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泰山赏日
张都管脸色一红,走近道:“朱居士在我们道观,我就是他的保镖,能力不足,没有尽到责任,惭愧惭愧!”
“这群人说不定还会带人上山,再来找你们的麻烦。警察出警,总是有一个过程。你们还是小心为妙。”林溪枫提醒道。
朱泉水陪着一幅小心谨慎的笑脸问:“你们能否先陪着我们回神憩宾馆,我们准备明天早上看日出,都住在神憩宾馆呢!”
神憩宾馆是泰山顶上最好的三星级宾馆,距离日观峰、玉皇顶、碧霞宫和孔子庙都很近,是观看日出的最佳地方。只要回到神憩宾馆,这群人是不敢到那里去闹事的。
“这样吧,你们先报案,刚才我同行的朋友已经录制了现场视频,我们同到神憩宾馆等着警察。如果这群人敢再来闹事,把他们都抓起来。”
在神憩宾馆等警察,说明事情经过,直忙到晚上七点多钟,林溪枫几人才回到金牛老店。居然被迫住到了神憩宾馆,陪着朱泉水,怕明天起来到日观峰看日出的时候又遇到意外。
在金牛老店,闻讯又赶来了两位诗友。
一位还是专程从济南赶来的,是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子,脸色黝黑,身体发胖,憨厚可亲,笔名憨态牛,和林溪枫在以前的诗词活动中见过面,两人比较对脾气。
一位是泰安诗词学会的老者,名叫李德隆,也和林溪枫以前在诗词活动中见过面,双方算是朋友,这一次正好加深印象。
两位朋友,一位从济南赶来,一位年已六旬,专程赶到泰山之巅来见他这个年轻人,山东人好客,只此可见一斑,这自然令林溪枫很是感动。
当晚几个诗友在一块边喝酒边聊天,说不完诗词界的话题,说不完诗友间的友爱之情,十分热闹。
毛静元在一旁插不上话,忙着给他们倒酒,身在文化人之间,受到熏染,也自有一种难得之趣。
当夜,林溪枫和憨态牛一个屋,两人又叙了很长时间,只到十一点多才睡下,要不是第二天要观看日出,非得做个彻夜长谈不可。
第二天四点半钟,林溪枫、毛静元、李德隆、憨态牛起床洗漱罢,就赶往日观峰。钱华经常上山,已经产生审美疲劳,没有同往,给他们准备好了观日出的大衣等用品,只在店中准备饭菜,等他们回来。
等赶到日观峰,已经见到人头攒动,很多人穿着军大衣、迷彩服等厚实衣服,在峰上的栏杆前走来走去。
峰上有卖早点的小摊位,里面的蒸笼上冒着腾腾的热气,八宝粥稀饭传出一股温馨的香味,小摊位上也坐满了人。山下还不断有人刚刚爬山走上来,喘着粗气,呵出的热气在空气中飘荡,十分热闹。
林溪枫等人刚出现在日观峰畔,便发现朱泉水正在人群中探头探脑地左顾右盼,一见到林溪枫,立刻小跑着过来,拉着他们来到一家摊位前,摊位上居然、张都管、陈律师已经坐在那里,正在张罗饭菜。
几个人围坐在一张小桌子前一坐,峰对面就是高低起伏的群山,绵延不绝,看不到尽头,真是绝佳的观赏日出位置。
摊位在日观峰的早上是最为走俏的,如果吃过了饭,赖在那里不走,自然会引来摊主的不悦,不过,这对于朱泉水来说当然不是什么事情,他已经把这桌给包下了。
坐到座位上,林溪枫给钱华打电话,本以为峰顶上没有信号,没想到竟然拨通了,他把诸人已经在山顶吃饭的消息告诉了钱华,免得钱华准备了许多饭菜,造成浪费。
李德隆指着远处浮在群山上空的云气道:“小林啊,你今天运气不错,看!那是云海,在夜色中已经可以看到了,太阳从云海中升起,是最为壮观的。”
“托诸位老师的福气,今天看最壮观的日出!”
五点多钟,东边天空中
开始微熙。不一会儿,只见东方突然出现一缕红光,仿佛是被点燃的火柴在燃烧,幻成不规则的一大片,把周围的云块也染得一片明亮。
大家都开始凝神向东方观看,眼睛瞪得溜圆,生怕漏掉什么。
群山上空的云海在人们眼中渐渐变得清晰,浮在最上层的云气在来回飘荡。随着东方光泽越来越明亮,那片燃烧的光也突然变得狭长,又慢慢地消失了。
就在这时,那最耀眼的主角终于在人们的千呼万唤中从云海中涌了上来,如同一颗晶莹璀璨的黄色宝珠,在等着人们奔过去把玩,人群中响起了一片欢呼声,这是主角登台给予的高度肯定。
靠近太阳的云彩,被染上了一层黄色的光晕,在黄色光晕上面的云彩呈淡红色,再上面呈淡黄色,这些光晕均呈现扇面状,共同编成一张巨大的七色王冠,戴在太阳的头上,彰显太阳在天上的王者地位。太阳下面的云彩呈红色光芒,再下面又是乌沉沉的云块,被太阳一压,那红色光芒便呈现出张开翅膀的形状,仿佛是一只大鹏,在挥动翅膀。
俄顷,这张开翅膀的大鹏鸟振翅高飞,驮着太阳升向高空,黄色的宝珠也变成了巨大的红色圆盘,道道柔和的光芒洒向山川峰峦,洒向人间万物。
人群中又响起一阵欢呼声,不时夹杂着热烈的掌声,这是节目的**时节到了。
李德隆从摊点座位上站起来,兴奋得像个孩子,挥动着手臂,来回走动着,望着日出的东方,情不自禁地吟诵道:
“苍松龙爪雾中图,东海寻来七色珠。
光洒群峰昏晓变,鸟惊深谷水云殊。
升仙坊上仙人舞,洗鹤池头鹤羽舒。
一览雄山天下小,邀朋三五好结庐。”
居然、朱泉水、毛静元等人都是一脸潮红,仿佛受到了崇高的洗礼,望着李德隆的身影,带头鼓掌叫好。
林溪枫等人也赞道:“十四姑韵是偏僻之韵,虽然用新韵,但也非常不容易押。用此韵,做得如此妙语天成,意趣横生,格律严谨。李老师不愧高手!”
李德隆呵呵笑着,连说谬赞。
这时,憨态牛不甘寂寞,站起来道:“李老师抛出一块宝玉,让我这怀砖之人不好接了。不过,大家都是自己人,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就献献丑,给大家背背我做的作品。”
只听憨态牛吟道:
“混沌鸿蒙四散中,红轮海上正东升。
磅礴云气心胸荡,高峻山川视野明。
脚下南天风阵阵,宫前玉帝势雄雄。
梦之仙境寻何处,此是人间第一峰。”
吟毕,在座众人又是一片掌声,引得周遭游客不断地侧目,有人跟着拍手叫好。
大家都把目光盯在林溪枫的身上,目光中充满了鼓励和期待。
孰料,只见林溪枫摇头道:“李老师和牛哥已经把观日出的盛景写得淋漓尽致,我难以再写出新意。还是免了吧!”
居然不依,开口道:“大才子,你在嵩山峻极峰的时候不是都做过一首词吗?那天我们三个听众都听不懂,无法点评。今天到了日观峰,有诗人在这儿,他们是专家,能鉴定出好坏来,你可不能这时候耍赖,只知道不吭不响地看风景,我们都等着你的作品呢!”
大家纷纷鼓掌,支持居然,要求林溪枫无论如何要来上一首。
林溪枫站起身来,扬了扬手道:“既然大家一定要让我献丑,我就献上一首短的,七言律诗已经让李老师他们做了,我再也做不出更好的,我就来个五言绝句吧!”
“为何?七言律诗才热闹嘛!”居然自己不做诗,对林溪枫却不依不饶。
林溪枫道:“昨天参观摩崖石刻,我感受很深。有时候简短精悍的,才是容易记忆的,也更容易流
传。
比如,摩崖石刻上有一幅作品,是赖少其先生1991年题写的,我记得他写的是:太阳大如斗,群山皆抖擞;按剑又狂歌,立马大关口。
这首诗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一首格律诗,算是古风,甚至有些打油诗的轻松。
不过,这首诗的意境非常好,把日出的盛况写出来了,把作者的豪迈情怀抒发得淋漓尽致,朗朗上口,很容易传颂。到过泰山,见过摩崖石刻的,几乎都能记住。
所以,写诗,抒发真实的情感最重要,诗人的思想境界最重要,格律只是一种形式。乾隆皇帝一生作诗4万多首,谨遵格律,虽然贵为帝尊,也没有几首作品被大家记住。汉高祖刘邦虽然不懂格律,但他一首《大风歌》便流传千古。因此,我觉得还是简短的好。”
“哈哈哈,那你也来上一首大如斗吧?”憨态牛大笑。
“我只是试着学习这样的表达方式,但还是想用格律稍作规范,抒发一下情怀。浅陋之作,跟前辈相比,还是不够朗朗上口。不过,如何被大众所接受,雅俗共赏,这正是我们诗词作者的任务和诗词改革发展的方向。”
林溪枫一番高论,把李德隆、憨态牛引入了沉思,邻座的游客也不时侧目而视。
“你赶紧作诗吧!别长篇大论,吊我们的胃口了。”居然催促道。
林溪枫笑了笑,对着众人拱拱手,开口道:
“金乌出海疆,
紫气万山扬。
云上招仙鹤,
吹箫见玉皇。”
众人鼓掌叫好。
李德隆首先点评道:“为了格律,一开口就用金乌,确实没有太阳大如斗直白和朗朗上口,但因为是格律诗,这诗的味道非常耐品,充满了神话色彩,让人无限遐想,作者的浪漫主义情怀和豪迈的志向也抒发得淋漓尽致,不失为一首好的作品。”
居然也笑道:“这首作品好像为我量身订造的。我喜欢,送给我好了。”
憨态牛道:“是呀,骑鹤吹箫见玉皇,潇洒是潇洒了一些,还是多了一些出世的情怀。如果改为锦衣见玉皇就好了,老弟他日必成大器。”
李德隆提醒道:“锦字出韵了,用垂绅如何?垂绅谒玉皇。”
憨态牛摇头道:“垂绅?功名气太重,太直白了!既然锦字出韵,改用华衣好了,华衣见玉皇。”
林溪枫一拱手道:“多谢李老师、牛哥鼓励,大家共同努力!”
朱泉水怔怔地望着林溪枫,对他的认识进一步改观了。
观看完日出,朱泉水极力邀请众人到他住处一叙,在神憩宾馆房间中,他言道他的案件不日法庭将要开庭,想向法官表示一下心意,但觉得送礼有行贿嫌疑,也唯恐法官不收。他听说这个案子的主办法官非常喜欢诗歌,所以,想请三位诗人各写一幅作品,专门歌颂法官的工作,送到北京去,找最好的书法家题写了,专门送给办案法官,三位写好后,都会有酬谢。
憨态牛和李德隆都委婉地拒绝了,一来他们和朱泉水没有交情,二来这有助长不正之风的嫌疑,三来诗歌是抒发感情的一种方式,如果和铜臭味粘结在一起,那就失去了应有的意义。
林溪枫一直在思考如何发挥诗词在当代的作用,如何发展和创新,朱泉水的请求倒是提醒了他,为他今后在北部省发展全省诗词创作提供了灵感,毕竟他也是省诗词学会的会员,庄梁栋会长已经和他联系,在年末举行的诗词学会理事会上,将推举他为理事和秘书长,这可以看出庄会长对他的认同和器重。他一直在思考如何促进诗词的普及和创新,想多渠道促进北部省诗词的发展,朱泉水的请求给了他新的灵感。
他沉吟了一下,接过了这个任务。
第六十二章 命运之思
等辞别钱华等诗友,回到老君山道观的时候,他的作品已经完成了,通过手机微信发给了朱泉水。
朱泉水是旅美大学毕业,水平自然不低。他看了林溪枫发给他的作品,立刻兴奋地叫好,认为大功已经成了一半,只见林溪枫写道:
“ 数绝韦编夜,
犹如折桂身。
甘棠枝下坐,
颔首一园春。”
韦编三绝、甘棠听讼,这对办案法官来说,真是太贴切了。
林溪枫将作品发给了朱泉水,感到有些助纣为虐的无奈,好在朱泉水这边站在法理的一边,法官应当判他胜诉,否则他也不会写这首作品。
不过,当代诗词作品和书法作品相结合,能够引起收藏新动向,这其中蕴含的商机,以及对于诗词创作的大力推动作用,倒是给了他一个很大的启发。
朱泉水要付钱给他,被他婉言谢绝了,只是祝愿他早日结束诉讼,把应当属于他的欠款给要回来。
朱泉水本来自恃出身富豪,看不起别人,但这次居然为他保镖,林溪枫助他脱险和写诗,都不曾要他分文,他本来以为的“有钱可使鬼推磨”的观念受到了动摇,也为林溪枫等人不计前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精神所感染。
居然曾经和林溪枫承诺过,看过泰山后要带他到武当山去见林回师父。可惜武当山回话说,林回师父已经出外云游和行医去了,没有带手机,无法联系。
林溪枫笑道:“电话问童子,言师行医去。只在一山中,云深不知处。大哥的师父真是世外高人啊!”
居然两手一摊,做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林溪枫道:“和尊师有缘,以后自会相见。大哥,你在泰山好好修行,我要回去了。”
辞别了居然、朱泉水、毛静元等人,林溪枫独自返回北龙市。
后来他得知,绑架朱泉水等人的那一帮人已经被公安局给刑拘了,罪名就是绑架,因为他们想使用暴力让朱泉水写欠款还清的条 子,还冒充公安人员,这种行为已经具有勒索钱财的故意。
绿云集团的公子作为主使,重判是不可避免的,绿云集团老总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还清欠款,获得朱泉水的同情和谅解,争取在对其公子的量刑上获得从宽处理的情节。
而绑架林溪枫的案子,泰山景区公安局经深入侦查,道士胡紫安确实具有将二人弃之山野不管不顾的故意,这直接构上了间接故意杀人,胡紫安也难逃法律的严厉制裁。
林溪枫忽然想到,胡紫安和胡铁力都正值青壮年,他们的父母亲应该还在,如果父母亲知道这二人一个涉嫌黑恶,手中可能有人命,一个涉嫌杀人,均可能被判重刑,甚至死刑,那他们的父母该会受到怎样的打击,又该是如何生活呢?
在泰山,毛静元仅仅因为听到乡音,就把他们当做亲人一样热情接待,这让他意识到,自己有义务有责任去了解胡铁力、胡紫安一家。
林溪枫决定到他们家去看看情况,如果他们有孩子的话,大的应该已经成年,能够自理了。假如孩子们对爷爷奶奶孝顺的话,那他基本上就放心了。
恰好这时候,林士洵他们在北龙市也已经生活了四十多天,家中被放火烧着的楼房已经修复,并且粉刷装饰一新,完全不见失火时的任何痕迹,又兼之林士洵需要回去代课,林溪枫就带着父母亲和小宝宝一块回了家。
时令已经过了立冬,天气渐渐转寒,乡邻们都穿上了厚一些的衣服,年纪大些的老人甚至穿上了棉衣,地里的小麦也已经冒出头来,那一片嫩青色,看着让人便心生呵护之情。
他们路过王学举家时,看到王学举家没有门楼和围墙的院子里多了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正在一个人蹦蹦跳跳的玩耍。恰在这时,王学举从堂屋中喊这个小女孩,探出头来,看到了林溪枫一家人。
他立刻从屋里走了出来,快步走到林溪枫等人跟前,露出一口黄牙,眼角的眼屎每次见着都几乎准确无误地潜伏在那里,对着林士洵热情地喊了一声叔,道:“你们回来了。”
然后又对林溪枫道:“兄弟,你这要帮我盖前院的房子,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林溪枫摇头笑道
:“你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帮助你是应该的。以后你生活好了,我们整个村子都兴旺起来,大家的日子都好过了,这才叫共同富裕嘛!”
自从李宝犯罪集团被抓后,林士洵夫妇从林溪枫口中掌握了放火真相,一番埋怨后,一再嘱咐林溪枫以后要多加小心。这时,他们也对王学举一再致谢。
林溪枫指着院子里玩耍的小女孩问王学举:“那是谁啊?”
王学举答道:“兄弟,说起来还要感谢你啊!你要帮助我盖房子,我手头就宽裕了一些,从俺表妹家收养了一个小女孩,以后老了有个依靠。”
林士洵等人都道:“这很好!有了孩子,以后老了有所依靠,总比住到敬老院里去强。”
又叙了一会话,他们才走回家去。
林溪枫在家呆了一天,第二天,他辞别家人,打探清楚了庆州市郊区西柳村的所在,便乘车赶了过去。
西柳村地处庆州市庆南区市郊东南方向,离城区十多里路,靠近澄河北岸。由于市区开发没有拓展到这里,所以基本上还是普通农村的样子,并没有一些城市村庄因为开发而得到多套楼房补偿,一夜暴富,贫农变成房东的现象。
林溪枫转了两次车,从西柳村村口下来,提了一袋牛奶,一盒苹果,问明了胡铁力家,在村人惊异的目光中,朝着胡家方向走去。
在林溪枫的想象中,胡家有胡铁力在外挣钱,又干黑社会,胡铁牛也在泰山老君观任职,家中的条件应该可以。只是当他走到胡铁力家门口的时候,这种判断才被彻底打破。
林溪枫看到,胡铁力家只有三间堂屋,两间厢房,三间堂屋和两间厢房已经陈旧,应该是上世纪**十年代的建筑,在村中大多盖楼房的环境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胡家的院子倒是很大,用青砖围住的院子里,搭着两个大的木架子,上面爬着已经衰败的葡萄藤和葫芦藤枯枝,地上也种着一些韭菜、蒜苗之类的蔬菜,一侧的围墙上堆着成捆成捆的芦苇,芦苇的苇花被风一吹,就开始在院子上空到处飞舞。
如果不是这个大院子,给人的感觉和王家庄老光棍王学举家差不多。
在林溪枫的印象中,胡铁力络腮胡子、一脸横肉,胡紫安脸型狭长,下颌外翘,唇上留一撮黑色胡子,两人眼神毒辣,长得都不是善类。
意大利十九世纪实证主义犯罪学家龙勃罗梭提出天生犯罪人论,认为犯罪人是天生具有犯罪性的人,他们犯罪的特征是由其生物特征决定的,生来而为罪犯,是人类进步的一种退化。
胡铁力、胡紫安还真是有点天生的凶相,按照龙勃罗梭的这种理论,二人的家庭成员应该长得也相貌奇特,不好相处。
等见到胡铁力家人时,林溪枫的判断再次被击破。
他到达胡家院子时,一位六旬老者正在院子里坐着,用苇杆劈就的篾子编芦席,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在院子里跳绳,爷爷边编织着芦席,边柔声地数着数。小女孩欢快地蹦跳着,院子里充满着温馨的气息,并没有林溪枫想象中的那种悲凉。
见到林溪枫提着东西进了院子,老者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林溪枫,站起身打招呼道:“你来了?”
林溪枫凝目观察老者,只见老者身高不到一米七,腰背还算挺直,留着短发,满脸皱纹,皮肤发红, 眼神里透着纯净明澈之色,身上穿着青灰色褂子,外面罩着棕色坎甲,浑身上下从里到外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凶恶痕迹。
不知道这样的父亲为何会生出两个穷凶极恶之徒呢?小女孩更是一脸天真,长相可爱,活泼烂漫。他们和广大的农村人没有任何的区别,但家中却有两个人身犯重罪。
林溪枫谎称是胡紫安的朋友,受胡紫安委托,从北龙市过来,专门来看望老者。
老者一听,非常热情,上前去拉着林溪枫的手,让到屋里,搬来椅子,给他沏茶,然后才坐在另一把椅子上,和他聊了起来。
小女孩见到林溪枫带来的东西,忍不住跑过去观察,用手将礼物在堂屋中提来提去。只到老者不断地制止她,她才停下来,躲在老者后面,有些好奇地望着林溪枫。
老者很健谈,通过深入的攀谈,胡家的情况他才算有所了解
,这个家比他想象的还要清苦得多。
老人名叫胡国昌,两儿一女,老伴把几个孩子拉扯大,就积劳成疾去世了。一个女儿很早就远嫁他市,回来不多,也指望不上。
大儿子胡紫安上初三的时候产生厌学情绪,辍学不读,在家务农。一年冬天去看庙会的时候走失了,后来才知道他搭车跑到了莱州一处道观,跟着一个老道出家修行去了,这事把胡国昌气个半死,只好当没有生这个孩子。
小儿子胡铁力,喜欢学武,上初一时辍学,到县里武校上过三年武校,花光了家中的钱财,却不走正道,好和别人逞强斗狠,因为故意伤害被判过刑。好不容易找到媳妇生了两个孩子,却又因为再次伤人被判入狱。媳妇闻讯,立刻带着大孙子远赴四川,把孩子交给了姐姐照管,自己到深圳打工去了。谁料遭遇汶川地震,那孩子不幸身亡。
说到这里,老人清亮的眼中流出了两行泪水,小女孩在旁边用小手给老人揩泪,连声说:“爷爷,你哭了!”
