起来。

    李璐见刘宗伯对她如此体贴,心中一阵温暖,敬爱之情再起,很快也沉入梦乡中去了。

    一行人乘坐火车到达武当山站,已是上午八点半左右,武当山道观的专车已在站台等候,负责接待的是一名中年道士,对刘宗伯非常尊敬,称其为师叔,专车载上四人,直接开进武当山景区,抵达紫霄宫前。

    李璐一路上从车窗朝外张望,对武当山的壮美景色赞叹不已。

    几人进入紫霄宫里的斋堂,吃了早餐。

    刘宗伯安排中年道士,让他负责李璐在山上住宿生活等事项,又嘱咐了李璐几句,然后带领高矮两名年轻道士到紫霄宫偏殿的道人寝室,即寮房中去了。

    中年道士带领着李璐继续乘车上山,中年道士告诉李璐,武当山掌门兼道教协会会长林玄道长是其师父,住在紫霄宫偏殿中,因年事已高,近日身体出现不适,食欲不振,卧病在床,刘宗伯师叔修持内丹功法,精通医道,犹擅经脉运功疗法,要立即为师父林玄道长诊治。

    另外,武当山还要召开道教协会会议,对武当山道教工作作出重要安排,这两天刘师叔是没有时间陪她了,等刘师叔忙完了这些事,再为

    其操持拜师皈依事宜。

    李璐忙问刘宗伯道长在山上所居何职,中年道士道:“山上除了师父,就都听师叔的。他排在第二位,是武当山道教协会副会长。这次师父因为身体原因,可能要让位,让刘师叔担任道教协会会长。”

    李璐听罢,呆若木鸡。中年道士忙问:“怎么了?刘师叔要当会长,你不高兴吗?”

    李璐回过神来,忙道:“没有,我只是没有想到师父官当的这么大。他告诉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道士,从来没有说起他担任的道教职务。”

    中年道士道:“刘师叔从来都是非常低调谦虚的,出家人不看重名利,他的的确确是表率。我师父就怕他不肯担任会长,才安排两名师弟亲自到终南山请他回来的。”

    李璐“嗯”了一声,不再接话。听了中年道士的话,她内心又是一阵波澜。一方面她对刘宗伯道长的人品学识尊敬无加,早认为刘宗伯德行过人,是令人尊敬的长者,必然在武当山享有崇高威望和地位,中年道士的话证实了自己的判断,她也为刘宗伯道长感到骄傲;另一方面,刘宗伯道长人品地位越是出众,自己越难接触他,越难亲近他,让他像姜子牙那样出世的愿望越不能实现。

    自己上终南山之前,还真的以为刘宗伯道长是一个云游八方、四海为家的道人呢!果真那样,她的愿望也许会更容易实现。她现在才认识到,那时潜意识中已经有所想法,当初为何送一副姜子牙垂钓图给刘宗伯,其中的深意,只有自己知道。

    现在刘宗伯马上要当武当山上道教协会会长了,甚至不久还会被宗教界选为全国政协委员或全国人大代表,地位日隆,声名日盛,他会不努力做好一个道教界领袖的职责吗?他会不洁身自好吗?自己的一腔恋情还能找到依托吗?

    李璐感到一阵欢悦,一阵自豪,一阵苦楚,又夹着一阵茫然,这些复杂的感情缠绕在一起,令李璐有些怀疑此行的意义和价值,有些不知所措。

    中年道士带着李璐换乘缆车直达武当山金顶,又徒步下到金顶下面的道观里,他将李璐安置在依山而建的四层楼的一个客房中,并交付给一个青年坤道专门照顾后就离开了。

    青年道姑为人淑静,和李璐非常叙得来,李璐在山上闲来无事,在青年道姑引领下,逛遍了武当的主要山水,什么玉虚宫、太和宫、遇真宫、朝天宫、五龙宫、紫霄宫、天上故宫紫禁城,什么逍遥谷、太子坡、南天门、南岩、琼台等地,一一履迹。但见山势巍峨雄壮、天气晦明奇诡、建筑富丽堂皇、人物英武挺拔,李璐一时醉心于武当山的山水楼观,倒也不觉寂寞无聊。

    每天到斋堂和众男女道士吃饭时,李璐学着其他道士的模样,当盛饭的胖大行堂手拎饭菜铁桶左右巡视添饭添菜时,李璐需要添些菜,就微微一笑,目视行堂,将一双筷子指向面前右碗;需要添些饭食,则将筷子指向左碗,并在碗内用筷子划圈告知添饭添菜的数量。

    晚上睡觉前可以到道观的公共澡堂洗澡,澡堂里既有女道姑,还有住在山上的女游客,出家人、在家居士、游客混在一块沐浴,那种感觉真是特别。

    这些新颖奇特的生活是李璐以前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感到非常有趣,尤其是这些自然风景及人文气象又都和刘宗伯道长密切相关,更让李璐感到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温暖。

    有时她想,干脆就在武当山出家算了,整天陪着师父,不也很好吗?但想到家中的父母亲,想到北龙五院的工作,想到来到武当山数日,竟然没有碰到师父的面,又感觉这想法有些荒唐和不切实际。

第一百二十五章 皈依道教

    那日上午,李璐收到林溪枫给她发来的短信,声称有人到终南山挑衅,躲到刘宗伯茅庵附近,意图对刘道长不利,可能是紫阁山歹徒的同伙,让他给发觉,通知了山中警察,才发觉对方是一名警察带队,已经处置了,让她告知刘宗伯情况,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李璐急忙赶往紫霄宫,想面见刘宗伯。但被挡驾,把门道人称林回师叔正在给掌门治病,不能打扰,李璐只好转达了林溪枫的提醒。谁知把门道人哈哈大笑:“这伙歹徒想来武当行凶,借他们几个胆子试试!我知道了,一定会转告师叔的,你回去吧!”

    李璐无奈,只好回去。在山上候了足足一个星期,没事了就和道士们一块参加诵读道经活动,日子倒也容易打发。

    这天,陪伴她的青年道姑终于通知她,明天刘宗伯师父有请,将为其举行拜师仪式,要求她同时将行李带好。

    李璐听了,想到马上又可以见到敬爱的刘宗伯道长,并正式成为道长的俗家弟子,心情又复激动兴奋起来,不过,道姑通知让自己将行李带上,拜师之后,师父可能就要让自己下山去了,想想来到武当山一个星期都没有见到师父的面,才见过面师父又要让自己离开,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第二日一早,李璐用过早餐,携着行李,在青年道姑的陪同下来到紫霄宫,并进入紫霄大殿西边一处别有洞天的院落,该院落名为西宫,是紫霄宫道士居住之所,但见绿瓦红墙、重阁飞檐,雕梁画栋,朱户华堂,一派古色古香、庄严肃穆的气象。

    两棵合抱粗的松柏大概有几百年了,树干挺拔,虬枝高耸。院墙边几株银杉树迎风矗立,枝叶茂密,绿意盎然。院内还植有一畦翠竹,蓊蓊郁郁,凉气袭人,让人心情为之一振。

    李璐走进刘宗伯道长的居室,见刘宗伯正坐在外屋的椅子上喝茶,神态安然。

    刘宗伯见李璐进来,招呼她坐下说话,慈祥地对她说:“孩子,这几天忙着给你师伯林玄诊治病疾,没有招呼好你,没有生师父的气吧?”

    李璐忙道:“这几天师兄们在山上招呼的很好,我把武当山几乎逛了个遍,每天逍遥自在,都是在享师父的福,怎么还会生师父的气呢?”

    “你这丫头嘴巴真甜。”

    刘宗伯微微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接着,他话题一转道:

    “好在你林玄师伯福祚深厚,又蒙无量祖师庇护,他的病已经好了大半。本来你师伯要召开道教协会全体会议,商量协会选举事宜,我恳请他要以养病为重,病养好了是道教协会的头等大事,他终于听从了我的建议,我这颗心也可以放下来了。

    不过,你师伯又给我安排了一个新的差事,让我到离这里八十多里的武当山伟樵观去担任方丈,不知你是皈依后下山呢,还是随我到伟樵观去看看?”

    刘宗伯非常喜欢李璐,这个女孩子不但长的漂亮,而且全无世俗的机心,单纯可爱、聪明伶俐,对他有一片深情,能够为了他接连跑到终南山、武当山,其心可鉴,早已将刘宗伯打动了,他舍不得让她直接回去。

    李璐大喜,做手舞足蹈状:“我当然要和师父在一块,多向师父请教。如果师父不传授我一些道法和武功,光要一个皈依证也没有什么意思。”

    刘宗伯的这番话将李璐这几天的担心和惶恐

    一扫而光,林玄道长的病好了大半,就不会让刘宗伯担任道教协会会长,刘宗伯自然没有那么多道教事务去做,李璐就有机会接近他,他今天又没有让李璐下山,更让李璐对伟樵观之行充满期待。

    刘宗伯开心地笑道:“你这孩子!”

    那慈爱纵容的神态像极了父亲,李璐突然莫名地感动起来,内心中一股热浪流过。

    此时,李璐才有机会把林溪枫发来短信的事情又说了出来,刘宗伯早已知道,浑然不放在心上,只是淡然地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见他泰然处之的样子,李璐对他的崇敬之情又增加了几分。

    此时的李璐心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情感,想到要正式拜刘宗伯为师了,心里颇有一些忐忑不安:“师徒如父女”,要敬师父如同亲生父亲一般才对,灵魂深处哪能有丝毫的亵渎?可自己对师父却有一种特别的情愫在内,这该怎么办?李璐不敢往深层次去想。有时她想,只要能留在师父身边就够了,其他的管它呐!

    有时她也在为暗恋刘宗伯寻找理由和借口,金庸的武侠小说中,杨过不也曾拜小龙女为师,二人不也成为夫妻了?她为何不能追求刘宗伯呢?

    师徒如父女,也只是一种封建礼教,说说而已,毕竟没有血缘关系,现代社会毕竟不同于封建时代!年龄嘛,年龄也不是问题,只要真心相爱,连民族、种族、性别都能突破,何况年龄呢?

    李璐在为自己复杂矛盾的内心进行辩护和解释,有时解释通了,心情会非常畅快,有时解释不通了,苦恼得甚至想以头撞墙,用手将自己的身体撕裂,恼恨自己为何会对一个出家人一往情深,对方的年龄还比自己大了两倍,而且到现在不敢表露丝毫的心迹!

    每当刘宗伯清癯的脸庞上洋溢着神圣的光泽,眼神中流淌着父爱的光辉时,她的苦恼就会加深,灵魂深处就会不安,内心莫名地相互斗争,不知自己是否太不道德,但在情感上她又无法摆脱对刘宗伯的爱。

    可怜复杂的人呀,怎么能说得清!

    皈依仪式很简洁,在紫霄大殿上,在紫霄宫道士的见证下,燃烛焚香上供,递交拜师的封仪,由刘宗伯传授神仙信仰和门派,讲解皈依的注意事项,主要是“三皈五戒十愿”,李璐拜了神仙、祖师和师父,皈依仪式即告完成。

    李璐身穿居士服,恭恭敬敬地跪在大殿的蒲团上,目光崇敬而虔诚地注视着刘宗伯,听刘宗伯讲述皈依基本知识,刘宗伯在向李璐宣讲时,神情肃穆安详。

    当他讲到五戒中的“四戒邪淫”时,李璐内心颤动了一下,目光避开了刘宗伯直视的眼睛,眼睑不自然地垂了下去。

    她的内心澎湃不已,不知此行动机不纯,是否犯了此戒,是否能够获得神仙的保佑,是否有资格成为一名居士。好一会儿,李璐才敢再抬起头来,发现师父神态如常,李璐的心复又平静下来。

    李璐接过师父递过来的红色皈依证,看着盖着紫霄宫钢印的照片,翻看着证件上记载的皈依须知、道教徒箴言、道教徒六诀、九真妙戒等内容,心中百感交集,不管怎么说,她已经成为一名正式的道教居士了,刘宗伯也正式成为了她的师父!

    李璐获知消息,除师父外,从终南山同来武当的两位师兄也要同去武当山伟樵观,李璐大

    喜,都是熟人,彼此交流起来就方便多了,而且两位师兄对待她一直都很好。

    坐车前去伟樵观的路上,李璐疑惑地问刘宗伯:“方丈不是寺院的领导者吗?为何道观中也设有方丈呢?”

    刘宗伯哈哈一笑,捻须解释道:“道教传说中,海上有三座仙山,分别为蓬莱、瀛洲、方丈,皆为仙人所居,这是方丈称谓的最早来源。在道家解释中,‘人心方寸,天心方丈’,是为方丈。 所谓方,即道也,所谓丈,即长也。方丈是对有道之人的尊称,实意就是主持。佛教传入中国后,借助中国文化进行传播,出现儒释道的融合,采用了这种说法。所以大家现在反而认为方丈是佛教的固有称谓了。”

    李璐惊叹道:“原来如此!”

    刘宗伯道:“我一则为人懒散,二则入道年限不足,三则自忖戒持尚未达到精严的程度,本不愿担任伟樵观方丈一职,但经不住林玄师兄反复劝说,说任职是一种义务,而非权力,让我暂摄此职,待伟樵观运转正常后再行辞任,届时可由监院负责伟樵观日常事务。目前只好勉力为之了。”

    李璐忙问:“既然如此,师父应该会在伟樵观住上几年吧?”

    刘宗伯笑道:“按规定一届三年,在伟樵观的关系理顺后,主要让监院负责日常管理事宜,届时我随时可以回紫霄宫、到终南山清修。”

    车辆在山里蜿蜒前进,四百里武当山果然名不虚传,山势绵延,林木参天,荆榛遍地,空气中水汽弥漫。因所处气候因素,植被之茂盛又比终南胜之。李璐在车内看着漫山遍野碧油油的山林从眼前晃过,再看看坐在身侧的刘宗伯,简直如同身处梦中。

    车辆在山里行进了大约一个多小时,来到一座山的半山腰,此处山势陡峭,通往山顶的公路正在施工,前面山高林茂,道路不通,车辆无法通行,司机开车掉头回去,四人拿了必备的行李,步行沿小道上山,

    大概又走了半个时辰,方来到山顶上,一座道观坐落在那里,正是伟樵观。宫门口早有数名男女道士在那里迎接,将刘宗伯一行迎进宫中。

    伟樵观为纪念建国前曾经帮助红军的伟樵道长所建,规模虽不大,但宫殿、经堂、斋堂、寝所具皆齐全,李璐就和伟樵观一位女道姑同住在一房,倒也安全。

    刘宗伯在伟樵观的主要任务是筹措资金重修真君大殿,厘顺宫观中的管理体制,搞好和当地政府部门的关系,一上任自然有许多工作要做,但他每日仍然抽出时间给诸位道士开坛讲经,专门为李璐讲解道家基本经典。

    伟樵观后山不远处有一天然平台,一颗大柳树傍着山岩挺立在平台边,华盖荫荫,将平台上空的炎炎烈日挡了开去,是练功习武的好地方,刘宗伯常在此处教授众道士太极功夫。

    李璐在终南山曾和陈宫嗣、刘宗伯学习了一点太极拳的皮毛,在这里当然更加愿意跟随刘宗伯习武,勤练不辍。由于她在伟樵观的时间很短,所以她非常珍惜每次和刘宗伯在一起的机会,感受难得的好时光。

    一日清晨,李璐起了个大早,见同宿舍的道姑尚未起身,就独自向后山走去,她知道,这时师父一定在山后平台上练武健身。果然,刚绕过道观后墙,就远远看到山坡柳树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平台上练功,正是师父刘宗伯。

第一百二十六章 情字之魔

    李璐走下山坡,来到平台上,刘宗伯向她点点头,却不停下,一套太极拳法不停歇地练了下去。李璐注意到刘宗伯将道袍挂在柳枝上,一身便装打扮,上身穿一件白布背心,下身穿一件蓝色粗布裤子,脚穿十方鞋,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味道。

    只见他身手灵敏,动作洒脱,全然不像个六十多岁的老者。迅捷时矫若游龙、翩若惊鸿,徐缓处若白鹤掠水、苍松摇月,随意挥洒,纵横捭阖,却又不失大家气度。

    李璐虽然不懂太极拳,也感觉到刘宗伯将太极拳的妙境发挥到了极致,美不胜收。再看着他银月般的面庞、朗星般的目光、行云流水般的身姿,直感觉面前舞动着的不是一个凡人,而是一个得道的老神仙!

