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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 抚州

    沈牧之离开小灵剑阁后,又去了那个山涧边。

    之前赵正光问他母亲的事情,他虽当时没表现出来什么,可心中,其实已经不再平静。

    关于这把玉剑是母亲遗物的事情,他曾跟何羡提及过。当时,何羡也曾问过他母亲之事,不过,当时他并未多想。

    可今天赵正光一听到这把玉剑是她母亲遗物,就猛地皱起了眉头,那凝重的神色,顿时如惊雷一般在他脑海中炸响,瞬间就让他意识到了一件事。

    一件他从未想过的事情。

    那就是,她母亲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有这样一把上品灵剑?

    他已经很多年未曾去想过母亲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可如今这个念头,又重新跃入脑海,而且挥之不去。

    山涧之中,水声轰隆。

    氤氲水雾,在日光之下,七彩炫丽。

    沈牧之坐在崖边,双腿垂在崖下,愣愣地瞧着那水雾之中闪耀的七彩光芒,脑海中,不断回忆着儿时府中那些人提起他母亲时的那些话。

    那些话中,除了一些侮辱之词外,并无什么有用的信息。

    他也从连叔口中得知过,府中之人,从未见过他的母亲。

    母亲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又怎么会跟父亲在一起?

    还是说,他真的不是父亲的孩子?

    或许,真的不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当初他被人冤枉,而父亲不仅未曾帮他分毫,还眼睁睁地看着大夫人悬赏五千金要他的性命。

    何羡来时,他就这样呆愣愣地坐在崖边,已经坐了许久。

    直到何羡那故意放重的脚步声到了背后,他才醒觉,一回头看到何羡,愣了一下,问:“何羡哥,你怎么来了?”

    何羡笑着在他旁边坐下:“过来看看你。”说着话,目光扫过沈牧之的脸,顿时便瞧出了他还未来得及完全藏起的那些愁绪。

    “在想什么?”他装作什么都不知地,笑着问道。

    沈牧之犹豫了一下后,道:“刚才师父问我那把玉剑是怎么来的。我如实说了。”说着,停了一下,又问道:“何羡哥,普通人会有这种剑吗?”

    何羡看着他,心头隐隐有些沉重。

    这孩子年纪轻轻,便遭受了许多。如今,又扯出了生母身份一事……

    老天还真是丝毫不眷顾,就不能让他无忧无虑地在这大剑门中生活上一段时间吗?

    何羡心中苦笑了一下后,答道:“一般来说,不会有。”

    沈牧之闻言,低头看着脚下山涧之中滚动的流水,心情复杂。

    从未谋面的母亲,竟然是个山上修士吗?

    “牧之,你想不想知道你母亲是谁?”何羡的声音忽然响起。

    这声音,明明不大,却一下子盖过了轰隆水声,清晰无比地落入了他的耳朵里,让他心中如雷震响,身躯僵硬,片刻,才扭过头,有些不敢置信地问:“可以查到吗?”

    何羡想了想,斟酌着回答道:“可以试试,但不能保证一定能。”说着,一边小心留意着他脸上的情绪变化,一边试探着问:“那你想知道吗?”

    沈牧之犹豫了。

    想知道吗?

    想,也有不想。

    “没事,你可以先想想。”何羡看出了他的挣扎,笑着说了一句后,岔开了话题:“我明天去抚州接玄诚道长,你可要同行?”

    沈牧之一听,心中烦忧顿时少了大半,惊喜望向何羡:“我可以同去?”

    何羡点头:“你要愿意,我待会去跟你师父说一声,明早过来接你。”

    “好。”沈牧之笑了起来。

    他已经等了玄诚许久了,有好多事,都想等着玄诚来了,听听他的意见,如今终于要等到了。

    何羡走后,沈牧之的心情就好像那水雾间的七彩光泽一般,变得绚烂明媚起来。回小梅园的路上,都不由自主地哼起了歌。

    穿过梅林,刚走到溪边,忽瞧见不远处的亭中,正有一道身影,匆匆离开。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过来了的缘故。

    沈牧之愣了愣后,收回目光,默默往自己那栋楼走去。

    夜里,心情有些激动的沈牧之,又在湖边打拳。

    一遍接着一遍。

    山风掠过湖面,带着些许清爽的湖水湿意,轻柔拂过脸颊,顺带抚平了心湖中的涟漪。

    不远处,林长缨住的那栋楼上,一道身影悄然立在栏杆内,正静静瞧着这边。

    不多时,口中忽然轻嘁了一声,扭身进了身后的屋子。

    沈牧之并未发现这一幕。

    又绕着那个湖打了两遍拳后,他也抹着汗回了房间。

    一夜无话。

    第二日,沈牧之早早收拾好了,便在小梅园外等着。不多时,何羡就来了,瞧见已经在候着了的沈牧之,微微一笑,闲聊了两句后,就带着他化作剑光离开了正阳峰。

    脚下,山峰变小,只见青翠苍茫,而后,倏忽后退。刺骨罡风,迎面而来,一道微光从后悄然而至,将这些罡风,尽数挡在了外面。

    沈牧之回头看了一眼何羡,那张英俊的脸庞上,笑容温润。

    不到片刻,二人就已越过了在晨曦下金光璀璨的湖面,而后在湖边不远处的一片幽静山林中落下了身形。

    不多时,两人便走出了山林,准备顺着山路,去往抚州。

    可一出山林,瞧见了眼前风景后,沈牧之就愣住了。

    远处广袤无际的镜湖湖面,在微风之中,晨光之下,波光粼粼,涟漪不断。几叶小舟停泊在岸边不远处,用绳子固定在插在湖底的木棍上。

    这本该是绝美的风景,可如今落在沈牧之的眼中,却只有彻骨的寒冷从脚底滋生,然后蔓延全身。

    他仿佛再一次坠入了那冰冷湖水之中。黑暗与绝望,铺天盖地的涌来。

    浑身忽然止不住地颤抖,仇恨与绝望交织,在他的心底咆哮。

    “牧之,你怎么了?”何羡忽然发现沈牧之不对劲,不由紧张起来,一边沉声喝问,一边伸手想要按住他的肩膀。

    却在这时,一柄玉剑携着红光突然闪现,直刺何羡伸过来的手。

    浓重杀气,血腥戾气,瞬间荡漾开来。

    何羡大惊失色,脚下一动,堪堪躲过那柄玉剑之后,抬手一甩,一道白光射出,直接将那道追击而来的红光包裹了进去,而后再是一步迈出,径直欺近沈牧之身前,一指点出,落在沈牧之的眉间,白光一闪而

    没。

    沈牧之浑身一僵,原本微微泛出了红光的眼眸中,一阵茫然之后,慢慢闭上了。

    接着,身子一软,便昏了过去。

    何羡慌忙伸手接住。

    这时,被何羡那一道白光裹着的玉剑,开始不断挣扎起来。

    何羡看了一眼,略一沉吟,挥手散去那道白光。红光一闪,又回到了沈牧之体内。

    这突然发生的变故,让何羡始料未及。伸手在沈牧之脖颈间微微探了探,得知他并无大碍后,微微松了口气。而后,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湖岸,狐疑地打量了片刻后,忽然脑海中想起沈牧之曾与他说过的一些事。

    这就是他被逼得跳入湖中的地方吗?