林溪枫被深深震撼,没有想到这家人命途如此多舛。
老人谈到胡铁力这次因为黑恶犯罪再次入狱,有着深深的无力感,连连道:“这是上辈子造的孽啊!小时候太依着他们,现在大了,我也管不了他们。有时想着,活着这么累,还不如死了的好!不过看着小莲这么可怜,她妈不管她,他爸又入了狱,我这把老骨头还要好好活着,看着小莲成人。我不照顾她,谁照顾她呢!”他边说边用粗糙的手揩摸着脸上的泪痕。
这时的气氛才是林溪枫来时预想的气氛。
“你小儿子入狱前应该挣的有一些钱吧?”
“挣啥钱啊?刚从监狱里出来不到一年,天天和狐朋狗友们胡吃海喝,不干正事,我都没见他给过我啥钱,小莲他也没有时间去管。他这一再入狱,算是把我们祖孙两个给害惨了。我要照顾小莲,走不开人,只能在家里编些芦席、种点青菜去卖。等到明年小莲上小学,我准备给人家泥瓦匠打工去弄钱哟!”
“大伯,你今年多大岁数了?”
“我是四九年生人,今年虚岁六十四岁了。”
林溪枫从侧面望着胡国昌,因为坐的位置高,身材也比胡国昌高大一些,可以很清晰的看到老人头后面生着两个脑旋。按照龙勃罗梭的理论,两个脑旋也是天生犯罪人中的一个特征,难道还真有什么天生犯罪人?
什么天生?纯属形而上学的片面之论,胡国昌明显是一个慈祥善良的老人嘛!
林溪枫突然想到父亲林士洵把自己送到少林武院的往事,父亲相信袁天罡的称骨算命法,认为自己是出家衣食无忧之命,现在自己虽然没有结婚,但并没有出家,不也过得好好的!
作为一个**员,他知道宿命论明显是靠不住脚的,但面对眼前的老少二人,尤其是面对胡国昌,他却产生好奇之心,想探一探老人的命理。
一问,胡国昌竟然知道自己的生辰时间,是一九四九年农历五月初一出生,因为还过四天就是五月端午,所以胡国昌记得很清楚。胡国昌记得母亲说,他出生那时,吃罢晌午饭都有一个多时辰了,那时农村吃饭时间在下午一点钟左右,所以,应该是在下午三四点钟出生的。
林溪枫一听,生辰八字到手,那操作就变得简单了。他趁着老人给他起身倒水的机会,拿出手机,按照袁天罡称骨表算了一下,1949年生,七钱;五月,五钱;初一日,五钱;申时,八钱。加在一块之后,林溪枫惊奇地发现,老人的命格不好,属于二两五的命格,袁天罡附上的有一首偈诗:
“此命推来祖业微,
家庭虚度浅根基。
六亲九眷如冰炭,
一世辛苦不足衣。”
林溪枫被震住了,难道冥冥之中真有上苍在管控着人类,每一个人的命运都是上天早就注定好的吗?
“孩子,你问我的八字干什么?给我算命呀!”老人走过来给林溪枫添水,微微含着笑问。
林溪枫忙掩饰道:“没有,没有,随便问问。”
“我从你的神情中都看出来了,我的命不好,呵呵!家庭这个样子,还用算吗?活到六十多,早都认命了。”
第六十三章 “父子”之情
林溪枫暗暗想,人命天定吗?人的命应该由自己来定才是正确的,否则,偌大的中国,在同一时辰出生的人以千百计,他们的命运却各不相同,这不就是最好的反例吗?
马克思所说人是社会关系的产物,才是经得起检验的真理。个人所处的环境,个人的主观努力,个人的思想修养,都会对一个人的命运产生影响。既然袁天罡算命中认定胡国昌老汉的命不好,那我就来改变他的命运吧!
林溪枫忽然产生了强烈的责任感和逆天改命的豪情。
听胡国昌这样说,他不动声色地笑笑说:“大伯,你错了,我还真是看了一下相书,相书上是这样写的,要不你来读读?”
“我不识几个字,你来读吧!”
“那我就读了,大伯你听好:
一生为善寿绵长,
诸事心中有主张。
前面风霜多受过,
后来必定享荣昌。”
林溪枫一字一句地读着,在向胡国昌表明他自己的逆天誓言。
“我可不信你读的话,你是骗我的吧!如果不是骗我的,那就是相命的迷信呢!我都六十多了,两个儿子,一个在看守所中,一个对家不管不顾,出家去了。到了晚年,还能享受到什么好日子?不敢说一生为善,我这辈子真没有干过什么坏事。谁知道这两个孩子却……”
“大伯,你的晚年注定会非常幸福的。知道为什么吗?”
“我不信,你这孩子在哄我玩呢!”
“大伯,你忘了?我来的时候就说了,是铁牛大哥委托我来看你的!铁牛大哥在泰山那边道观中好着呢,他在道观中当了个都管,比原来职位高了,每个月的供奉也多了,现在他有了些积蓄,就想拿来孝敬你。不过他出家在外,有很多不方便,所以专门托我来照顾你们。以后他会把钱打给我,由我来转给你,每月都有生活费。”
胡国昌眼神立刻熠熠发光:“这是铁牛说的?”
林溪枫眼神坚定地望着胡国昌,郑重地点点头。
又有两滴浊泪从眼中流了出来,不过这次是欣喜激动的泪:“我还以为这娃坏了良心,把我忘了呢!”
林溪枫想说让胡国昌带着身份证,两人一块到银行办个卡,又觉得初次见面就让人家这样做,这是诈骗分子常用的伎俩,便忍住了没有说。又想带着胡国昌和小莲一块到北龙市住几天,带他们出去转转,让他们高兴一下,享享福,但又觉得初次见面就带人家走,这会让人产生拐卖小女孩的嫌疑。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这时他才感到做好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思前想后了一番,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不管你做什么,都难免被有些人怀疑,除非你什么事都不做。既然问心无愧,管别人怎么说呢,只管去做好了。
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胡国昌亲热地拉住了他的手,眼中流露出的眼神和父亲林士洵的眼神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动情地说:“谢谢你过来看我,你是个大好人啊!我一见到你,就感到咱爷两个有缘分。铁牛认识你,是我们全家人的福气啊!”
“大伯,既然我们两个有缘分,我想认你为干爸,你愿意吗?”
“哎呀,我不敢想啊!你这么好的娃,我怎么舍得牵连你,拖累你呢!”
“我想拜你为干爸,一是
因为铁牛哥和我是兄弟;二是因为我们爷两个对脾气,谈得来;三是因为以后照顾你们也顺理成章,别人也说不出什么,你看好吗?”
“哎哟,这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啊!就是不知道你爸妈同意不同意?”
“他们肯定同意,多一个人疼我,哪有不同意的?”说着,林溪枫郑重地“扑通”一声,跪在了胡国昌面前,仰起头来,真诚地喊了一声:“干爸!”
“我的孩子!”胡国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满脸都是泪水,脸部肌肉轻轻抽动,嘴巴上下颤抖着,弯腰将林溪枫一把给拉了起来,抱在怀中,泣不成声。
当天中午,胡国昌老汉请来了同村远房的侄儿和村里的支书、村主任过来陪林溪枫喝酒吃饭,还专门从村里请了个厨师来做饭,让远房侄子到街上买了鸡鱼肉蛋和烟酒,奢侈了一回。
大家听说是胡铁牛的哥们,胡国昌的干儿子,都非常热情地和林溪枫聊家常。
林溪枫向村支书提出,胡国昌的情况比较特殊,符合低保的条件,村里要考虑给他办低保,帮助他爷孙二人度过难关。
村支书承诺,下一批低保申报在明年三月份开始,到时一定将胡国昌的情况申报上去,办成低保。
吃罢饭,林溪枫陪着胡国昌到镇上银行办了卡,给他存了一万元钱,才告辞离开。当晚他去找张仲成,张仲成约了一帮朋友陪着他喝酒,闹了个不亦乐乎。
第二天,林溪枫租了一辆车,去胡国昌家,拉着胡国昌爷孙两个来到王家庄认亲,和林溪枫的家人见了面,算是正式确立了亲戚关系。
胡国昌一开始有些拘谨和手足无措,见林家热情好客,林士洵老哥长老哥短地嘘寒问暖,林家并没有人有看不起他的意思,才逐渐放松下来。
小莲比小宝宝大两三岁,两个小家伙很快便玩在了一起, 院子里充满了嬉闹的声音,十分温馨。林溪枫在一旁站着,发现胡国昌欣慰地望着两个玩耍的孩子,又在偷偷擦拭泪水。
胡国昌爷孙两个在林溪枫家住了一夜,第二天上午才被送了回去。
林溪枫回到北龙市,除了到春秋律师事务所上班以外,首要任务便是到驾校学习驾驶技术。他在律师事务所实行的是提成制,上班管理并不严格,只要办的有案子,律所到期提成就行了。所以他能够抽出时间集中到驾校学习驾驶,只用了两个星期就掌握了驾驶技能,在车管所组织的考试中一次性就过了关。
在驾校学习的时候,有一些嘻嘻哈哈的女孩子,大家在一块说笑,好不热闹。
这让林溪枫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在西山见到的漂亮女孩,那凝眉相视的时刻,让他怦然动心,心中升起别样的情愫。他走在大街上,或者在驾校学车的过程中,在潜意识中都希望那个女孩突然出现在面前。当他熟练地将车倒车入库时,心想,如果那个女孩就站在旁边,和自己一同学车,能够看到我这倒车技艺,该有多酷啊!
可惜,等他将车艺学成,拿到驾驶证,邀请胡国昌爷孙两个来到北龙市住上几天,陪同他们到处游玩,并再次前往西山观看风景,再也无法发现那个女孩的身影。
大雪时节这一天,天气阴沉沉的,但并没有下雪。
北龙市公安局的民警带着录像机驾车来到了林溪枫家中,他们知道了林溪枫和胡
国昌之间的故事后,很受感动,穿着便服,专门过来录制胡国昌在林溪枫家中生活的场景,并伴有对胡国昌的访问。
林溪枫家中放着暖气,室内温暖如春,胡国昌外面穿着林溪枫给他新买的蓝色毛衣,里面衬着白色褂子,脸上刮得干干净净的,头发理得很整洁,人比在老家时精神了许多。
他对着镜头动情地说:“孩啊,你放心,我最近认了个干儿子,他是你大哥胡铁牛的朋友,叫林溪枫,对我很好,像亲儿子一样,对小莲也很亲。他专门把我们接到了北龙市,住在农业厅的家属院中,天天带我们出去玩,游山玩水的。你爹我活了一辈子,现在……现在算是享了两天福了。”说着说着,老人开始饮泣起来。
侦查员给他递来纸巾,他擦了擦,才继续说道:“林溪枫说,你哥哥铁牛现在在泰山老君观当领导了,委托他每月给我打钱过来。溪枫这孩子专门到我们家去了,给我办了一张卡,打了一万元钱进去,够我和小莲花上一段时间了。你在看守所要多配合警察同志,好好听话。
我记得你这次已经是三进宫了吧,都怪你爹我,小的时候太溺爱你们了,没有管教好你们。你要好好想想今后的日子,不考虑你爹我,也要想想小莲的未来,不能再胡作非为了,争取在里面多立功,让政府宽大处理,早日出来,全家团圆。”
说着说着,泪水又从他苍老的布满皱纹的脸颊上滑落。
当警察在看守所中将这段录像提供给心情像天色一样阴暗的胡铁力观看时,被剃了一头短发,络腮胡子也被刮去的他震惊了,瞪大了一双眼睛,显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看着父亲饮泣的表情,他的脸部开始抽动,情绪不能自已,眼眶中有什么东西在打转,他睁大了眼睛,竭力和那个潮湿的在眼眶中施虐的东西做着斗争。
蓦地,他扭头对警察喊道:“有俺闺女小莲的视频没有?我要看看我的小莲!”
警察点点头,又拿出一个带子,装进了录像机,录像机中显露出一张英俊的脸,好看的眼睛中满是刚毅之色,面带着微笑看着镜头。胡铁力认得出来,这人正是自己曾经的冤家对头林溪枫。
他怔怔地望着林溪枫的表情,心中五味杂陈。
林溪枫把胳膊一侧,被他抱在怀中的小莲出现在胡铁力面前。
小莲穿着花红柳绿的小棉袄,扎着两个小辫子,脸色比他在家时明显白嫩了许多,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手中拿着一块蛋糕,娇滴滴地对着镜头喊道:“爸爸,溪枫叔叔给我买的蛋糕,可好吃了!爸爸,这几天我在溪枫叔叔家玩的很开心,他带我和爷爷去玩过山车,骑大马,还看老虎钻火圈,玩了好多好多呢!爸爸,溪枫叔叔说你出门到上海打工去了,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想你了。”
说到我想你了时,小莲本来还笑嘻嘻的,突然小嘴一噘,便哭了出来。
望着小莲伤心的样子,胡铁力突然崩溃,戴着镣铐的手捂着头,呜呜痛哭不止。
哭了好大一会儿,他才平息了自己的情绪,用纸巾反复擦拭着眼睛,对警察说道:“感谢你们录了这段视频给我,让我知道我以前多么不是人,是人应该怎样活着,怎样对待别人。有林溪枫这样的好人,我什么都放心了。我现在就检举揭发你们还没有掌握的犯罪事实,全部如实地向你们反映。”
第六十四章 雪中出行
让胡国昌爷孙两个在北龙住了半个多月,林溪枫才将他们送回庆州西柳村,然后他自己也回了一趟家,看望父母。
从庆州乘坐火车回来,出了北龙市火车站站台口,火车站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一个身材高挑、身段苗条的女郎引起林溪枫的注意,只见那女郎戴着红色暖帽,掩不住长发披肩,穿着黑色呢子大衣,黑色冬裤,外罩棕色罗裙,脚蹬高跟皮鞋,正拖着一个小皮箱,稳步前行。
林溪枫心中怦然一动,这人怎么像西山上见过的那个女郎呢?
他忙加快脚步,从侧面赶了上去,等走到并肩稍微超出一点的时候,侧脸观看。这一看吃惊不小,不是西山女郎是谁?
女郎精致的鹅蛋脸儿,额前几绺秀发,肤白如雪,俏脸生春,娥儿眉弯弯的,双眼皮的眼睛中蓄满了春水,挺拔的鼻梁,不厚不薄的樱桃小口,五官的每一个部位都好像是上帝精心设计的,搭配到一起又起到了更加绝妙的效果,不需要涂抹任何粉黛,就那么动人心魄。
女郎感到有人在看她,便扭头看了一眼,当他发现林溪枫时,觉得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也是立刻愣了一下,显得有些慌乱,忙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继续朝前走去。
林溪枫觉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忙紧走几步,要和这个女孩打招呼。
就在这时,他旁边有人用力拍打他的肩膀,连声喊道:“林溪枫,怎么回事?喊了你好几次,你也不理我!”
林溪枫无奈,只好回头一看,却是大学同学马芙蓉,听说她已经分到了省公安厅上班。人长得胖乎乎的,一头短发,大圆脸,眼睛很大很明澈,皮肤白腻,一向大咧咧的不知烦恼忧愁为何物,像个大老爷们似的。
前面那个女孩望见了这一幕,扭头朝着林溪枫微微笑了笑,好像想起来西山上见过面,又好像嘲笑他刚才狼狈的样子。
林溪枫望着女孩的一笑,又有些心猿意马,却只能无奈地望着女孩走上了一辆公交车,很快消失在视线内。
马芙蓉张开双臂道:“好久没有见面了,不拥抱一下吗?”
林溪枫张开臂膀,两个人来了一个熊抱。
马芙蓉笑嘻嘻地问道:“怎么了?刚才看到一个美女,有点魂不守舍?”
林溪枫忙矢口否认道:“没有,车站人太多,有点吵,没有听到你喊我。”
“我说我们班的大帅哥,那么多女孩追你都追不到手,再急也不会在大街上随便见到一个美女就动心嘛!”
“那当然!”
“我要是把你刚才歪着头看美女的照片发到班级qq群里去,一定会引起群里一片惊叹的。”
“看一看还不让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我听同学们说,你练过童子功?”
“怎么了?”
“这样说,你还是个处男了?我很好奇,你平时急了,怎么解决需求问题的?”
“疯丫头!能不能说点正经的?”
“饮食男女,人之常情。这是动物的本能,也是人的低级需求嘛!”马芙蓉嘻嘻哈哈着,脸上带着坏笑,“低级需求都满足不了,如何谈发展呢?”
“能不能别这样无聊,不要用一般动物的大脑思考问题,否则,人将不人。”
“可是,人也是动物啊?”
“人不是一只狗,或者一头驴,那玩意儿解决不了,就犯狂躁症。历史证明,性对人来说,不像吃饭睡觉那样,是弗洛伊德所说必不可少的东西。漫漫长河中,多少佛道高僧大德一生无性。霍去病一句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多么掷地有声!人如果管控不了自己的情绪、管控不了自己的**,谈何人生理想?”
“嘻嘻,满口的仁义道德,刚才见到那个漂亮的女孩,为何眼睛贼亮?”
好了,哥们,你太无聊了,再这样胡扯,我就走了。” 林溪枫遇到马芙蓉这样虽然是个女孩子,却比男孩子还疯魔的同学,也是无可奈何。
马芙蓉又是嘻嘻一笑,转变话题道:“咋样,最近工作?”
“律师工作既自由,又有钱赚,挺好的。你怎样?”
“哎呀,林溪枫,你不知道,我最近工作压力有点大啊!”
“怎么了?”
“我在刑侦总队工作,现在新来一个总队长,安排工作咋咋呼呼的,总喜欢吵人,那气场太强大,我有点恐惧他的气场。”
“总队长就需要强大的气场啊!要不然怎么能够慑服大家啊?”
马芙蓉直摇头:“不行不行,小心脏受不了。”
“是吗?有这么严重?”
“昨天坐电梯到总队十楼,在六楼厅长层碰到他上电梯,就我们两个,我实在受不了他那种强大的气场,我直接捺了七楼就逃出去了。”
“你真是奇葩!你捺的十楼,领导进来了,你再捺七楼跑出去,领导一看就知道你在躲着他,那么明显。”
“没有办法啊!他那种威势像个老虎似的,太吓人。”马芙蓉圆圆的眼珠子看着人,眼珠和眼仁黑白分明,眼神中含着单纯和混不在乎的样子,这和她表白的内容之间的矛盾,总让人产生想笑的喜剧感。
“你们总队长是谁呀?”
“哎,对了,是从你老家庆州调过来的,公安局副局长陶正律。”
林溪枫一听,有些意外,但随即心中大喜,原来是陶正律副局长调到省公安厅来了,以后有什么调查取证工作需要省厅出面,找他帮忙,那就方便多了。
“原来是他,这个陶局长人很好啊!他在庆州市是搞侦查的一把好手,思维缜密,基层经验丰富,理论水平高,待人也很公正,没有私心,你跟着他干,应该是你的福气才对。”
“你和他认识?”
“打过交道。想进步的话,找我,我给你在陶局长面前说说好话。”
“免了吧,我这人只求家庭平安幸福,不求升官发财,做好本职工作就行了。”
“陶局长怎么突然调到省厅来了呢?你知道原因吗?”
“你们市委书记调到省厅当副省长、公安厅厅长了,是他提拔的陶总,你还不知道啊?”
“赵栋国?”林溪枫吃惊地问。
“对呀,看你消息多闭塞,他都调来一个月了。”
“整天瞎忙活,没有操心你们政府部门的事,还真不知道。赵栋国更是个好同志啊,非常清正廉洁,在庆州官声很好的。我在庆州认识的两个有能力有声望的官员都到你们公安厅去了,看来组织部门还是识货啊!”