    此时晨曦初起,露水正浓,柳枝上的露水在刘宗伯的手臂挥舞下不断洒在他的身上,夹杂着汗水将背心侵透,凸显出虽然苍老但依然雄健的肌体,让李璐回想起终南山洗澡的往事来,一时心潮澎湃起伏。

    李璐和刘宗伯认识以来,这是第一次和他单独在一起,她站到柳树下,越看越喜欢,越看越忘我,不由地看得痴了。

    刘宗伯专心致志地练完了一套拳,一回头,看到了李璐满含深情的凝视,内心不由一震。

    那目光中包含了太多的柔情蜜意,包含了太多的情意绵绵,尽情地倾泻在他身上。不但那目光融人心髓,她全身的姿体语言都在配合着目光表达同样的心迹,仿佛是炉中的烈焰、锅中的沸水,让人为之颤栗,情深而意切,忘我而真实!这是之前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也不曾料到的。

    李璐突然看到刘宗伯注意到了自己的深情凝视,也是浑身一颤,脸上腾地升起一片红云,一时手足无措。

    刘宗伯若无其事地从挂在柳枝上的黄布包中取出一条白毛巾,擦拭着身上的汗水,深邃的目光遥望着东方山峦上空的彩霞,打破尴尬道:

    “张三丰鼻祖曾言,‘欲天下豪杰延年益寿,不谈做武艺之末也。’他把太极拳健身的功用放到首要位置,很有见识!习修太极,是为养气,养气是为了健康长寿,有了好身体,才有服务社会的本钱呀!”

    李璐轻轻地走过去,仍然无法掩饰自己的羞赧,略微低着头,偷眼看着刘宗伯,低声而由衷地夸赞道:“师父的太极拳练得太好了,师父一定能够长生不老。”

    刘宗伯大笑,一脸祥和,目光仍然如秋水一般清澈:“好,你这孩子就是会说话,师父喜欢。今天你把师父这一段时间教你的拳术先演练演练,师父再教你两招。”

    李璐看刘宗伯神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不曾发生,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她开始在刘宗伯面前用心地练习起太极拳来。

    她知道刘宗伯嫉恶如仇,假如发现她内心的行藏后十分反感,那么她不但不能留在刘宗伯身边,而且和刘宗伯的师徒情谊也要化为乌有,而现在师父没有反感她,这让李璐心中窃喜,说明师父是喜欢她的,她还可以继续留在师父身边,享受这难得的快乐。

    对刘宗伯来说,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早已对李璐喜爱有加,照顾备至。他知道李璐崇拜自己,敬爱自己,但他一直以为李璐的爱是晚辈对长辈的爱,是儿女对待父辈一样的敬爱,是毫无杂念的爱,而他也像对待儿女一样对待李璐、疼爱李璐,是一种无私的父爱。

    双方的这种情感交流给他带来了很大的感情慰藉,让他觉得上天厚爱,赐予其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如此体贴人,关心人,还这么漂亮、聪慧、懂事!

    但他没有想到李璐的爱会含着脉脉的情意,会喜欢上自己这个糟老头子。今天看到李璐的神情,真让他吃了一惊,并且感到不可思议。此时他才发觉,面前的李璐不再是一个小女孩,而是一个成熟的女人,一直在苦心追求自己的女人!想到她从终南山到武当山的所作所为,刘宗伯的心腾腾地跳了起来。

    自这次刘宗伯发现李璐喜欢他之后,他开始感到李璐的眼神中时不时地会带着一种牵扯人肝肠的深情,在没有其他人的时候,那双聪慧的眼睛里会带着一种电波,滋滋地射向他的灵魂深处,让他的内心颤动不已,让他的身体焦灼不安。那眼神没有勾引,没有**,只有一种无比的情深,无上的爱意,却在最大程度上打动了他的内心。

    以前李璐不敢将这种爱在刘宗伯面前表现出来。在柳树下无意中表现出来后,她见刘宗伯没有拒绝,再次接触时,她的胆子就大了起来,眼神不再掩藏内心世界,将自己真实的一面毫无掩饰地暴露在刘宗伯面前。

    李璐已经发现,假如自己用色相勾引,立即就会被刘宗伯认为人品低劣撵下山去,何况自己也不是那种人。而她不表白,只是默默地、静静地爱着他,刘宗伯是能接受的,这让李璐经常兴奋地无法入眠。

    她不知道刘宗伯也叫苦不迭,一方面他喜爱着这个可爱的女孩子,舍不得她离开自己。另一方面,他不敢有任何逾礼之想,为李璐对他的爱深感忧心,怕这种爱毁了李璐,但这种爱确实给他内心深处带来了无名的快乐,这种快乐自妻子去世后已经好久没有享受到了。

    他一直认为自身修行得法,已经摒弃了人间情爱,谁知李璐的眼神、李璐的无限深情在一点点地证实着他的修行有限,道行尚浅,仍然挡不住这种人世间的真爱,他在不自觉地享受着这种爱给他带来的快乐,无法抵制。他目前能做的就是装作不知,依然对李璐爱护有加,像一个长辈应该做的那样。

    在晨课中,刘宗伯给大家讲解《太清元道经》,教导大家念诵:

    “人不能长久存者,缘生妄想,移于本性,不执自然,不守其根,自取其劳,又常求自益,故元炁消散,弗得长存也!……复元炁之道,非他也,湛寂而已。人能常归心湛寂,则元炁自然而复也。”

    在大家念诵的时候,刘宗伯会带着深意看一眼李璐,意思是希望她明白其中的道理,能够“常归心湛寂”。李璐会回上一个会心体贴的微笑,表示理解,但回过头来,她看刘宗伯的眼神依然灼热如火,像刘宗伯年轻时热恋中感受到的目光。

    理论的东西,说着容易,做着太难了。

    “缘生妄想,移于本性”啊!

    对于这种情况,刘宗伯无可奈何,只有听之任之。

    他的态度是:自己始终以礼待之,始终保持师徒之情就行了,伤了李璐的心也不好,更何况对方没有任何不当行为。

    他有时望着李璐的背影,会捻须自叹一句《冲虚真经.黄帝》篇中的名言:“夫内诚不解,形谍成光,以外镇人心,使人轻乎贵老,而敕其所患。”

    意思是指“心中的**没有消融,形态举动便有光彩,以这外

    貌镇服人心,使人轻易把自己视为老人而尊重,这可能带来祸患。”

    但是如何解决这可能的祸患,刘宗伯还没有思考明白。他想,李璐上班后离开自己,她对自己的深情自然会慢慢地消弱下来,让时间解决这个问题吧,反正她在山上也住不了几天了!

    李璐在伟樵观山上停留了半个多月,在这种精神恋爱的享受中获得了大学期间不曾获得的快乐。

    刘宗伯虽然什么都不曾表示,但不拒绝本身就代表心中有她,能够容纳她这颗燥热的心,那还需要什么呢?她已经很满足了。她感到她的这颗心已经装在了刘宗伯的身上,闲下来时刘宗伯会想到她,她会因此而获得温暖,获得快乐,这就够了。

    八月下旬,她带着这种满足和快乐,离开了武当山,回北龙市五院上班去了。

    临别时,她对刘宗伯说,等冬天刘宗伯去终南山清修时候,她还会在那时安排休假时间,专门前去拜望师父。刘宗伯欣然答允,但嘱咐其要以工作为重,爱岗敬业,为社会作出贡献,才是入道的根本。

    在饭店的晚宴上,林溪枫、陆竹喧等人听了李璐的讲述,都对李璐能够拜在刘宗伯门下感到高兴和羡慕,林溪枫更是诗兴大发,让服务员拿过纸笔,思索了一会儿,编了一阙《蝶恋花》词,取名为《戏赠李璐皈道》,写在了纸上。

    张薇等人看他在纸上写诗词,感到好奇,都停杯止箸,准备欣赏大作。等他写完,张薇等三人凑近一看,只见纸张上面写着:

    《蝶恋花.戏赠李璐皈道》

    太乙武当连日上,

    心底常仪,

    骑鹿披轻氅。

    山木庵中青铗响,

    紫霄宫外闲云荡。

    朱钿杏林随道长,

    玉臂轻舒,

    妆作仙姑样。

    得伴老君灵药享,

    御风琼宇谁能挡?

    李璐和张薇不甚知道《蝶恋花》词牌的声韵和平仄,也不想仔细考究,只根据内容就认为写得不错,赞不绝口。

    李璐更是赞道:“写得好,太有诗意了,都把我夸得飘飘欲飞了。林律师,以后有机会我要向你学习诗词创作,你一定要教我呀!”

    林溪枫尚未回答,张薇已经打趣李璐道:“你已经入道成仙,尝到了灵药,长空万里任翱翔了,还学习什么诗词呀,那都属于风花雪月的玩意儿,已经不适合你了。再则说,你向林律师学习诗词创作,我们老五也不放心啊!”

    陆竹喧笑道:“没事儿,大学五年,老六都不为情字所动,现在她已入道成仙,不食人间烟火了,我还怕什么呢?只怕溪枫的水平已经赶不上她这个仙女了。”

    李璐脸一板,故作生气状道:“本小姐得道成仙了,你们还敢这样对我没礼貌,小心我随时惩治你们,让你们或者找不到意中人,或者良缘被拆散,你们难道不怕吗?”边说边加强了语气,逗得三人哈哈大笑。

    张薇等人不知道,李璐见林溪枫能够随便作诗词,颇有刘宗伯的风采,心中着实羡慕不已。她想她如果能够像林溪枫那样也能写几首诗,一定更能打动刘宗伯。这样一想,她回去后还真买了几本诗词书籍,加强了对古诗词的学习。

第一百二十七章 小川到访

    周三,陆竹喧在学校接到妈妈辛晓彤打来的电话,让她晚上参加一个宴会,说是她爸爸区里的一个领导兼同事请客。陆竹喧不想参加这样的活动,本不想去,但是辛晓彤告诉她,市委一位领导是爸爸这位同事的老乡,也将参加宴会,对父亲的工作很有帮助,这个领导叔叔想见见陆竹喧,让她一定参加。

    陆竹喧奇怪为何这个领导想见自己,这些人为何要请爸爸吃饭,市委领导、区委领导不可能无缘无故地降低身份巴结下级的,陆竹喧于是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王小川,她知道这个人在北龙市能量巨大,如果他想让这些人出面,他会想到这样的办法的。陆竹喧想到这里,心中便有了抵触情绪,但又想到市委领导对爸爸工作的重要性,还是无可奈何地决定:“先参加了,看情况再说。”

    陆竹喧晚上按时参加了宴会,在北龙市豪华的紫毫大酒店一个包厢中,陆竹喧见到了父母亲。他们正和四个衣着考究的人在一起,两男两女,看样子都是四十多岁,不到五十岁的年纪。

    父母亲一一给她介绍,其中有他爸爸的同事,实际上是他父亲的直接领导,银湾区主管南竹街道办的一位副书记,该副书记的妻子也在,今天是他们夫妻二人请客。

    还有一位,听父亲介绍说是北龙市委常委,市委办公室主任,姓蔡,蔡主任的妻子也在。三个家庭相会,看样子确实有点私人聚会的性质。办公室主任夫妻在主位坐着,父母亲在主宾位置坐着,区委领导和妻子乐呵呵地甘心坐在下手相陪。这桌饭菜显然是请父母亲的!

    蔡主任让陆竹喧坐在了她父亲身侧,陆竹喧知道这些人都是有身份的人,尤其是市委办公室主任,对父亲的工作具有重要影响,因此特别小心客气,生怕言谈举止得罪了人家。

    两位领导的夫人对陆竹喧十分亲热,对陆竹喧的相貌啧啧赞叹,夸陆开生夫妻养了个才貌双全的好女儿。尤其是蔡主任的夫人,对陆竹喧特别亲热,看陆竹喧的眼神让陆竹喧有一种亲切感,该夫人还一口一个侄女的叫着,让陆竹喧有一种见到亲人般的温暖。陆竹喧面上带着甜甜的微笑,温柔体贴地为在座的长辈倒茶添水,更加博得两位太太的好感。

    酒席开始的时候,蔡主任似有意似无意地说,他刚才在走廊中见到了齐书记,齐书记知道大家在这个包厢中后,马上要过来给大家敬酒。陆竹喧一听,心想,哪个齐书记,难道比这个办公室主任的官还大吗?

    酒刚过三巡,包厢的门开了,一个笑容可掬的中年干部从门外进来,将门抵住包厢的墙,对大家道:“齐书记给大家敬酒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似曾熟悉的身影从门外踱了进来,气宇轩昂,满面红光,手持酒杯,还未开言,先爽朗地笑了起来。

    陆竹喧尚未想明白在哪里见过,已经看到蔡主任、区委副书记、父亲全部站了起来,态度恭谨地迎接这个人的到来。母亲和两个太太也跟着站了起来,陆竹喧赶紧跟着站了起来。

    陆开生低声告诉陆竹喧道:“这是北龙市市委一把手齐道生书记。”

    陆竹喧惊讶地“哦”了一声,除了姨姥爷关山阔外,陆竹喧还没有和这么高身份的官员在一块吃过饭,更想不到市委书记会到场祝酒,心中自然有些忐忑不安。

    齐书记首先盛赞三位夫人对党委政府工作的支持,是难得的贤内助,先敬了三人一杯,接着就看向陆竹喧,听说她是陆开生的女儿,格外

    热情,斟了满满的一杯酒,单独和陆竹喧喝。陆竹喧很少喝酒,但是,在这种场合下,为了父亲,她也要拼出去了,一口将一小杯酒给喝掉了,呛得连声咳嗽。齐书记鼓掌称赞。

    敬完一圈酒,齐书记向大家招呼了一声,出去上隔壁去了,大家继续喝酒。

    整个晚上,在座的人都没有透漏让陆竹喧来的用意是什么,就是随意喝酒聊天。酒桌上,陆竹喧也不好多说什么,主要是做一个耐心的倾听者,顺便兼职酒店侍者的添水倒酒工作。

    酒宴结束回到家中,陆开生夫妻对女儿的表现赞不绝口,称她为全家争了光。辛晓彤向她透露了一个信息,市委办公室蔡主任已经和陆开生打了包票,他的区委常委、副区长职务快要落实了,让他好好工作。

    陆竹喧听了虽然心中高兴,但知道天上不会无缘无故地掉馅饼,心中暗自忧虑。她疑惑今天晚上为何要让她参加晚宴,是不是和王小川有关,但她不愿破坏此时良好的家庭氛围,忍住没有去问,回卧室睡觉去了。

    “管它呢,不和我说,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第二天一早,她就赶回学校去了。

    周五下午从学校回家,陆竹喧没有想到,没过多久,王小川就过来了。

    当时,她正在家中楼上的书房中,坐在电脑桌前和同学qq聊天,家里的门铃响了,她没有在意,因为母亲下午没课,正在忙着家务,她知道母亲会去开门的。

    不一会,她听到母亲喊她,叫她下来。她下来一看,正是王小川,细高细高的个子,眯缝着眼,在宽大的客厅中坐着,衣着考究,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

    陆竹喧无奈,只好对他略一点头,坐在侧面的沙发上。

    王小川端正地坐在棕色沙发上,笑着问道:“大隐士在终南山修炼得怎么样?”