    何羡回头看向昏过去的沈牧之,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是,另一边,有几个年迈的老人,背着鱼篓,扛着渔网,正一边说这话,一边往这走来。

    何羡瞧了一眼,赶紧背上沈牧之,离开了这里。

    醒来时,他已经在抚州了。

    布置得古色古香的房间里,洋溢着一股淡淡的沉香味。沈牧之揉了揉有些疼的眉心,下床走至窗边,一推开窗,便有鼎沸人声涌入屋内。

    往外一瞧,只见窗下便是人来人往的大街。

    “这是抚州?”沈牧之一愣之后,顿时想起,他昏迷之前,就已经和何羡哥到了镜湖岸边。当时,他们落地的地方,就是曾经他被逼无路,不得不跳湖自杀的地方。而后,他只觉得浑身冰冷,如坠镜湖,再之后,就失去了知觉。

    看来,后面何羡哥便将他带着来抚州了。

    想到何羡,沈牧之便从窗边离开,往门外走去。

    一开门,就瞧见外面有个年轻伙计守着。

    伙计瞧见他出来,立马笑着迎上前,道:“公子醒了啊。刚才何公子吩咐了,说若是您醒了,先在屋中谢谢,他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沈牧之听后,点了点头,而后又问伙计:“这是哪里?”

    伙计回答:“这是明阁。”

    明阁?

    沈牧之一愣,旋即想起了金明阁。

    这两个,大概都是大剑门的产业吧。

    沈牧之谢过伙计后,转身回了房间。没多久,何羡就回来了,同来的,还有玄诚。

    故友相见,自然格外开心。

    一阵寒暄之后,玄诚突然拿出一物,递给沈牧之:“之前来抚州路上,看到的,觉得还不错,就买了三根,正好我们一人一根。”

    沈牧之打眼一瞧,是个玉簪子,样式简朴,只在簪头上雕了云纹,算不上好看,但莫名有几分耐看。

    想着玄诚买了三根,他们三人一人一根,沈牧之看着这玉簪子,便更喜欢了一些。

    谢过之后,他便伸手接了过来,然后十分自然地收入了扳指之中。

    玄诚看着那玉簪子在他手中消失,眼睛微微一亮,嘴角笑意浓了几分。看来这小子在大剑门的待遇应该也不算差。

    三人又聊了几句后,便准备回大剑门。

    明阁掌柜的得知他们要离开,相送到了门口。三人一一作揖告辞之后,便顺着繁华大街,一路往东而去,出了城门后,走了一段官道,便岔入了山道之中。

171 山道遇犬

    山道幽静,前后无人。

    三人间相识最长也不过大半年,却犹如经年老友,说说笑笑,气氛无比轻松。

    沈牧之行在中间,左边是何羡,右边是玄诚,三人身高相差不多,从背后望去,身形略有相似的三人,宛若三兄弟。

    头顶,阳光细碎,落在这三张年轻俊朗的脸上,那或浅淡或爽朗的笑容里,无一不是温和与喜悦。

    迎面而来的微风里,裹满了春天的气息,生机勃勃。

    沈牧之此刻心中,亦是如此。

    三人不着急赶路,走得并不快,宛若踏春游人,走走停停。

    一个时辰后,三人才走了一半左右的路。

    何羡担心沈牧之因为之前的事情,身体吃不消,正好路过一处废弃的竹棚,便建议停下来休整一下。

    三人刚在竹棚中找了个地方坐下,何羡与玄诚忽然同时转头望向了他们来时的方向。

    沈牧之见之诧异,问:“怎么了?”

    何羡收回目光,答道:“没事,有人来了。”

    这时,玄诚却皱了皱眉,似乎事情不太简单。

    “你身体怎么样?”何羡忽然朝着沈牧之问道。

    沈牧之一愣,旋即想起之前昏迷之事,连忙笑答:“我没事。”

    “那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说着,他已经站了起来。

    沈牧之见状,不由得愣了一下。刚刚是他提议停下来休息的,这会儿刚坐下却又急着赶路,颇有些不对劲。不过,他也没多想,便也跟着站了起来。

    这时,玄诚却道:“要不你们先走,我在这等等。”

    沈牧之狐疑地看了看两人,问:“可是有什么不对劲?”

    玄诚朝他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何羡,笑了笑:“没什么不对劲,你们先走,我很快就来。”

    何羡听后,也不多言,只招呼沈牧之离开。

    沈牧之看看两人,心知肯定有问题,可他也知道,若真是有什么事情,他留在这里,也只会给二人拖后腿。

    所以,略一迟疑后,便跟着何羡继续顺着山道,往镜湖方向走去。

    他们刚离开不多久,往抚州过来的山道上,便出现了几道身影。

    前头是一个中年汉子,在拼命地跑,时不时地还会回头瞧上一眼,脸上满是惊惶之色。身上那一身简朴的麻布衣衫,多了几道口子,染满了血迹。

    而他身后,跟着一条黑犬,身形壮硕,呲牙咧嘴,目露凶光。这黑犬似乎并不急着追上他,只不近不远地缀在他的身后。

    而在黑犬之后不远处,又有一人骑着一匹棕马,亦是不疾不徐地跟着。

    手中一柄短刀,刀尖上还挂着血。

    玄诚姿态闲散地坐在竹棚之中,背靠着竹棚,目光盯着那直奔着这边过来的一人一狗一骑士,眼睛微微眯起……

    很快,那个骑在马上的男人率先发现了玄诚。

    对上他投过来的目光后,玄诚轻咦了一声。

    竟是个修士。

    这就有趣了……

    玄诚忽然有些后悔,刚才让何羡先走了,应该让他留这儿的。

    这里是金国地界,这修士的事情,可都归他们大剑门管的!

    只是,一个修士,带着一头隐有妖气显现的黑犬,追着一个……玄诚想着,仔细打量了一下前头奔逃着的那个中年男人,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中年男人看着就是个普通人,不过他身上似乎有一股比较奇特的气息。

    竹棚就在路边,那中年男人快跑到近前的时候,终于发现了竹棚中坐着的玄诚,一愣之后,猛然朝着他冲了过来。一边冲过来,一边口中大喊:“侠士,救我!”

    马背上的男人微微眯了眼睛,手中握着的短刀在马鞍上轻轻一碰,发出一声脆响,那追在中年男人身后的黑犬,突然停了脚步,朝着玄诚呲着牙低吼起来。

    玄诚岿然不动,目光淡淡扫过那个马背上的男人和那条黑犬后,又瞧向那个已经冲到竹棚外的中年男人。

    “侠士,救我!”中年男人还未进鹏,便咚地一声跪下了,前冲之势未止,膝盖在地上划出了两条痕迹。

    刚停下,就迫不及待地开始磕头,用力之大,砰砰作响。三四个之后,中年男人的额头上都已经开始见血。

    玄诚微微皱了眉头。

    骑马的男人停在两丈开外的地方,没有继续靠前,冷冷的目光,带着警惕之意,牢牢盯着竹棚里坐着的玄诚。

    黑犬停在一丈开外的地方,微微压低了身子,喉中不断发

    出低吼,满是警告之意。

    “侠士,救我!”地上跪着的中年男人,依旧在不停地哭喊着救命。磕破的额头上,鲜血直流,沾了泥土,流了一脸,那模样,变得凄惨可怖之极。

    玄诚又瞧了一眼那骑马的男人,而后忽问道:“他为何要杀你?”