“识货不识货,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我还是那句话,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你怎么在火车站啊?”
“我接一个亲戚,看到你了,就过来和你找个招呼。嘻嘻,你看美女的样子挺搞笑的。”
“好了,不和你扯淡了,我要走了。”林溪枫装出愠怒的样子,和马芙蓉摆摆手,就要走。
“别呀,等我接上亲戚把你捎回去。”
从庆州回来,没过多久,林溪枫又从律师事务所接到了一个活计。
不过这次,是盛凌仁主任主动提供给他的,不是他自己招徕的客户,所以盛主任给他的酬劳不是提成,而是具体的报酬,如果成功了,付给他税后二十万元,比第一笔少了很多,但除了原来的办案器材外,其他相关办案费用可以报销,雇佣人员的支出,也由律师事务所安排。如果不成功,也有五万元的税后收入
这当然是个不错的活儿,比上班拿死工资强多了,也比新入行的其他实习律师强上万倍,林溪枫愉快地接受了任务。
这个任务的调查对象是云方县县委副书记,云方县属于彭州市下辖县,该县委副书记叫叶为民。委托人认为,叶为民利用职权,打击处理一个举报他的商人,将这个商人以非法经营、偷税漏税等名义送进了看守所。委托人是商人的家人,出资要求暗中调查叶为民。而经过春秋律师事务所审查委托人提供的材料,发现偷漏税问题和非法经营问题根本不成立,是典型的打击报复,所以律师事务所根据委托人的请求,兵分两路,一路给这名商人提供刑事诉讼辩护,一路暗中对打击报复人开展取证工作。
如果叶为民属于大城市出身并下派的干部,调查工作会相对有一些难度,因为这需要找到他在大城市的家庭,并摸清他父辈或者他前期工作过的社会关系,城市人际关系的淡化,会使调查工作进展缓慢。如果他出身农村,方圆左右数十里都会知道,调查工作就会相对容易得多。
经过初步摸排,叶为民的家恰恰出自和彭州相邻的莱州市房水县农村,他的父亲是一名乡镇党委书记,已经退休。正是经过他父亲的竭力推举,以及他自己在工作中的大胆开拓,才走到今天的高度。
一个风雪漫卷的日子,林溪枫从北龙市出发,乘坐汽车,赶往莱州,然后再转车前往房水县,开展工作。
由于北风呼啸,大雪纷飞,路上积雪渐起,道路十分滑软难行。从北龙市赶到莱州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了。
他在路边饭馆吃过中午饭,就又乘车前往房水县,车子行了一个多小时,离房水县还有十几公里的路程时,雪越下越大,长途车陷入一个上坡的坡道上,发动机熄火,车上的人一块下来推,也没有能够将车子发动起来。
由于天冷雪大,车子发动不起来,车上的人冻得直打哆嗦。大家眼巴巴地望着来时的路,希望有新的长途车顺路过来,但望眼欲穿,却一无所获。
这时,乘客中有人对大家喊,还是下车走吧,一走起来,身上就热乎了。很快,一车乘客下来了四分之一。
林溪枫见外面已经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早已心痒难捺,这时也背着小背包出来,踢踏着路上的积雪,朝房水县县城赶去。
不一会,从车上下来的乘客朝着目的地各自散去,到房水县县城的,只有他一个人。
天空中一片暗色,四野也在雪花的映照下显得迷蒙,道旁萧条冷落的树木枝干仿佛焕发出生机,变成了玉树琼花。
大风不时地呼啸着,鹅毛大的雪花在天空飞舞,落在人的头上、身上,缓缓地融化,很快在头上衣服上冻成一片片薄冰,又被新的雪花覆盖,棉靴踩在落雪上发出咔哧咔哧的声音。
林溪枫行进速度很快,不时从一身银白的卡车、轿车旁边超越过去。这些司机的视野受到大雪限制,把车辆开得像个蜗牛一样缓慢,但还是有车辆把控不住,滑向路边,撞在树上,十分狼狈。这个时候,林溪枫便会跑过去帮忙,和司机一块把车辆推出来。
四点半钟的时候,林溪枫赶到房水县城。
一看不到吃晚饭的时间,林溪枫经问明道路,直奔叶伟民老家米丰镇合乐村而去。他想考验一下自己的毅力,已经走了十三公里,再走十多公里,在满天飞雪中享受一下和自然界相融共生的乐趣,这对常年打熬身体的他而言,恰好是一种难得的锻炼。
十多公里距离,走慢一点,两个小时应该能够到达,届时随便住在当地镇上或者村里都行。因为夏天在贺州市南度县胡营村胡春明家的借宿经历,让他知道乡村的淳朴,住宿应该不是问题。
第六十五章 风雪夜宿
越是大雪纷飞,林溪枫越有兴致出行,可以尽情享受清凉国的欢悦。这时如果有几个诗友同行,一路赋诗,则更是畅快了。
老天也是好兴致,满足林溪枫的愿望,一场瑞雪,纷纷扬扬地一直下到黄昏,还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仍然漫天飘飞,天地一片银白。却道这雪怎么个好法,有七律一首为证:
瑶池为砚冰为汁,寂寞天公逸兴驰。
云袖风毫凭榭舞,琼词玉字漫空随。
描山绘水千村静,扮竹妆梅万物知。
草就乾坤诗一首,正是围炉慢吟时。
林溪枫越走越是畅快,一边走一边拍去头上身上的落雪,在雪地中走得久了,所穿棉袄里外已经湿了大半,但他丝毫不以为意,浑身都冒着腾腾的热气。
走罢多时,前面望见有一村庄,前依一方池塘,后靠一条曲折小河,苍苍林竹掩映,都没在白雪皑皑之中,颇有几分灵气,这里应该就是叶为民老家所在的村庄合乐村了。村庄风水好,住着舒心,也容易出人才。
有缕缕炊烟在飘落的雪花中袅袅升起,林溪枫才感到肚子隐隐作响,早已饿了。
他从偌大的村子里走过,茫茫的大雪覆盖了原野、河流、草木和房屋,到处都是粉堆玉砌,村中的狗听到有生人在村中的道路上走过,都懒得吠上两声。
林溪枫见村中有一处高宅大院,大门外西侧有一方砖垒成的泥坛,坛子中瑞雪覆盖一片青竹,十分雅致。大门东侧停放着一辆覆满白雪的小汽车,红漆的大门、兽头门环,院墙高大,后面可见三层的小洋楼,外观装修气派,和别处不同,应该是该村颇为殷实人家。
他犹豫了一下,才敲响了门环。因为他知道,为富者多是见过世面的人,在村中自我感觉高人一等,对外人戒备也多,怕是难以接纳他一个陌生人。
很快,一个衣饰华贵的青年男子过来开门,堂屋和厨房中都明灯高照,堂屋窗外空调机的声音隐隐作响,院子方砖砌就的过道上站着一个腆着肚子的中年人,正在朝他张望。
一见一个满身风雪的陌生人出现在门口,年轻人疑惑地问他找谁。
“我是北龙市人,来房水县串亲戚,今天下午到镇北的北湖公园游玩,因为下雪,不小心迷了路,走错了方向,我走了一二十里路了,还没有摸到县城的路,实在走不动,冻得受不了,想在你这里借宿一处,明天再走……”
“对不起,我们家女眷多,没有多余的房间。请你原谅,到别家再看看吧!”年轻人神色怪异,像看着外星人一样望着他,直接拒绝了。
院子里的中年人在远处犹疑地看着林溪枫,想过来说话,但忍住了,没有吭声,认同了年轻人的话。
厨房中和堂屋里也走出来一老一少两个女人,他们嘴里呵着热气,老的穿着貂绒皮袄,少的穿一袭棕色风衣,举止优雅,都惊讶地望着大门口,小声地和中年人交流着。
被人家一口回绝,林溪枫没有腆着脸再去请求,礼貌地和年轻人道了声打扰了,朝着院子里点点头,离开了这个家庭,身后的大门“咣当”一声关上了,他听到门栓被重新闩上的声音。
有了这次失败的教训,林溪枫第二次借宿的人家是个没有院墙的老旧砖瓦房。
敲开黑漆斑驳的两扇木门后,发现主人是一位六旬老汉,已经睡下,披着一件沾满油渍的军绿大衣,拉亮了一盏不够明亮的灯泡,起来给他开门。
里间床上躺着一位六旬老妇,盖着一床灯绒花棉被,床旁边一个土盆,里面的木碳烧得正
旺,使室内温暖许多。听说他的请求后,老妇从床上穿棉衣坐了起来。
老两口望着窗外纷纷不止的大雪,再看看林溪枫身上已经冻成冰块的棉衣,立刻道:“出门在外不容易,快进来坐吧!”
老汉道:“吃饭了没有?”
林溪枫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忙道:“给我拿个凉馒头吃就行。”
“那哪行啊?孩子,你冻成这样,再吃凉东西,会生病的。来火盆这边坐着,烤烤火。我给你做饭去。”老妇起来要去做饭。
“大娘,您老已经睡下,就不用麻烦了,我凑合凑合就行。”
“给他弄点面疙瘩汤,热两个馒头,把窖里的土豆找几个,掺着辣椒一炒就行了,这样快!穷人家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老汉对老伴交代着,不忘对着林溪枫抱歉地笑笑。
“好!”老妇起身冒雪朝厨房去。
“谢谢大伯大娘!”
老汉和林溪枫叙话,问他家庭工作情况,然后向他解释说,家中只有他老两口,不过他侄儿是一个人,住在西边隔壁,马上过去和他说一下。
等到饭菜端上来的时候,林溪枫吃着饭,老汉走出了堂屋大门,走过院子里的一个柴火垛,消失在林溪枫的视线中。
不一会,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留着平头,脸色黝黑,身材瘦削,神情有些落寞,一进来就盯着林溪枫死死地看。
林溪枫忙站起身,和这个中年人打招呼。
中年人对着他点点头:“我听大伯说,你要在这儿借住一晚上?”
“对,给你们添麻烦了。”
“你有证件没有?给我看看。”
“有!”林溪枫忙将自己的律师证和身份证都递给了中年人,中年人认真地看着两个证件上的内容,不时地抬起头,审视着林溪枫的相貌。
看完之后,他将两个证件还给了林溪枫,又道:“你包里是什么东西,能否打开让我看看。现在坏人多,不能不防,请你理解。”
“好,没问题。”林溪枫将小包递了过去,里面的相关摄录设备器材都是高科技,中年人也没有看出什么头绪。在被允许的情况下,他又摸了摸林溪枫身上的衣兜,见没有什么毒品、刀枪等凶器,终于放了心。
等林溪枫吃完饭,中年人陪着林溪枫在老汉这儿说了一会话,就让林溪枫跟着他,去他家休息,他家的房屋院落结构和老汉家差不多。
虽然被搜查了一番,没有南度县胡春明家那么坦荡,但林溪枫还是很感动的。毕竟,现在骗子坏人满天飞,人家不留你是本分,留你那是好心肠,做了大好事,不能挑理的。
由于太累了,躺在中年人身侧,林溪枫很快睡去。
等睡到半夜时分,他才感到口渴难忍,连续走了几十里雪路,消耗有些大。听着中年人均匀的呼吸声,他犹豫了好一会,嗓子里冒火,渴得实在忍受不了,还是碰了碰中年人的腿,把中年人给叫醒了。
中年人惺忪着眼睛,穿着秋衣秋裤起身,又忙披上棉衣,打开灯,冻得吸溜着,走到客厅里给他倒水,折腾了好一会,夜色才重新归于寂静。
第二天一早,雪已经停了,天地间仍然是灰蒙蒙的,几只麻雀在挂满雪绺的树枝上栖息,偶尔振翅一飞,雪片又开始漫天洒落。房屋的瓦檐下垂着长长的冰锥,像一把把锋利透明的匕首,保护着房屋主人的安全。
院子里的一只小猫瞪着溜圆的黄眼珠,窜到一株柳树上去,想去抓停在树枝上叽叽喳喳的一只喜鹊,喜鹊在小猫到来之前,早已轻盈地飞起来,
留下一地雪痕。
中年人亲自给他做了早饭,和他叙话。通过聊天,他知道中年人名叫陈昆。陈昆给他提供了关于叶为民很有价值的一些线索,两人渐渐地成为了朋友。
据陈昆说,林溪枫昨天想要留宿的那家,就是叶为民的一个远房哥哥,在县里包些工程做,在村里很牛气的。
陈昆吃过饭要到镇上做活,把林溪枫又安排到大伯家,和老两口叙话。
老妇亲切地对林溪枫道:“俺侄儿昨天搜你的身,你别生气哟!”
“没有,怎么会呢?我非常感谢你们留宿之恩。”
“一看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俺老两口都相信你。俺侄儿陈昆以前跟人打过架,还坐过牢,所以他不放心你……”
林溪枫一惊:“陈昆大哥以前坐过牢吗?”
想到夜里和一个曾经的罪犯睡在同一张床上,他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
“是呀,因为庄稼地边子的事,他把俺村里李黑娃打伤了,没钱赔,被逮起来坐了三年牢,媳妇也跑了。现在回家三年多了,还没有找着媳妇呢!”
林溪枫旋即释然了,曾经做过坏事,坐过牢,难道就永远是坏人吗?
佛说,善恶一念之间。改恶从善,现在努力做善事做好事,那就是地地道道的好人,能够深夜接受一个陌生人到家中借宿,比昨天高宅大院中那个年轻人的觉悟高多了。
“大娘,你的孩子呢?”
大娘脸色变得晦暗,看了坐在旁边的老伴一眼,随即坦然地道:“俺就俩妞,都出嫁了。俺侄儿留在家照顾我们呢!”
林溪枫猛然想起,姑父李有志家的二表姐李冬梅已经三十出头,丈夫在广西打工,已经三四年不见音讯,听人家传言说她丈夫不务正业,在广西不知什么地方有了小老婆,把表姐一个人撇在老家,独自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女孩子,婆家又不待见,十分辛苦,这个表姐成为李有志的一大心病。
林溪枫想,倒可以考虑考虑让表姐李冬梅到法院申请对其丈夫宣告死亡,把李冬梅和陈昆撮合在一起过日子。如果表姐能够落脚合乐村,两口子一起照顾这对老夫妻,岂不是更好?
他把想法先和姑父、表姐电话中说了,征得他们同意后,又和老两口一说,老两口满面喜色,连连叫好,让林溪枫安排二人见面的时间和地址,说是果真多行善事,必有福报。如果这桩姻缘成就了,那他们留宿林溪枫的善举将开出硕大的果实。
因为林溪枫突然的动议,两家现在仿佛是亲戚一般,林溪枫和他们唠起家常来,就更加轻松自由了。
他在合乐村又呆了半天,获得更多线索后才离开,临走时给老两口留下两千元钱红包。老两口做好事本来就没有想过要钱,因为盼着婚事能够说和,更加死活不肯接受。
林溪枫把红包扔到床上,转身跑开,老两口追不上,才算作罢,回来打开红包后连说,这孩子怎么这么实在,穷家破窝的,给这么多,在北京住一天也花不了这么多钱。
林溪枫回去后,专门给表姐李冬梅和陈昆在合乐村安排了会面,没有想到两个历经坎坷的中年男女一见如故,非常谈得来,陈昆的大伯大娘也非常喜欢朴实的李冬梅。于是,李冬梅带着孩子离开婆家,来到合乐村居住,和陈昆真的生活在一起。
第二年三月初八办喜事那天,林溪枫既是媒人,又是娘家人,专门赶过来庆贺,李冬梅后来还为陈昆生了孩子。林溪枫在合乐村借宿的故事,在亲戚中一时传为佳话,陈昆更是把林溪枫视为他生命中的贵人。
第六十六章 走进魔窟
林溪枫在房水县城和相关乡镇又住了三日,调查工作才接近尾声。
这时路上的积雪已经被太阳给融化大半,田野中露出片片嫩绿,房檐下、树枝上不断地朝下滴落水滴,砸到裸露的脖子里,一片冰凉。道路被人来车往地践踏,泥泞不堪,早已没有了初雪时那种美丽动人的景致。
这天挨近傍晚时分,林溪枫在房水县城郊乡忙完,准备回县城开宾馆休息。
这时在城郊乡的一条公路边上,有个看样子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在那里站着,身材高大硕壮,头发朝后背梳着,打着摩丝,国字脸,面皮白净,脸上戴副眼镜,上身穿着一件红色羽绒袄,下身穿着牛仔裤,竟然在雪后的严冬并不感到特别寒冷,让林溪枫有些惊叹。
这人走到林溪枫面前,开口和林溪枫搭讪:“住宿不住?我家有房子,就在前面你出来的陈大庄。”
“你怎么知道我要住店?”林溪枫有些疑惑。
“一看就知道你不是本村人嘛!”
“多少钱一晚?”
“五十元一晚。如果有其他服务的话,另外付钱。”
“其他都是什么服务?”
“餐饮、按摩、还有特殊服务。”
“什么特殊服务?”
“就是那个!”年轻人朝着林溪枫眨了眨眼睛。
“那还是算了吧!”林溪枫不屑地转身要走。
“哎,和你开玩笑呢!你住店付店钱就行了,晚餐四菜一汤,只要10元。”
“这么便宜?”
“农村的饭菜,自家地里种的,绿色环保还便宜,多一双筷子而已,去感受感受农家风味吧!”
“叶媛媛是你这村的不是?”这是林溪枫调查叶为民的一个线索。
“是呀,人家老公在县里当领导呢!怎么了?”
“我的一个朋友认识她,随便问问。”
“走吧,到家里再聊,如果需要的话,我给你把叶媛媛的公爹公婆给喊过来。”
“不用,他们还在村里住着吗?”
“住,城里住着不习惯,和儿媳又住不到一块,还是乡下住着舒服。”
林溪枫动了兴趣,便和年轻人一道,踩着冰冻的道路,朝着他家走去。
走在路上,两人聊着天,年轻人自称名叫陈成龙,家里有一个媳妇和一个妹妹,负责做饭和收拾房间。
陈成龙的住处在陈大庄最东边,和西邻之间隔了一片低洼地,地里的大片竹林将两家的距离拉开了。独门独院的二层楼宅子,在晚上残雪的映射下显得阴冷。
陈成龙打开大门,堂屋的门关着,没有开灯,从门缝中隐约可见电视银屏的光亮时明时暗。一辆电动三轮停靠在院子里,上面盖着一层薄膜,残留着白雪。
院子里隐隐有什么怪味传入林溪枫的鼻孔,有点不好闻。
“什么味儿,这么难闻?”
“不好意思,一个月之前,俺家的狗不知被村里哪个坏种给毒死了,找到尸体后舍不得吃肉,又舍不得扔,就给埋在院里,留了点气味。你看,就在墙角那片冻土下面,养了七八年,太有感情了!”陈成龙露出非常悲痛惋惜的神情,“走吧,到堂屋里坐。雨燕,来客人了。”
听到雨燕这两个字,林溪枫笑了起来,他们村里有个女孩,也叫雨燕,比他大两岁。据说她一两岁的时候,她父母在电视上看到王语嫣的名字时,就给她也起了这个名字。语嫣语嫣地叫着,农村人不明白嫣的意思,最后就叫成了雨燕,一直让林溪枫心中好笑。
没有想到,今天又见识了一个叫雨燕的人。
堂屋的门打开,灯也被拉亮,一个穿着棉衣,浓妆艳抹的年轻女人在门口朝着他们观望,应该就是雨燕了。
等见到林溪枫时,雨燕露出了惊艳的神情,两眼直直地盯着林溪枫看,一时楞在那里。
陈成龙略带不悦地道:“客人来了,
该做晚饭了,澄澄呢?”