    陆竹喧望着王小川,不由想起林溪枫差点被从终南山抓回来的事情,这其中说不定就有王小川的手笔,虽说责任在父母,但对王小川心中更添讨厌,于是面无表情,冷然道:“还好。”

    “看样子修炼得快成仙姑了。”王小川凝望着陆竹喧,不顾她的淡漠,开着玩笑。

    “你是不是感觉身上的俗气太多,来沾点仙气?”陆竹喧讥讽道。

    “啊……”王小川一愣,眨了眨眼睛,随即道:“是呀,俗人难免有俗气,所以要过来沾点仙气。不过,……”王小川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隐居听起来好听,桃花源似的,不过是个幻想罢了,从历史上来看,真正的避世隐居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是吗?我倒要洗耳恭听。”

    “你看,伯夷、叔齐饿死了,屈原投江死了,嵇康被处死了,陶潜穷困死了,李白醉病死了,林逋孤独死了,遁世者哪个有好下场?世外高人陈抟隐居华山,宋太宗赵光义一句‘凿山选玉终须得,点铁成金未是烧’,就把他吓得老老实实到京城见驾,这些足以说明清高在权力面前,在生存面前是微不足道的。”王小川振振有词,显得滔滔不绝。

    陆竹喧哂然一笑:“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他们千载以来活在人们心中,这就够了。”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你举的都是个例,有的还不是真的隐居。至于你认为林逋一生未婚就必然孤独,那是你自己庸俗市侩,不能理解林逋崇高的精神境界。”

    陆竹喧说话毫不客气:“你说陈抟老祖屈服于权势,那是他明哲保身之举,并无不当。陈抟老祖最后不照样归隐山林,宋太宗也无奈他何?真正的隐者就是像他那样,脱离世俗、超然物外的。千百年来,无数的隐居者无名无姓,徜徉于山野,这种乐趣你这种官宦之家怎会理解?”

    这时,辛晓彤为王小川泡好茶,端了过来,见两人叙得热烈,十分高兴:“你们两个好好聊,我到厨房中收拾收拾,晚上小川在家吃饭。”

    王小川也不客气,点头称谢。

    王小川见辛晓彤进入厨房,笑嘻嘻地接过陆竹喧的话道:“终南山之行,果然不虚。陆仙姑一席话,让我茅塞顿开,受益良多。看来以后确实需要多亲近芳泽,随时聆听教益。”

    陆竹喧赶忙一语双关地道:“别别!你还是多听听你领导的教益,平步青云是正理。我一个乡下丫头,不敢高攀,也不敢接近并教诲你这样的豪门公子哥。”

    王小川尴尬地笑了笑:“千万别这样说,我家三代以上也是农民,咱们的成分和出身都是一样的。”

    陆竹喧撇了撇嘴:“是呀,往上算过去,我们都是炎黄子孙嘛!”

    王小川哈哈大笑起来:“竹喧还是挺幽默的嘛!”

    陆竹喧制止道:“不要喊我竹喧,你还是喊我全名吧!”

    王小川听了,面部肌肉有些僵硬,却故意装出嬉皮赖脸地道:“叫竹喧亲切嘛!”

    陆竹喧固执起来,正色道:“竹喧是不能随便叫的,只有我的长辈、闺蜜和男朋友林溪枫可以叫,其他人不能随便叫。”

    陆竹喧心想,如果不是王小川喊她,其他男士喊她竹喧,她也是能够接受的,她是故意不给王小川面子,而且把男朋友林溪枫也给说了出来,故意给他难看。

    王小川脸上有些挂不住,执拗地说:“竹喧,我不是随便叫的,我是认真的。”

    陆竹喧道:“我把你当朋友,欢迎你到我家来。我尊重你,请你也尊重我。”

    王小川眨巴眨巴眼睛,开门见山地敞开心扉:“好吧,我听你的。不过,只要你没有步入婚姻的殿堂,我就有追求的权利。我要和那个‘六步诗人’平等竞争。”

    陆竹喧见他把话挑开,于是语气诚恳地道:“常言道:‘强扭的瓜不甜’,‘君子成人之美’。你家庭条件这么优越,要找什么样的没有?我还是那句话,高攀不上。咱们做普通朋友吧!”

    王小川只好厚着脸皮,仍然不甘心地道:“是的,‘君子成人之美。’每个人都要做君子,成全别人。请你给我时间,成全我,我会感动你的,相信我。”

    陆竹喧脸上变色道:“你再这样说,我就下逐客令了。”

    王小川没想到陆竹喧这么坚决,忙陪笑道:“好好好,一切都听大小姐的,只要让你高兴,你让我做什么都成。”

    陆竹喧心想:“你滚得越远,我越高兴。关键是你滚吗?”

    她想现在不能撕破脸皮,为父亲制造太多的障碍,于是话到嘴边忍住了没说,但嘴角泛起的嘲弄笑意还是引起了王小川的注意,他问:“你笑什么,我又说错了吗?”

    陆竹喧忍住笑,矜持地道:“没什么,我打开电视你看吧,我上午上了半天的课,太累了,要回房间休息了。”说完,她将房间的电视打开,转身上楼去了,将王小川一个人撇在了客厅。

第一百二十八章 辛辣点评

    下午下班的时候,陆开生从单位回来了,在客厅中和王小川热烈地聊了起来,辛晓彤和保姆将一盘盘菜从厨房中端出来,放到餐厅的桌子上,并喊陆竹喧下楼吃饭。

    陆竹喧看着父母亲对王小川的热乎劲儿,想到父母亲不肯和林溪枫见面,心中感到很不是滋味:父母亲说是不干预自己的婚事,但却在用实际行动干预着。

    吃饭的时候,王小川见陆竹喧心不在焉的样子,就随手从身上掏出一张纸来,递向她道:“陆竹喧,我写了一阕词,请你这个才女给我品评品评。”

    陆竹喧白了王小川一眼,根本不伸手去接,道:“政法大学的高材研究生,我怎么敢去评价?”

    陆开生为王小川解围,接了过来道:“让我先欣赏欣赏。”

    陆开生看完,赞道:“写得好,不但诗情画意、语言优美,而且全篇大气磅礴、充满哲思。有抱负,敢于担当呀!小川,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好的文字功夫。”

    他对王小川露出激赏的表情,将王小川夸得有些飘飘然。

    陆开生将那张纸交给陆竹喧道:“给你,好好学习学习!”

    陆竹喧极不情愿地接了过来,只见上面写道:

    《大同乐》

    天地幽幽,乾坤茫茫。

    匆匆岁月催人老,滔滔激流奔海疆。

    古人不可见,来者在何方?

    醉棹飞舟迎浪急,笑看青山暮云张。

    南柯多少蹉跎梦,一轮红日明万邦。

    河山漫漫,社稷苍苍。

    熙熙寰球浴晨光,攘攘生灵各奔忙。

    蓬莱有积雪,昆仑遗寒霜。

    携来天下同赴会,玉宇琼楼梅生香。

    天上神仙常寂寞,羡慕人间乐声扬。

    陆竹喧看不上王小川,对他的作品当然不愿意夸赞,才看罢,就面露嘲弄,直视着王小川道:“《大同乐》?恕我孤陋寡闻,没有听说过这个词牌。”

    王小川心中得意,嘴上却故作谦虚地笑道:“随便玩儿,自个创作了一个词牌名。就是希望大家共同努力,实现理想社会,共享快乐的意思。”

    陆竹喧随手递还了纸张,不屑地说:“没文化,真可怕!研究生没文化,更可怕!”

    虽然自己的作品被对方贬的一钱不值,王小川看着陆竹喧嘲弄的眼神,鄙夷的神态,更加感觉她娇态倍生,楚楚可人,心里挠痒如抓,恨不得一口把她吃掉。

    这时听她这样说,于是笑嘻嘻地道:“我姨父是专门搞文字的,看了我的文章,还说我写得不同凡响,文如其人,将来一定成就非凡呢!”

    陆竹喧一笑:“是不是‘携来天下同赴会,玉宇琼楼梅生香’一句夸你写得好?”

    “对呀!你和我姨父果然英雄所见略同。”

    陆竹喧不客气地道:“你姨父长了一双鼠眼,谁会和他所见略同?”

    “没有礼貌!来,多吃点菜!”辛晓彤忙抱歉地对王小川笑笑,不断地用筷子给王小川夹菜,“ 他姨父你见过,就是那个请我们吃饭的办公室蔡主任,人很不错的。”

    陆竹喧恍然大悟,心想:“我说谁会无缘无故地请我们吃饭,果然是王小川的亲戚。必然是他父母不好意思再出面,就央求妹妹妹夫出面了,他家亲戚真多,势力真大呀!怪不得那个官太太对我那么亲热,太讨厌了!”

    陆竹喧看着王小川嬉皮赖脸的样子,心中有气,有此点评发泄的机会,当然不容错过,于是继续说道:

    “现在官场文风不振,八股废话连篇,就是像你姨父这样的人太多了。只知道阿谀奉承,随波逐流,无所作为,全身都是奴性。”

    陆开生忙笑着批评道:“竹喧,别乱讲。说话要讲道理的,不能给人家乱扣帽子。”

    王小川毫不在意,自信满

    满地道:“我感觉我写的不错呀,至少不比什么六步诗人写得差。”

    陆竹喧冷笑了一声:“连基本的平仄格律都不懂,还敢自创词牌。真是无知者无畏。”

    王小川好像早已料到此话,振振有词道: “古人能创造词牌名,为什么今人一定要墨守成规,因循守旧?为什么今人就不能创造词牌?”

    陆竹喧俏脸一寒:“古代词牌名有八百多个,共有一千多个词谱,每阕词谱都有专门的格式,对句式、字数、平仄和韵律进行规范,方便词人填词,供乐坊吟唱。你不尊重文化,无视历史,自创的这东西,平仄不分,算什么东西呀?”

    王小川不以为然地一笑,继续道:“唐诗宋词元曲都是特定时代、特定环境的产物,后世不可能恢复他们那个时代的辉煌。今天人们写诗作赋填词,不管是否严格遵守平仄韵律,大都是自娱自乐罢了,何必做学究腐儒状去深究呢?”

    陆竹喧挖苦道:“不管词牌格律,你就承认是胡编的不就得了,还装高雅,自创词牌!我太钦佩了,钦佩得无地自容!”

    虽然语言刻薄,但一句话还是把大家都给说笑了,陆开生插话道:“形式是为内容服务的,只要内容好,就是好作品。我看这首《大同乐》内容不错,也挺押韵的。”

    王小川得到陆开生的支持,更加得意洋洋。

    陆竹喧哼了一声:“这抄一句,那抄一句,没有一点新意,内容上也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

    王小川不信陆竹喧知识多么渊博,悻悻地道:“愿闻其详。”

    “上一段分别抄了陈子昂《登幽州台歌》、赵匡胤《日出》的诗句意思,下段主要抄了宋朝诗人王令《暑旱苦热》诗句的意思,其他的都是随便堆砌辞藻罢了。”

    辛晓彤也笑道:“不能这么刻薄地评价,只要把古人的句子用活了,还是好诗好词。”

    “在我看来,整个作品见不到作者个人思想的闪光点,都是拾人牙慧的东西,便不能说是好作品。”陆竹喧接着说道, ‘一轮红日明万邦’、‘携来天下同赴会’,哼!你姨父说你的词有气象,不同凡响,你知道你要生在宋朝会怎么样?”

    “怎么样?”

    “咔嚓!”陆竹喧板着脸,做了一个砍脑袋的姿势。

    “不会吧,宋朝可是重文轻武,实行文人政治,王安石、司马光、范仲淹、苏轼等政治家都是文学家。”王小川继续嬉笑着,一副博学的样子。

    “关键是你的这作品,也敢和文学家沾边吗?自造词谱,平仄不分,堆砌辞藻,胡乱抄袭,不懂忌讳,整个一坐井观天,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还敢抄袭宋太祖的诗句,在宋朝不是找死吗?”

    陆竹喧毫不留情面地说着,最后,她语气一转,故意说道:“胡乱点评,请勿生气。”

    王小川只好继续腆着脸笑道:“现在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世纪,有言论自由,没有文字狱了。听你点评的,虽然严厉点,但还是蛮有水平的,以后要向你多请教请教。”

    “我怎敢在文学家面前献丑。”陆竹喧继续讽刺着。

    王小川将那张纸拿了过来道:“既然大才女认为写的不好,我就把它撕了,回去等写出好的再拿来向才女请教。”

    陆开生刚要说话阻止,王小川已经将一张纸一绺一绺地撕了,折起来再撕,最后撕成碎片,起身扔进了垃圾篓中。

    辛晓彤为王小川解围道:“词写得不错,多可惜呀!小川,你别听竹喧胡说,她是和你开玩笑的。”

    王小川一笑:“阿姨,没事的,没有批评就没有进步。我就喜欢和真实的人在一起,这样才能朝闻夕改。”

    陆竹喧毫不理会,余兴未尽,又评道:“文如其人,果不其然。”

    “怎讲?”

    “对历史文化没有敬畏,才会胡乱编词。完全不按规矩

    行事,才会平仄不分,随意妄为。作诗如此,做人也会如此!”

    “哎呀,你这就太冤枉我了,就因为不懂,我才向你请教的嘛!”王小川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陆开生责备道:“竹喧,随便写首词,自娱自乐的,哪有这么严重?怎能动不动就上纲上线?”

    陆竹喧发泄了一番,心情舒畅,咯咯笑道:“个人粗浅的认识,如果说错了,请不要见怪。”

    王小川看着陆竹喧娇笑盈盈的样子,越发感觉陆竹喧美不可言,令人难以自抑,忙趁机奉承道:“说得好,说得好,受益匪浅,受益匪浅!”

    陆竹喧感到可笑,扑哧一声又笑了出来,王小川如遇大赦,也跟着咧嘴大笑。

    陆开生夫妇和保姆一看,都跟着大笑起来。

    少顷,陆竹喧突然灵机一动道:

    “想吟诗作赋、做个文人骚客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儿,唐朝诗人贾岛说‘两句三年得,一吟泪双流’,就说明了字斟句酌、反复推敲的重要性。

    我正好有一阕词,叫做《采桑子.风骚客》,我上楼去一趟,拿来给你看。”

    说完,她起身上楼去了,楼梯上响起高跟鞋清脆的“蹬蹬”声,王小川看着陆竹喧轻盈的身姿,再想想她辛辣的点评,不由得魂不守舍,对陆竹喧的词作更是充满期待。

    一会儿的功夫,陆竹喧走下楼来,手中拿着一张素笺,笑吟吟地走过来,递给王小川。

    王小川接过来一看,见上面是一行行娟秀俊美的字迹,不由得赞叹一声道:“好字,比我的字写得好多了。”

    随即将素笺在鼻子上轻轻地闻了闻,又道:“好香!”

    陆竹喧矜持地一笑,没有言语,坐回座位上。

    王小川仔细一看,只见素笺上写道:

    《采桑子.风骚客》

    劝君莫做风骚客,

    细敲长磨,细敲长磨,

    竹志凌云不为歌。

    劝君还做风骚客,

    好景良多,好景良多,

    移步花丛赏紫罗。

    词的表面意思是说,劝你不要做个风骚客,对着竹子仔细推敲打磨,将竹子作成吟风弄月的工具,因为竹子的志气在于凌云而生;但是,现在美景如此之多,莫辜负了它,你还是做个风骚客吧,移步到花丛中去,对着美丽的紫罗兰吟诗作赋。

    从词面含义深入进去,王小川发现,陆竹喧在词句中巧妙地将拒绝自己求爱的意思表达在里面:你不要对着我软磨硬泡了,我陆竹喧已经心有所属,对你没有兴趣,你还是移情别恋,在百花丛中寻找欣赏属于你的紫罗兰吧!