    目光依然在那个男人身上,可话却是问身前跪着的中年男人的。

    不停磕头的中年男人似乎没听到一般,还在不停地哭喊磕头。而那马背上的男人,却猛地皱了一下眉头。

    突然,他手中的短刀一动,又是铛地一声轻响。一丈开外早已蓄势待发的黑犬,脚下一蹬,迅猛出击,如一道黑色闪电,猛地朝竹棚中冲来。

    还未到近前,长满了獠牙的狗嘴就已张开,朝着跪在地上匍匐着的中年男人脖子间咬去。

    玄诚眉头一拧,背后长剑悄然出鞘,化作一道湖绿光芒,一闪而逝。只听得那黑犬突然坠下身形,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后,呜呜惨叫着逃了开去。

    此时跪着的中年男人似乎冷静了些许,一抬头正好瞧见那一抹湖绿剑光闪入玄诚身后消失不见,顿时瞪大了眼睛,震惊不已。

    而那马背上的男人,此时脸色已是凝重无比。

    “阁下何人?”冷漠的声音里,除了警惕之外,还有怒气和敌意。

    玄诚闻声微微一笑,道:“大剑门,何羡。阁下又是何人?”

    那马背上的人一听大剑门何羡这五字,神色顿变,眼中掠过一丝挣扎之后,恨恨盯了一眼那跪在竹棚前的中年男人,而后突然一拽手中缰绳,竟是掉头就走。

    那被玄诚刺了一剑的黑犬,慌忙跟了上去。不多时,这一人一狗就已消失在山道尽头。

    玄诚这才低头看向那还跪着的中年男人身上,迟疑了一下后,将刚才问的那个问题,又重新问了一遍:“他为什么要追杀你?”

    中年男人身子微微颤抖,听到声音后,身体顿时颤抖得更厉害了,犹如筛糠。

    玄诚见状,皱了皱眉头。

    “多……多……多谢仙……仙……仙家救命之恩!”中年男人抖了一阵后,似乎突然醒神一般,一边支支吾吾地喊着,一边又开始磕头。

    玄诚无奈起身,伸手将其拉起,又在其眉心一点,一点微光没入后,中年男人身子一颤,紧接着情绪就稳定了许多。

    “你放心,我既出手救了你,就不会对你怎么样。不过,你得告诉我,刚才这个人为什么追杀你!”玄诚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些。

    中年男人犹豫了一下后,忽然一把扯开了自己身上衣服,露出了满布伤痕的胸膛。

    玄诚不由一怔,瞧不懂他这行为是为何。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异常。原来在这男人的腹部,竟有一个圆球般的突起,微微跳动,如同活着一般。

    若细看,还能看到这圆球中偶尔有红光闪动。

    “为了这个。”中年男人苦着脸,低头看着自己腹部上的这一圆球,眼中满是悲色。

    当初,正是这圆球,救了他的性命,可如今,却也因为这圆球,弄得他家破人亡。

    偏偏得,他想将这圆球交出去都不行。他不是没想过要将其挖出来,可稍一动,他就觉得自己要死了一般。

    玄诚盯着那圆球打量了半响后,想伸出手去摸摸,快碰到时又停下,抬头问中年男人:“我可以碰吗?”

    中年男人点头。

    玄诚伸出手指,一落到那个圆球之上,就感受到了一股蓬勃生机,但同时,也有一股妖气随之袭来,妖气之浓重,让其心惊。

    这是妖丹?玄诚惊讶无比,迟疑了一下后,又与中年男人说道:“待会可能会有点疼,你若是受不住,就说。”

    中年男人点头咬牙。

    玄诚尝试着将一股灵力轻轻探入中年男人的腹部,围绕着这颗圆球,细细查探着。中年男人身子又开始颤抖,额上冷汗滋出,脸色渐白。

    不过,紧咬的牙关中,一声未吭。

    片刻,玄诚就收了手,中年男人如获大赦,长舒了一口气。

    “这东西,怎么会在你体内?”玄诚想了想后,问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闻言,满脸苦涩:“几个月前,我落入镜湖之中,快淹死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东西就到了我口中,当时我已经快不行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吞下去的。然后我就活了过来,爬上了岸。一开始,没感觉,只觉得浑身气力好像用不完一样,可一个月后,就慢慢地开始不对劲了。先是我总是发烧,莫名其妙的发烧,肚子也不舒服,总

    感觉有东西在里面窜,后面这肚子上就鼓起了这么个东西。这东西鼓起来后,人倒是没有不舒服了,但就是不能怎么碰,一碰就痛,痛得浑身的筋都跟着一起抽。

    我总觉得这东西不太好,就想着找个大夫把这东西挖了,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那刀子一扎下去,那就跟扎在了我心口一样,人一下子就不行了。没办法,只好就这么算了。但没料到的是,这事不知道怎么的就传了出去,然后就有人找上门来了。”说到此处,中年男人突然顿住了,抬手捂住脸,呜咽了起来。

    玄诚大概猜到了事情后面的发展,看着眼前这个哭得不能自已的男人,心头凄然。

    等了良久,中年男人才重新稳住情绪。

    “那你现在还想把这东西弄出来吗?”玄诚问他。

    中年男人闻言,惊诧抬头:“仙家有办法?”

    玄诚沉吟了一下,道:“不能保证,但或许可以试试。不过,你得先跟我去见个朋友,他们就在前面。刚才,我让他们先去前头等我了。”

    中年男人一听还要见另外的人,顿时犹豫起来。

    玄诚也不介意,笑了笑,道:“你若是不想也没关系,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中年男人犹豫不定,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有些惴惴地说道:“那我跟仙家走。”

    “那行,那我们走吧。你还能走吗?”玄诚问道。

    “能!”中年男人忙点头:“能走!”

    玄诚朝他笑了笑,便领着他追沈牧之二人去了。

    何羡与沈牧之并未走远,没多大功夫,四人就碰上了头。

    瞧见玄诚带着一个浑身血迹,满脸血泥的中年男人过来,沈牧之和何羡都有些诧异。

    “这位是?”何羡打量了一眼这中年男人,问玄诚。

    “刚救下的。”玄诚回答,说着,转头准备给中年男人介绍沈牧之和何羡二人。

    但,一转头,却发现,中年男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沈牧之,眉头皱起,眼中神色不断变化,像是努力在回忆着什么。

    沈牧之也察觉到了此人看他眼神的异样,细细认了认这中年男人,确认没见过后,犹豫了一下,出声问道:“这位大叔,我们见过吗?”

    中年男人却突然惊叫起来:“是你!”