“好,请进来坐。”雨燕回过神来,忙热情地招呼着,并回答陈成龙道,“澄澄上街去了,马上该回来了。”然后她转身去厨房做饭。
“这是我媳妇,澄澄是我妹妹,她们成天就知道在家看电视。”陈成龙对着林溪枫数落着,带他到楼上去看房间。
看罢,林溪枫决定在这里过夜。
不大一会儿,澄澄从外面回来了,也是浓妆艳抹,打扮时尚,一身香水味儿,尤其长相不俗,身材劲爆,颇为性感。
澄澄见到林溪枫时,一样两眼大放异彩,让他很不自在。略为寒暄几句,澄澄也到厨房做饭去了。
陈成龙不是很健谈,林溪枫问一句,他答一句,并没有获得多少有用的信息。想和他迅速拉近感情,但又觉得这个人城府太深,只是把林溪枫招徕到家当做生意来做,林溪枫于是就把注意力放在看电视上。
陈成龙拿着杯子去了里屋,出来时,对林溪枫亮着杯子里的茶沫道:“西湖龙井,不来客人舍不得喝。”然后从条几上提了茶壶,给林溪枫冲了一杯开水,端了过来放在茶几上。
他这个微小的动作引起了林溪枫的注意,为何要到里屋去放茶叶呢?林溪枫心中暗生警惕。
他忽然想起了在泰山老君观的经历,那次就被胡铁牛给差点害了。这次不是自己到农家主动去投宿,是这个陈成龙主动相邀的,他的为人又一时琢磨不透,还是小心为妙。
想到这里,他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看电视,却偷眼去看条几上放着的盘子,盘子里一溜地放了三四个杯子,盘子外也放的有一盒茶叶,不过不是西湖龙井。
林溪枫心中的疑虑更加加重了,再想起在院子里闻到的奇怪气味,林溪枫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又拿眼平静地望向陈成龙,陈成龙看了他一眼,呵呵笑着说:“农家就这条件,尽量让你满意。”
“谢谢,已经很好了。”林溪枫望着室内环境,不露声色地说。
“喝水,喝水。”
林溪枫做出恍然的样子,端着杯子站了起来:“哎呀,刚才光顾看电视了,没注意到。我不习惯喝茶叶,还是来一杯白开水吧!”说完,他将一杯茶叶水放回到条几上,从红色托盘中找了一个杯子,重新倒了一杯水,端着回到茶几旁坐下。
陈成龙神色一变,眼神中有阴冷的光芒闪过,但转瞬间便恢复过来:“主随客便,主随客便。”
他细微的神色变化没有逃出林溪枫的眼光,林溪枫决定以不变应万变,看他们耍什么花样。
吃饭的时候,果真是四菜一汤,不过就他一个旅客,其他三人都是这家的主人,他们陪着林溪枫共进晚餐。
陈成龙拿出了一瓶白酒,要和林溪枫喝两盅,林溪枫以不会喝酒为由拒绝,并借机自己跑到厨房中拿了一个馒头吃起来,防止他们在馒头中做手脚。
陈成龙和两个女主人面面相觑,雨燕只好到厨房中把馒头和稀饭端过来,不再喝酒。
三人吃什么菜,林溪枫跟着吃什么菜,最后以不习惯喝稀饭为由,又到条几那儿倒了一杯开水,自行喝了。
席上,名叫澄澄的女孩坐在林溪枫身旁,不断地向他抛媚眼,流露出想和他相好的意思,还不时拿手碰他,可惜林溪枫拿出了坐怀不乱的修养,弄得澄澄无计可施。
吃罢饭,林溪枫不和他们啰嗦,准备回客房休息。
临上楼之前,他伸出手来,客气地和陈成龙握了握,却暗中加了一把劲,眼看陈成龙被握得差点叫出声,才松了手,和雨燕、澄澄摆摆手,潇洒地走上楼去。
他此举是在暗中警告陈成龙,叫他在采取行动前,先估量一下自身的实力,不要轻举妄动。
回到客房,收拾了一番,刚刚躺下,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用钥匙拧开,吓了林溪枫一跳,他忙从床上坐了起来,一看,才发觉是澄
澄。
“林老师,你在外一天辛苦了。”
“哦,你有什么事吗?”林溪枫只好起身招呼。
澄澄直接来到了林溪枫床前,一屁股坐在了他身边,身子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外穿夹袄,里面穿着低领浅黄色毛衣,两座小山峰失去约束地高高耸着,胸前一抹白嫩春光,故意地显露在他面前,让他的精神高度紧张起来,呼吸有些不畅。
“林老师,你能来到我们小地方,是我们的福气,非常高兴认识你。你累了,我想让你尝尝我按摩的手艺,缓解一下疲劳,好吧!”
澄澄说完,手开始在林溪枫穿着内衣的身上游走。
林溪枫忙挪动身子躲开,对澄澄道:“哎呀,我怕痒,千万别给我做这个,不麻烦你了,你们也早点睡吧,天气太冷。”
澄澄娇羞地道:“哎呀,你真是一个榆木疙瘩!一个人睡,被窝都睡不暖和,不需要找个人给你暖暖被窝吗?”
“大姐,不要说笑了,请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林溪枫话语内容客气,但面上已经带上了怒容。
澄澄无奈,从床上站了起来,起身离开,边走边说:“那好,你好好休息吧,争取睡个好觉,做个好梦!看这天色,明天早上能不能看到太阳出来还不好说呢!”
“看不到太阳,什么意思?别是想把我给害死吧?”林溪枫被吓了一大跳,忙环顾了一下卧室的环境,首先跑到窗户跟前,看了看窗户上都是一条条横着的钢筋焊着,外人根本不可能从窗户上爬进来,才放下心。他将窗户开了一条大缝,从卧室中找了一摞书靠住了玻璃窗户,防止被风刮得晃来晃去。这样,有人想用迷药迷倒自己也不怕了。
刚才澄澄直接用钥匙开门,让他意识到,仅仅拴住门是不够的,他又搬了把椅子顶住了房间的小门。还是不放心,在房间找了半天,终于找了个茶杯,小心地搁在了椅座的边缘。万一有人想进来,推门碰到椅子,茶杯便会碰倒在地,响声一定会把他惊醒。只要他醒了,谁也休想进得他的身。
半夜时分,万籁俱寂之时,门口竟然真的传来“咣当”一声响,那只茶杯在地上“啪嗒”一声摔成了碎片。
林溪枫从沉睡中被惊醒,浑身毛孔直竖,一翻身坐了起来,沉声问道:“谁?”
门口传来陈成龙抱歉而略显慌张的声音:“哦,把你惊醒了,不好意思。我来给你送开水,谁想到你还把门给堵住了,你继续睡吧!”说完,陈成龙又将门给带住,脚步声向着楼下渐渐远去。
林溪枫躺在床上,睡不着了,对这家人的疑惑大增:一来半夜送开水太不正常;二来陈成龙已经到了门口,开水不拿进来却转身走开;三来陈成龙作为主人,摔碎的茶杯也没有去即可清扫,这些都透露着无比反常的气息。
他本来想起身下去偷听陈成龙和雨燕谈话,转念一想,又取消了这个念头,还是不要惊动他们,明天去报警好了。
他警惕地聆听着周围的动静,过了大半个小时光景,又有细微的脚步声缓缓地向着楼上行来,要不是他练过功夫,几乎微不可闻。
林溪枫勃然大怒,心道,我不想和你们直接撕破脸,尔等鼠辈竟敢如此放肆!
等到细微的声音快传到门口的时候,他咳嗽了一声。脚步声立刻停了下来,半天没有动静。他以静制动,躺在床上静静地聆听外面的声响。又过了一会儿,那人忍不住,终于又蹑手蹑脚地回转楼下,那脚步声虽然细微,却被他清晰地捕捉到。
第二天早上,阳光非常明媚,进一步加快残雪融化的速度。
林溪枫起床下楼,神色平静,一切如常地和已经起床的雨燕打过招呼,给了她六十元钱,就要离开。
雨燕道:“吃了早饭再走吧!”
“不了,我还要赶车回去。”
等到了前庭的时候,他才惊愕地发现,大门已经被从里面锁住。
第六十七章 三宗命案
雨燕说自己没有钥匙,到堂屋卧室中去找陈成龙要。
一会儿,陈成龙起了床,走到院子里,神色冷峻,一只手放在穿着棉袄的怀中取暖,一只手拿着钥匙,过来和他打招呼。
林溪枫瞥了一眼他的那只手,感到可疑,顺手拿起门边的一把铁锹,把满是污泥的皮鞋踩到锹头上面,做出清除污泥的样子,随口问道:“陈大哥,才起床,就冻得受不了啊?”
陈成龙笑道:“哦,我这只手这两天有点麻,不敢冻着了。”
两人叙了一会话,林溪枫面部没有任何异样,陈成龙虚意挽留了一番,才拿出钥匙将房门打开,放林溪枫走了。
等林溪枫走远,陈成龙“咣当”一声把门关住,拿出怀中揣着的明晃晃匕首,恶狠狠地一把扎在大门上,骂道:“妈的,没有想到碰到这么硬一个茬口,无从下手!”
林溪枫从陈成龙家出来,走到公路上,在判断后面无人跟来的情况下,火急赶到房水县公安局,向刑警大队值班民警报告了在陈大庄发生的一切。民警却劈头盖脸将他吵了一顿,连笔录也不记:“你无凭无据,仅仅凭怀疑和直觉,就说人家谋财害命。这不是耸人听闻吗?你要知道,现在是太平社会,哪能凭感觉办事?赶紧走吧,别影响我们工作。”
“警察同志,我们都不要武断地处理这个问题,好不好?请你先向领导汇报一下,查一查近两年来房水县人口失踪情况,如果有人不明失踪,再去查查他们的qq号、微信号等网络空间,以及失踪前他们家人朋友的证言,看他们在失踪前是不是和什么人联系过,到哪去了。如果查清了,这些都不指向陈成龙,那就说明我是无中生有,你们怎么处罚我都行,如果你们不查这个问题,不去陈成龙家挖开那个发臭的地方,以后真的发生了震惊房水甚至全省的大案,你们自己承担责任。好不好?哦,对了,省厅刑侦总队陶正律总队长是我朋友,我不希望他亲自出马到房水办这个案件。”
值班民警被震住了,林溪枫一番话说得有道理,这个后果他还真承担不起,于是带着林溪枫去找领导。
通过房水县警综平台一番工作,发现至少有两个人在失踪前真的和陈成龙或者和陈成龙经常联系的两个女人有过联系,这个研判结果震惊了整个公安局。
公安局局长立刻向莱州市公安局汇报。经莱州市公安局指挥,大批人马立刻堵住了陈成龙的家,一进来便将惊慌失措的陈成龙等三人控制,公安人员随身专门带来了镐、锨、锹等物,找到发出臭味的地方,一挖,竟然挖出了两具尸体,一男一女,尸体都已腐烂,均被牢牢捆缚住双手双腿,面目扭曲,嘴中被塞着破布,男的后心被扎了一刀,死状惨不忍睹。
直到再朝深处挖,没有挖出新的尸体,房水县公安局局长才松了一口气,如果死亡人数超过五人的话,他被追究玩忽职守的刑事责任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林溪枫作为举报人,跟着进入了现场,看到了现场的情状,哪怕他心理素质过硬,也忍不住要作呕起来,尤其是想到自己差点也成为这几个人中的一个,更是头皮发瘆,不寒而栗。
陈成龙被抓住的时候,对着村里的围观群众还笑嘻嘻的,一幅毫不在乎的样子,当他看到林溪枫时,面色一寒,开口对着林溪枫喊道:“好小子,原来是你告的状,你是从我手下逃走的唯一一个人。你等着,只要我不死,一定会找你算账,早晚弄死你,这些人还是你的下场。”
围观群众都吓得不敢说话,林溪枫大声冷笑道:“你以为**是以前的国民党,还会让你这个渣滓继续活着害人吗?”
陈成龙忽然扬天大叫:“苍天啊!我要至少杀死五十个人,震惊这个社会,我要让这个社会记住我,记住我是条汉子,现在离杀死五十个人的目标还差得远。妈的,我不甘心现在就死掉,现在就
死掉啊!”
围观群众个个失色,紧张地捂住了眼睛,不敢看他疯狂的样子。一个人形成了反 社会的人格,沉浸其中,真的比恶魔还要可怕的多。
铐住陈成龙的警察是个高大汉子,这时怒不可遏,不顾违反纪律的危险,照着陈成龙的脸上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啪”的一声在上面留下了五个鲜红的手指印。
警察怒吼道:“你这个人渣,就是个没有人味的畜生,谁会认为你是条汉子?就是一条狗,也可以为人看家护院,对这个社会有用呢,你连一条狗都远远不如。你再敢胡咧咧,看我不打死你!你这样作孽,死后要掉进十八层地狱,永生永世都不会超生的。”
围观群众中有掌声响起,还有人喊道:“打得好,打死他!”
陈成龙被狠狠地打了脸,知道再敢放肆,等待他的将是更大的侮辱,于是只是狰狞着脸冷笑,不再说话,拿眼不断地去看围观的群众,连刚才鼓掌说话的群众,都没有敢用眼睛和他直接对视的。
就在这时,从人群中挤出一对中年夫妇,满脸涕泪横流,大声哭嚎着,不顾一切地向着陈成龙冲去。有警察赶紧挡在了陈成龙面前,张开双臂连声喊道:“不要动,不要动。”
那中年男人双拳越过警察,狠狠地朝着陈成龙面部打去,中年妇女隔着警察用手去扯陈成龙的头发,他们大叫着:“打死你这个王八蛋!畜生!你还我的孩子,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陈成龙面部被狠狠地揍了一拳,头发也被牢牢扯住不放,十分狼狈。很快,又有几个警察赶过来,强行将这对中年夫妇拉开。在他们的哭喊吵闹下,陈成龙很快被多名警察簇拥着带离。
林溪枫从陈成龙的话中听出了蹊跷,立即向房水县公安局局长建议,对村庄进行封锁,扩大搜查范围,详细讯问犯罪嫌疑人,看看是否还有新的掩埋尸体的地方,找到新的被害人。房水县公安局局长露出不屑的神色,瞥了他一眼,安排民警把他给请到一边,根本没有把他的建议当回事,处理其他工作去了。
当天下午,省公安厅刑侦总队陶正律总队长带着人马赶到了现场。他一来,听了案情汇报,就雷厉风行地要求扩大侦查范围,以陈成龙家为中心,继续搜查可能埋尸体的地方,同时封锁村里出村的通道,尤其是青壮劳动力,都必须呆在村中,接受调查,防止可能漏网的嫌疑人逃走。房水县公安局局长露出一副苦瓜脸,按照陶正律的指示落实去了。
按照陶正律的安排,调查工作深入开展,结果在陈成龙家厕所后面的深坑中又挖出了一具死尸,手脚被捆绑,被人在后心扎了一刀。这个结果把公安局局长惊得一时走不动路,再安排工作时已经魂不守舍,直到没有发现新的被害人,他的脸色才好转起来。
经调查,和陈成龙在一起的两个女性根本不是他的什么妻子和妹妹,而是他的两个姘头,合伙图财害命。他本人的父母均已去世,妻子和他感情不和离家出走,然后自己没有经济来源,便破罐子破摔,对他人实施了抢劫,结果被判入狱。入狱后不但没有变好,反而完全变了个人,性情古怪,村里人经常发现他和不三不四的在一起,吃喝嫖赌,但没有想到他竟然有三条人命在身。至于他为何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就需要公安局深入调查他的人生历程和思想变化了。
林溪枫十分感慨,这次到房水县来,住了两次农家,结果收留自己的两个农家的男人经历有些相似,不过合乐村的陈昆已经一心向善,重新走上了自食其力的道路,而陈成龙却成为破窗效应的范例,走到了今天的死胡同。
林溪枫想到,这样大的案件,省厅可能要来人,所以等在陈大庄附近没有离开,等到陶正律赶来将相关工作安排的井井有条,他也就放心了。
及至陶正律了解到这个系列杀人案的报案人是林溪枫时,他释然了,握住林溪枫的手
,鹰钩鼻格外醒目,一双大眼睛闪闪放光:“林老弟,我们公安局要感谢你帮助破获了这起系列大案。”
“老弟,也幸亏是你,要是旁人,可能又会增加一个受害人。所以,我们要反省我们的工作,对待群众报警,没有发现犯罪事实,虽然可以不立案,但是不是就可以不闻不问,不去开展相关工作,不穷尽我们的工作措施。如果我们穷尽工作措施,这起系列案或许在第一个人被害时,就已经被发现了,哪里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林溪枫望着陶正律沉稳刚毅的脸庞,听着他铿锵有力的话语,果然感到他非凡的气场,想起了马芙蓉所说不敢和他同乘电梯的故事,心中暗暗好笑。
“陶总,我平时喜欢看一些公安方面的书籍,今天遇到这个事,我也在思考为什么会出现杀死三个人,公安机关还没有察觉的问题。对于失踪人口应该怎么办?没有发现犯罪事实,公安机关不予立案,这是法律的规定。
法律没有规定的,上级没有交代的,公安机关怎么办?人口失踪就失踪了吧,你来报案,我应付一下就行了,反正没有查明是案件。本来有很多工作,是不需要法律规定,也不需要上级安排,只需要下级公安机关主动开展就可以解决的,但下级公安机关却因为人浮于事,忙于琐碎的日常事务,就硬生生的出现了这种结果。”
陶正律神情严肃地说:“有些问题不是人浮于事的问题,是有些人心思不在工作上,在溜须拍马上,在跑官要官上,在排斥异己上,在享受当官做老爷的风光上。真正一心专研业务,一心想把工作做好的领导和干警太少了。
你刚才说的很好,公安部规定,儿童失踪和不满十八岁的妇女失踪的,公安机关要立即立案,其他的还真没有具体规定。你给我们提供的意见很好,我回去会考虑在全省建立失踪人口信息研判平台,从中发现案件信息,尤其是命案信息,这个平台如果及时建立起来,应该能很好地解决失踪人口管理在公安机关过于薄弱的局面。”
“陶总果然高屋建瓴,统筹全局的能力很强。我记得在2010年,非公安机关的官方建立有失踪人口信息档案库,但那个库仅仅收录了寻人启事的简单信息,没有对报案人的详细询问,没有对失踪人失踪前详细的调查取证,所以,它掌握的资源不够丰富,这个库能够起到的作用是不明显的。
同样,只有公安机关主动作为,该调查的调查了,该取证的取证了,该录入的录入了,抽调精干力量进行研判,在新时期充分发挥互联网大数据的作用,才能把失踪人口管理发挥到社会期待的程度。”
“老弟,你不当警察可惜了,明年省厅面向社会公开招人,你报考吧!只要你过了笔试,其他的我来帮你打招呼,到时候到我身边工作,我身边太缺你这样的人才。”
林溪枫笑了,没有毕业前,他一心要当警察,结果被北龙市公安局政审时取消了录用资格,当时怨气冲天。毕业到如今,他发现挣钱对他很重要,只有挣到足够多的钱,才能让自己的亲人过上理想的生活,所以,他又有些感谢北龙市杨秀成副市长没有录用他了。
如今陶正律如此热情地提出让他加入警察队伍的要求,倒是让他重新有了一些心动,金戈铁马、守护平安,抽丝剥茧、千里追凶,一身戎装、勋章闪耀,这些充满热血的元素在他心中不断地升腾。
不过,重新加入公安队伍,现在还不是时候。他硬生生压住了内心的冲动,回绝道:“陶总客气了!有陶总这样的帅才带领全省刑侦人马,是我们北部省的福气,也一定会创造北部省最好的治安环境。我们作为老百姓,享受成果就行了。”
“好吧,我不强求你,随时欢迎你到省厅找我。”陶正律看出了他矛盾的心理,伸出手掌来和他紧紧地握了握,表示理解。
第六十八章 小玉骂人
林溪枫回到北龙市,将调查县委副书记叶为民的相关线索和证据提供给了律师事务所,接下来,他又安排曹上飞等几个雇员分赴各个场所开展具体取证工作。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工作,他们圆满完成了任务,由盛凌仁主任委派的律师出面,将相关材料递给了彭州市纪委。很快,这个副书记就被双规了。
这天,盛凌仁主任将林溪枫叫到了他那宽大的办公室,开门见山地道:“小林啊!你到律师事务所这段时间干的不错,组织能力、协调能力、执行能力都得到很好地锻炼,任务完成得很好。不过,你还年轻,调查**工作容易得罪人,你还要在北龙市生活下去,在北部省发展下去,为了保护你,也为了更好地锻炼你的业务水平。今后跟着我搞法律业务,调查贪腐工作就不要再做了。”
“为什么?这是一项大的业务啊!我不做了,我不希望律所也不做了。”
“现在党的十八大已经召开,习近 平总书 记在十八届政治局第一次集体学习会议上已经认识到**严重会造成亡党亡国的严重危害,提出要加大反腐力度。从各种苗头可以看出,今后,政府会主动出击,成为反**的中坚力量,并且发动群众,让群众成为反**的汪洋大海。我们把工作的重点放在本职工作上就行了。”
“还是领导有大局意识,我服从领导决定。”
“再说了,你从农村出身,需要用钱,现在钱也挣了不少,可以专心搞法律工作了。空闲时间,你好好地把法律题库做一下,争取早日在电视台开播法律知识答题辩论大赛专栏。”
“好的。”
经结算,林溪枫拿到了二十万元钱,曹上飞获得五万元,其他雇员也收入不薄。
今后将不再搞针对官员的暗中取证工作,盛凌仁主任要求他解散所聘请的人员,林溪枫只好照做。
他想安排曹上飞重回河南少林武院学武,但曹上飞半年不到的时间挣到了十几万,尝到了甜头,不肯回少林,想继续干点什么,但是在杨善和张武的武馆中,一个月三千多元,只够基本开销,难以成就大事。
林溪枫正在想法子,突然接到了远在江苏的朱泉水的电话,朱泉水在电话中告诉他,他所写歌颂法官的诗作被拿到北京,请到了最顶尖的书法家题写成行书条幅,之后送给了泰安市法院的那名主办法官,法官收下了,非常喜欢,他的案子马上要判,胜诉的可能性很大。
林溪枫听了哭笑不得,朱泉水的官司按照法律规定,胜诉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竟然要别出心裁地给法官送东西,看来净化官场还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在电话里中,朱泉水询问他能否给自己当保镖。
林溪枫笑了,给富二代当保镖,虽然工资很高,但那和自己的理想严重不合,无论如何也不会干的。这时,他想到了曹上飞,于是向朱泉水大力推荐曹上飞。
朱泉水问:“他的水平和你相比怎么样?”