    王小川装傻,赞道:“好词,好词!不愧是才女呀!”

    转头对陆开生夫妇道:“陆叔叔、辛阿姨,书香门第培养出来的人才,就是不一样。”

    陆开生夫妇谦虚地笑了,辛晓彤道:“小川,你这孩子真会说话,把我们都夸晕了。竹喧这孩子也就是胡乱编的词儿,哪能担得上才女的称号?”

    王小川忙一脸认真地道:“我说真的,竹喧的才华比我强多了,我要好好向她学习。”

    陆竹喧对王小川睥睨而视,并不否认他说的话,一副挑衅的样子,心想:“这么简单的词作,不信你看不懂我的意思,装傻!”

    王小川仿佛明白了陆竹喧的意思,又将手中的词作仔细地看了一遍,开口道:“看了这阕词,更加坚定了我当一个风骚客的信念。如果能漫步花丛中欣赏紫罗兰,又拿着新作的竹笛,鼓奏而歌,当真是快乐之极了。”

    陆竹喧知道他故意胡搅蛮缠,冷哼了一声:“风骚客需要风骚的情怀、风骚的韵味、风骚的才情,不是谁都能随便做的。至少从你自己杜撰的《大同乐》词中,我没有看出这些东西。弄笛而歌,更需要音乐才华,不知你会吹笛子吗?”

第一百二十九章 躁动不安

    王小川被问住了,自己还真没有这份雅兴,也没有这份音乐才华,忙道:“不会,可以学呀!我回去就拜师学艺,回头吹笛子给你听。”

    陆竹喧嘴唇动了动,一副鄙夷的样子,故意不搭他的话茬,以示拒绝。

    王小川不以为意,又对着陆竹喧的词作拍了一番马屁,要求收藏,陆竹喧目的已经达到,心情放松,由他将信笺折叠了装入口袋中。

    王小川走后,陆竹喧上楼回房,躺倒在床上,思前想后,感到了巨大压力。

    一方面她对父亲是否廉洁存有疑问,这是决定全家腰杆能不能挺直的问题;

    另外一方面,父亲要保住官位,要提拔,正好有求于王小川家的社会关系。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不但是父亲,即使是母亲,也会怦然心动,堂堂的副县级干部,会带来巨大的利益。

    这两个方面的问题会使得王小川家软硬兼施,迫使父母亲就范。现在看父母亲对王小川亲热袒护的神情,就可以一窥端倪。

    父母亲不支持她的选择,就会使她和林溪枫的感情面临危机,毕竟,父母亲养了她二十多年,她要孝顺报答父母恩情,不能不顾及他们的感受。

    陆竹喧想着想着,陷入了苦恼之中,有些事儿,她无法直接明白地向林溪枫表达,她不会和林溪枫说:

    “我爸爸不够廉洁,被那个“豆芽菜”王小川抓住了把柄,他用来威胁我爸爸,还利用他家的社会关系,拿官职引诱我爸爸,你看该怎么办呢?”

    如果说了这话,等于是承认父亲**,给父亲脸上抹了黑,污损了父亲的形象,她无法这样和林溪枫商量,也说不出口,只能独自忍受这份沉重的压力。

    她甚至还在想,父亲真的因为**问题面临牢狱之灾的话,如果她的婚姻能够挽救,那是不惜牺牲自己的幸福也要挽救父亲的,在她心中,爱情固然重要,父女亲情更加重要。

    但是,牺牲婚姻就能挽救和解决父亲可能的**问题吗?显然也是不现实的。如果真有**问题,现在不出事,难以保证以后不会出事,到时弄个鸡飞蛋打,岂不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

    陆竹喧想到这里,眼泪呼啦一声夺眶而出,在娇嫩洁白的面颊上滚落,扑簌簌地滴到床上,打湿了绣有花鸟图案的粉缎被褥。

    再想想和林溪枫两心相印的感情,心里隐隐地疼痛起来,她捂住了脸,泪水更加喷薄涌动,整个背脊剧烈颤动。

    周日下午,陆竹喧回到学校。傍晚时分,她和林溪枫约好,到林溪枫处做客。

    来到农业厅家属院林溪枫家门前,陆竹喧用手敲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缝,一个青年探出头来,朝外张望,一看是陆竹喧,立刻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亲热地道:“陆姐来了,快请进!”

    随后,该青年连忙把大门打开,侧身相让。

    陆竹喧一看,知道他是林溪枫的表弟李春,于是微笑着道:“你哥在干嘛呢?”

    “在炒菜呢!”李春忙不迭地说,并探头向厨房喊道,“小哥,陆姐来了!”

    林溪枫拿着锅铲从厨房中迎了出来,笑着道:“竹喧,你最爱吃的清蒸鲈鱼,我正忙活着呢!”

    才置身室内,一股饭菜的香气便传了过来,再见到两个发自内心的笑脸,陆竹喧郁积于心的烦恼突然之间不知去向,心情立刻开朗起来。

    “谢谢,太好了,我来搭把手。”她高兴地应着,和林溪枫一块去了厨房。

    李春想一同去厨房帮忙,却发现不需要那么多人,又找不到什么借口,只好回了自己房间。

    吃饭的时候,李春坐在桌子一角,默默地低头吃饭,偶尔偷眼望着林溪枫和陆竹喧两个人眉来眼去,呢哝软语,无限温情的样子,心中酸溜溜的。

    他真恨不得那双秋波顾盼的眼睛是在凝视自己,真恨不得那颗柔情无限的芳心是在向自己释放爱意,真恨不得那皓皓玉碗是在擦拭自己头上的汗水,真恨不得那挺拔娇美的身躯是紧紧地依偎在自己身边,……。

    但是,所有的恨不得,只能默默地藏在心底,不敢有丝毫表露。

    吃过饭,看着表哥和陆竹喧在客厅中卿卿我我的样子,李春怕暴露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不敢在房间久呆,连饭碗也不收拾,和他们打了一个招呼,出去散步去了。

    李春一边下楼,一边想着陆竹喧曼妙的身影,迷人的微笑。

    暗恋的人虽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高不可攀,自己这只癞蛤蟆注定吃不到那么高贵的天鹅肉,只有徒自羡慕表哥的份儿,心中涌出一阵莫名的自卑和苦恼。

    他在书店虽然只干了两三个月,已经感到了深深的压抑,而且看不到未来的前途和希望。

    单一乏闷的劳动已经使他疲惫,屡次产生了离职的想法,只是想到是表哥林溪枫介绍的工作,表哥又给自己提供住处,一时不好意思向表哥提起。

    在书店,一个四五千元工资,什么时候能在城市买房、买车,找到自己心爱的女朋友呢?

    他急于成功,但越急于成功,越看不到通往成功的道路在何方,越是身在歧路,越是心烦意乱,在心中埋下深深的自卑。

    李春沿着滨河河岸向西行去。

    河岸上的垂柳懒洋洋地垂着身子,一丝儿不动,疲惫于秋日的无风和闷热。岸旁的路灯散发着淡黄色的光泽,灯影投射到河面上,在河水中闪着粼粼波光,仿佛一条条小金蛇在蜿蜒游动。

    一阵悠扬的戏曲声腔从远处舒缓地飘来,仿佛一股清风袭来,使他萎靡不振的心情有所好转。

    他循着戏曲声飘来的方向走去,远远看到河岸边一个大的半圆形广场,广场上栽着些树木花草,建有凉亭和石凳,供人们休闲娱乐。

    广场上聚集了不少人,或坐或站,个个悠闲自得,或光膀、或敞怀,或手持扇子来回扇动,或吃着水果纳凉。时令正是“秋老虎”发威的时候,人们用这种简单实用的方式在户外消暑。

    这群人都神情专注地围着一个四角飞檐的精致凉亭,凉亭里坐着一些伴奏乐手,有的拉板胡,有的弹琵琶,有的奏古筝,有的吹唢呐,有的鸣锣击鼓,鼓乐喧天,戏韵悠扬,正围着一个没有化妆的青年女子伴奏正酣。

    那青年女子正在演唱一段京剧《贵妃醉酒》选段,声音柔婉动人、细腻悠长,表演惟妙惟肖,却是一段折子戏,把大家听得忘我入迷。

    这情景李春太熟悉

    了,他立刻想起了父亲李有志,父亲也是吹啦弹奏样样精通,喜欢闲来无事的时候在村中拉拉唱唱,他小时候就是在父亲熏陶下长大的,也能哼上几句戏曲,一看到这场景,立刻产生天然的亲切感。

    这时,亭子里已经换了一个男演员在演唱,大概五十来岁年纪,正在声情并茂地演唱豫剧《我爱我爹.哭坟》一折,声腔淳厚,感情真挚,围观的人群不断地发出鼓掌喝彩声。

    李春很快就被这个演员的唱腔和表演吸引住了,只听这人唱道:

    “我也是个人呀,我也有所需。

    年轻人,老年人,心都那个一样的。

    一辈子没有过开心满意,

    阳世间做人一回你说屈不屈呀?

    我的那个妻呀妻。

    怨只怨我娶了一个短命的妻。

    我活的不得意,

    死还死不起,

    最害怕给孩儿们坏了名誉。

    总这样活下去有啥兴趣,

    一百年和一天内容差不离。………”

    李春听得如醉如痴,心中更是产生了强烈的共鸣:是啊,整天这样浑浑噩噩地活着,活一辈子和活一天有什么区别呢?如果人这一辈子没有过开心快乐的时光,那这辈子活得就太憋屈了!

    李春看着这个唱戏的老汉,越发想起了他的父亲,母亲早丧,父亲把姊妹几人拉扯大,非常不容易,这戏词的内容怎么就像给父亲安排的呢?

    父亲整天劳碌着,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又享过什么福呢?只是,父亲却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唱过这段戏,怕是让孩子们受到刺激吧!

    李春再想想自己已经快二十岁了,无钱、无权、无背景,高中毕业就出来闯荡,至今毫无成就,也没有真正地快乐过,喜欢的人又犹如月里嫦娥,可望而不可及,活到如今,也真是白活了!

    耳边传来听戏群众的叫好声和鼓掌声,李春却感到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出来。

    “这狗日的唱词,谁他妈编的,太摧心了!”

    他急忙抽出身,匆匆逃离了广场。

    他漫无目的地走出滨河河畔,想着刚才听到的戏词,脑子中突然浮出了舅舅林士询的形象,平时十分威严正派,但背后竟然和许广兰发生不正当性关系,**之力如此巨大,真是令人感叹。

    再想想老光棍汉王学举,经常将不正经女人带回家中过夜,到处吹嘘玩了多少女人,不顾左右乡邻笑话,不也是为了发泄 **吗?这些对比让他想到孤苦的爸爸李有志,心中更加不好受。

    村中还有一个老光棍小名叫俊孩的,已经五十多岁了,一辈子没有碰过女人,比王学举正派多了,但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住着两间茅草屋,还是政府帮忙,给他盖了两间瓦房,平时靠捡个破烂挣俩钱花,日子过得苦,逢人便露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让人更加觉得人与人之间差距的巨大。

    现在想来,他不是不想玩女人,而是不敢,更准确地说,是没有能力找女人呢!

    一辈子没有碰过女人,真的如同戏词中所说,活一辈子和活一天都差不离呢!

    李春想着想着,心中的**更加像野草一样吱吱地生长起来。

第一百三十章 初尝禁果

    他沿着一条长满蒿草的小径拐进一条街道,街上的路灯闪着昏黄的光,可见两个老头坐在街上光着膀子纳凉叙话,旁边伏着一条黄毛犬,歪着头,嘴里吐着舌头,肚子被热浪蒸得一张一收地起伏着。

    李春望着吐着舌头的黄毛犬,感觉自己就像一条狗一样,而且是一条流浪狗,还不如那条黄毛犬,人家至少是有主人的,是安逸的,什么都不用操心,而自己却是孤独的,无主的,找不到归宿,不知人生的前面该向何处去。

    李春孤独无聊地在街上走着,刚走了一段路,这时,从街边一条巷口处出来一对年轻情侣,相互携着手,笑语晏晏地朝着李春的方向行来。

    走近一看,李春发现,男的穿着背心,长得五大三粗,女的穿着露背的肉色丝裙,皮肤白皙,面容姣好。

    见到女郎穿得这个样子,李春的眼睛立刻大方异彩,瞪得溜圆。他此时正是饥渴时刻,见到女郎形象良好,秀色可餐,更兼低胸裸背,哪里肯放过这样的机会?

    他向四周一看,发现无人关注自己,便放满了脚步,眼睛向被吸铁石吸住一样,盯住了女郎前胸那一抹雪白死死地去看。

    他内心真希望自己拥有一双可以透过衣服看到肌肤的特异眼瞳,如果那样的话,就可以随意地窥探漂亮女人,一饱眼福了。

    李春正在一边看一边胡思乱想,这对青年情侣浑不在意地望了他一眼,已经从他身边走了过去,顺着他来时的方向走去。

    李春仿佛不受控制似的,忽然扭转身子,跟了上来,缓缓地在后面跟着,继续痴痴地欣赏女士背后大片的春光,不觉身体就有了一些异常的反映。

    大约走了三十多米远,前面那对情侣中,女人似乎有所感应,侧头对着身边的男人低声耳语了几句。

    那名男士回头一看,见到李春竟然跟踪他们,两眼放光,在不远处色眯眯地盯着女友的背脊傻看,仿佛自己是个玻璃人,不由勃然变色。

    他松开女友的手,停下脚步,转过身子,攥紧了拳头,快步向李春走去。

    李春正在目光的温柔乡中陶醉,对于男士回首发现他在跟踪偷窥,一点也没有察觉,只到男士扭转身子向他快步走来,他才意识到不妙,连忙转身就逃。

    男人快步追来,由于身高体重,脚步踩在地面上发出咔哧咔哧的声响,同时面目狰狞地大声吼道:“你个变态,有种别走,我非打死你不可!”

    李春吓得慌不择路,使出全身的力气,向着前面飞快地逃窜。

    男人在后面追了一段,见追不上,才停下了脚步,骂咧咧地转身回去。

    李春沿着街道跑了一段路,累得气喘吁吁,也顾不得路人对他投来的诧异目光,见前面路口有一条小巷子,又连忙快速地拐进了那条巷子。

    在跑进巷子前,他回头瞥了一眼,见那对情侣没有再追赶自己,才放满了脚步,不停地擦拭脸上和身上的汗水,感到一颗心脏几乎要从胸腔中蹦跶出来。

    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家因为这个说不出口的原因追赶辱骂,李春感到无比的懊丧和狼狈,还有着说不尽的屈辱感。

    他内心正自无比郁闷,要寻路回去,突然眼前一亮,一位长发美女的靓丽背影出现在前边巷口,那女人已经注意到他,对他颇

    有好感,回过头来向他深情地望了一眼,缓步走过巷口的大街,然后又回头向他望了一眼,拐进了街对面的一条小巷子。

    那身影特别像陆竹喧,那么高挑、那么曼妙。

    李春烦躁懊恼的心突然莫名地激动,一股压抑不住的冲动在心头腾起。刚才的不快和郁闷一扫而空。

    他快步追了过去,跟着进了前面的小巷子。

    那女子不缓不急地在前面走着,偶尔会回头看他一眼,甚至带着些许的挑逗。

    李春亢奋不已,这不正是否极泰来的道理吗?虽然刚才差点挨了打,马上就有桃花运来补偿了!