    沈牧之一愣:“你认识我?”

    “你竟然没死!”中年男人盯着沈牧之,惊惧而又觉得不可思议。

    沈牧之愈发地摸不着头脑,他很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人。

    玄诚在一旁,看看中年男人,再看看沈牧之,眉头皱起,想了想后,问沈牧之:“你见过他吗?”

    沈牧之拧着眉头摇头。他已经从眼前这个中年男人眼中,感觉到了敌意。就算他们真在某个他不记得的时间见过,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算了,不管见没见过,不重要。我带他来,是想让你们帮个忙的。”玄诚想要岔开话题,于是说着,就准备让中年男人将衣服扯开来给何羡他们看一看他肚子上的东西。

    可这中年男人却忽然猛地后退了一步。

    盯着沈牧之的眼神中,除了惊惧之外,已经满是敌意。

    “怎么了?”玄诚话刚出口,中年男人却猛地扭身就跑。

    玄诚一愣之后,拔腿想追,却被何羡拦住了。

    何羡朝他摇了摇头。

    玄诚叹了一声。

    沈牧之站在那里,感觉一头雾水。

    他脑子里丝毫没有见过此人的印象。

    “这个人怎么回事?”何羡瞧着那中年男人逃入不远处的山林后,开口问玄诚。

    玄诚回答:“他体内有颗妖丹!”

    “妖丹?”何羡神色微变。

    玄诚点头:“说是几个月前,落水镜湖时,无意中吞入的一颗妖丹。”说着,玄诚眼睛一胎,朝着何羡笑问道:“话说,你们大剑门是不是没事就爱往这镜湖中扔妖丹啊,要不然这人跳一回镜湖就能吞个妖丹,这‘运气’也太好了!”

    沈牧之听到落水镜湖这几个字的时候,就愣住了。后面玄诚说了啥都没听见,片刻后回神,他拉住玄诚,问道:“你刚才说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落水镜湖的?”

    玄诚看了他一眼,微微蹙眉:“几个月前,怎么了?”

    沈牧之听着这话,脑海中,忽有几幕画面,一一闪过。

    那是他跳湖之前的几幕画面。

    隐约中,似乎看到了一张类似刚才那个中年男人的脸。

    但画面并不清晰,他只是隐约觉得,并不能确定。

172 偷袭

    何羡与玄诚瞧着沈牧之有些不对劲,何羡担心他又会出现之前的情况,不由得有些担忧:“你怎么了?”

    沈牧之看看他,再看一眼玄诚,心头有些犹豫。当初,他被逼无路跳湖一事,玄诚和何羡都知道。可跳湖之前有些事,他却没有提起过。

    本以为这些事会随着时间掩埋在尘埃里,再也不会被提起,却不曾想,今日竟是这般巧合……

    斟酌了好一会儿后,沈牧之还是将那些事说了出来。不过,当时他是重伤,神智并不是十分清醒,所以记忆也有些模糊,只能仅凭着脑海中的几幕画面,说出个大概来。

    玄诚和何羡二人听完后,相视一眼,各自苦笑了一下后,何羡抬手在沈牧之肩膀上轻拍了拍,道:“那个人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死不足惜。你不必放在心上。”

    沈牧之倒也不是因为杀了那个人而感觉心中负罪,更何况,他手上的人命还少吗?若是为此而感觉心中愧疚的话,他恐怕也活不下来。

    只是,刚才那个中年男人看他的眼神,让他心中有些触动罢了。

    他朝何羡笑了笑,道:“放心,我没事。”

    “没事就好,那我们走吧。”何羡说完,三人便继续往镜湖方向走去。

    没走几步,沈牧之想起刚才玄诚说那中年男人身上有妖丹,不由好奇,问二人:“这妖丹是什么东西?”

    玄诚回答:“妖丹是妖物体内精血与妖力所化的内丹。不过,也不是所有妖物都有这种东西,只有修炼有成的妖物体内才会生出妖丹。一般生出了妖丹的妖物,实力能堪比修士的云海境。”

    沈牧之惊奇起来:“既是如此珍贵的东西,怎么会被无缘无故被那个人给吞下了呢?”

    玄诚耸耸肩:“这确实是件怪事。”说着,玄诚看向了何羡,虽没说话,但眼中询问之意十分明显。

    何羡自然感觉到了,苦笑着答道:“此事我也觉得奇怪。镜湖之中确实生活着一些妖物,但是能生出妖丹的,不会超过三个。而且,妖丹对于妖物来说,十分重要,不亚于性命。正常来说,这妖物就算死了,也不会平白把妖丹吐出来的。”说着,何羡皱起了眉头。

    沈牧之在旁听后,沉吟了一会,忽又问二人:“那这个人吃了这个妖丹后,会怎么样?”

    二人闻言,神色忽然一边。

    何羡看向玄诚,眉宇之中已多了几分凝重:“这人有古怪。”

    玄诚也皱起了眉头,略一迟疑,问:“要不我追上去把人带回来?”

    何羡想了想,看了一眼沈牧之后,朝玄诚说道:“还是算了,先回门中再说。”

    “怎么了?”沈牧之看着二人这般,心中愈发好奇。

    玄诚看了他一眼,微微沉声:“妖丹之内的妖力,不同于修士体内的灵力。别说是普通人,就是境界不高的修士,吞下妖丹后,一般也活不了三天。”

    “活不了三天?”沈牧之惊讶。

    “对!”玄诚点头:“但刚才那个人是几个月前吞下的这颗妖丹。按理来说,他一个普通人,没有任

    何灵力,根本不可能活这么久的。”

    沈牧之闻言,也觉得这事情有些奇怪。想了一下后,说道:“这人好像是镜湖附近一个村庄的人,要不待会我们去那问问情况?”

    玄诚看向何羡。

    何羡思忖了一下,点了点头:“也行。那待会就过去瞧瞧。”

    被这件事这么一打岔后,三人也没了游山逛水的兴致,速度一下子快了起来。沈牧之虽修为不行,但好歹习武多年,倒也不至于给玄诚和何羡二人大拖后腿。

    不到半个时辰,三人就到了镜湖附近,站在山岗上,已经能看到那一片茫茫无际的湖面。

    何羡飞身上半空,四下一看,就看到了那个在另一边山坳中的小村庄。

    确定了村庄位置后,何羡下来交代了玄诚和沈牧之,让他二人在这林中等着他,他打算一人前往。

    临走前,他还特地悄悄叮嘱了玄诚:在他回来之前,切记不要带沈牧之走出这片山林,去镜湖边。

    玄诚虽不知缘由,但见他交代得郑重,自是认真应下了。

    何羡去得很快,欣长身影在山林中腾挪纵跃,无比迅捷,片刻功夫,便已出了二人视线。

    玄诚带着沈牧之在附近寻了一个平整的地方,坐了下来。

    “这段时间,在大剑门待得怎么样?可有人欺负你?”刚才何羡在,玄诚不好问这些事。这会儿何羡走了,玄诚立马就问了起来。

    他虽从小跟着师兄待在空山,甚少离开,可这么些年,也跟一些山上门派有过一些来往,也听师兄说过许多有关于山上门派的事情,多少清楚这山上门派内的你争我斗,尔虞我诈并不比俗世市井间少,甚至更多更凶残。

    他虽知道何羡对沈牧之是真的好,可难免有些担心。这也是当初他为什么会同意何羡邀请他去清凉峰做供奉长老的原因之一。

    在那种虎狼之窝中,多一个人护着,总是好的。

    玄诚看着沈牧之,想要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不过,沈牧之笑了笑,答道:“挺好的,何羡哥还有我师父他们都挺护着我,没有人欺负我。”

    那笑容,不似作假。

    玄诚松了口气,可接着又愣住了:“你师父?何羡的师父不是去云游了吗?他已经回来了?”