“曹上飞是我师弟,很有特长,他人虽然内向一点,但还是很敬业的。他的特长有三个,一个是一手飞镖绝技,一个是人如其名,飞檐走壁,如履平川。这两样技能,对于一个保镖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有了一手飞镖,如果发现意外,可以随时出手。轻身功夫好,可以及时挡在你身前,也可以带着你迅速逃离。这两样技能,我都不如我师弟。他还有一项特长是搏击,也是一流的水平!”
“既然是你推荐的,我相信你。那就让他过来吧,工资一定从优。”
就这样,曹上飞去了江苏,很快成为朱泉水最信任的贴身保镖,使用起来非常顺手。曹上
飞也得到了他希望得到的报酬,过罢年他请假回家,出手颇为大方,他父亲和哥哥姐姐自然对他另眼相看,让他获得了想要的那种满足感,虐待动物的事件再也没有发生过。
农历腊月二十,离年关越来越近。在考研书籍销售这一块,唐为兵作为废旧书籍和考研书籍的总负责人,给大家做了年终结算,总收益达到了惊人的七百六十多万元,留下四百万作为扩大投资额,同寝室的六名室友,每人分到了六十万元。
扣除已经提前支出的十万元,林溪枫到手五十万元。去掉平常花销,他现在手中已经有了将近二百万的资金。想想和王家庄王飞贤五年的赌约,林溪枫不由得笑了,当时对王飞贤的愤怒早已消逝,但赌约还在,还真要继续好好挣钱,否则,到时候人家硬要履约,岂不难堪!
几名室友聚在一起,又是一番胡吃海喝。拿着六十万的银行卡,梦想初步变成了现实,他们几个还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尤其是周军,更是喜不自胜,除了手中有钱了以外,单小玉已经和他好上了。周军回到北京大学,苦心研究诗词创作,在有格局、有基础、又了解规则的情况下,水平提高很快,和单小玉诗词往来,很快相互欣赏,成为诗词知己和感情恋人。
单小玉不再在情感上依赖林溪枫,这也是让林溪枫感到欣慰的地方,能够给她找到一个好的归宿,也对得起他的父亲单璐祺对自己的帮助之恩了。
至于在王家庄王飞文造纸厂的投资,纸厂还在建设中,预计阳历2013年3月份可以投入生产,离现在还有一个月时间,回报很快就会到来。
王家庄发展农产品包装业,主要由王飞文的弟弟王飞贤负责,他有了和林溪枫的赌约,也是暗中下了一把劲,要好好赚钱,争取超越林溪枫,在村里获得更大的脸面。
只要家乡发展得好,乡亲们得到实惠,林溪枫并不嫉妒王飞贤,同时,他对自己也有绝对的信心,相信自己五年后绝对不会输给王飞贤。
农历二十三祭灶这一天,林溪枫收到了省诗词学会的通知,省诗词学会要在二十六这天下午三点到八点,在西山宾馆举行第二届第二次理事会和春节诗词创作及团拜会,全体理事参加。会上将选举增加两名副会长、五名理事和一名秘书长,会议想推举他为理事兼秘书长,让他做好准备,好好表现。
林溪枫知道,这是会长庄梁栋看中了自己,想让他好好地为北部省诗词发展贡献心智,也为自己以后的发展创造更好的条件,林溪枫暗暗对庄梁栋心存感激,他也没有想到,只是在庆州市仲春诗会上的一面之缘,庄梁栋会长肯把大任交给他。
二十六这天,天公作美,彤云低垂,肃杀的天气中不知何时,逐渐酿出了一种令人心醉的欲雪气息,空气中弥漫着的不再是萧条和冷落,而是醇厚和绵甜。
很快,天上有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引起人们阵阵惊呼,一片片地贴到额头,十分沁凉。
这是年前的第二场雪了,等到诗词学会的各位理事下午赶到西山宾馆,雪已经将大地装扮成一片琼装素裹的世界,依然在漫天飞舞。
西山宾馆位于西山山坳一片占地二十多亩的土地上,一泓池塘之畔,几栋红瓦黄墙的别致小楼,在大雪纷飞中显得颇为祥和,山、树、水、建筑俱是一片冰玉世界。
不时有轿车驶入宾馆的停车场,从车上下来的人们,身穿各色棉衣,互相打着招呼,说笑着,进入会场。老年人下来,宾馆则派出专门的侍者,搀扶着他们向会场去。
林溪枫作为候选秘书长,中午就赶了过来,和庄梁栋会长和其他会务组人员见
了面,安排会场和迎接嘉宾事宜,外地的诗友包括张仲成也在中午赶到,寒暄之后,大家一块在餐厅吃了自助餐,中午在宾馆中休息,等待下午的会议。
林溪枫胸前挂着牌子,从中午开始,一直在宾馆大厅内外安排着接待事宜,和莅临的理事们打着招呼。
当单小玉围着洁白的围巾,拂去秀发上的白雪,一身紫色长袍飘然走进大厅的时候,林溪枫眼前一亮,急忙走过来和她打招呼。单小玉因为父亲的关系和自身的能力,早在大学期间就已经被发展为诗词学会年轻的理事,比林溪枫早,所以她也参会来了。
单小玉对林溪枫的感情是复杂的,只要林溪枫接纳她,她会不顾一切地爱上他,可惜,感情这东西不能强求,多次努力后,林溪枫的心扉没有向她敞开,她也知道了结局,不再勉强,否则到时候连亲密的朋友都做不成,那就太遗憾了。
她现在的男朋友周军虽然没有林溪枫帅气,但长得不丑,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颇为内秀,接触之后属于有气质非常耐品的那种,家境、人品、学识都不错,从现在就可以看出以后必然有一番作为,而且非常懂得体贴人,所以单小玉慢慢地接受了他。
释然后的单小玉热情如故,满脸灿烂的微笑,主动张开双臂向着林溪枫走去。
两人充满着复杂感情地紧紧拥抱了一下,互相望向对方,一切尽在不言中。
林溪枫陪着单小玉走向会场,在二楼楼道的窗口,望着窗外被白雪覆盖的连绵西山,不禁感慨万千。
晚秋赏玩红叶的往事,一幕幕情景还非常清晰地烙印在脑海中。只是单小玉已经开始了新的情感生活,他还是一个单身汉。
在西山上,在火车站,两次对着他回眸一笑的美丽女郎,现在是在望雪思人,还是早已把他作为一个路人一样忘记了呢?林溪枫想,既然同在一座城市,又能在短短的数月时间中两次见到那个女郎,两人之间又互相吸引,那就一定有缘分,还会有机会再见到她的。那个女郎既然秋天和同伴来过西山欣赏枫叶,今天雪景这么漂亮,她会不会再次过来欣赏,还是上次下雪的时候已经到西山来过了呢?
“哎呀,两位郎才女貌,走到一起,让人好生艳羡啊!”林溪枫正在胡思乱想,突然被人给打断了,抬起头一看,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原来是白云山人甩动着一头飘逸的长发到了,他那厚厚的嘴唇一张一合,令林溪枫有一种说不出的讨厌。
单小玉一见白云山人,脸色一变,嘴角露出了嘲弄之色:“山人老师,你来的正好。今天大雪飘扬,我诗兴难耐,即兴做得一诗,想请你指教指教。”
白云山人双手一摊,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林溪枫,微笑道:“好啊,我聆听大作!”
单小玉用充满奚落的语气,对着白云山人开口道:
“大雪无心掩秽流,
山中豚犬探出头。
双足扬起扮人样,
张嘴熏翻一座楼。”
单小玉说完,对着白云山人翻了一个白眼,暗自得意,转身飘飘然自行进入会场。
白云山人在后面甩动长发哈哈大笑:“好,骂得好,嘲讽得妙。不过,不是熏翻一座楼,而是熏翻两只猴才对嘛,哈哈哈!”
“山人老师,只要不把西山熏倒就行,请这边请。”林溪枫微笑着抬起手,引领白云山人朝会场去。
单小玉骂得痛快,林溪枫心中暗暗高兴,对于白云山人回敬的时候把他也给骂了,他既要尽到会务人员的责任,不和嘉宾发生正面冲突,也不失时机地巧妙回击了一句。
第六十九章 会场发难
白云山人单独面对林溪枫,微笑突然便凝滞了,嘴巴撇了撇,阴冷地白了林溪枫一眼,不以为然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白云山人通过兄弟杨子腾已经得到信息,单小玉并没有和林溪枫相好,而是和北京大学的一个研究生发展成为了男女恋人,听说是林溪枫从中牵线。
这消息更增加了他对林溪枫的厌憎和恼怒,当初阻挡自己追求单小玉,还以为他爱上了小玉,谁知他并不爱小玉,却那么不给面子,宁肯丢掉工作,也不肯从中搭桥,把小玉让给他,竟然还把这么千娇百媚的小玉送给了别的人,他感到咽不下这口气。今天诗词学会理事选举,他算是抓住了机会,作为一名副会长,他有资格在林溪枫面前好好地摆摆架子,给他点颜色看看。
面对白云山人的冷淡和敌视,林溪枫笑了笑,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继续忙活去了。
三点整,北部省诗词学会第二届第二次理事会正式开始。省政协副主席韩云鹤、省文联一位副厅级干部郦山南都是铁杆的诗词爱好者,均到场助兴,他们分别坐在了主席台上,其他坐在主席台上的是会长庄梁栋和四位副会长。
台下坐着六十多名理事,有不少人白发苍苍,和外面的白雪相应和,作为年轻人置身其中,会让人产生一种由衷的自豪感。
商人出身的常务副会长孙少华担任大会主持,这时开始一一介绍主席台上的嘉宾,并请两位领导同志致辞。简短的致辞后,穿了一身绸布唐装,显得儒雅庄重的庄梁栋开始讲话。
“记得六年前第一届理事会时,台下乌压压地都是白发苍颜,那时我就想,这个现象说明这些老骨头还行,颇具历史的沉淀和底蕴,是中华诗词的顶梁柱。”
台下传来一片笑声。
“但是,都是老头子在搞创作,后继无人怎么办?这历史的交接棒递给谁呀?那时候,三十多名理事会成员,最年轻的都已经五十六岁了。我不能不担心这个问题啊!”
台下一片静默。
“从今天的情况来看,大家看一看台下这一群乌黑乌黑的脑袋,不但能够和老同志分庭抗礼,甚至能超越老同志了,这就证明我原来的担心是没有必要的。”庄梁栋抬手指了指台下的年轻理事们。
大家彼此望了望,又是一阵笑声在台下响了起来。
“为什么短短几年时间,这么多年轻人加入了诗词队伍,成为了诗词发展的中坚力量?原因何在?这就要归功于中央、省里领导对弘扬传统文化的政策引领,要归功于主管部门省文联在诗词发展事业上的全力支持。
“在良好的政策氛围和主管部门有力的领导下,我们诗词学会因势利导,采取举办讲座、加强交流、送诗词下乡、开办刊物、举办网络诗词等多种形式,促进诗词的复兴和繁荣。现在我们的队伍可以说涵盖了工农商学兵,党政军机关和各事业企业单位,各行各业都有。
通过各界的努力,热爱诗词的人越来越多,从两三岁的娃娃到耄耋的老人,都在学习诗词,吟诵诗词,写作诗词,将诗词浸润到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中,自然地朝外散发着炎黄子孙的独特人格魅力。这是一个好的现象,让我们看到了振兴中华诗词的希望。
现在,就让我来具体向理事会汇报一下今年的工作总体情况。
具体来说,主要做了以下工作……”
庄梁栋善于表达,思路清晰,一二十分钟的讲话,几乎是脱稿完成的,精彩的讲话博得一阵阵掌声。
庄梁栋讲完话后,孙少华宣布大会的第二项议程,评选产生一批省级优秀诗词社团。评选的主要依据是
社团组织活动情况,发表的诗词情况、对外交流情况和在社会上产生的影响力等综合评定。全省诗词社团现在已经达到150多个,可以说是欣欣向荣,学会已经从中遴选出候选单位30个,要从中评选出优秀单位15个,采取匿名投票形式。
大会第三项议程,对《北部省诗词学会工作制度(草稿)》进行审议并通过。
大会第四项选举产生新增两名副会长、五名理事和一名秘书长。常务副会长孙少华宣读了候选人名单和候选人简历,然后让大家举手表决。
就在大家刚要举手时,白云山人突然在主席台上站了起来,晃动着长发对着孙少华朗声道:“我不同意林溪枫被选为理事和秘书长。可以说说理由吗?”
全场刹那间都愣住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向白云山人射去,谁也没有想到白云山人会搞个突然袭击,把本来程式化的东西变成了现场发难。这不是令候选人难堪吗?事前为什么不和会务组沟通?不过既然是诗人,有时候过于情绪化和理想化,难免做出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林溪枫心中大怒,知道白云山人在刁难自己,这时,他只能竭力控制住情绪,内心波澜起伏,紧急思索对策,表面上没有任何情绪变化,平静地望着主席台的每一位嘉宾。
单小玉刚刚为了嘲讽白云山人做了一首诗,谁知道他一开口,真的把整个会场都给熏倒了,这才叫一语成谶!
现在,她已经把极度鄙夷的神色射向白云山人,如果眼神能够把一个人杀死的话,她希望把最毒最毒的眼神射过去,立刻让这个人在眼中消失。从今天白云山人的表现来看,以后再和他打个招呼,都会让她恶心的。可惜白云山人对她的鄙夷视而不见,只是神态自若地微笑着。
庄梁栋更是勃然变色,脸色铁青,气得差点直接拍桌子指斥白云山人,心道,你一个副会长,不顾组织决定,擅自在大会上做出这种举动,简直是不给整个学会领导班子的面子。
但既然是表决通过,没有任何规定不允许有人提出异议,白云山人的做法也没有什么可以直接斥责的地方,只不过他把潜规则给破坏了而已。无奈,庄梁栋对着望向他的孙少华点点头。
孙少华于是道:“可以,你说吧!但要记住,不能进行人身攻击。”
“好的。我想讲三点理由。”白云山人望向了林溪枫,全场的目光也跟着向林溪枫看去。本来好多人还不知道这个长相帅气的小伙是谁,白云山人这样一闹腾,参会的理事全都认识他了。
“第一,在座有很多是老干部、老同志,但林溪枫平时表现出看不起老干部、老同志的态度;
第二,从他发表的作品和日常的交流中,我可以察觉到,他不喜欢诗词创新,对于诗词界进行的新的体例研究,譬如说度词,他持否定态度,甚至认为打油诗比传统诗词更有表现力,这样的人怎么能进学会的领导班子呢?
第三、他才二十二岁,大学刚毕业,太年轻,难以服众,与会这么多理事,很多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都想展开手脚大干一番,为何偏偏要选他当秘书长?我不同意,谢谢!”一番慷慨激昂后,白云山人就要坐下。
孙少华问道:“你说林溪枫不尊重老同志,有什么依据?”
“他经常嘲笑老同志创作的诗词是老干题。”白云山人把还没有坐下的身子又挺了一下,回答完这句话后就一屁股坐在了座位上,神态古井无波,看不出任何个人恩怨。
孙少华道:“好,我们欢迎这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态度,百家争鸣能够让我们的学会更加具有活力,被批评者也可以有则改之,无则
加勉。下面有请候选人林溪枫到台上来,解释一下白云山人提出的这三个问题。”
台下竟然响起了掌声,在一人掌声的带动下,全体理事都鼓起掌来,以示对林溪枫的鼓励,老同志们也都拿眼去瞅林溪枫,觉得这个孩子长得不像狂傲之人啊!
林溪枫微笑着向大家点头示意,站起身子,将放在椅背上的棉衣放得更稳当一些,穿着一件白色衬衣,打着蓝色领结,稳步向着台前走去。
庄梁栋有些担心又有些期待地望着他,希望他能好好表现,很好地度过这一关。
林溪枫礼貌地对着台上和台下分别鞠了一躬,快步走向台上。有会务组人员赶紧把一个话筒递给了他。
当他真正走上台去的时候,才发现台下有一些老同志带着审视的目光望着他,有的甚至带着鄙夷的眼神。他心中明白,这些老同志都精明得像妖怪似的,投票的时候,被人当众反对,这种情况一百回难遇到一回,而恰恰被自己遇到了,这些老同志心中一定以为自己的品行有所亏欠,所以才被白云山人找个借口公开反对,这确实是件尴尬的事。
现在他却无法公开解释和白云山人的矛盾,否则会将个人恩怨带入公开场合,这将给与会同志带来更大的不良印象,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辩驳这三条意见了。
“各位领导,给位老师,同志们,非常感谢山人老师给我这样的机会,让我能够到台上发言和大家直接交流。”台下小玉听了,又开始鼓掌激励,引得周围侧目。林溪枫心有成竹地对着单小玉眨眨眼睛,这一幕差点把白云山人的鼻子给气歪了。
“对于山人老师提出的第一条意见,我想解释的是,我确实反对老干体。”
此话一出,台下已经有更多的老同志面露不悦之色,有的老者甚至小声议论起来,庄梁栋招手示意大家安静,对林溪枫这样直率给老同志带来的负面印象深为担忧。
“反对老干体,这句话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是反对,不是山人老师误会的嘲讽。我从不嘲讽任何人,这一点如果有人举起反例,能够证实我嘲讽某个人诗词做的不好,我将退出竞选。第二层,老干体被命名为老干部体,确实对老干部不够尊重,但这不是我的原创,对老干部造成的负面影响也与我无关。”
台下的老干部们纷纷哈哈地笑了起来,算是自嘲,也算是释然,他们被林溪枫镇定自然的讲话吸引,好感渐增。
“我想说,老干体并不是老干部的专属,各个年龄的诗词爱好者人群在创作时都会出现。所以在座的老干部不要自行把这个帽子戴在头上。你们都是我省诗词界的泰山北斗,属于省宝、甚至国宝级的人物,和当初那批老干体的创造者不可同日而语。”老同志们又一次哈哈大笑,主动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庄梁栋紧绷着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
“我为什么反对老干体,老干体的一大特征就是直接抒情,不懂得运用意象、修辞等手法,太直白了,不够诗意,读着像大白话一样,没有味道。据统计,我国诗词爱好者一年创造的诗词总量比汉唐到明清时期的诗词总和还要多,可谓浩如烟海。但又有多少精品力作呢?可以说,能够广为传颂的寥寥。”
台上台下一片肃然,话说的很直,但却是客观事实。
“所以,发扬传统诗词,首要的任务,就是把一大批属于老干体的诗词和传统诗词区分开来,把一大批属于老干体诗词的各个年龄的创作人群纳入到诗词培训班中来,加强诗词基本功的培养,使他们变成真正的古典诗词创作者,以期有一天重振诗词雄风。”
台下纷纷点头。
第七十章 雪中联诗
“对于山人老师提出的第二条意见。诗词创新问题,我要表达的是,我从不反对诗词创新,也从没有发表过反对诗词创新的观点。譬如,我所钦佩的一位河南省诗人王国钦老师,他关于度词的理论探讨非常具有创造性,我就认真地学习过。如果诗词界的老师们能够创造出新的诗词体例,并红遍全国,那当然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在这个问题上,我的态度是邓小平同志说的那句话,不管黑猫白猫,逮住老鼠就是好猫。诗词体例是为内容服务的,只是一种形式。诗词的精华在于内容,在于个人对诗词的感悟和思想境界,在于恰到好处的意象表达。不管是格律诗也好,古风也好,自度词也好,只要被大众接受了,广为传颂了,才是正确的诗词发展方向。《悯农》只是古风,但妇孺皆知。一首打油诗如果妇孺皆知,那他的生命力就比晦涩难懂的一些用典诗、格律诗有生命力,如此而已。”
林溪枫滔滔不绝地说着,会场上鸦雀无声。
白云山人突然站了起来,打破了会场的沉寂。直接开口责问道:“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你的意思是学诗者不需要学习格律诗了?”