    被那男人吓了一跳,弄得浑身不自在,现在一定要好好补偿补偿!有个女人很厉害吗?自己愿意穿那么暴露,还不让别人看两眼啊,有什么了不起?偷窥,变态?我需要吗?现在不是有人主动向我示好?

    李春心中忧愤而又激动地想着,不急不缓地跟着女人前进。

    大概走了两、三分钟的光景,那女人停在了一家足疗按摩店门前,对着他轻轻招手。

    李春太需要发泄自己了,身体似乎被鬼魂附体一样,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站在了女人对面。

    当他在灯光下仔细审视女人的时候,发觉女人大概二十五六岁年纪,鸭蛋脸、长头发,长得有几分像陆竹喧,但是没有陆竹喧的气质和精神,也没有陆竹喧的眼睛好看,没有陆竹喧的水灵和白嫩,不过总体来说,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李春的心怦怦跳着,只听那女人对他道:“这位先生,洗个脚吧!”

    他明白了,这女人是位洗脚妹,想让他到洗脚按摩店消费。

    他稍微有些青涩地一笑,嗫嚅着问道:“多少钱一洗?”

    那女人微笑着道:“八十块钱一洗,外加全身按摩,不贵的,包你洗的舒服。”

    “太贵了!”

    “贵什么呀,我们的服务是一流的,小姐的长相和水平也是一流的。先生你气质这么好,这么有品位,还嫌贵呀?来吧,享受一下吧!”

    李春犹豫了一下,认为八十块钱还是可以接受的,再想想刚才在广场上听到的戏词,想想确实不应该亏待自己,于是毅然作出决定道:“好,那就洗一个吧,不过要你来帮我洗!”

    女人捂嘴一笑,做出娇羞的样子道:“好的,一定让你满意。”

    李春跟着这女人走进大堂,女人边走边继续说道:“有单间,外加五十元钱。”

    李春心里一动,急切地说道:“那好吧,要个单间。”

    女人带着李春到二楼一个包间,里面有一张大床,让他进去躺好,就出去安排去了。

    一会儿,有服务员送来茶水和水果,放在大床旁的茶几上。

    李春躺在大床上,微睁着眼睛,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说实在话,这是他第一次到这样的场合,又紧张又激动,还有一些好奇。

    刚才那个女人端来了一个大木盆,里面乘着一盆黄黄的药水,让他将脚放了进去,给他洗了起来。李春舒服地享受着女人玉手揉搓的感觉,不时偷眼去看女人弯下腰时胸部露出的乳沟,内心一阵悸动。

    做身体按摩的时候,女子不断地用手和胳膊按压着李春的身体,从胳膊到胸膛,再

    按压到大腿。在异性的力量冲击下,李春很快不能自持,感到整个身体开始膨胀,舒服得想喊叫起来,终于还是忍住了。

    女人仿佛看透了李春的心思,一边按摩一边对他道:“有特殊服务,只需要再出一百五十元就可以了。先生,享受一下吧!”

    李春听到这话,整个身体轻轻颤动,红着脸问道:“安全吗?”

    “安全,把门闩一插,谁也进不来。”

    “便宜点吧,一百块钱。”

    “我的姿色不值一百五十元钱吗?”女人浅笑着反问,扭动着身姿,更加显得满身风骚。

    李春不再说话,喘着气,呼地一声跳起来,连拖鞋也不穿,跑到门前拉上门栓,扭回头像一只饿狼一样扑向了这位年轻的女人。

    两个人很快滚在了一起,身上的几件夏衣一件件飞起来,被甩在一边的椅子上。

    墙壁上的电视正在播放着地方台的综艺节目,声音很大,把两人的喧嚣声很好地遮掩了下来。

    两个人一上一下地躺在床上,李春死命地用嘴啃啮着女人的嘴巴,整个身体的血脉都贲张勃发。

    女人积极地回应着,两人的头交错着来回扭动。李春深情地凝视着女人,女人也用眼神积极地回应着,两人进行着情感和**上的双重交流。

    李春希望看到像陆竹喧一样清澈动人、美丽无伦的眼神,然而他立刻发觉自己失望了,这个女人的眼神中有一种浪荡,有一种晦暗,有一种污浊,是长期从事**业留下的心灵印痕。仅仅是眼睛,她就和陆竹喧有着天壤之别!

    虽然浑身散发着香水的味道,但女人的口中有一种口臭,咬啮着感觉不舒服。李春怕辱及这个女人的面子,强忍住不快的感觉,顺势将自己的头颅往下移动,在女人的胸脯上逞强起来,以便掩饰接吻带来的难受体验。

    他闭上了眼睛,想象着陆竹喧的样子,疯狂地在这个女人身上放纵自己的**,终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慢慢地飘起来,飘到云端里,在天空中自由徜徉,享受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快乐和放松。

    “看你猴急和笨拙的样子,第一次吧?慢慢会习惯的。”完事了之后,女人体贴地问他。

    “我叫小桃,以后再来,你跟前台说找小桃就行了。”

    回到农业厅家属院,李春有些怕见到陆竹喧,生怕今天的行为玷污了对她的感情,好在陆竹喧已经离开。

    李春想象着今天失去处男之身的过程,有些遗憾,又有些刺激。

    遗憾的是:和他第一次媾和的女人是个风尘女子,身体和精神上都肮脏不堪,她和梦想中的女人差距还很大。虽然和这个女人发生了性关系,但是,人生快乐似乎仍然距离他十分遥远,称心如意似乎仍然遥不可及;

    刺激的是:压抑已久的性终于得到了一个释放的机会,女人的肉味儿可以让他美美地享受回味几天了!

    李春越这样想,越感觉陆竹喧像仙女一样,如果得不到陆竹喧这样的美女,这辈子真是白来人间一场。

    想是这样想,现实又是这样无情,充满了无奈。为了释放自己,缓解精神压力和性饥渴,才隔上不到两个星期,李春就又去了那家足疗按摩店。

第一百章 终南气场

    两人分开人群一看,原来是个卖药的在吆喝,声音又高又响亮,周围吸引了很多人。卖药人秃顶,面色铁青,长着一脸络腮胡子,身穿盘扣短袖褂,腰系红腰带。地上放着一个大包裹和一个蛇皮袋子,蛇皮袋子里面装的有蛇,同时散放着几块砖头。

    这场景太熟悉了,林溪枫仔细一看,不是别人,卖药的正是赵四虎。

    他立刻拉着陆竹喧的手悄悄地退了出来,远远地走开。

    陆竹喧忙问道:“你为什么把我拉走啊?这个人好面熟啊!”

    “你当然面熟,你仔细想想这个人,你的病人赵顺子的叔叔,想起来没有?没想到他们又跑到西安来了。”

    “哦,想起来了,你们还是拐弯亲戚,对对!那你为什么不和他们见面打招呼啊?”

    “赵四虎叔叔卖狗皮膏药,经常说谎话,不可信的。他和赵顺子两个卖药,一个吆喝,一个当托。恐怕赵顺子这时也在人群中,要是知道被我们看见了,会不好意思的,所以还是不见的好。”

    “能卖到钱吗?”

    “赵四虎叔叔很会营销的,他会使出诱敌深入、分化瓦解、敲山震虎、间谍计等多种手段,我见识过的。”

    陆竹喧白了他一眼道:“还有越俎代庖之计。”

    “什么越俎代庖?”

    “代替亲戚的亲戚行骗,请我吃饭呗!那才真正是骗子高手!”

    “哈哈哈!你说我是骗子!”林溪枫一下明白过来,用手去挠陆竹喧的胳肢窝。

    “你不是骗子是什么,你学到了骗术的精髓,装作病人的近亲属,将本姑娘我给骗到手了。”陆竹喧嘻嘻哈哈地笑着,躲开林溪枫的抓挠,往前跑开。

    “这么说我还要好好感谢赵四虎叔叔呢!”

    “谁说不是呢?”

    两人一路说笑嬉闹,找到曲江游船售票处,租了一艘双桨画舫,由林溪枫在水面荡开。

    这时,忽听空中闷雷阵阵,一阵凉风掠过,乌云禁不住太阳的炙烤,疼痛的泪水化作一阵雨点噼里啪啦地洒落下来。太阳见闯了祸,赶紧躲了起来,曲江上空顿时一片迷蒙。

    雨丝敲打着江面和画舫,天地间一片雨逢万物的泣语欢声。一阵风过,空中的濛濛雨丝扭动着娇媚的身姿飞旋着投入曲江中一池碧水的怀抱,发出一片心灵的呢喃。

    陆竹喧置身随波起伏的画舫之中,但感空气清新,凉风习习,精神倍增。她看着曲江岸边的殿宇亭台、红花绿树,情不自禁地赞叹道:“太美了,我想放歌一曲!”

    林溪枫放下双桨,拍手道:“好!好!天公作美让这雨打江面的乐符为你伴奏,我也凑个雅兴,吹笛相伴。”边说边从随身挎包中取出一只竹笛来。

    “你怎么出行还带着笛子?”陆竹喧不无疑惑。

    “你的歌喉‘空山凝云’、仙音融冰。我早都梦想为你伴曲了。”

    “不要提那个‘豆芽菜’,影响我的好兴致!”

    “好的,你的歌声吸鸾引凤、蝶醉花迷,为你伴奏是我深藏在心的梦想。更何况,这次终南山之行,带竹笛来吹吹有助于旅途解闷儿。”

    “你把我夸成歌唱家了,哪有那么好?”陆竹喧自谦地向着林溪枫深情一笑,心中美滋滋的,一袭白裙在风中摆动,如同一朵盛开的山茶花。

    她坐在画舫之中,面向林溪枫,微启红唇,轻吐天籁,唱了一曲《曲江浣纱》。

    玉人佳音,就在身侧,林溪枫只感如幻似梦,手拿竹笛,放向嘴边,吹了起来,为陆竹喧伴奏。

    “绝代有佳人,

    浣纱曲江边。

    薄纱带水临空舞,

    白衣罗裙裹素颜,

    浅笑何甜甜。

    百鸟不朝凤,

    畔引吭把你赞;

    鲤鱼跳龙门,

    凌空一睹你芳颜。

    妾面映江水,

    月里嫦娥躲云间。

    恨不生在大唐时,

    寄语杨太真,

    环肥燕瘦要改变。”

    这首歌极具情调,一会儿用第三人称,一会儿用第二人称,一会儿又用第一人称,把一个绝色美人在曲江浣纱的景致勾勒得淋漓尽致。两人一唱一吹,但听歌声浓浓、笛韵幽幽,歌声笛声,在雨中挥洒,在江上飘荡,绵绵柔柔、温温婉婉,让人仿若重回大唐,引得临近画舫中人高声喝彩。一曲歌毕,林溪枫放下竹笛,鼓掌笑道:“好词好歌,真是把绝代佳人形容到极致了。我眼前的佳人也是绝代佳人,你可莫要随君王去了,把洒家撇在曲江之上,独受这清风狂雨之苦。”

    陆竹喧娇羞一笑:“我有那么美吗?”

    林溪枫刚想再举王小川“楼兰虽远,勇士还否”的话论证,怕扫了兴致,没有吐出口,顿了顿后诚恳地看着陆说:“在我心中,你比这绝色佳人还要美。如果你是西施,哪怕你被献给了君王,我也要做范蠡,等你完成使命,和你泛舟五湖,共享这人间的快乐。”

    这样的笑话被林溪枫用认真的话语表达出来,别有一番感人的力量。

    陆竹喧感动地立起身来,凝神看着林溪枫,将头伏在了他的肩头,轻轻地说:“我的心只属于你。”

    林溪枫深情地用手拢在她的腰侧,回了一句:“我也是。”

    两人耳鬓厮磨,听着舫外雨打湖面的音乐,在飘飘荡荡的湖面上,物我两忘。只有两颗跳动的心碰撞在一起,促使对方那颗心暖流忽生,像泉水一样涌出,像炉火一样四处发散,滋润着心田,滋润着胸腔,进而弥漫到全身,令两人全身都舒适无比。在这风雨侵袭的清凉时刻,竟然从两人全身的皮肤毛孔中渗出汗来。两人都不忍心让这样的暖流从心田消失,彼此目光注视在一起,向心田注入爱的力量,令心田的暖流持续地洗涤温暖身心,良久这种感觉才消退。

    两人知道,这种美好的心灵感觉,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感受不到,这就是精神恋爱的力量。恋爱中人彼此分开,回到各自的房间,一个人躺在床上,想到对方此时正在想着自己,这股暖流还会不断地激荡在心田。今晚,两人又要在这种暖流激荡中入眠。

    第二天吃过早饭,两人到汽车站坐上发往终南山的大巴,一路顺利地抵达终南山脚下。

    在车上透过车窗就看到绵延起伏的群山,山势巍峨,峰峦叠嶂;草木茂盛,郁郁葱葱;日光明媚,白云来去。二人的眼中都流露出朝圣的无比敬意。

    下了车,问明向观澜禅寺去的路径,径直向山间进发。

    终南山,《诗经》、《山海经》称其为南山,《尚书.禹宫》首称其为终南。古人认为终南山处于天地之中,又因为其在汉唐都城的南面,故又名中南山。汉武帝曾于此处祭祀太乙神,又名太乙山。终南山是秦岭山脉的中段,西起武功,经长安、户县、周至,东至蓝田,有翠华山、紫阁山、南五台山、万花山等数十座名山秀峰,大谷小谷不计其数。素有“仙都”、“人间福地”的美称。

    两人要去的观澜禅寺即坐落在南五台山上的文殊台上,南五台山毗邻翠华山,两座山皆环境优美,人文底蕴深厚,隐士文化历史悠久,名头响亮,很多地方已被开发,游人甚众。观澜禅寺为避世俗打扰,专门在文殊台人迹罕至的所在开辟,游客通过正规旅游途径无法到达该地。林、陆两人要到达观澜禅寺,必须从偏僻小径进发,多绕几座土岗山梁。

    两人沿着山间崎岖的羊肠小道行进,昨夜雨水变大,积聚在山上,化为山溪的潺潺流水,顺流而下。山风吹来,令人身上清凉舒适。陆竹喧手挽

    林溪枫,林溪枫提着两人的行囊,兴高采烈地前进。陆竹喧边走边唱起了林溪枫给自己写的第一首诗《观君游终南山有感》,林溪枫听着好玩,跟着哼哼起来,两人一边唱,一边凝目对视,唱完都不禁哈哈大笑。说起相识的一幕幕趣事,又是一阵笑声。

    走过横在面前的山岗,前面有一个土坡,坡上种植一些当地的农作物,人行道两旁生长着一些高低不齐的树木花草。泥土小道有的地方比较平整易行,有的地方坑洼聚水,泥泞难行,两人的旅游鞋很快就面目全非。

    走着走着,陆竹喧额上冒汗,嘴中干渴,感到累了,要求歇息歇息。林溪枫于是停了下来,两人靠在道旁的一棵松树上喝水歇息。歇息已毕,又往前走,跨过土坡,前面是一座更高的土坡,道路更加湿滑难行。

    陆竹喧刚叫了一声苦,脚下打滑,已经侧着身子一跤向下倒去。林溪枫赶紧腾出手来拉,陆竹喧虽然没有一跤摔倒,但膝盖已经跪在了地上,裙子右侧的裙摆也粘得泥糊糊的。林溪枫忙掏出湿巾给她擦拭。

    陆竹喧靠在了林溪枫的身上,拿第一次给林溪枫发的私信开玩笑自嘲道:“本姑娘累了,好好反省自己吧,再这样我就失陪了。”林溪枫一边笑,一边道:“是该好好反省,不过不是秉烛达旦跪搓板,而是反省没有照顾好姑娘,让姑娘受惊吓了。”

    陆竹喧指着远处土坡顶上的房屋说:“看,前面有山民了,我们上去了好好歇息歇息。”

    两人鼓起劲头来,再朝前走去。陆竹喧问道:“终南山山势巍峨,道路崎岖难行,为何大家愿意到终南山来清修呢?”