    沈牧之知他想错了,笑道:“不是何羡哥的师父,是正阳峰的峰主。”

    “正阳峰峰主?”玄诚愣了一下。他对大剑门的了解,要比沈牧之多多了,自然清楚正阳峰峰主这个名头意味着什么。他颇有些惊讶地看了看沈牧之,着实有些意外。

    “嗯。”沈牧之看着玄诚那意外的神色,笑着点了点头,旋即又说道:“还有两位师兄,人都很好。大师兄性格外向些,二师兄内向些,待会回去了,我介绍你们认识。”

    “好。”玄诚爽快应了下来,虽然事情发展与当时他和何羡说好的有些出入,但看着沈牧之脸上笑容那是真的开心,他便也放心了。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身后传来一点异动。

    玄诚心中一惊,猛地回

    头,却见一只兔子从后面的灌木丛中蹿了出来,瞧见了两人之后,略一顿,又迅速逃走了。

    玄诚松了口气,刚要回身,目光掠过刚才那兔子蹲过的地面上,却是忽然停住了。

    沈牧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瞧见那地方的几张落叶上,沾染了些许红色,像是血迹。

    “你别动。”玄诚微微皱起眉头,四处看了一下后,示意沈牧之坐在这别动,他则起身,往刚才兔子蹿出来的那片灌木丛慢步靠近了过去。

    沈牧之见其这样,心中微微紧张,略一迟疑,心中一动,那柄师父送的长剑,被他从戒指中取了出来,握在了手中。

    玄诚很快就到了灌木丛旁边,仔细查看后,并无发现任何异样,心头微微松了松,又看了看其他地方,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心里头那点紧张彻底消散了。

    “没事……”玄诚笑着,正要回身,突然正盯着玄诚的沈牧之身后,一道灰影从树丛中悄无声息地蹿出,直扑沈牧之后背。

    沈牧之坐在那里,听着玄诚那声没事,心头也跟着松了下来,正欲将手中长剑重新收回扳指之中,突然间,背后一股凉气蹿起,心头警铃顿时大作。

    几乎是毫不犹豫,沈牧之猛地扭身,手中长剑横扫而出。同时,一柄玉剑凭空闪现在那道灰影背后,裹着红光,朝着灰影直刺而下。

    这一团灰影,其实是一团灰色气体其中裹着一个人不像人,动物不像动物的东西。沈牧之的玉剑一靠近这东西,那些包裹在它周身的灰雾顿时分出了一些,化作一只大手,一把握住了沈牧之的玉剑。虽然玉剑之上红光一震就震散了这只灰雾凝成的大手,可还是让玉剑速度滞了一下。

    也就是这一下,这团灰影已经扑到了沈牧之的跟前,两道黑光从其中掠出,一道迎上了沈牧之横扫过来的长剑上,发出了铛地一声脆响。另一道则是带着寒光掠向了沈牧之的喉咙。

    玄诚听到声音,心中顿觉不妙,回身正好看到这一幕,当下心中大急,身后长剑瞬时出鞘,在空中划过一道绿光,直接刺向了那一团灰雾,而他自己也是一个闪身猛地上前,探手一把抓住沈牧之的肩膀,往后使劲一拉。

    黑影在沈牧之的喉咙前两三寸的地方掠过,虽没有切实碰到,可罡风还是在沈牧之的脖子上留下了三道血线。

    玄诚将沈牧之救下后,来不及查看他的情况,反手将其往后一推,就伸手将被灰影一爪打回来的长剑抓在了手中,而后脚下一动,直接迎上了这团灰影。

    沈牧之踉跄着稳住身形后,心有余悸地抬手在脖子上抹了一把,湿粘的血液沾上手心,让其心头一阵狂跳。

    刚刚若不是玄诚及时发现,上前拉了他一把,哪怕只要慢上一丝丝,他就真的死了。

    再看看眼前,玄诚与那团灰影已经打在了一处,湖绿色剑光与那团灰雾不断纠缠,金属交击之声不断。

    这东西,竟是能和玄诚打了个平手,可见其实力。也难怪刚才沈牧之在它面前,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沈牧之想到此处,心头又是一阵后怕。

173 姑娘不错

    何羡回来得很快,大概是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所以不到一炷香功夫,就已匆匆赶了回来。人还未至,剑光先至。白色剑光穿过茂密的树林,一下就刺进了那团灰影之中。

    一声惨叫从其中响起,紧接着猛地一个前扑,朝着玄诚攻去。

    玄诚以为它要拼命,不打算与它硬拼,反正何羡已经来了,怎么样都能拿下这东西,于是便往后退了一步。却不料这东西竟是虚晃一招,见玄诚往后退了一步后,毫不犹豫地扭身就跑。

    玄诚想追,但刚跑出两步,又想到沈牧之,只好又停下了。

    这一停下,那东西立即就蹿入了树林中,没了踪影,速度竟是奇快。

    何羡也到了,一挥手,将飞剑收起后,转头看向玄诚:“怎么样?”

    玄诚摇摇头,道:“我没事。不过牧之受了点伤。”说着,赶紧走向不远处站着手捂着脖子的沈牧之。

    何羡一听,也赶紧走了过来。

    “伤口深吗?”玄诚看到沈牧之捂在脖子上的手手缝间溢出的血迹,顿时皱紧了眉头,眼中满是担忧。

    沈牧之摇摇头,宽慰道:“我没事,就是一点皮外伤。”

    “我看看。”走到近前的何羡,声音中略带了一丝紧张。

    沈牧之慢慢放开了手,刚刚停住的鲜血,又从那三道伤口溢了出来,不过并不多。

    何羡细细看了一下后,确定伤不了性命后,大松了一口气,而后赶紧拿出伤药,给沈牧之上了药,又仔细地包扎了一下。

    “怎么回事?”做完这些后,何羡皱眉问玄诚。

    玄诚叹了一口气,眉宇间隐有自责之色:“是我大意了。”说着,便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何羡听完,沉吟了一下后,又问:“可知道这东西是什么?”

    玄诚想了一下,摇头答道:“什么东西没看出来。但刚才跟其交手,这东西技巧一般,像是还不是很习惯与人厮杀,不过境界不低。若是它这厮杀技巧再好一点,以我目前的状态,很有可能打不过。”说着,玄诚忽然迟疑起来。

    “怎么了?”何羡皱眉问道。

    玄诚看了他一眼,道:“我刚才从这东西身上感觉到了比较古怪的气息,不太像是妖气,但绝对也不是修士。这种气息,有点像之前我救下的那个人。”

    何羡闻言一惊:“你说刚才那东西是那个人?”