会场上响起了小声的议论,有人点头,有人不屑,有人愤然,有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情,悠然地望着台上。庄梁栋忙抬起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示意大家安静。
林溪枫见大家静了下来,才不慌不忙地笑笑道:“山人老师误会了,我说的是诗,不是诗人,这是两个概念。一个合格的诗人,当然要懂格律,因为格律有着它的音韵美,是老祖宗从古至今实践证明了的。只有懂了音韵,才会在作诗时游刃有余,随意发挥。这就如同一个人不会武术,他只能胡乱耍耍招式,毫无观赏性可言。
但一个人如果受过良好的武术训练,发展到一定境界,就可以摆脱套路的束缚,向着更加理想化的地步发展,无招胜有招。诗词创作也是这样,诗的物象、事象以及意象的表达,作者的格局境界等都会对诗作的生命力起到更加重大的影响力,当这种诗作以古风或者打油的形式出现的时候,人人觉得脍炙人口,那就不能否定诗词本身的巨大生命力,虽然它不是格律诗。”
白玉山人凝神听着,发现没有找到破绽,于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关于诗词创新问题,我想用三个字来表达,那就是:大众化。被大众接受了,就是对的。一个小圈子里的孤芳自赏、自娱自乐,对弘扬传统诗词意义不大。我写了一首关于诗词创作应该大众化的诗作,现在给大家朗诵一下。”
林溪枫顿了顿,台下一片静寂,都被他镇定自若的气场给折服了,再也没有谁露出鄙夷的神色,只有白云山人在台上的脸色变得一阵黑一阵白。本来想在会上搞个突然袭击,打林溪枫一个措手不及,让他当众出丑,并失去竞选资格,谁知道这小子却能言善辩,从容应对,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林溪枫高声朗诵道:
“《论诗》
流云飞瀑乐深潭,
相与沙鸥有两三。
陡壁还需开栈道,
俗人幽客共高酣。”
掌声再度热烈地响了起来。
“至于最后一个问题,我想山人老师没有很好地审读刚才通过的《北部省诗词学会工作制度》,那里面选举一章中,没有对秘书长规定,必须年龄达到多少岁才能担任。所以,我就不再解释了。”
很多人对林溪枫投来欣赏和赞许的目光。
林溪枫侧头望向白云山人:“最后,谢谢山人老师善意的鞭策,并给我这次发表施政感言的机会。”
台下一阵奚落的笑声响了起来,不过不是针对林溪枫而已。白云山人紧绷着脸,眼睛望着面前的桌子,眉毛也不抬一下,发紫的脸色如同猪肝。
林溪枫接着上面的话道:“他让我认识到自身在虚心待人和严于律己方面还存在着这样那样的不足,今后将以各位前辈高贤为榜样,不断砥砺和完善自己的品行,加强诗词理论研究和创作。如果这次能够当选理事和秘书长,我将以更加昂扬的热情和精力投入工作,不负各位领导和老师们的信任和栽培。谢谢,再次感谢大家!”
林溪枫答完后,再次对着
台上台下各鞠了一躬,气定神闲地下台落座。张仲成、单小玉等人老远就竖起了大拇指,对着林溪枫喊道:“说的太棒了。”引得周围一阵笑声。
庄梁栋心中暗赞:“看来选这孩子当秘书长没有看走眼,还真是个人精啊!”
孙少华不想再多事,直接道:“那现在对刚才的各位候选人举手表决,我念一个名字,大家同意的话,举一次手。”
早有会务人员根据庄梁栋的嘱托,跑到白云山人跟前耳语,大家看在眼中,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等念到林溪枫的名字时,众人都纷纷举起手来。白云山人沉默着,在台上一动不动。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射来,他甚至能够感觉到这些目光的冷峻时,终于把手也缓缓举了起来。
“全票通过!”
会场上的掌声再次响起,经过白云山人这一番闹腾,这一次的掌声明显比上一个候选人获选的掌声热烈得多。
选举顺利完成后,最后一个环节是对评选出的省级优秀单位颁奖,颁奖活动举行完毕,孙少华站起身,满面春风地宣布:
“现在会议议程结束,下一个环节是自由创作阶段。大家可以出去赏雪,即兴创作,也可以以即将到来的年节为题创作,最后请大家把创作结果统一发到年末西山会议qq群,由会务组编辑成电子刊物,供大家欣赏。同时,我们将从中择优发表在学会刊物上。现在时间四点半,晚餐时间定在六点整,在喜盈门宴会厅,到时有好看的节目,敬请期待。好,散会!”
散会后,庄梁栋主动叫住林溪枫:“小林,陪我们到山前去赏雪吧!”
林溪枫欣喜不胜,连忙答应,庄老这是在用无声的行动支持自己呢!
副主席韩云鹤、副厅级干部郦山南、常务副会长孙少华等人都穿上了厚厚的棉服,昂首挺胸地出了会议室的大门,做老当益壮之姿,和庄梁栋一道,朝着外面纷飞的大雪走去,林溪枫紧紧跟在后面。其他理事见着他们都礼貌地客气着,让开道路。单小玉见状,也紧紧地跟了过去。
庄梁栋又给两位领导介绍道:“这位是新京大学单璐祺院士的女儿,单小玉。”韩云鹤和郦山南听了,很是亲切地走过来,和单小玉握了握手。
白云山人见没有人招呼自己,无聊地跑到茶歇处,和一个正在在倒水的理事点点头,从桌子上拿起一根香蕉剥了起来,望着窗外林溪枫紧跟在庄梁栋身后的背影,一丝冷笑在嘴角泛起。
庄梁栋众人冒雪而行,路上,他问林溪枫,和白云山人是怎么回事。
林溪枫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单小玉已经在后面抢着道:“庄老,这个白云山人思想肮脏卑鄙,作风有问题,总想打我的主意,他见我和林溪枫好,以为我们两个在谈恋爱,就迁怒于林溪枫,搞了这出!其实我们两个就是一般的好朋友而已!”
自从那次和白云山人酒楼聚会之后,林溪枫只是告知单小玉白云山人人品不好,不要和他单独接触,一直没有说及白云山人与杨子腾等人的龌龊行径,否则单小玉不对白云山人雷霆大作才怪。
“你们两个好,只要是自愿,又有什么不可以?他又凭什么生气呢?”庄梁栋望着皑皑山川,缓缓道。
林溪枫笑笑道:“小玉和我的大学室友周军是恋人,所以我们关系亲密一些,不是兄妹,胜似兄妹,只不过山人老师误会了而已。我不但没有生他的气,反倒感谢他今天给了我机会,让我在大家面前混了个脸熟。”
“哈哈哈!”几个老者慈祥地笑了起来,庄梁栋更是道:“这样想就对了,不要激化矛盾嘛!”
单小玉听林溪枫直接说出来,心中还真是有些不是味儿,没能笑得出来。
“这个白云山人看着文艺范儿很浓,内心如此龌龊,真是太过分了。”韩云鹤评价道。
孙少华接话道:“他爸是原省委宣传部副部长肖钦,已经退休两年了。”
韩云鹤接话道:“哦,原来是他的孩子啊!”
庄梁栋生气地道:“这孩子太不讲原则,太有个性了,喜欢我行我素。有意见可以提前沟通嘛,怎么能在大会上搞突然袭击呢?”
来到西山山道上,只见山沟处翠竹琼枝玉叶,溪水冰晶玉洁
,山腰处各色树木不论繁茂还是干枯,都成了银条银树,将起伏的山脉点缀得真如蓬岛仙山一般。
副主席韩云鹤叹道:“现在天气预报真准,说下雪,就真的下雪了。”
孙少华道:“不要辜负了这雪景,我们即兴来个诗词联句吧!”
大家纷纷说好。
庄梁栋道:“既然韩主席早有感叹,那就由韩主席来出题。”众人都随声附和。
韩云鹤推辞不掉,于是道:“那我就先开题了。我们来一首七排律,押新韵十一庚韵,好吧?”
见大家没有异议,他又道:“由首先作诗者限定内容和诗作发展方向,每人四句,大家要做到承接自然连贯,一气呵成,全篇浑然一体。否则,算输,晚上罚他喝酒三杯,行不行?”
大家都微笑同意。
韩云鹤身材高大,腆着因为较少劳作而鼓起的大肚子,头发梳理得倍亮,已经六十二三,但并不显老,他现在是省民委主委,全国政协委员,见多识广,为人开朗诙谐,这时道:“那我先来了。”
沉思了片刻,他开口吟道:“今人格物有神通,天气炎凉预料中。玉液珍馐期柳絮,华堂暖气等时风。”
郦山南虽然贵为副厅级干部,但个子不高,身体瘦弱,为人随和,他看大家都望向他,笑道:“咱们不要搞官本位,谁先想起来谁先来,容我再思考思考。”
孙少华于是道:“那我来接一下韩主席的题目,韩主席一开口就点出炎凉一词,赋予大雪丰富的内涵,不仅仅是赏雪那么简单。他把富家要赏雪的样子刻画了出来。我就说说咱们穷人的样子。”
韩云鹤笑道:“谁哭穷都可以,就你小子哭穷不行。大商人还穷,让我们这些真正的穷人怎么活?”
嘻哈之后,孙少华吟道:“白屋泥炭存余烬,黄犬柴门卧满弓。碧落无言琼屑起,银山遁兔履痕生。”
韩云鹤赞道:“雪日美景被你寥寥数语就给勾勒出来了。”
林溪枫望了一眼郦山南和庄梁栋,见他们都没有接下的意思,开口道:“这中间好接,我来接一下。鸟惊飞雪疾飞去,岭欲砍柴难砍成。不见老翁垂钓竿,怎闻寒暮捣砧声。”
庄梁栋点头道:“砍柴难砍成,这个地方用了拗救,平平仄仄平,改成了仄平平仄平,避免了孤平,很好。”
郦山南此时望了一眼单小玉,见她心不在焉,问道:“小玉,你接不接啊?”
单小玉啊了一声道:“哎呀,刚才走神了,不好意思。你们先来,我如果接不上,今晚多喝两杯。”
“大家都在兴高采烈地接句,你为何走神了啊?”林溪枫问。
“我刚才看到白云山人在那边广场上朝我们这边不怀好意地张望,我就思量着如何借助这大雪再嘲讽他一番。所以走神了,不好意思啊!”
众人不由回头望了一眼,发觉白云山人落寞的身影正在走进宾馆,韩云鹤笑道:“你这丫头,还与他势不两立啊!”
单小玉努了努嘴巴。
郦山南道:“既然如此,那我来吧!”
他望向天空,略作沉吟,继而道:“势能压倒千杆竹,舞可结成万树凇。借问天门临界客,辞别洞府欲何功?”
韩云鹤望了望庄梁栋和单小玉道:“你这一发问,可就增加了答诗的难度了。”
单小玉拢了拢鬓发,俏脸在白雪映衬下格外生辉,她道:“我来答答试试。为滋麦黍劳身体,又暖茅庐作羽绒。野岭减得摔者苦,朱门掩那酒香浓。”
韩云鹤和郦山南对视一眼,一起赞道:“不愧是院士的女儿,果然才思敏捷,体怜民情,境界不俗。”
庄梁栋沉吟了一下道:“小玉把这白雪崇高的精神给表达了出来,也算是我们几个老头子的心声。就由我来做结吧!”
此时,白雪在他头上飘飞,和他的白发苍颜两相映和,霎是好看,只听他道:“烘托灞上寻梅乐,勾勒溪中访戴情。社会大同何策往,不需白首事亲躬?”
孙少华道:“好,结句和首句遥相呼应,赋予大雪人格的力量,可以说满足了韩主席命题的要求,算是起承转合都有了。非常完美,非常完美。”
第七十一章 台上邀武
大家一边说话,一边朝着宾馆方向回去。寒风凛冽,颇有几分冷意,韩云鹤虽然穿得很厚,鼻涕仍然不自觉地流了出来,忙掏出手帕掩去。
单小玉警惕地拿起手机,擦了擦手机屏幕上的雪花,看了看西山会议qq群,叫道:“果不其然,这个山人又在使坏!”
庄梁栋等人都笑道:“怎么了?”
“他发了一首词,我给大家念一念。《清平乐.浅薄雪》,各位伯伯,你们听听这名字,就知道此人有多么刻薄。”
“这名字起的,呵呵!”孙少华
轻声应道。
“飘飘荡荡,好个清纯样。辗转才登高枝上,即刻心花怒放。香已输给寒梅,色也暗射冷辉。且问几多骚客,缘何心伴伊飞?”
朗声念完了,单小玉评价道:“大家听听,这不是明显在讽刺林溪枫我们吗?不但讽刺了我们,还讽刺了这次所有新当选的副会长和理事,连带着把几位伯伯都给责备了。”
郦山南叹道:“此人还真有个性啊!”
单小玉道:“既然他不仁,我也不客气。且容我也发上一首,和他来个针锋相对。”说完,就手按手机屏幕,敲击了起来。
孙少华呵了呵手道:“你给我们念念嘛!”
“我化用宋朝曾巩的《咏柳》诗,请各位伯伯和溪枫同学指点指点。题目就学那白云山人,来个针锋相对,名字也叫《浅薄雪》。”
大家一听,不觉都笑出了声。
“嫉恨人间七彩光,
北风起处势张狂。
欲留白色威天地,
不解明朝是艳阳。”
“好,化用而不模仿,丝毫不露痕迹。颇有几分讽刺寓意,对白云山人今天的行为还真是个有力的回击,非常妙!”韩云鹤赞道。
“好是好,你们拿着老天难得一降的瑞雪比来比去,可把这一场好雪给糟蹋得不轻,让人心疼啊!”庄梁栋露出满脸惋惜之色,众人都大笑起来。
不一会儿,qq群中就有几人给单小玉点赞,还有的发出几个大笑得表情,单小玉看得直乐,想着白云山人脸色铁青的样子,单小玉更加得意。
六点整,晚宴在喜盈门大厅开始。台上是供演出的大舞台,台下大厅中摆了七张大圆桌,桌桌都坐满了人。
简短的仪式后,大家开始觥筹交错。雪花依然像精灵一般在窗外飞舞,室内温暖如春,一派融融气象。
这时,台上想起了京剧带的伴奏声,有一戏装打扮的青衣款步走上台来,立刻吸引了大家的目光。该青衣抛挥水袖,施展开身段,演唱了一段经典剧目《锁麟囊》。只见她扮相端庄靓丽,唱腔字正腔圆,戚戚唱道:“一霎时把七情俱已味尽,参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我只道铁富贵一生注定,又谁知人生数顷刻分明。……”
看她的扮相和唱腔,还以为是一名专业
的演员,其实,上台演出的,都是诗词学会的会员,属于多才多艺,串场类型。为了这台演出,他们专门准备了戏装,又请人精心做了打扮。台下有几位老者技痒难耐,禁不住跟着摇头晃脑地哼唱起来,十分陶醉。
《锁麟囊》之后登台的是一位女演员扮演的小生,也是全套戏装登场,唱的是越剧《大观园》《群芳吐艳》一折。“读厌了八股文高谈阔论,似枯木无生意死气沉沉。……”那吴语侬声,虽是小生唱腔,却尽显江南人的清秀温婉。
随后登台演唱的是一名老生,唱的是豫剧《杨金花夺印》一折。“银安殿下打一躬,一言告禀太君听,宋朝臣就在天波府,杨金花本是她的名。……”
老生嗓音洪亮,刚柔相济,行腔自然,负有节奏和变化,情真意切,声腔沁人心脾,显示出非常强的艺术效果。
台下不时响起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韩云鹤顾不上吃东西,扭头对庄梁栋道:“不错啊,这么多好戏,今天大饱耳福了。自己人都能编排出这么好的一出戏,你这个掌门人手下真是人才济济啊!”
庄梁栋骄傲地道:“虽然比不上你韩主席手下的兵马叱咤政坛和商界,但在多才多艺方面,他们还真是有着独特的优势。韩主席,别急,下面还有更精彩的节目等着你观赏呢!”
韩云鹤瞪大了眼睛:“是吗?那我就太期待了。”
戏曲过后,是诗朗诵,分别有三名诗人上台朗诵了自己的作品,或者是雪日即景感怀的,或者是对即将到来的春节歌咏的,他们的表演,让整个宴会厅充满了欢声笑语。
这时,有三名会员各自携着吉他、电子琴和笛子走上台来,紧接着,刚才唱戏的那三名演员卸了妆,分别是两名年轻知性的女性和一名老者,他们又一起走上舞台,迎来台下一片掌声。
主持人拿着话筒宣布:“下面,有请三位歌手用现代歌曲的形式表达省政协韩云鹤副主席的诗作七律《诗》,为大会的圆满完成庆祝,大家掌声欢迎!”
韩云鹤惊得望着庄梁栋,一时没有反映过来。感觉到大家都看向他,他才赶紧站起身来,向着其他桌的理事们拱手致意,然后又向着台上拱了拱手,才缓缓坐了下来,责备庄梁栋道:“老庄,你怎么搞突然袭击,也不提前和我打个招呼?”
庄梁栋笑道:“这就叫给你个意外之喜,才会让你留下深刻印象嘛!”
韩云鹤望望周围,低声道:“你这样搞特殊化,不好!”
“没有特殊化,我们是从理事们作品中精心挑选出来,然后编成节目的,你的作品《诗》和我们的诗词理事大会非常切题,所以就被采用,有会员专门给它编好了曲谱,唱着非常有乐感的,欣赏节目吧,都是公事公办。”
伴随着伴奏音乐的逐渐深入,三名戏曲演员瞬间变成了现代歌手,开始演唱《诗》,只听他们唱道:
“平仄推敲字数行,
兴观群怨意苍苍。
风花雪月云笺暖,
社稷江山竹笔扬。
诵起朝阳除雾霭,
聆来春雨化琼浆。
请君试问东流水,
谁共华邦万载航?”