    林溪枫说:“因为终南山有非凡的气场,适宜于练功修养。”

    “气场是什么?”

    “老子《道德经》有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所以清修之人非常注重练气的重要性,需要一个良好的气场环境实现自身的阴阳平衡。大家认为,终南山的气场在世界上是独一无二的。”

    “是吗?有这么强大的气场!?全世界好地方也很多,为什么这里适合隐居,气场最强大?”陆竹喧有些不解。

    “在我想来,终南山气场超强有三点原因:

    第一,终南山地处文王八卦的乾位,气吞八荒,有王者之相。它山势险峻,群山环抱,连绵起伏,能够留风聚气。山中早上有朝霞晨露、日中有祥云瑞气、傍晚有紫雾清风,更兼雨雪霜霰,这些自然界的精华能够积聚在山中,供隐士们练气使用,做到神不离气、气不离神、天人合一、阴阳守恒;

    第二,终南山有包容的大胸怀,隐休文化底蕴深厚。它四季分明,气候适中,适宜于隐士生活。数千年来,在此隐修者络绎不绝,儒释道各界均有名贯神州的隐士在此修行。这种隐修文化一直持续地保存下来的,全国仅见。听说此地的山民对修行的隐士比较尊崇,不但帮助他们修盖茅屋,还上山给他们提供米面等生活用品,地方林业部门也对隐士们非常照顾。这就给修行者提供了最大的方便,也是其他地方难得的气场;

    第三,终南山现在有一个多达数千人的动态的隐修群体。不管这些人承认不承认,他们心理上在相互鼓励,练气的气场相互滋长交融,有利于克服修行人修行过程中遇到的心理问题,提高修行人的修行境界。这也属于终南山气场的一个组成部分。所以,大家都说:‘天下修道,终南为冠。’”

    “照你这样说,为了感受这伟大的气场,得到教化,摔上一跤,吃点苦也是必须的,它是修行的一部分嘛!”

    “哈哈,你已经被终南山的大气场感染了。’’

    “一个山上,除了正常修行的人,会不会也有坏人混迹其中呢?”陆竹喧思考着。

第一百零一章 路遇恩师

    林溪枫沉吟半响道: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复杂,任何事物都是矛盾的统一体,山上应该也有坏人吧!但我想,如果是做了坏事的人进山或者想进山做坏事的人,他们进入终南山后,都会感到终南山强大的气场,受到感染和教化。山上的修行者都是品德高尚的人,他们的一言一行会影响周围的人,如果将坏人度化成好人,岂非美事?

    再说,心地不良者的眼神和修行者的眼神是不一样的,在终南山这种修行的大本营,国家的文化脊梁之地,坏人要进山做坏事,他们的眼神和气息很快就会暴漏自己,让修行者有所感觉。山里不是法律盲区,我听我公安局同学雷霆说,他就曾经化妆成一个隐士到山中来抓过人。另外,我想当地警察也会将管理的触角伸向这里,给隐修者提供良好的治安环境的,这你倒不必担心了。”

    “是呀,我还有一个武林高手做保镖,更不用担心了。”陆竹喧边走边用纸巾擦着汗。

    林溪枫开玩笑说:“我学武,除了强身健体外,还有两个好处,一是为美女做保镖,这个刚才你已经替我说了。想不想听另一个好处?”

    “耍贫嘴!还有什么好处?”

    “那就是遇到困难和危险时,我有一种本能的敏感性,并且在当时的环境下,找到最好的脱离险境的办法。不管是自然界的地震、火灾、水灾、高空落物、房屋坍塌、山体滑坡等,还是人为的潜在伤害,我都会第一时间有所察觉,迅速做出选择,使自己快速脱身。这就属于第六感觉。这次来修养身心,也希望让我的这个本领继续提高。”

    陆竹喧听着林溪枫半真半假的吹嘘,笑道:“你是超人,当然可以。不过,超人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我听你说过,那个什么胡铁牛不是将你药倒捆住、差点投到山谷中去了吗?所以,像我们这种不是超人的人,只能奉行‘趋吉避凶者为君子’,‘君子不立于危檐之下’了。”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你怎么揭我的短啊?”林溪枫见牛皮被捣破,就用手去挠陆竹喧。

    陆竹喧娇笑着躲开,两人一面说,一面笑,竟然不知不觉地来到高坡之上,却见高坡上的房屋是几家农家乐小饭店。

    时值十一点多,二人走了半天,已经感到肚子咕咕直叫,赶紧走进一家入内歇脚,并点了饭菜。

    因为雨后道路泥泞,行人稀少,这家农家乐只有林、陆二人一桌客人。

    店主是一名中年男子,热情地和两人聊天,听说两人要到观澜禅寺,更加亲切。店主说,到观澜禅寺过了这座土坡,前面再翻一座山,可以看到山谷中零星的一些茅屋,那是隐士居住的地方,再朝前面的山峰走,可以看到山上立着五座小山峰,像笔架一样,那便是南五台山了,第二个小山峰即是文殊台,观澜禅寺就在文殊台山上。爬到山上,大概要天黑了。

    陆竹喧听得直缩脖子:下坡、上山、下山,再上山,今天自己的体能是要报销了。

    吃饱歇足,陆竹喧只好又跟着林溪枫起身。林溪枫见路远,想到观澜禅寺僧人下山不易,就问店主山上缺什么,店主让他扛了一袋土豆和胡萝卜。店主对观澜禅寺的主持慧修方丈非常仰慕,不肯收菜钱,要请林溪枫代劳,将之作为供拜之礼。林溪枫好一番谦让,店主才勉强同意,收了饭钱和菜钱。

    辞别店主,两人走出店来,太阳光辉穿过高矮不齐的群山,照射过来,调皮地用光线逗弄二人的眼睛,陆竹喧急忙躲避,将遮阳帽戴上,太阳无趣地将光泽洒在坡地上。林溪枫心情很好,用掂行李的胳膊朝太阳方向挥了挥,长啸了一声,以示致意。

    两人刚要抖擞精神朝土坡的下坡路走去,忽听前面土坡下面有一个苍老的声音由远而近,正在高声吟诵《诗经.卫风》:

    “考槃在涧、硕人之宽,独寐寤言,永矢寤谖。”

    陆竹喧吃惊地说:“我们还没有进入隐士

    之地,已经有高人雅士向我们走来了。他吟诵的是什么句子呀?”却看到林溪枫在那儿侧耳细听,并不回答自己问话,已经听得入迷。

    两人听这苍老的声音逐渐临近,斜坡上已经走过来一个精神矍铄、身材微胖的老者,一身黄色对襟短卦打扮。

    这老者接着吟诵道:“考槃在阿,硕人之薖。独寐寤歌,永矢…永矢…”好像是忘了词儿,背不下去。

    林溪枫早已满脸喜色,将行囊和一袋东西放置在高坡一干净的石台上,高声应和着:

    “独寐寤歌,永矢弗过。考槃在陆,硕人之轴,独寐寤宿,永矢弗告。”

    他一边应和,一边大步迎了上去,将老头儿一把抱住,欢快地大叫道:“陈老师,怎么会在这里遇到您呀?!”

    老者见坡上有人吟诵自己背不下去的《诗经》,先是一愣,凝神一看,立即满脸喜色,迎着林溪枫张开双臂。两人互抱着端详了好一会儿,想不到会在这里见面。

    陆竹喧仔细一看,才发觉不到一个月之前和这个老者在一块吃过饭,此人正是陈家沟太极传人陈宫嗣,赶紧过来和陈老见面。

    三人又走进那家农家乐叙话,陈宫嗣要了一碗青菜面条,边吃边聊。

    林、陆才知道陈宫嗣也是早就仰慕终南山的隐修生活,想趁现在身体好,在这里住上几个月,和大自然零距离接触,提高练习太极拳的境界。

    儿女们很有孝心,对他的行为表示支持,一个月前在前面山谷中一片空地上给老父亲盖了三间里外相连的房舍,置备了基本的生活用品。两个儿子陪着老人过来,还在这里住了一个星期。因为陈家沟还有教授任务,才让老人自己住了下来。他们还将不定期来看他,无论如何只允许老父亲住到十月份天气变凉的时候。老人今天下山是到农家采买日常食物来了。

    常言说,“他乡遇故知”是人生一大喜事,在现代社会,这种感觉正在逐渐变淡。当抛弃一切现代化的浮华,重新回归自然,人们才会感到这句话的真实性。在终南山遇到了自己的老师,林溪枫自然比“他乡遇故知”还要快乐得多,今天下午不用拼命赶路了,晚上也有落脚的地方了。现在只恨平时事情多,和老师沟通的少了,否则直接来找陈老师不就行了,多方便呀!

    陈宫嗣也非常高兴,有人来和自己作伴,生活会方便得多。

    三人重新出发,林溪枫好奇地问陈宫嗣:“陈老师,你刚才为什么在背《诗经》呀?你在研究它?”

    陈宫嗣像个孩子似地笑了起来:“我哪有什么专研古文的水平?我茅屋附近有一个修行者小苏在一家文化传播公司工作,听说是研究古代诗歌的。他和我认识之后,找我聊天,说描述中国隐士生活的第一首古诗就是《诗经》中的《卫风.考槃》,在终南山生活不可不知。他把这首诗写在纸上,给我讲解了意思,我觉得有趣,就拿来背着玩儿。哈哈!”

    “山里还有这么高雅的人,我们倒要好好见识见识。”林、陆二人都感到了终南山的神奇。“刚才那诗什么意思呀?”陆竹喧问,学习医科的她,文科知识虽然丰富,仍然无法通晓中国古代灿若星海的文化。

    “就是一个健硕高雅的人在山里隐居,在涧边、山头、地面击乐、放歌、睡觉,享受隐居生活,始终保持高洁的情操不变。”林溪枫解释。

    “哦,挺有古朴的味道!”

    “对对对,小苏就是这样解释的。你们见了面,肯定有话谈。”

    下了高坡,又要爬山道,三人将鞋上的泥土在岩石上刮了刮,开始登山。林溪枫扛着一袋土豆和胡萝卜,手里惦着陆竹喧的比较陈重的包裹,陆竹喧提着林溪枫的行囊,陈宫嗣掂了一小袋大米,前后鱼贯而行。山上怪石嶙峋、树木参天、流水淙淙、鸟语啾啾,越往上走越幽深静谧。

    “竹喧,你一个女娃子住惯了城里的生活,现在到山里来,恐怕要

    吃苦了。”陈宫嗣边走边关切地对陆竹喧道。

    “没事,我在老家农村呆了好几年呢!我吃得了苦。”陆竹喧眼神坚定地答道。

    “好嘛,能吃苦的年轻人都是好样的。你们这次进山的目的是什么?”

    “在城市生活累了,在这里放慢生活的脚步,感悟感悟终南山的氛围。”林溪枫答。

    “好好,我劝你们一句,在山里感悟感悟可以,千万别看破红尘。年轻人还是应该以事业为重,为社会做出贡献。”陈宫嗣一脸凝重,语重心长地说,“我和教我《诗经》的小苏也是这样说的,他赞同我的话。”

    “陈老师教诲得有道理,我们没有看破红尘的境界,不会出家的。不过我并不认为出家为僧为道是躲避社会,逃离世俗。我感觉他们也在为社会做贡献,只不过是以一种不同与众的方式罢了。”林溪枫道。

    陈宫嗣好奇地问:“怎么个不同与众?”

    “真正的出家人,严格遵从佛教、道教界规定的各种清规戒律,不杀生,不吃荤,不浪费粮食,与人为善,助人为乐,克制与消灭自己的各种欲念,把人的基本欲求通过修养身心降到最低,他们实可称为社会道德的楷模、大众心灵的抚慰者、人类精神的守望者。

    这些群体的存在,敦促人们追求崇高的精神信仰,对世界有所敬畏,不会陷入自然界的弱肉强食法则和丛林法则。出家人以最高道德来约束自己的行为,而我们普通人却要用最低限度的道德——法律来约束自己,但社会上还存在那么多不按法律办事的潜规则,你说我们社会的道德水准和高僧大道该差有多少等级?”

    陈宫嗣听了微微颔首,看着前面的山路沉思着走了一会儿才说:“你说的有道理,确实是这样。他们很苦,很不容易。”

    陆竹喧道:“**已灭,应该感觉不到苦了。人一旦适应一种生活,还会感到快乐。大众的敬仰也会给他们带来精神上的满足。”

    陈宫嗣道:“虽然如此,人类都像他们那样,岂不是要自我消亡?”

    林溪枫边走边沉吟了一会道:“我想应该这样解释,因为看到人的灵魂堕落,人类遭受了灾难,所以产生了宗教。宗教徒的任务就是引领人的灵魂重新走上正道,使社会免受灾难。如果大家都像真正的宗教徒一样拥有崇高的思想和人品,那这个世界在精神上已经进入**,实现信仰上的大同社会。宗教实现了历史使命,也该消亡了。所以不存在宗教会让社会、让人类灭亡的问题。”

    陆竹喧赞道:“说的太好了,倒是人的灵魂越堕落,越需要拯救。所以市场经济发展了,宗教就出现了勃勃的生机,人们参佛拜道的就多了。”

    林溪枫一席话将陈宫嗣说得不断点头:“这样说,出家人倒不希望看破红尘的人越来越多,而是越少越好。这也是辩证法呀!”

    三人绕过一个斜坡,半山腰一大片茂密的森林横在眼前,松柏、杉树、漆树、黄檀树、紫檀树、猕猴桃树、野山楂树等树木无计其数,非常繁密,绿茵蔽日。有几个山民模样的人在一片漆树下割漆,见他们经过,向他们热情地打着招呼。曲曲折折的一条小溪于山林中穿流而出,从一块大岩石上喷薄而下,跌入山涧,飞珠溅玉,不知又流向何方。

    步入林中,三人顿时感到凉爽舒适,于是放下东西歇息。到山溪边掬水而饮,山泉甘冽异常。林溪枫攀上树,摘了一些猕猴桃和野山楂,在溪水中洗洗,三人吃了,原生态的野果味让林、陆二人赞不绝口。

    歇息完毕,继续向密林进发,前方出现一只红腹锦鸡,金黄色羽冠、深绿色背脊、腰腹部羽毛呈深红色,在一丛苦竹旁悠然地寻觅虫子。看到三人走近,锦鸡昂头侧目而视,打量着远道而来的客人,气度雍容。林溪枫一声轻啸,那红腹锦鸡立刻扑棱起翅膀向密林深处低飞而去,留下一道绚丽的背影。

第一百零二章 化外之地

    再朝上行,在长满蕨菜的密林边,一只野兔突然窜出,蹦跳着在山石上奔跑,转瞬不见了踪影。

    陈宫嗣告诉林、陆二人,他在山中还看到过梅花鹿、麻羊、野猪、野驴、地老鼠、刺猬等野生动物,终南山不但气场强,而且是各种动植物的天堂。

    正说间,陆竹喧突然惊叫了起来,原来在密林和山壁交界处竟然立着一只野狗,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一双凶眼冷冷地看着他们。

    林溪枫道:“不要怕,有我和老师在呢,狗伤不了人。如果野狗敢来行凶,那是它自找死路。”

    陆竹喧于是自我打气道:“是呀,这恶狗再厉害,还能有上次在紫阁山遇到的两个凶徒厉害吗?身边有两名高手护卫,我怕什么?”

    林溪枫笑道:“上次救你们的老道长可能就在左近呢!”