    玄诚似乎有些不是很确定,想了想后,才道:“有点像。但我也不是很确定。”

    何羡却沉思起来。

    忽而,他看了沈牧之一眼,道:“或许,真的就是那个人。”

    “为何?”玄诚惊讶问道。

    何羡道:“一,刚才那东西根据你所说,很明显是冲着牧之来的。二,这或许解释了为何那个人吞了妖丹却几个月都没死。”

    玄诚顿时恍然。

    “那接下去怎么办?这东西必须得尽快找到才行,不然的话,恐怕会伤人。”玄诚看着何羡,眉宇间满是忧色。

    “我先送你们回门中,然后我再带人过来找。”何羡想也没想就说道。

    玄诚闻言,本想说话,可转头看了一眼受伤的沈牧之后,又把话吞了回去,点了点头。

    三人立即动身,两道剑光冲天而起,一白一湖绿,迅速掠过湛蓝天空,飞入了镜湖深处的茫茫白雾之中,消失不见。

    他们刚离开不多久,一个身影忽然从之前他们所在的那片山林中,踉跄而出,朝着镜湖奔去。

    很快,他就到了镜湖边,身子一晃,一头扎进了湖水之中,消失不见。

    何羡带着沈牧之,领着玄诚,回到大剑门中后,并未先去清凉峰,而是直奔正阳峰。三人在正阳殿附近落下身形后,何羡直接去了小灵剑阁,而沈牧之则带着玄诚,去了他住的小梅园。

    到了小梅园外,玄诚看到那大片的梅林,还有隐隐感觉到的那股阵法之力,不由得微微一笑,道:“看来你师父是真的对你挺好的。”

    可沈牧之听到这话,却是突然想起了里面住的另外一个人,忽然有些后悔刚才为何要带玄诚来这里,应该去山涧那边的。

    但现在已经走到这里,再换地方,有些不合适。沈牧之只好硬着头皮带着玄诚往里面走。

    出了梅林,玄诚一看里面风景,不由得眼睛一亮,感慨道:“真是不错的地方,世外桃源啊!”

    沈牧之笑了笑,旋即指了一下前面那栋木楼,道:“我住那,我先去换身衣服。”他的衣服上沾了不少血迹。

    玄诚道:“好,那你先去换衣服,我自己在这逛逛。”

    沈牧之担心他与那位林姑娘碰上,顿时犹豫起来,支吾着说道:“要不,你还是跟我一道,先陪我换衣服吧,正好我有些事想跟你说。”

    玄诚朝他脸上打量了一眼,自然瞧出了些许古怪,但也没戳破,点头同意了。

    二人越过小溪,路过湖亭,到了木楼前。

    正欲进楼,却见两只兔子从旁边竹林中蹦了出来。

    玄诚一见到兔子,就想到之前那只兔子,眉头皱了一下。大概是一不小心,露出了一丝杀机,然后就见得一道纤长身影从竹林后闪出,拦在了玄诚和兔子中间,满目敌意地盯着玄诚。

    沈牧之完全没料到林姑娘竟然会主动现身,不由得愣了一下。回神过来后,瞧见林姑娘盯着玄诚眼神不善,以为她是怪自己没打招呼就带了陌生人进来,连忙开口道歉道:“不好意思,林姑娘,这位是我的朋友,叫玄诚。我应该跟你提前说一声的,对不住。”

    只是,他这话说完,林姑娘却看都没看他一眼,依旧盯着玄诚,沉着脸,喝问道:“这兔子得罪了你什么?”

    沈牧之愣了一下,看看林姑娘,看看玄诚,再看看那两只在林姑娘身后正悠然自得啃着草的兔子,有些不明所以。

    玄诚也是没料到这里会突然出现个女的,看到她时,不由得愣了一下。在他看来,这姑娘虽然长得一般,但这劲装打扮,还有眉宇间那股傲然之气,倒是也让其多了几分飒爽之美。

    至于这位姑娘刚刚的诘问,他自是明白的。当即,讪讪一笑,道:“只是误会。姑娘放心,我不会对这两只兔子怎么样的。”

    林姑娘听后,又冷冷盯了沈牧之一眼,而后扭身将那两只兔子又赶入了竹林中后,就离开了。

    玄诚一直看着她消失在竹林后,才收回来目光,神色怪异地看了沈牧之一眼。

    沈牧之苦笑:“师命难违。”

    玄诚倒是清楚沈牧之,只是心中不由好奇这沈牧之的师父,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安排一个女孩子跟沈牧之同住一个地方。

    这种操作,到底是沈牧之这位师父不拘小节呢,还是别有用心呢?

    沈牧之不知道玄诚已经想了那么深了,只觉得浑身尴尬,讪笑着招呼玄诚进了楼,去换了一身衣服后,才与玄诚对面对坐了下来,跟他讲了一下这位林姑娘。

    玄诚知道大剑门中有一位姑娘救过沈牧之的性命,此刻听沈牧之说完他跟这位林姑娘之间的瓜葛之后,笑道:“原来就是这位林姑娘救了你啊!”说着,他那目光在沈牧之脸上悄悄一转后,话锋一转,问:“不过,你那师父怎么会把你和这位林姑娘安排到一起的?”

    沈牧之脸上顿时尴尬起来,还有点发红。

    玄诚盯着他。

    沈牧之低下头,不敢看玄诚的目光,犹豫良久,才低声道:“我师父他……他……他想做媒!”

    “做媒?”玄诚一惊之后,不由得笑了起来,看着沈牧之,道:“你这找的什么师父!”

    沈牧之苦笑不已。

    “不过,这林姑娘看着挺不错。”玄诚笑了一阵后,忽又敛了笑意,认真说了一句。

    沈牧之不由得意外看了他一眼,见他眼中似乎并无其他之意后,点头道:“林姑娘确实不错。”

    “看来你师父是真疼你,竟然舍得把这么好的姑娘给你早早定下了。”玄诚说着又笑了起来。

    沈牧之瞪了他一眼,不满意于他的这种故意调侃。

    玄诚笑着摆手,道:“行,我不逗你了。不说这个,你刚说有事跟我说,什么事?”

    沈牧之其实有好多事要跟玄诚说,这会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先说哪件事,想了想后,先将明溪那件事与玄诚说了出来。

    玄诚听后,道:“这新帝还真是好手段。”

    这感慨,与当时何羡一般。

    沈牧之看着玄诚,问:“你觉得我该怎么做?要不要想办法把明溪送回去?”

    玄诚摇头:“新帝既然已经生出了不放心沈家的心思,就算你把你妹妹送回去了,他肯定还会想出其他的手段来的。而且,你妹妹留在门中,至少也在你眼皮子底下,新帝要的是放心,不是要把你沈家怎么样,所以你妹妹暂时不会有什么事的。至于以后……”玄诚说着,微微停了一下,而后接着说道:“这个世界,是以实力说话的。只要你实力强大了,就算他们捏着你妹妹又如何?捏着整个沈家又如何?且不说你会不会在乎,你在乎又如何?他们不敢怎么样的,相反,他们还会尽力地将沈家和你妹妹都保护好,免得万一惹怒了你,给他们带去灭顶之灾。懂我的意思吗?”