三人在乐手现场伴奏下,手拿话筒,轻快地舞动身子,那老者虽然已经五旬以上,但身体矫健,动作灵活,嗓音具有磁性。他们时而独唱,时而合唱,声音高亢激昂,气势雄浑,具有很好的节奏感,非常能够煽动大家的情绪,引来掌声一片。
紧接着,按照庄梁栋会长事前的安排,由林溪枫上台表演武术。庄梁栋在庆州张仲成的山庄见识过林溪枫的拳脚,对他文武双全的才能印象深刻,这时,他想很好地将林溪枫推出来,让大家意识到这个人确实很有才华,不是走后门的,所以就安排了这个节目,让林溪枫精心表演。
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林溪枫一身黄色剑袖打扮,走上前台,朝着台下一拱手,顿时一股英气弥漫全场,引来掌声如雷。理事们没有想到这个口若悬河的年轻人还会武功,都顿时停下了盅筷,专心地欣赏他的武术表演。
只见林溪枫表演了一套猴拳,他缩腿躬身,手臂张出弧度动作迅捷,左右窜突,真如猿猴一样灵动。在表演的同时,还要伴随着手势,做出龇牙咧嘴的夸张神态,引得台下阵阵笑声。一套拳法演罢,他又表演了一套鹤形拳,是去年冬天和高德师父刚学的,动作舒展,体态超脱,姿势优美,飘飘若仙,把台下众人看得如醉如痴。
只有白云山人坐在远处一张桌子的座位上,漠然地望着他,却在不经意间露出微微冷笑,似乎对什么东西成竹在胸似的。
就在林溪枫演罢两套拳法,气不长出、面不改色,抱拳向着大家致意的时候,站在台角一直为大家服务的一名的青年突然健步走上台来,对着台下抱拳道:“这位老师表演的拳法非常棒,我想向他学习两招,给大家助助兴,请大家鼓掌欢迎。”
台下立刻有掌声和鼓噪声响起。
林溪枫和这个青年在筹备会议过程中接触过几次,此人长了一张瘦马脸,虽然年轻却秃顶,脸色泛青,给人的印象是老实巴交,不显山不露水,所以,常常容易忽略掉他。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他竟然上台来,提出要和自己切磋切磋,仔细打量一下,才发觉此人胸肌鼓鼓,两拳斗大,不可小视。比还是不比,这倒让他犯了难,不禁望向了台下的庄梁栋。
事先的安排中,并没有比武这个环节,青年上台也是庄梁栋没有想到的,庄梁栋第一时间望向了坐在一侧桌子旁的白云山人,只见白云山人正仿佛木头似的,目不斜视地望着台上,根本不和他对视。
庄梁栋还没有开口,台下已经有人嚷道:“好,比一个,比一个。”立刻有多人开始附和。
第七十二章 异样比试
庄梁栋忙站了起来,摆出制止的手势,态度坚决地对着台上喊道:“不行。这是诗坛盛会,不是武科场,要搞什么比武夺魁。再说了,演习两套拳法还可以,两个不熟悉的人在一起比试拳脚,彼此谁伤着谁都不好,谁受了伤,都是我们诗词学会的责任。”
“我们点到为止……”那青年赔笑道。
“下手无轻重,点到止不住,谁来承担责任?林溪枫,你下来!”庄梁栋命令道。
林溪枫心中对庄梁栋的爱护颇为感激,忙对着那青年微微一笑,抱了抱拳,释然下台,将那个青年晾在了那儿。
那个青年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结果,不由得将目光向着台下扫去,去找白云山人,白云山人这时正在低头吃菜,仿佛周围发生的事情与他无关似的。
青年无奈,只好又一抱拳道:“既然会长有令,很遗憾不能和刚才这位老师切磋了。现在我给大家表演一套鞭法,不知大家同意不同意?”
在叫好声中,青年突然将外套脱下,露出了扎在腰间的缠身软鞭,解下来拿在手中轻轻一抖,“啪”地发出一声脆响,一条软鞭开始在他周身上下翻飞,化作道道龙蛇,仿佛时刻要冲到观众眼前,这种视觉冲击力比之林溪枫表演的拳法,当然要胜上一筹了。表演完毕,台下响起欢呼声和掌声,只有庄梁栋等少数几人面无表情地望着这个不速之客,此人把好不容易营造的喜庆气氛给破坏了,让人心中觉得堵得慌。
绝大多数人不知就里,在青年缠住软鞭下台时,有人对那青年赞道:“不显山,不露水,没有想到你是个现实版的扫地僧哟!”
“快给他搬个椅子过来,一块喝酒!”
“你怎么称呼?”
青年道:“我叫武瑾言。我和林老师同样练武,有共同的话语,我坐他这儿,和他多亲近亲近。”
一边说,武瑾言一边把椅子搬到了林溪枫那一桌,早有人挪出地儿出来,让他坐下。
节目过后,大家自行喝酒。
七张桌子中,要数林溪枫这桌和庄梁栋那桌最为热闹。林溪枫这桌因为有了两个武术高手,其他人便存了看热闹的心思,吵吵嚷嚷着让两人比试酒量、比试饭量。
庄梁栋这桌官员最多,韩云鹤虽为副省级干部,但性格活泼诙谐,面对的又不是政协的属下,所以也就放开了,几杯酒下肚,不再端着架子,把他喜好说荤段子的特长给淋漓尽致地发挥了一下,一张肥胖浑圆的大脸,嘴巴翕动着,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一说,自己不笑,却把老同志们一个个眼泪都给笑了出来。
因为人多,又是首次当选为理事和秘书长,不敢丢了庄梁栋的人,林溪枫不肯放开喝酒,比试喝酒就进行不下去。一桌诸人见劝不动,就怂恿着他和武瑾言比试腕力。比试腕力需要挪动桌椅,会带来更大的响动,林溪枫仍然不肯。
在座诸人都起哄说:“你怕了,不是扫地僧的对手吧?”
林溪枫拱手道:“确实如此,甘拜下风!”
诸人见他不上钩,正苦无良策,服务员端上来一碗红烧肥肉。
武瑾言道:“要不我们比试比试吃肉,这一碗肥肉,你一块我一块,谁吃不下,谁算认输。”
大家都叫道:“这主意好,小林,你再不肯比,就不够意思了。”
林溪枫不肯悖了大家的面子,也希望酒桌上气氛热闹一些,更何况习武之人消耗很大,吃点肉也不算什么,于是点头答应。
双方开始你一块我一块地大吃起来,嘴角流满了油渍,博得旁观诸人幸灾乐祸般地大叫和起哄。一会儿工夫,一碗红烧肉就不见了踪影。
好事者于是向邻桌提出借用肥肉,邻桌没有几个人愿意吃肥肉,立刻同意,并有数人跟着过来看热闹。一会儿工夫,借来的两碗红烧肉又被风卷残云地吃掉。大家都张大了嘴巴,由衷赞道:“习武之人和普通人就是不一样啊!”
第四碗肉很快又被端了过来,引来更多的人看热闹,林溪枫打着饱嗝,一只手用湿毛巾擦拭着嘴部的油渍,一只手捂着肚子,面露难色地道:“不比了,不比了,再比就要从肚子里把全部原物奉还给大家了,我认输。”
“认输是有条件的,哪能轻易认输?是不是,扫地僧?”
“对,认输了,就要听从对方的安排,做一件事,否则,比试还有什么意思?”武瑾言也就势顺杆爬。
“做什么事?”
“学习学习古代的韩信,从他的胯下钻过去。”
“我看可以。否则,就再比试喝酒。”
林溪枫被缠住了无法脱身,望着武瑾言得意又有些挑衅的眼神,正要说话,却听身旁一声大喝:“谁要从谁的胯下钻过去?”
众人一看,却是满面红光的韩云鹤,嘴里呼着酒气,腆着大肚子走了过来。
一听众人说明缘由,韩云鹤气势凛然地道:“小武,吃肉算我一个,我也参加,我和小林一头,你再从你的朋友中找一个,咱们两对两的干。谁输了,谁从对方胯下钻过去。不肯钻的话,当着大家的面,学三声狗叫,以后见了对方,都要学狗叫。”
庄梁栋急忙走过来,拉着韩云鹤的手道:“韩主席,你真是喝多了,你贵为副省级干部,和这些小年轻较什么劲儿,走,回去。”
韩云鹤推开庄梁栋的手道:“没事,今天这里都是诗友,不分领导不领导的。我没有这个自信,就不会过来接招,我要让这些小年轻知道,我们还没老呢!”
韩云鹤这一坚持要上,众人都跟着起哄,顿时势如骑虎,形势无法挽回。
武瑾言不得不接招道:“好,就不知道谁还愿意上来?”
一个矮胖的中年人不知深浅,过来凑热闹道:“我上。”
林溪枫一看韩云鹤要上来帮助自己,心中感动,却也意识到了保护韩云鹤的重要性,这时他只得又出面道:“那好吧,我再和这位武兄比下去,实在吃不下去,再请韩主席出马。”
第四碗肉吃完,林溪枫觉得肚子里涨的难受,油腻腻
的,随时都想吐出来,实在坚持不下去,只好退后,让韩云鹤出马,庄梁栋等人看得直摇头。
这时武瑾言已经是强弩之末,两人各吃了小半碗,他就吃不下去,也退了出来。
那个中年人哪里是韩云鹤的对手,又拿了一碗肉过来,碗底还没有扫光,他就投箸认输了。
韩云鹤哈哈大笑,威风凛凛地说:“比试嘛,就要发扬冲锋精神,宁肯战死沙场,也不能认输的。你们是学狗叫还是学狗 爬呢?”高级官员这么率性狂放、平易近人,其人格魅力立刻引起大家的好感和亲近之情。
“如果学狗叫的话,以后见了韩主席、林秘书长的面,随时都要叫的,还是学狗 爬吧,干脆利索!”有人嚷嚷。
“碰到韩主席这样的好领导,和大家打成一片,没有一点架子,不论学狗叫,还是学狗 爬,都是应该的。”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以两人满面滑稽地学习了三声狗叫,灰头灰脸地跑向厕所,引得满堂大笑才算作罢。
林溪枫也早已跑到了厕所中,一顿狂吐才算心中好受了一些。
晚宴在一派祥和欢快的气氛中结束,众人或者留在宾馆过夜,继续畅叙友谊,或者结伴开车回去。
林溪枫和庄梁栋、张仲成等众人道别,开着新买的轿车冒雪送单小玉回家。
单小玉上他的车时,远处的白云山人在窗户内看到,露出了杀人般的眼神。今晚上他设置了两三套方案,想报复林溪枫,让林溪枫出丑,结果竟然全部落空,不是林溪枫从容应对,就是老头子们偏袒林溪枫,让他的计策无法实施,这确实把他给气得不轻。
这个武瑾言是他从省散打专业队中专门请出来的高手,当他得到林溪枫要上台表演武术的时候,就着手把人给暗中请来,准备在台上正大光明地暴揍一顿林溪枫,谁知道却被庄会长轻易地给破解了。
白云山人气恼地想:“以后等我当上了会长,再找你好看。”
转眼间年关来到,天气干冷干冷的。
林溪枫放假开车回到老家王家庄过年,父母亲人在一起,一家人其乐融融。本来给胡国昌打电话,要将他爷孙俩接过来一快过年的,谁知人家坚决不肯,只好作罢。大年初二,他便买了礼物到干爸胡国昌家拜年,去舅舅家拜年的差事就交给哥哥了。
到了胡国昌家,一下车,老远就听到院里传来小莲的哭声,他心中一紧,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忙快步走过去。
进了院子,发现胡国昌满头蓬乱、胡子拉碴的,正躺在院子里一张小凳子旁边,脸红如紫,嘴角流涎,望见了他,眼睛里流着泪水,嘴里“啊啊”着已经说不出话。
小莲穿着在北龙时给她买的棉袄,流着鼻涕,耳朵和双手都已冻得皴裂,破口处朝外流着脓水,那样子立刻让林溪枫想起自己小时候受冻的情形。
小莲正被吓得哇哇地哭叫,突然见到林溪枫过来,立刻像见到救星一样,抹着眼泪跑了过来:“叔叔、叔叔,爷爷栽倒起不来了。”
第七十三章 大同何策
“怎么回事?”林溪枫一边问,一边蹲下身子查看胡国昌的情况。
他初步判断是脑中风,忙从兜中取出银针给胡国昌诊治,消了毒之后将针扎在他的手指头指肉处,立刻有鲜血从指头处流了出来,连续在几个指头上扎了五六针,却不见任何好转。
小莲偎在林溪枫身边,看着他给胡国昌治疗,问道:“爷爷啥时候起来啊?”
林溪枫想起三个月前第一次到胡国昌家看望,并且给他用袁天罡称骨法算过命的事,称骨算命这种简单的命理都说明胡国昌命运不好,当时自己不相信,要和命运相抗争,希望能够给胡国昌带来好日子。
哪知才短短的数月时间,胡国昌却因为中风倒地不起,病情如此严重,老天对穷人当真太残酷了。
“没事,爷爷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林溪枫安慰着小莲,“小莲,爷爷怎么突然就倒在地上了呢?”
“爷爷刚才还好好的,和豆豆爸爸在一块说话呢!”
“是吗?爷爷平时吃药不吃?”
“不吃药的。”
“好的,你到豆豆家把豆豆爸爸喊过来,就说爷爷昏倒了,让他过来看看。”
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六岁的孩子懂事地点点头,立刻跑出去了。
林溪枫立刻跑到胡国昌邻居家,又找到两个人,叫他们赶紧去请村医,并帮忙到其他家庭找一找降压药和血压计,那两人跑到胡国昌家中一看情况,连忙分头行动。
不一会儿,豆豆的爸爸跟着小莲急匆匆赶来,一看胡国昌僵卧在地上,顿时惊慌失措,连声道:“哎呀,没有想到胡叔叔会这样,都是我的错,早知道真不该告诉他啊!”
“你告诉他什么了?”林溪枫忙问。
“我到山东泰安贩卖粮食,顺便去泰山玩,就到山上老君观找铁牛寻个地方住,到那一问才知道铁牛因为杀人被公安局早都抓起来了。我一回来,想着过来和胡叔叔说说这事,让他心里有个数,谁知道这前脚才走回去,他后脚就犯病了。早知道就不告诉他了!”
“唉!铁力都在局里关着呢!大过年的,你怎么敢再告诉他铁牛的事呢?”林溪枫责备着,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么多努力,被豆豆爸爸一番真相告白弄得全都付之一炬了。
豆豆爸爸懊悔不已,连连捶头。
不一会儿,村里过来好多人围在胡国昌周围议论纷纷。村医也终于带着药箱赶了过来,俯身一看胡国昌的情况,建议立刻送到大医院进行治疗。
打120电话怕来回耽误时间,在众人的帮助下,胡国昌被抬上了轿车,小莲、豆豆爸爸一同前往,林溪枫开车火速赶到了庆州市人民医院。
等到胡国昌的女儿胡月花一家乘坐大巴车从贺州市赶到庆州市人民医院时,已是当天晚上。胡国昌早已被送到了重症监护室。
主治医生经诊断,认为这种脑出血要立刻通过开颅手术进行治疗,需要家属签字才能手术。
胡月花四十岁左右,她和
丈夫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听说需要三万元的手术费,后期住院还要花好多钱,她的眼泪立刻流了出来,喃喃地道:“俺就带了一万元钱过来,家底都拿出来了,这一天在重症监护室护理加上检查就是七八千块了,俺公公还瘫痪在床,没有钱治疗,你看这可咋办啊?”
林溪枫无奈地摇摇头,上前道:“你先签字,我们再想办法。干爸现在有合作医疗,可以报销40%到50%,哪怕花上十万元钱,最后只要掏五万元就可以了。到时还可以申请大病救助,又可以救助万把块。算下来,最后也就花上四万元左右。”
“那是俺亲爸,我有办法能不想办法吗?可现在哥哥弟弟都指望不上,俺家里实在是没钱啊!”
“我给干爸掏两万,你已经拿了一万元钱,你再想办法凑一万,就有四万元了,最后估计都花不到十万元,四万元钱足够了,怎么样?”林溪枫试探着说,他本来可以全部出这个钱,但他想看看胡月花是不是和她兄弟一样,也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
“既然干兄弟愿意出钱,那当然太好了,治吧治吧!”胡月花的丈夫赵更儿在旁边道,“咱爸也真够可怜的啦!我打电话到村里借,以后打工慢慢还。”
“那兄弟太谢谢你了!俺爸能认你做他的干儿子,是他的福气,等他好了,我们再好好地谢你。”胡月花擦着泪道。
见胡月花一家还算有人情味,林溪枫也放下了心。
胡国昌的手术进行顺利,效果也比较理想,被推出手术室后,直接进了普通病房,医生说大概需要一个星期左右才能苏醒过来,现在家属要做的工作,就是伺候好病人,给他按时按摩胳膊腿等部位,防止发生麻木情况。
胡国昌手术后的第四天,林溪枫接到了庄梁栋突然打来的电话,政协副主席韩云鹤也突发脑梗,昏迷不醒,住进了医院,令他大为震惊。
庄梁栋告诉他:“听韩主席的夫人说,韩主席什么都好,就有一条不好,喜欢吃红烧肉,一天不吃都犯瘾。那东西油腻那么大,吃的多了,哪能不犯血脂稠、脂肪肝、血压高等毛病。她跟我说,这两天过年,家中客人多,韩主席顿顿红烧肉,终于吃出毛病来了。”
林溪枫立刻想到了韩主席在宴会上吃红烧肉时威风八面的样子,突然感到韩主席今天的病倒,自己也仿佛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似的。
如果韩主席因为吃红绕肉当天就倒下,那不但自己是罪人,庄老也同样不可推卸责任,至少传扬开去,不太好听。从年前延迟到年后,他脑梗的症状应该早都有了,不过是发作时间早晚而已。
普通人一年也难得体检一次,高级干部一年体检两次,但仍然有一些人对体检结果不太当真,等发作的时候,已经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
等胡国昌第七天如期从昏迷中醒来,睁眼看见林溪枫和胡月花、小莲等人的时候,有泪水从他瘦狭的眼眶中流了出来。
林溪枫坐在床边的小凳上,握着他的手,小声和他说话,表达了一定不会弃他不管,医药
费、养老费等不需要他操心的意思,胡国昌虽然仍然不能说话,但眼神中充满了生的渴望,握住林溪枫的手明显变得更加紧了。
在胡国昌苏醒后,林溪枫抽出时间,赶回北龙市,专门到医院去看望了韩云鹤。
韩云鹤的家属在省人民医院的高级病房中等待着,韩云鹤此时还躺在重症监护室中,医生说他这种情况不需要手术,用药疏通血管即可。
病房中堆满了各界人士送来的鲜花、水果果篮、高级营养品等各种慰问品,这和胡国昌病房中挤了三个病人,冷冷清清的情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溪枫将带来的东西放到病房,听说上午十点可以进去探望病人,这个时候刚好快十点了,便在韩云鹤家人陪同下,与省民委看望的两位同志一块进入重症监护室探望。
他们穿上了无菌服,戴上鞋套和蓝色帽子,走进宽大的重症室,可以看到一床一床的病人静静地躺在那儿,床旁挂着氧气袋,输着水,听陪同的医生说,有七八个病人已经躺在那儿两三年,早已变成了植物人,不过靠着供氧和输液维持着心脏跳动而已,因为有公费医疗,家属也不愿放弃治疗,他们只能尽力照顾。
林溪枫不禁感慨万端。
胡国昌身体瘦弱,韩云鹤身体肥胖,两人一个脑出血,一个脑梗,一个手术并苏醒过来,一个没有手术处于昏迷状态,目前的情形都不好。
不过,胡国昌是被生活给压倒的,生活又让他差点看不起病。而韩云鹤是生活太富足了,太富足的生活导致了富贵病,他的住院费用当然可以全部按照规定予以报销。别说是他,便是一般的干部职工,也会报销80%以上,比合作医疗好上很多。
如果胡国昌变成了植物人,谁会为他继续治疗呢?可能谁也不会。久病床前无孝子,就是针对胡国昌这种穷人说的吧!更何况他亲儿子还不孝呢!包括他林溪枫自己,顶多坚持数月或者一年半载,发现亲人没有好转迹象就会放弃,因为那对于老年人来说是不可逆的,再去做无用功毫无意义。
但如果胡国昌享有城镇居民医保,病人还拿有工资,情况就完全不同了。这种状况让林溪枫不自禁地想起了西山雪地中吟诗的情形,庄老最后感慨“社会大同何策往,不需白首事亲躬”,言犹在耳,而事实却如此严峻地摆在面前,等待有关部门去破解,去平衡医疗资源,达到社会老有所养、病有所医的理想境界。
站在病床前,望了一会安详地躺在那儿的韩云鹤,林溪枫想起和他短暂相聚时的点点滴滴,吟诗作赋、说黄段子、畅快喝酒、大口吃肉,韩主席实在是个性情中人,不由在心中默默祷告他能够早日苏醒过来,尽快康复。
看望韩云鹤之后,林溪枫想到现在还在春节期间,需要去拜望那些关心和帮助过自己的人,庄梁栋、盛凌仁、大学老师等,还有单小玉的爸爸单璐褀,于是开始着手准备礼物。
林溪枫突然想到,如果单璐褀知道自己没有和单小玉谈恋爱,这个老爷子会不会生自己的气呢?
第七十四章 亲情无价
想到单璐褀父女在王家庄给予他的巨大帮助,而他却拒绝了单小玉的爱,这可能惹得单璐褀不高兴,既是嘴上不说,但心中的不快是必然的,林溪枫心中就有些小忐忑,但反过来再想到单璐褀的人品和为人,他又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这天,林溪枫拎着东西看望单璐褀来了。
单小玉在小区大门外迎接,别墅的大门是单璐祺打开的,一见林溪枫进门,果然脸色一拉,白了他一眼,不高兴地道:“来了?”
林溪枫知道消除误解就在今日,连忙深情地道:“单叔,在我心中,您就像我亲叔叔一样,能不来看您吗? ”
单璐褀望了望那一双真诚而崇敬的眼神,神色缓和了一些,鼻子里哼了一声,仍然责备道:“你小子水平高得很呢!”