    “如果能再见到那位老道长就好了,你不知道,李璐在寝室中时常提起那位老道长,对他崇拜的五体投地。当时人多,没有详细地和老道长交流沟通,她都后悔死了。这次如果见到老道长,我联系李璐,她一定过来。”

    三人走近岩壁边,林溪枫放下行囊,拾起一块石头子儿,向前面的野狗砸去,那野狗浑身一抖,“噢”地叫了一声,显然是被砸中了,沿着岩壁和密林交界处的一条小道快速向右前方跑去。

    陈宫嗣告诉二人,崖壁太陡不可攀爬,他们也要沿着那条小道走,前面有一个几十米长的幽寒山洞可以穿行,然后再走一段路,才能到达山顶。

    走得长了,陆竹喧累得有点麻木,反而不觉得累了,山上的好风光不断向客人炫耀自己的姿色,也确实减轻了她的疲累感,时歇时走,一直跟着林陈两人前进。果然看到前面那条狗钻进一条一人多高的山洞中,影踪不见。

    林溪枫见到山洞,忽然兴奋地说道:“我们要见到道家高人了,那位老道长真要现身了呢!”

    陈宫嗣、陆竹喧都笑道:“你会掐指一算呀?”

    “你们听说过‘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吧?”

    二人都说听说过,但是不知道其中的典故,也不知道这和老道长有何关联。

    林溪枫道:“咱们进洞吧!边走边讲。”

    洞内昏暗,陈宫嗣拿出手电筒,走在前面带路,陆竹喧将智能手机掏了出来,启动了照明功能,跟着前行,林溪枫殿后,洞中立刻明亮起来。

    “手机还能照明,高科技真是好处多呀!”陈宫嗣回头望着陆竹喧的手机灯光,不由赞道。

    “在山中信号不好,照个明还是没有问题的。”陆竹喧答。

    “陈老师,你out了。”林溪枫接腔笑道。

    “什么?你说什么?”陈宫嗣不解。

    林溪枫和陆竹喧对视了一眼,笑道:“没什么!陈老师,回头我送你一部智能手机,教你上网。”

    “我用不了那玩意儿,累眼睛。手机能打电话,发短信就行了。”

    洞内是一个天然的溶洞,路面都是高低不平的大块岩石,岩石和洞壁之间还有悬空的缝隙,深不可望,令人栗然。乳白色的笋状钟乳石从洞顶垂下,三人要侧身弯腰方能过去。水珠从洞顶滴滴答答地滴下,又汇聚在一起,向地上的崖石边滚落。

    陆竹喧一边小心翼翼地走着,一边已经听到林溪枫在说故事了:

    “据《武陵记》记载,南朝宋文帝时期,湖南辰溪县藤村有个村民叫文广通,有一天出去狩猎,经过庄稼地,看到一只野猪在吃他家的庄稼。他于是拈弓搭箭,对准野猪射去,野猪浑身一抖,“噢”地叫了一声,显然是被射中了。”

    陆竹喧笑道:“怎么这么像刚才你用石块砸狗的样子?”

    “不是怎么说今天要遇到仙人了呢!”林溪枫得意地笑了笑,接着说道,“那野猪中箭逃跑,文广通紧追不舍,不一会,野猪钻进一个山洞。你们听听,它钻进了一个山洞!”

    “刚才那只狗也钻进了山洞。”陈宫嗣和陆竹喧齐声笑道,“我们也跟着钻了进来。”

    “是呀,我们今天遇到仙人的可能性是越来越大了。文广通一见野猪进洞,就跟着追来,在洞中走了三百多步,豁然开朗。前面一片开阔,在眼前出现几百家房屋。野猪钻进一农家的猪圈不见了。

    一会儿一个老翁从房舍中走出,温文有礼,和文广通叙话,并将文广通邀请到房舍中去。文广通走进房舍,见屋中有几个书生模样的人,在聆听一个博士坐在卧榻上讲论《道德经》。

    西屋中有十几人相对而作,弹琴奏乐,十分闲淡舒适。讲解《道德经》的博士可是一位得道的仙人,你们知道这个博士是谁吗?”林溪枫问二人。

    二人一边小心走路,一边胡乱猜了一些名人,都没有猜对。

    “这位博士是给老子《道德经》做注的河上公。汉朝初期崇奉黄老思想,出现文景之治,河上公功不可没。他曾经感化汉文帝,使文帝下定决心体恤民情,轻徭薄赋,废止酷刑,所以功德无量。

    他的徒弟也很厉害,宋朝诗人陆游在《长歌行》中曾有记载:‘人生不作安期生,醉入东海骑长鲸’,这个骑长鲸的安期生就是他徒弟。”

    “徒弟都能在东海骑鲸,那师父是很厉害。”陈宫嗣笑道。

    陆竹喧道:“陆游的这首诗我倒是记得,不过对河上公却不知道。”

    林溪枫接着讲故事:

    “这时,有个小童子过来给文广通斟酒,文广通喝得半晕,到村子里走了走,觉得这里的人举止文雅、彬彬有礼,这里的环境远离尘世,没有各种纷争,令人向往。

    由于主人安排童子送其出洞,他没能留在这座神仙洞天。出了洞口,那个洞就被堵死了,村民再也进不去了。

    更为奇特的是,文广通在洞中呆了半晌,他的村子已经过去了十二年,家里人差点认不出他了。这就是‘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来历。”

    正说着,三人已经有惊无险地走出了这座曲曲折折的天然溶洞,前面一片光明,不远处就是山顶,平缓的山坡上漫山遍野地生长着菖蒲、猪苓、芍药、黄精、天麻等各种草药。

    “书上说:‘太乙山,遍地宝,有病不用愁,上山扯把草。’果然名不虚传。”陆竹喧一边称赞,一边兴奋地大嚷道,“我们前面也是一片开阔,这情景也太相似了,要见到神仙了!要见到神仙了!”

    山谷中传来回音:“要见到神仙了,要见到神仙了!”

    “神仙是没有,如果能见到那个老道长就好了,他就是得道的神仙。”林溪枫笑道。

    陈宫嗣也慈祥地笑了起来。

    三人又歇了好一会儿,再走了一会儿,已经快到达山顶。

    由于歇歇停停,走得又慢,此时已经将近下午四点钟。这时忽听山顶之畔一块大石后传来一个男人的低声吟唱,大石之旁是一片竹林,远远地望不见人。

    陆竹喧低声偷笑道:“说仙人,仙人到,我们真的遇到仙人了。”只听这人唱道:

    “王门岂无酒,

    绵甜村醪合我口。

    侯门岂无肉,

    农家野味润我喉。

    庙堂王孙我不喜,

    独向山中逍遥游。

    萝卜我所爱,

    白菜你所求。

    天下苍生为刍狗,

    何必强出头?”

    林溪枫一边听这人吟唱,一边问陈宫嗣这人是否就是教他《诗经》的小苏,陈宫嗣摇头称不是,但在山间见过此人,没有说过话。

    等他唱完,林溪枫等人已经登临山顶,他们看到一个三十出头的青年男子斜靠在大石旁,文质彬彬,戴副眼镜,着短裤背心,闭着眼在青山白云间微微陶醉。

    从山顶向下望是浓密的森林、密密麻麻的药草和白带般的溪水,向远处望,可以看到对面山体上

    矗立着五座小山峰,山巅之上白云掩映,殿宇交错,林溪枫想,对面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南五台山了。

    林溪枫看向吟唱的青年男子,对着他鼓掌喊道:“好好,唱得好!”

    这青年男子睁开眼来,见到两个靓男俊女和一个曾经见过的雍容老者,露出吃惊的样子,随即目光盯着林溪枫,眼神中表现出一种好感和亲切,并不说话,只是报以会心的微笑,显然对林溪枫的夸赞很是享受。

    三人下坡走了很远,这人还在背后张望。

    陆竹喧看这么高雅的一个人连正眼也没有看自己一眼,心中生气,心说:“这人的眼睛肯定是长在狗脑袋上了,还没有青年人见了我这样无视我的存在呢!或许他就是刚才那只野狗变的吧!”想到这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林溪枫问。

    陆竹喧笑而不答,反而问道:“这人唱得什么诗,我好像听过两句,但是大部分又不对。”

    “白居易的《送王处士》中有‘王门岂无酒,侯门岂无肉’两句,其他都没有听说过,应该是这人自己改写后表述心声了。”

    “他唱的什么意思呀?”陆竹喧问。

    林溪枫道:“大意是世上苍生,人各有需,人各有求,应遵照他的本性,予以引导,生活模式不能强求千篇一律。作为高尚的人,要顺应自然的规律和人性的需求,不强意而为,去攀附权贵,抹杀人的本性。这诗里渗透着老子的哲学思想,写得不错。”

    “下面山谷中,像这样有才华的人,还有好几个呢!终南山不简单,是藏龙卧虎之地。”陈宫嗣道。

    三人迤逦下行,在山水密林中歇歇停停地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向下可以看到两山相交形成的一个大山坳,山坳底部是山溪汇聚形成的一条河流,白浪滚滚地流向远方低洼处,峰回路转,在崔嵬多变的山势遮挡下不见了影踪。

    两山半山腰平缓的地带,错落零散地坐落着十多座山野茅屋,想来就是在此隐居者的乐园了。

    不多时,陈宫嗣带领林、陆二人来到了他居住清修的地方,乃是三间房舍。房体石头垒就,房顶红瓦铺设,既古朴又美观。

    房舍面南而建在山坡一块平地上,一扇红漆木门位于房舍东首,是房舍的大门。西首是一个小门,后侧顶部有一烟囱挺向天空,表明西首那屋应该是厨房了。厨房和另外两间房屋有墙壁隔开,房舍中间一屋安置着一扇木制窗户,林溪枫刻意用手摸了摸,感觉固定得比较结实。

    这三间房舍在山间众茅屋之中绝对是奢侈品,其他茅屋远远看去都是茅草做顶,土坯为墙,相对简陋。原来陈宫嗣子女担心他在此受苦,经和山间土地承包人协商,领山民们花费了两周的时间才将这三间房舍建成,让老父亲住了进来。

    陈宫嗣带领两人进入房舍。房舍里外两间,各布置了一张木床,外面那张床上的席子被褥被卷起来,陈宫嗣儿子回去后,暂时空置无人在此床上休息。室内生活必需用品一应俱全。三个小板凳、一个小木桌,小木桌上有茶瓶和水杯,还摆放着从陈家沟带来的茶叶。

    两人放下手中的东西,出来到厨房参观,厨房中支了两口锅,灶下是烧过的松灰,案板上摆着切菜刀、擀面杖、碗筷等基本用具。

    两人又兴致勃勃地察看房舍周围环境。

    房舍前面是一颗高大苍翠的古松,房舍后侧是一块菜地,种着韭菜、蕨菜、白菜、空心菜、土豆等蔬菜,在朝上去就是一片林木,毛栗子、苹果、五味子、核桃、山楂等果实密密麻麻地长在树上,十分诱人。

    屋侧不远处有溪水从山坡上哗哗流下,用水十分方便。

    参观完毕,林、陆二人对陈宫嗣赞道:“过了山洞,我们一直期望像文广通一样碰到老神仙,原来这儿就是神仙洞天,陈老师就是老神仙呀!”

第一百零三章 大石之畔

    陈宫嗣慈祥地笑着说:“你们要是喜欢这儿,不嫌弃我,就别上观澜禅寺去了,就住我这儿,和我做个伴儿。离开终南山时再上观澜禅寺拜访一下慧修方丈就行了。你们看怎么样?”

    二人求之不得,欣然应允。山间环境清新,蔬菜都是天然无污染,当晚的饭菜特别可口、特别香甜。

    休息时,陆竹喧将带来的蚊帐挂在里屋床上,防止蚊虫叮咬,睡在了里屋,林溪枫和陈宫嗣睡在外间。

    累了一天,在松涛水瀑的乐符声中睡得特别踏实、特别解乏。

    住山生活由此开始。

    第二天一早不到六点钟,陈宫嗣就起床出去晨练,在山溪旁的苍柏翠竹间练起了太极拳,不多会儿他身边就集聚了几个山间清修者,模仿着陈宫嗣的动作打起了太极。陈宫嗣练完功,又教这几个清修者一些练习太极拳的基本法门。

    林溪枫早晨起来,感到身上挠痒,以为是蚊虫叮咬,没有在意。看陆竹喧睡得香甜,留在房舍中陪她,到厨房中做起了饭菜。

    陈宫嗣练完功回去,老远就闻到了饭菜的香气,回到房中,连夸林溪枫会做饭。吃罢早饭,陈宫嗣独自出去遛弯,林溪枫和陆竹喧结伴观赏山景。

    明霞晨雾中,两人下行来到山坳之间,观看潺潺的河水在河床上奔腾。沿着河岸迎着朝阳逆流东行,一路上怪石嶙峋,芦苇长草林立。

    正走之间,突听前面不远处有人说话的声音,仔细一听,却是下棋之声。

    走近一看,发现一位中年男子和一位青年男子正坐在河流岸边的一块大石上弈棋。

    中年男子四十出头,脸色发黄,面部坑坑洼洼,下颏留有一撮小胡子,身形适中。青年男子二十四五年纪,面色发紫,尖嘴猴腮,身体瘦小,倒和曹上飞身形有些相似。两人都穿短裤短衫,神态自得,颇为悠然。

    大石旁的河水如瀑布般流下,注入一弯碧池,水流经过碧池,又一泄而下,跌落到下一个小瀑布中。碧池谢了上游瀑布水势,边缘水波涌动,池中央水波平稳,冒着腾腾的热气。即使上天无雨,该池也不会干涸,实乃一个天然的浴池,洗澡的好地方。

    下棋人发现有人过来,停止了走子,抬眼看两人,发现两人气质不凡,相貌出众,都是大为讶然。

    林溪枫忙对二人点首示意。

    青年男子首先开口,对二人笑问:“你们两个是来拍电影的吗?”

    陆竹喧茫然:拍什么电影?旋即意识到对方是在夸奖自己长得漂亮,不由抿嘴一笑。

    林溪枫笑道:“两位仁兄坐在石头上对弈的造型就是终南山最好的形象宣传。拍电影也是拍你们,我们是来向你们学习来的。”

    “兄弟会说话,我喜欢。过来叙话吧!”青年男子相邀道,中年男子也微笑颔首。

    二人来到大石之侧,青年男子抬起眼皮打量二人片刻,不由疑惑地问道:“你们这样的兄贵菌男和素敌大姐姐,怎么会到终南山来呢?”

    “你说我们什么?”林溪枫一时不解其意。

    青年男子得意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你说什么样的人该到终南山来呢?你们能来,为什么我们不能来呢?” 陆竹喧隐隐猜到青年男子的意思,反问道。

    青年男子

    听了,眼睛亮晶晶地看了陆竹喧一眼,夸张地对林溪枫道:“你们这样亮骚,我喝稀饭哟!就怕山里有人受不了,会流鼻血的啊!”

    林、陆明白过来,这青年男子在用网络语言和两人交流,林溪枫笑着用掌握的网络语言回应道:“我们都是网络菜鸟,请大虾不要笑话。”

    一旁的中年男子大笑起来,对青年男子道:“你的脸已经酱紫了,说话不要再酱紫嘛!”转头又向二人道:“我这兄弟喜欢开玩笑,请不要介意。”

    青年男子也笑道:“我见二位面善,开个玩笑,二位怎么可能会介意?”

    陆竹喧心中恼怒这人开玩笑不分生人熟人,讥讽道:“在这么优雅闲适的地方,用这等网络俗语,好像不是高人雅士所为吧!”

    不料青年男子拍掌赞道:“您说得太对了!我这性格,高人雅士是做不来的,连附庸风雅也做不来。”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到终南山来呢?”陆竹喧乘胜追击。

    “素敌大姐姐问得好。我为何到终南山来?因为被人在网上骂了,心中不痛快,排遣不了,在终南山投靠朋友休养休养身心,待时机成熟,回去继续战斗!”