    沈牧之点了点头。

    “回头,你找个机会带你妹妹过来让我和何羡见见,看看她能不能修行。若是能修行,就给她找一个适合她的法门让她先修行着,这山中岁月枯燥,有点事情做做,就不至于太无聊。而且,她若是能有点修为,在这山中生存,也会更容易一些。”玄诚又说道。

    沈牧之一一点头,他说的,与何羡说得,基本差不多。看来,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了。

174 短住

    其实,沈牧之虽然才十三岁,可这大半年来,经历了那么多事后,心智的成熟,足以让他看清沈明溪的这桩事情背后新帝的算计和打算。只不过,事出突然,再加上他和沈家之间复杂的关系,以至于让他一时失了方寸,不知如何是好。

    这几天冷静下来后,他也早已意识到何羡之前的分析都很准确,今日再经玄诚这么一说,他便也定下了心思。

    不过,除开玄诚与何羡所说的之外,他还想给大哥去封信。

    之前离开金陵时,他心中有些东西始终放不下,所以没有跟大哥当面告别。这件事,一直梗在他心中,想起时,便会有些难受。

    而入山之后这段时间,他也想了许多。当初放不下的一些东西,虽然还是放不下,可终归也能清醒分明地看待那些事情。

    不管他身世如何,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大哥其实并未对不起他过。自小,最疼他的便是大哥。

    而沈牧业的事情,大哥心中的悲愤并不比他少,他最后做出那样的决定,必然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大哥与他不同。沈家是大哥必须要背负的东西,他疼他,或许还觉得愧疚于他,可沈家却也是他不能不考虑的。

    所以,留下沈牧业,只是无可奈何之下,最好的选择。

    这些天下来,他早就已经不怪他了。

    所以这封信,也该写了。

    想定之后,沈牧之又先后与玄诚说了扳指与空山心诀的事情。

    关于扳指,玄诚笑他是个傻子。

    沈牧之尴尬地挠着脑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玄诚也未多说,只让他安心收下这个扳指便好。不过,话头一转,又叮嘱他,日后若是有人跟他打探这扳指内空间多大,让他只说不到一个见方变好。

    这一点,沈牧之倒是明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嘛!

    其实,不用玄诚说,沈牧之也会如此做。当初跟周煜直说这扳指内的空间多大,也是因为他并不清楚这空间法器的珍贵,如今明白了之后,自然也会防备一二。

    沈牧之还将何羡送的那个玉佩也拿出来给玄诚看了看,玄诚并没有看出什么来,只说玉质不错,是块好玉。

    沈牧之依然觉得这玉佩未必那么简单,但玄诚看不出什么,他也只好作罢。

    而关于空山心诀,玄诚听后,倒是沉吟许久,才开口与沈牧之说道:“你如今既然已经是大剑门的弟子,又师承正阳峰峰主,若是再修行空山心诀,多少有些不合适。这正阳剑诀传承了上千年,前人经验充足,你修行起来,上有师父指点,旁有师兄辩证,会更容易一些。而且,这空山心诀并不是什么上乘心法,现在既有更好的选择,放弃也没什么可惜的。”

    玄诚说这番话时,嘴角挂着浅浅笑容,似乎云淡风轻,根本不在意。可沈牧之却在他的眼神中,读出了那么一丝丝的感伤。

    “你不用顾虑我。”玄诚忽然又说了一句,还抬手在沈牧之肩膀上拍了拍,道:“这空山心诀并不是多么珍贵的东西,当初给你,也不过是不想看着你去送死而已。如今一切都过去了,你既有更好的选择,就不该犹豫,更不要怕我多想而做出一些犯傻的决定,懂吗?”

    沈牧之犹豫着点了点头。

    玄诚看着他,眼神里掠过些许不易察

    觉地追忆,旋即笑着感慨道:“你啊,就是太傻了。”

    沈牧之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我很傻吗?”

    玄诚点头:“挺傻的,不过我见过比你更傻的。”

    沈牧之没问玄诚这比他更傻的是谁,讪讪笑着。

    忽而,玄诚想起一事,问:“之前那东西偷袭你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了一把飞剑,是你的吗?”

    沈牧之点头,旋即将玉剑的事情,毫不隐瞒地从头说了一遍。

    听到这玉剑是其母亲所留,而如今就在其体内后,玄诚如当初的何羡和赵正光一般,也露出了惊讶之色。眼神怪异地打量了一下沈牧之后,沉声道:“你母亲肯定不是一般人。”

    沈牧之苦笑了一下,道:“我也这么觉得。但除了这把玉剑之外,我没有任何有关我母亲的信息。我连她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放心。有这把玉剑就够了,只要你想弄清楚,早晚有一天会弄清楚的。”玄诚劝慰道。

    沈牧之却忽然怔愣了一下,他想弄清楚吗?

    他隐隐有种直觉,真相或许并不美好。

    或许,就这样让一切尘埋在多年之前会更好。

    沈牧之很快岔开了话题,玄诚见他不想在这个事情上多说,便也识趣地没有再问。没多久,何羡就来了。

    不过,他并不是来接玄诚去清凉峰的。

    之前他们遇上那个东西的事情,他刚才已经与赵正光汇报过了。鉴于那东西的危险程度,所以他需要立即带人下山寻找。

    同行的有周煜和白宇,还有于长老。

    这一去,估计要一两天时间,所以玄诚需要暂时先留在正阳峰上。

    玄诚没有意见,沈牧之更是没有意见。

    他一个人与林姑娘待在这小梅园中,虽然两人一天也未必会见上一面,但心中始终觉得尴尬,玄诚若是在这里陪他,正好能缓解一下这种尴尬。

    何羡很快就走了。

    沈牧之打算带着玄诚在峰上四处逛逛。

    正阳峰很大,沈牧之来这里待了也有半月时间了,还没逛完整过,今日正好趁着带玄诚四处逛逛的机会,他也好好熟悉一下整个正阳峰的环境。

    一路上,遇上了好些师兄,有些沈牧之能叫得出名字,有些只是脸熟并不能叫出名字。相互介绍时,有几人看沈牧之的眼神虽然掩饰得很好,但还是能感觉得到其中的那些许不太明显的嫉妒,还有讥讽。

    玄诚将这些一一都看在了眼中,不算意外,但还是忍不住心头微微多了一丝担忧。

    快天黑时,沈牧之带着玄诚去了那个山涧。两人在山涧旁的涯畔坐下,就着月光,聊着天,发着呆。

    直到月落树梢头,才离开了那处山涧,回到了小梅园中。

    后面那栋木楼中,烛光明亮。

    沈牧之路过湖亭时,忍不住往那瞧了一眼,那透着烛光的窗户上,隐约映着一个欣长身影。

    他苦笑了一下,便收回了目光。

    最近这林姑娘看他的目光,其中的厌恶是越来越明显了。

    也不知若是师父知晓了这事,心中会是怎样想……

    夜深,沈牧之一人独坐案前,对着一张信纸,手中之笔,迟迟难以落下。直至天明,这信纸上

    终归没写上几句话。

    虽已想定这封信该写,可到了写的时候,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终,也只能先搁下。

    ……

    清晨,沈牧之一如既往要去小灵剑阁。玄诚要同行,沈牧之也觉得该带他见见师父,便带着他一起去了。

    到了小灵剑阁,师父竟难得地没在阁内,坐在了门口的石桌上,似乎正在等着他。

    介绍了玄诚后,赵正光却径直将沈牧之给赶走了,留下了玄诚在那与他说话。

    沈牧之只好先回了小梅园等玄诚。

    玄诚与赵正光这一聊,便聊了一早上。沈牧之在小梅园等得都有些心急了,玄诚才终于回来了。

    一碰头,沈牧之就担忧问道:“我师父与你说了什么?”