不知为何,单璐褀虽然直接表达了心中的不满,却令林溪枫心中有一种暖暖的感觉,空气中的气氛并不凝滞,老爷子的神情里也没有对自己的憎恶之色。
这说明单璐祺没有真的反感他,如果真的反感他,就没有情感上的直接交流,连理都不愿意理他了。
“单叔,让您老失望,我惭愧得有点无地自容了。”
林溪枫望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单小玉,满怀愧疚,他想说,自己条件不如周军,配不上单小玉,但又觉得把话挑太明了不好,于是婉转地道:“单叔,不管您怎么看,我都是您的亲侄子,会一直对您,对阿姨,对小玉好的。”
“爸,人家来看你,你还不高兴,给人家脸色看,还让不让人家下次来了?”单小玉早已放弃了幻想,在一旁笑嘻嘻地帮腔。
林溪枫赶紧借坡下驴,陪着笑给单璐褀顺气:“单叔叔别说生气,就是打我,也是应该的。我脸皮厚,不但下次来,而且有机会就过来。陪单叔叔说话聊天,陪单叔叔下棋,是我最高兴的事了。”
单璐褀终于露出了慈和的微笑,用手点指着林溪枫,道:“你这小子,虽然让我看走了眼,嘴还算挺甜!”
“单叔叔,我是你的孩子哟!”林溪枫赶紧过去,用双手轻轻替单璐褀捶背。
单璐褀终于不再说什么,对单小玉喊道:“小玉,去把象棋拿过来,让我们爷俩杀上两盘。”
笑声开始在室内回荡,爷俩心中的芥蒂尽去。
拜罢年,林溪枫和盛凌仁请了假,回到胡国昌身边。
胡国昌苏醒过来的半个月后,他身体的一侧已经能够自由活动,但另一侧却僵硬不动。林溪枫非常担忧这种状况,如果他身体半边瘫痪,生活的质量将大幅下降,不能正常活动,不能自己照顾自己,还谈什么幸福呢?那生活的宿命将再次成为现实。
不行,一定要和命运相抗争!
于是,他和胡月花、赵更儿夫妻轮番给胡国昌揉捏按摩那不能动弹的一侧身体,不断地和他说话,坚定康复的信心,让他自己继续活动好转的那一侧。
张仲成听说了这事,带着张小帅,专门买了礼品过来看望胡国昌,并和林溪枫聊叙情谊。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半月之后,胡国昌竟然神奇地康复了,最难得的是,他神智清楚、手脚麻利,和发病前并无多大区别。
这次看病住院一共花了八万六千多元,和林溪枫事先估计的差不多。大部分钱都是林溪枫垫付的,但这其中的两万元钱,还是需要胡月花去出的,这既是胡月花的责任,也是一个成人应当承受的付出,没有钱了,以后慢慢还,哪怕林溪枫有能力解决这个钱。
最后医院进行
合作医疗结算的时候,报销了四万一千多元,自家需要出四万五千元。等于林溪枫这次总共给胡国昌的医疗费出了两万五千元,当然,不包括在庆州服侍胡国昌的相关花销。
这期间,林溪枫还到西柳村找到村支书,帮助胡国昌办理了低保的相关手续,手续已经报到了镇里,很快就会批下来。
有一天没有旁人的时候,躺在床上的胡国昌突然拉着林溪枫的手不松,满脸严肃地问他为何要哄瞒自己,说钱是铁牛给他的,为何要过来看望自己,是谁安排的?
林溪枫不想刺激胡国昌,只说那个豆豆的爸爸走错了地方,泰山上还有一座老君观,观里的道人名叫铁牛,犯了罪,和他儿子不一回事,他儿子在道观中早就改名叫胡紫安了,不是一个人。
胡国昌听了,不知道是信了他的话,还是觉得再问下去没有意义,闭上了眼睛,良久不说话,但却有眼泪在眼眶内滚动,嘴角的抽搐却暴露了他内心的复杂和伤心。
林溪枫只好岔开话题,说一些让他开心的话题。
考虑到胡国昌大病初愈,爷孙两个自己无法照顾自己,胡月花家又有一个老人瘫痪在床,林溪枫就想把他们接到北龙市去住,疗养一段时间,但需要事先征求父母的意见。
见林溪枫对胡国昌这么好,父母亲到医院看望胡国昌时,母亲已经私下对他表示了不满和嫉妒,埋怨林溪枫对外人这么好,以后自己生病了,儿子会不会这么照顾她。
想到自己在北龙市就一套房子,赚的那些钱还准备再做投资,却多出一个干爸需要照料,林溪枫也是有些无奈,只有多挣钱,才能让每一个亲人都能过上他希望他们过上的生活啊!
好在母亲知道他忠厚孝顺的秉性,只不过通过发牢骚表达和儿子的亲近之意,并无其他想法。
当他把问题真正摆在父母面前时,父母亲都对他表示了支持。他的行为等于拯救了胡国昌一家三代,挽救了胡国昌濒临垂危的性命,给了胡铁牛、胡铁力兄弟改恶向善的思想动力,还让小莲不至于成为孤儿,如果让小莲到北龙市上学,还能受到良好的教育。
做善事会得到福报的,这对于当前屡遭风波的林家来说是很重要的。
不过,一想到父母哥嫂和小侄子宝宝还在农村生活,自己要把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接到身边,林溪枫心中确实有些不是滋味。
记得过年的时候,自己在村里散步,在村口碰到了村支书的兄弟王飞贤,开着一辆相当具有档次的越野车,和朋友说笑着,从身旁趾高气扬地驶过,故意对着他吹了一个口哨,这是在明显地挑衅呢!
听说王飞贤现在搞农副产品包装做出了成效,已经被选为村里的副村长,兄弟两个盖的楼也是村里最好的。而哥哥林溪水每天还要摸黑就怕起来,到集镇上去卖服装,勉强能够赚两个小钱,人家王飞文、王飞贤兄弟两个的生活确实比自己家的生活条件要好上两三个档次。
想到还有一帮包括姑父李有志在内的穷亲戚,他更感到了肩上沉甸甸的责任,尤其是自己的小表弟,李有志的小儿子李春,去年高考没有考好,在县城高中复习,现在产生了厌学情绪,不想上了,过年的时候,他给李春讲了好多道理,李春才同意过罢年继续去读书。
可以说,他们整个家族最需要的、最缺的就是钱了,没有一家是真正有钱的,也没有人手中有权,从目前的状况来说,他是振兴家族最合适的人选了。
再想到和王飞贤的五年之约,他林溪枫不敢不加倍努力,来实现心中的
抱负。
带着复杂的心情,他请胡国昌爷孙到北龙市去住,胡国昌岂料不到林溪枫家的情况,死活不肯去,后来说好只是去疗养一个阶段,想回来可以随时回来,胡国昌才勉强同意。
胡月花看父亲的照顾有了着落,便怀着感激的心情和赵更儿等人回了贺州。
林溪枫开车带着胡国昌爷孙回到北龙市。
晚上,胡国昌在伺候小莲入睡之后,踱步走进林溪枫的卧室。
林溪枫正坐在书桌旁看书,抬头看见胡国昌神色庄重地进来,忙挪了挪椅子道:“爸,怎么了?”
胡国昌伸手摸着书桌一角,眼睛凝视着他道:“溪枫,我今天和你说说掏心窝子的话。”
“咱们是父子,哪句话不是掏心窝子的?”一见胡国昌的神情,林溪枫知道,他又要来逼问自己了,连忙打起了哈哈。
“别跟我嬉皮笑脸的,我是跟你说真的。”胡国昌露出了生气的表情。
“好吧,爸,您说。”
“溪枫啊,你是个大好人,遇到你是我们爷孙两个的福分。不过,你有事不该瞒着我,说是铁牛让你去看我的。你这样做,让我心中很不是滋味。你跟我说实话,为何到西柳村看我?你要不说实话,我明天就带着小莲回去。”
望着老人越说越激动的样子,林溪枫知道再瞒也瞒不住,老人的身体也恢复到了一定程度,可以承受住打击。于是站起身来,扶胡国昌坐到椅子上,把和胡铁力、胡铁牛相斗争的事情经过如实地说了出来。
胡国昌听罢,呆呆地望着林溪枫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想了一千个理由,却想不到林溪枫和他的两个儿子都是冤家对头,而这个冤家对头却以德报怨,跑到身边给自己当起了儿子。
老人沉寂了半晌,突然崩溃,双手捂脸,嚎啕大哭。
林溪枫想起老人现在可怜的身世,单膝下跪,上前用胳膊趴在胡国昌膝上,陪着他掉了一会眼泪。劝慰道:“爸,我是真心认你作爸爸的,咱们爷两个的感情不是和亲生父子一样吗?我相信,不论发生什么,这份感情都不会被击破。不管铁牛、铁力两个哥哥怎样,我一定养你的老。”
“我是感到太丢脸了,养了这两个该死的儿子,不争气还敢胡作非为,违法犯罪,丢尽了祖宗的脸。我没有教育好他们,也跟着没脸见人啊!”胡国昌涕泪迸流,抽噎着说。
“谁都有犯错的时候,只要他们肯改过自新,还是要接受他们的。更何况,铁力已经悔改了,检举揭发了好几条李宝集团的犯罪线索,马上他的案件就要判了,我们一定要给他继续生活下去,活出人样来的动力和支持。”
哭泣了好一会,胡国昌心情才感觉好起来。他从椅子旁站了起来,沉思着道:“嗯,你说的对。有时间了,你给我和小莲再录一段视频,我给铁牛说几句话,你帮着发给泰山那边!等他们判了刑,能去看他们的时候,你再带我去看看他们。”
林溪枫一看老人想通了,非常高兴,第二天录制了视频,带上老人的谆谆嘱托,通过微信发给了毛静元和居然,现在胡铁牛的案子已经移交给了泰山区的检察机关,所以,林溪枫让他们将资料交给检察机关。并嘱咐居然,向检察机关递交已经原谅胡紫安的材料,签上他的名字,请求司法机关从轻处理,居然慨然答应。
胡国昌后来说,是上天看着小莲没有人照顾可怜,安排林溪枫这个干儿过来帮助他们一家度难关,是林溪枫给了他又一次生命,给他们带来了福气。
第七十五章 网上邂逅
转眼间清明时节已过,天气变得越来越暖和。
这天,林溪枫突然收到了远在江苏的曹上飞打来的电话,说老板朱泉水要找他,给了他一个电话,让他给老板回过去。
什么事搞得这么神秘?
林溪枫马上按照新的电话号码把电话打了过去,朱泉水在电话中兴奋地告诉他,官司已经打赢了,法院通过强制执行,已经把对方欠他的电器款项八千万全部要了回来。
为了表示感谢,他向林溪枫透露,他父亲的公司是国内电器生产的知名品牌,作为上市公司,不久要进行改组,现在股票价格处于低位,过几天估计股票就会停盘,让他抓紧买入股票,到开盘时保证至少能有三到五个涨停板。
林溪枫笑道:“如果不是彼此熟悉,我还以为是诈骗分子的套路,哪里会有这种好事,从天上掉下来砸到我的头上。你让曹上飞给我打电话,估计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心思真够细腻的。不过,我想通过商业或者实业的途经去致富,还没有想过通过投机的方式去挣钱。因为我认为这种投机不增长社会财富,没有多大意义。”
朱泉水在电话中笑道:“兄弟,你怎么这么迂腐?这是社会财富重新分配的问题,分配给你了,你可以拿去投资或者做善事,如果分配给了别人,别人花天酒地,将钱浪费了,你说这有区别吗?肯定非常有区别啊!好好想想,这信息是绝密,我专门让手下新买了一个手机,让你打过来,就是怕走漏了消息,影响父亲公司股票大盘走势。记住,机不可失啊!”
“你这可是泄露内幕交易信息行为,如果被国家发现,要追查责任的。”
“兄弟,你真是学法律学傻了,这事你知我知,连曹上飞都不知道情况,谁会查到你我?再说了,这泄露信息的主体是我,责任也是我,你是获利者,你总不会到公安局举报我吧?重大内幕信息公布前让亲友买进,这是圈子里公开的秘密,只要没有留下证据,谁会知道?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林溪枫终于明白过来为何朱泉水饶了这么一个大圈,才和自己通话的原因,但是他向来秉持做事的原则是依法行事,便认真地道:“泉水,我是一名律师,职业属性决定了我必须依法办事,违法的事坚决不做,否则,这法律就白学了。圈子里有什么公开的秘密我不管,那可能是证监会监管的问题,我认为,只要有关机关认真起来,他们总有办法查到相关违法犯罪行为的线索,如果届时面临牢狱之灾,只能是得不偿失,所以,这样的违法行为以后还是不要去做的好!”
“哎呀,兄弟,你是个守法模范啊!那好吧,既然你这样说,怪我自作多情了。”朱泉水有些悻悻然。
“谢谢哥哥还关心着弟弟,如果以后你的公司要上市,提前打个招呼,让我投点原始股,机会还不是有的是?”
“好吧,借兄弟你吉言,我也努把力,争取公司早日上市,到时一定提前通知你。”朱泉水挂掉了电话,对林溪枫却不知不觉间有了一种钦敬之情,面对重大诱惑不动心,这才是真的好人品!
受到朱泉水刺激,林溪枫产生了炒股的冲动,他跑到了一家证券交易大厅,办理了沪深股市的交易户头,拿出五十万元,避开了朱泉水父亲公司的股票,认真选择了两只绩优股的股票,作为投资。
第二天一开盘,他就忍不住去看所买股票的行情,看着钞票一会儿增加,一会儿减少,实在是有一种赌博
的感觉。这种投资行为让林溪枫感到了刺激,也感到了紧张,他想,弄大了,真会让人茶饭不思,连觉也睡不好的,太折磨人。这才真是小炒怡情,大炒伤身呢!如果通过向朋友借款或者证券公司加杠杆的方式炒股,那形势一旦恶化,必将脱离自己的控制,让人一下子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天,日色西沉,高楼大厦群的霓虹灯光已经开始不断闪烁,把北龙市装扮得靓丽迷人。
林溪枫忙完了一天的工作,从春秋律师事务所出来,由于离家近,散步回到农业厅家属院。
家中,小莲正在看动画片,胡国昌在厨房中忙着做晚饭。说是林溪枫照顾胡国昌,实际上,林溪枫倒是享受了胡国昌的照顾,每天下班回来,饭菜已经做好,吃现成的就可以了。
一见林溪枫回来,胡国昌便从厨房中端出来炒好的饭菜,一样样地放到餐厅的餐桌上,连声喊道:“溪枫,吃饭了。小莲,把电视关了,洗洗手吃饭。”
小莲看动画片看得上瘾,眼睛盯着电视屏幕,依依不舍地道:“等一会,等一会。”
见到小莲一幅沉迷的样子,林溪枫不由得笑着摇摇头。有时候林溪枫想看体育台的时候,见小莲把持着遥控器,只好忍住算了,实在忍受不住观看的**,就打开电脑,从电脑上看,或者通过手机中下载的体育直播节目观看。能让小莲无忧无虑地快活成长,比什么都重要。
看小莲不肯吃饭,胡国昌就装出生气的表情,加重语气道:“小莲,你不听话,明天我就带你回老家去。”
小莲一听,立刻把遥控器一摁,关掉电视,飞快地向洗手间跑去了。他在北龙虽然时间不长,但已经明显感受到和老家农村翻天覆地的变化,可不肯轻易让爷爷把自己带回去。她还等着周六周日林溪枫叔叔带他们出去逛动物园、去海洋馆、去儿童乐园玩呢!
陪着胡国昌边吃饭边说话。吃罢饭后,每天的活动是林溪枫负责打扫卫生,胡国昌负责洗碗刷锅。然后,胡国昌带着小莲在院子里玩,如果小区有广场舞,胡国昌跟着一帮老头老太太去跳广场舞,林溪枫怕他病后初愈,不让他跳舞,让他带着小莲在院内散散步,可是胡国昌偶尔跟着跳了一次,便一发不可收拾地迷上了广场舞。这些日子,胡国昌已经跳出了感觉,每天晚上不出去跳跳舞,感到睡觉都睡不香。林溪枫见他开心,并且身体恢复越来越好,就不再管他了。
林溪枫见胡国昌爷孙又出去跳舞玩耍去了,就走进书房,打开电脑,进入一个名叫“围炉”的微博,浏览一下当天感兴趣的热门话题,褪去一天的疲惫,放松放松自己的身心。
忽然一个名叫“春天的野狐”的一条微博吸引了他。
微博的题目叫“终南山里遇到老神仙”,下面配有两张图片,第一张是一位令人怦然心动的绝色女郎,蛾眉如画,美目辉若星月,脸颊灿仿朝霞,皮肤白嫩似雪,气质高雅绝伦。在潺潺松溪之畔优雅地侧着身子,面带微笑,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非常的灵气。背后是阳光映照下的山峰,整个人完全融入在山水中,景和人,人和景,相得益彰,相映成辉,整个照片让人无限遐思。
林溪枫看了,一下子就惊愣在了那儿。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不正是西山上欣赏红叶的那个女郎吗?西山上和火车站上曾经两次和她相逢,此人两次报以迷人的微笑,令林溪枫至今不能忘怀,
已经隔了这么长时间,本来以为再也见不到这个女郎,没有想到竟然在网上发现她的踪迹!真是不可思议啊!原来这个女孩的网名叫“春天的野狐”啊!
第二张图片是女子和一个仙风道骨般的老道长在青山碧水间的合影,女子自然地傍在老道长身旁,一脸的虔诚。老道长一根白玉簪挽住发髻,红润的脸上有些许皱纹,颌下一缕灰白胡须随着下巴颏向脸颊的前下方微微垂着。老道长生得慈眉善目,也可以说修炼得慈眉善目,一双眼睛清澈如水,深邃地望着远方,透着洞明世事的练达,让人一见而心生亲近之情。老道长身姿挺拔,双手背在身后,一身紫色长袍,衣袂飘飘,真有羽化而登仙之感。
林溪枫看得赏心悦目,自己虽然去过许多名山大川,寺庙和道观也造访过不少,且在少林寺呆了多年,但道长、僧人一眼就给人老神仙的感觉的,还真是不多。林溪枫认为,纯粹的出家修炼者如果没有经过世事的历练,总让人感觉单纯,少一份思想的厚重,而半路修道者因为各种原因,能够修身、修心,将内心的思想境界达到很高的阶段,并在自身的容颜上表现出来,也是很难的事,尤其是在物欲横流、人心浮躁的社会大环境下,更是难得。
“春天的野狐”在图片后的博文中写到:习惯了都市里的天天拥堵,麻木了空气中的重重雾霾……突然间在如诗如画的山水间遇到了老神仙,有木有动了归隐山林,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念头?有木有?!!”
林溪枫浏览了一下微博评论,想看看微博评论的内容和热度,他发现微博评论竟然达上千条,而这一微博才刚刚挂上去仅仅一个小时!他不禁感叹,都市人的归隐情结竟然这样浓,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呀!他打开了微博评论区,纵目看去,各种神回复让他大开眼界:
“我如果能遇到一位鹤发童颜、神通广大的老神仙,一定是前生积德行善留下的福气。”
“小时候看《哪吒闹海》,老仙翁骑着仙鹤,驾着祥云,搭救哪吒并给了哪吒莲花之身,那老仙翁就应该是这个样子。我可是一直都梦想着在生活中有这样一位师父,言传身教,情如父子,帮助我实现梦想。等到如今,唉,……梦醒了。老神仙又勾起了我的梦。”
“一个是仙女,一个是老神仙,你让我怎么选择呢?真是幸福的烦恼。”
“先要照片上的仙女,让她陪着过上一段人间优哉游哉的生活,再找老道长,随他云游四海,得道飞仙,岂不两全?”
“好主意,我替博主答应了,别忘了分我一杯羹。”
“你如果吃不了苦,没有道心禅意,去终南山修行,离开人类文明,半年的时间就会让你神经,逃回茫茫人海。归隐山林也只是一个梦呀!动动念头可以,行动起来,只有傻子才去。”
“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我是中隐隐于网,每天做个网民泡在网络世界里,时间长了就成仙了。”
“打个酱油,意淫意淫。晚上做个好梦,明天继续着拥堵,麻木着雾霾,嘿嘿!!”
……
林溪枫急忙点开“春天的野狐”微博界面,加了关注,翻开了博主的资料,发现博主的所在地果然是北龙市,虽然没有博主的具体信息,但仅此一条就已经令林溪枫大喜过望了:既然果真是同城之人,又有过两笑之缘,当然不能错过交往的机会,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