    陆竹喧心说:“就你这样,活该被骂。”嘴上却笑道:“不要大姐姐、大姐姐地叫嘛!太酸了!我又不比你大。”

    青年男子见陆竹喧不知其意,被逗得又是一阵大笑,笑得面部扭曲。

    陆竹喧故意板了板脸,嗔道:“无聊!”

    林溪枫见这两人性格豪爽实在,倒是脾味相投,和两个人随便聊了起来。

    中年男子名叫何其眇,从北京过来的,父母已故,因为经常和老婆吵架,双方又没有生孩子,就协议离婚了。离婚后,他把人生想开了,又没有什么牵挂,便辞去了在一家公司的工作,住进了终南山,至今已经五个年头了,冬天也不出去。

    青年男子名叫王尚涛,江西人,在上海一家网络公司工作。业余时间在论坛上发文,对政治、经济、娱乐新闻等社会现象发表意见。因为看不惯某影星的行为,在网上发帖质疑。不料捅了马蜂窝,被影迷们痛骂,他在上海和网络上抵挡不住,只好逃到了终南山,在朋友处躲避。

    林溪枫赞道:“你发文骂的好,我支持你。现在一些名人没有社会责任感,被金钱利导,不能正确发挥自己的影响力,对年轻一代造成了不可忽视的负面影响。我们一些青少年,盲目追星,没有形成正确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极容易被错误引导。”

    陆竹喧责备道:“你们这些人啊!到了终南山,修养身心来着,再讨论那些俗人俗事,累不累啊?”

    王尚涛改口喊其美女,驳道:“在山外不能畅所欲言,在山里还不让发发牢骚,表达表达心声,想把人憋死吗?”

    陆竹喧美目闪动,做恍然状道:“那也是哦!”

    惹得三名男士哈哈大笑。

    何其眇接口说:

    “小妹妹你不知道,来终南山生活的人,目的各不相同。有的人一心修道,有的人刻意练气,有的人躲避尘世的烦嚣,有的人想把生活过得诗化,有的人在探寻自我和社会的本真,各取所需吧!

    千年以来,正是它的包容并蓄,才使它成为天下修道的第一名山。所以,发发牢骚又算得了什

    么?心中如果对社会问题有气,发泄发泄,气不就顺了吗?

    最近,我们这群人在每周日下午,就在这块大石之畔,还搞有专题的聚会活动,邀请有专长的人给我们讲解一些文学、音乐、武术、佛道经文方面的内容,届时大家还可以就某一个热点问题畅所欲言,您二位不知道,人多时将有数十人参加,可热闹啦!”

    林溪枫赞道:“是吗?搞这样一个长期的活动,把大家给组织起来,增强交流,确实是不错的。”

    王尚涛饶有兴致地接口道:“赶时不如撞时,既然今天多了两个听众,我就发发牢骚,即兴谈谈金钱与成功的关系。不知两位可有兴趣?”

    “那我们就洗耳恭听王兄高论。”林溪枫望了陆竹喧一眼,连连点头。

    与其倾听他人滔滔不绝,陆竹喧心中更愿意观赏周边风物,但在终南山时间很长,也不急在一时,所以垂手默立在旁。

    只见王尚涛随手把面前的棋子胡乱给抹在了一起,不顾何其眇不满的神色,开口谈道:

    “金钱是否意味着成功?我认为,如果用金钱衡量成功,我们就必须明白什么是金钱?金钱是人的劳动产品价值的外在表现形式,有劳动才有金钱,有社会价值才配称之为金钱。

    一片土地是金钱吗?土地本身并没有劳动价值,却在许多城市被哄抬出无数个地王,官商勾结吸榨劳动者血汗的问题就暴露了;

    矿产资源是金钱吗?不论它们能卖多少钱,都是我们的祖先留下的财产,只应全民共享。但现实是却被少数人开采,任由其获取巨大的利益。这些人破坏生态,骄奢淫逸,不劳而获,政府却不能采取根本性措施进行制止;

    假冒伪劣是金钱吗?它们并没有使用价值,根本谈不上价值,但却在市场上如洪水泛滥,横行肆虐,损害健康,危及种族,监管部门束手无策;

    权力是金钱吗?权力本应为社会经济发展承担好服务功能,但手握重权者大肆进行权力寻租,放肆地纵容子女亲属经商,把权力转化为**裸的抢劫;

    生命是金钱吗?无钱治病而丧命的新闻还在不断敲打着人们脆弱的神经;人的身体是金钱吗?拐卖妇女、儿童,摘取、买卖人体器官的现象仍然在丧心病狂地上演。

    人心坏了,人的信仰没了,这个社会还有希望吗?你破坏了青山绿水,你无视贫富悬殊,你触犯了社会道德底线,你的行为无益于社会的发展,你配得上金光闪闪的金钱二字吗?你的成功何在?

    你坐着名车,腆着肚子,一身名牌,剔着牙花,优雅地说着话,向大家炫耀成功,妄想接受顶礼膜拜,殊不知你对社会混无用处,群众心中对你是一个大大的叉字。你成功吗?纯属狗屁!”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石板上站起身来,越说越兴奋,越说越激昂,瞪圆了双眼,唾沫四溅。

    林、陆等人一起鼓掌赞道:“说得好,骂得痛快!”

    四人正说得高兴,却听得有人“哼”了一声,冷笑道:“牢骚太盛防肠断,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大家急忙顺着声音看去,才发现在不远处的一片芦苇之侧,站着一位身穿短袖白衫的中年人,个子不高,身材适中,眼神中透着精明,正不以为然地看着他们。

第一百零四章 弹丸为资

    王尚涛作为发言人,被人质疑,并没有生气,而是客气地道:“这位大哥,欢迎畅所欲言,请过来说话。”

    中年人点点头,缓步走来,傲然地昂首言道:“土地怎么不是金钱?国家如果与外国打仗打败了,就要割地赔款,赔款还是次要,关键是割地,才是令人痛心疾首之事,这不是说明土地比金钱更重要吗?国家为了战略计划,花费大量的资金购买资源,资源岂不是比金钱还要重要?我国现在还是发展中国家,为了刺激发展,实行土地财政,大搞房地产,把土地变成白花花的银子,国家综合经济实力飞速发展,没有土地财政,能做到吗?国家发展中遇到一些问题,是不可避免的,关键是看大势,看国家能不能因势利导,趋利避害,如果可以,我们的任何苛责都没有意义。”

    王尚涛笑道:“请问大哥哪里人士?谢谢高论!”

    “我是福建厦门人士。”

    “两位发言的立足点不同,论证的内容也不相同,但都切中要害,听来受益匪浅。”听了中年人的高论,林溪枫暗感此人也是一个杠精,忙站出来调和道。

    何其眇抬头看天上云彩来去,若有所思地道:“厦门?厦门对面不就是台湾岛吗?”

    “对啊,一水之隔,我经常去金门、马祖岛,和他们做生意。”中年人浑身透着一股无法掩饰的商人做派,微微点头。

    何其眇旋即问道:“各位可知道,当年解放军为何没有武力收回金门、马祖?”

    “我听说,当时解放军是有力量收复这二岛的,但如果收复了金门、马祖,台湾变成了一座孤岛,没有了和大陆的缓冲地带,国民党被逼无奈,可能要彻底投靠美帝,宣布独立建国,**考虑到不收回比收回的效果要好,所以在第一次攻打金门受阻后,没有再使用武力。”林溪枫答道。

    中年人叹口气道:“过了这么多年,不知何时能够实现两岸统一啊!”

    王尚涛接口道;“国家还是不够强大啊,如果我们的综合实力超过了美国,台湾当局自然会像哈巴狗一样主动前来投靠。”

    林溪枫道:“我们国家目前的军事实力打下台湾岛是没有问题的,美国干预也不怕,主要是武力统一,生灵涂炭,两岸都是炎黄子孙,不到迫不得已,不可实施啊!”

    “打仗不但会死很多人,经济更会遭受惨重损失,现代化的战争,破坏性太强了。”中年人点头。

    何其眇沉思片刻,忽然道:“两位刚才关于金钱和成功的宏论真让人有醍醐灌顶之感,将来解决台湾问题,说不定也要靠这位仁兄刚才的观点呢!”

    “如何说?”王尚涛急迫地问道。

    陆竹喧无奈地望着这几个人纵谈天下,嘲笑道:“你们到终南山,哪里是修心养性来的,分明是沽名钓誉来了!如果在古代,在有了名气之后,说不定被朝廷直接任用呢!”

    “素敌大姐姐,素敌大姐姐!”王尚涛对着陆竹喧连连喊了两声。

    陆竹喧最怕王尚涛喊她这个,愠怒道:“以后不准这样喊我。再这样喊我,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哦,美女,美女。这样喊总可以了吧!”

    众人皆笑。

    “这还差不多。”

    王尚涛道:“美女刚才所言差矣!天下者,

    天下人之天下也!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们在终南山修行,也不能对天下事不闻不问吧!都说妇女能敌半边天,当代妇女都像你这样不闻时事,如何能当半边天呢?”

    陆竹喧哑然,一时无法反驳。

    何其眇一笑,接着刚才的话道:“常言道,穷在闹市无人识,富在深山有远亲。这话对于国家来说,也是如此啊!”

    中年人点头。

    “如果等到我国实力超过美国时再收回台湾,那要等到何时?届时还有很多不确定因素。但刚才这位仁兄的话却给了我启发。我们不是没有钱,不是没有财富,而是没有把财富的潜力给发掘出来罢了。政府通过大力发展房地产,把土地的潜力给发掘出来了,实现了经济的飞跃式发展。在台湾问题上,我们也可以用这招啊!”

    众人齐问:“怎么说?”

    “台湾需要的是利益,如果我们给他的利益超过美国,它在选择上自然会倒向大陆。我们没有美国钱多,但我们和台湾一水之隔,土地就是财富,我们可以给它土地啊!”

    众人皆惊:“给它土地?这怎么可以?”

    何其眇淡然一笑道:“台湾又不是外国,划的土地也不会从大陆分离出去,有什么不可以?刚才这位林老弟提到,因为**没有收回马祖和金门,所以,台湾才没有彻底倒向美国。我想,如果我们继续这种以退为进的政策,将厦门、漳州、泉州等地划给台湾,作为台湾回归的条件,进一步将台湾揽在怀中,大家想想如何?”

    林溪枫醒悟过来,惊叹道:“好主意啊!何兄果然高论。”

    中年人也饶有兴味地问道:“划给台湾,如何划给台湾?如果划给台湾,台湾仍然不肯回归呢?”

    何其眇悠然道:“也不是一下子划给台湾。我是想到了香港、澳门的政策,邓小平邓公宏图大略,制定了一国两制的政策。如果我们仿照一国两制的模型,在厦漳泉三角地区设立特别行政区,实行资本主义制度,只有军事和外交归中央管辖,允许台湾人民在厦漳泉特区享有完全的政治权、经济权等各项公民权利,牢牢地将台湾人民和厦漳泉人民拴在一起。届时,台 独势力再想闹事,恐怕也将失去市场吧!等到时机成熟,台湾人民的利益在厦漳泉完全形成,台湾想不回归也不行啦!”

    “在厦漳泉实行资本主义制度,建造除了马祖、金门之外新的缓冲区,这主意也太超前了吧?主意好是好,但和我国的社会主义制度岂不背道而驰?”王尚涛反问。

    “我问你,香港、澳门为何可以实行?”

    “那是特殊的历史原因造成的,厦漳泉可没有特殊的历史原因。”

    “你只回答到一部分原因,还不全对,听我来解释。香港、澳门能够实行资本主义制度,一是因为历史原因,二是因为它们相对于大陆整体来说,是极少数,不影响整个国家的社会主义性质。既然香港、澳门实行资本主义制度不影响我国社会主义性质,厦漳泉三角区相对于整个大陆来说,也是弹丸之地罢了,在这些地方实行资本主义制度也不会影响整个国家的社会主义性质,但却可以很好地解决台湾问题,狠狠打击台 独势力,有何不可呢?厦漳泉本身没有特殊问题,但台湾却是有特殊历史原因的,为了解决台湾这个特殊问题,就有必要

    在厦漳泉地区采取特殊的对策。”

    中年人拍手称赞道:“你这设想虽然实行起来,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但确实是解决台湾问题的一个很好的思路,让人听过之后,大有茅塞顿开之感,佩服佩服。”

    说着,他转向王尚涛,继续道:“我为刚才冲撞各位的冒失言论道歉,请这位兄弟不要介意。”

    王尚涛笑道:“大家敞开心扉畅谈,何须道歉?”

    “我看何兄沉默少言,竟然思路奇特,一鸣惊人,有如此高论,令人佩服!”林溪枫也赞道,“听何兄一席话,学到很多东西,也激起了我的诗兴,现场赋诗一首,对何兄的高论进行概括。不知大家可愿一闻?”

    中年人、何其眇、王尚涛和陆竹喧都鼓掌以示鼓励。

    “诗曰:《听何兄畅想台湾回归有感》

    风吹雨打动船帮,巨舰不沉路杳茫。

    送抱岁如童子短,离怀年近古稀长。

    香江水远锚难下,鹭岛空临港未张。

    弹丸为资不足虑,当做盘费接还乡。”

    “好!没想到这位林兄弟满腹锦绣,出口成诗,不同凡响!终南山果然多异人奇士。”中年人望着林溪枫,露出满面惊喜之色,由衷地赞道。

    林溪枫对着中年人一抱拳:“过誉了!”

    “没有过誉,确实如此。”

    “台湾1945年回归祖国,1949年再次分离,这中间的年份确实和一个儿童的年龄一样短,而它离开的日子在年份上已经快有古稀之长了。这艘巨舰何时能够回到祖国的怀抱,期待我们能够尽快看到啊!”何其眇点评道。

    众人点头称是。

    通过聊天,大家知道,中年人叫杨子华,在厦门开有公司,从事对外贸易工作,因为慕名终南山的神奇,特意过来体味山居生活,谁料一住就住上了瘾,不想出山。现在已经将产业交给儿子打理,遇到大事遥控指挥,一年中倒有一大半时间住在终南山。

    何其眇接过杨子华的话茬,眼睛望向远处的群山,说道:“我住进了终南山,越来越喜欢这座山,整日青山碧水,蓝天白云,自食其力,身体状况比在京时好多了,身心也静了下来。我今后也不会再出山,这里就是我的桃花源了。”

    林溪枫笑道:“何兄,你刚才还在高谈阔论,现在突然变得这么消极,这两种现象好像比较矛盾啊!”

    何其眇道:“我的观点说出来给你们听,心中就舒服了。在山上住了几年,越来越懒散,让我出山做事,是没有那个兴趣了。”

    众人畅谈多时,才各自离去。

    中午吃过饭,林溪枫身上痛痒感觉更加厉害,他和陆竹喧、陈宫嗣打个招呼,二人在家午休,他出来到何其眇、王尚涛下棋的地方去洗澡。刚走到山谷的小径上,突听前面左侧一片泥沼的荷花塘边有人吟诗,略带悲伤的情绪,却是唐朝诗人李商隐的《暮秋独游曲江》:

    “荷叶生时春恨生,

    荷叶枯时秋恨成。

    深知身在情长在,

    怅望江头江水声。”

    林溪枫一听,正是昨天在山顶唱“萝卜我所爱,白菜你所求”的青年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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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天歌一曲,仗剑行天下。看平民青年如何运用诗怀和剑胆行走社会,创造属于自己的人生传奇。终南山的隐修,王家庄的风云,北龙市的拼搏,诗词王国的缔造,守护平安的传奇,错综复杂的人性。这里尽是诗与远方,快来畅意一睹吧!诗剑年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诗剑年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诗剑年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