    玄诚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后,道:“你应该也知道空山并不仅仅只是一座山,你师父跟我聊的,是空山的事情。”

    沈牧之闻言,哦了一声后,就不再多问。

    这空山乃是玄诚的秘密,他们是朋友,是朋友就更应该尊重彼此的秘密。

    沈牧之虽对玄诚毫无隐瞒,但这是他自己选择,并不是他要求玄诚对他也要毫无隐瞒的理由和借口。

    玄诚见他如此识趣,倒是心头感觉有些对不住,想了一下后,朝着沈牧之说道:“回头时机合适了,我会把空山的事情都说给你听的。”

    沈牧之笑了起来:“没事的,我这个人好奇心不太重。”

    玄诚闻言,心头松了松,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何羡这一去,便去了六天。

    这六天里,玄诚一直与沈牧之住在这小梅园中。有玄诚陪同的日子,对于沈牧之来说,自是比往常多了几分轻松愉快。

    不过,这种日子,总是短暂的。

    六天后的清晨,何羡先回来了。他一回来,便去了赵正光处。待了有半个时辰,而后才来了小梅园接走了玄诚。

    沈牧之送他们出来,在小梅园外,问何羡那东西是否找到了。

    何羡摇头,道:“目前还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之前那东西应该受了伤的。这几日可能躲起来了,所以于长老还有周煜他们还留在抚州那边,看看过几日会不会有新的线索出现。”

    “那日被我拦下的那个骑士,你可有调查过?”玄诚忽问。

    何羡点了点头:“此人倒是找到了一些线索,如果没错的话,应该是西面过来的一个散修。你那日说的那条黑犬,应该是一头狼妖。不过,此人那天被你拦下后,就直接去了大元那边,短时间内,可能不会再回金国这边了。”说着,何羡又笑了一下,道:“你们也不用担心,那东西只要还在金国境内,只要一出现,就肯定能找到。现在就看他能憋到什么时候了。”

    玄诚和沈牧之闻言,都点了点头。

    又聊了两句后,何羡就带着玄诚离开了。

    玄诚一走,他这日子便又恢复了往日清冷。

    好在,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这小梅园,他是早出晚归,每日早上去了小灵剑阁上完课后,便去山涧练拳练剑,到得月上梢头的时候,再回小梅园。

    这样一来,与林姑娘几乎就没机会碰上面了。

    如此也好,省得林姑娘看到他,心生厌恶。

175 三十鞭

    一晃,一个月时间过去了。

    沈牧之在赵正光不厌其烦的‘谆谆教导’之下,终于将整个正阳剑法都弄明白了,并记在了脑海里。

    不过,记住了,不代表就是会了。

    正阳剑法共分九层。

    沈牧之如今才摸到了第一层的‘边边’。

    对此,赵正光已经不止一次嫌弃他笨了。

    沈牧之内心受挫,却是越挫越勇,本来每日下午的时间,是三分之一用来练拳,三分之二用来练剑,现在拳也不练了,专门练剑,只希望早日迈入这正阳剑法的第一层,而不只是摸到‘边边’。

    对于这心诀一事,沈牧之思来想去后,却还是决定不换了。

    倒也不是他顾虑玄诚的心情,而是他发现他体内的玉剑,很是排斥正阳剑诀。

    玉剑与他之间的联系已经不可切割,若是强行剥离,只会让其心神大损。沈牧之如今才曲骨境,若是在这个时候将他与玉剑之间的联系隔断,心神大损之下,他可能这辈子都不能再修行了。

    所以说,命中注定,沈牧之与正阳剑诀无缘。

    对此,赵正光颇觉可惜,却也无可奈何。

    用他的话来说,如果没有正阳剑诀,沈牧之日后就算能把正阳剑法修炼到第九层,也发挥不出它应有的威力。

    为此,赵正光又去寻了几门剑法,打算让沈牧之都练练。

    既然不能‘一枝独秀’,那就想办法‘百花争艳’吧。

    于是,沈牧之又开始了被赵正光‘填鸭’式教学的摧残生活。

    玄诚大概是从何羡那边知道的这事,又半个月后的某天,沈牧之正被赵正光那填鸭式教学的手段给折磨得头昏脑涨的时候,玄诚来了,拿了两本书籍给他。

    一本是玄天剑诀。

    一本是幽冥剑诀。

    沈牧之一看这书上的名字,便知这两本剑诀肯定都是祁灵门的传承,连忙拒绝。

    玄诚却道:“这空山心诀其实是祁灵门的基础心法。当初我师兄将这本心法放在那个包裹里交给我,其实未尝不是想让我将这心法交予你。所以,严格来说,你其实早就算是我祁灵门的弟子。不过,祁灵门早在三百年前就已经没了,如今仅存的几个传入,也都是各自生活,再无联系,跟散修也无区别,自也没什么门户好讲究的。这两本剑诀,早在金陵的时候,我就打算要给你的。不过后来何羡说打算要代师收徒,我想着大剑门中传承的心法也不会差,就没给你。但没想到,事情竟是如此巧合。”说着,玄诚又笑了一笑:“这样也好,我也算是给祁灵门找了一个传人了。”说完,他又在沈牧之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颇有寄予厚望的意思。

    沈牧之看着那两本剑诀,心内犹豫。

    不接,似乎对不住玄诚的这番心意;可接了,却又觉得让玄诚付出太多。

    玄诚虽说是给祁灵门找个传人,可他也明白这不过是安慰他的一个借口。他如今已经是大剑门的弟子,又怎么算祁灵门的传人。

    正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赵正光却突然出现。扫了一眼沈牧之手中的那两本剑诀后,微微一笑,道:“收下吧。”

    沈牧之看向赵正光,惊讶之余,想说两句。可话还没开头,就被赵正光打断:“你放心,我不会让他白送你这两本剑诀的。你既是我赵正光的弟子,那就没有平白受人恩惠的道理。”

    玄诚听闻这话,皱了皱眉头,似有些不悦:“赵峰主,牧之是我朋友,我送他剑诀,那是我的事情,不用……”

    赵正光抬手示意玄诚不用多

    说,而后又认真与玄诚说道:“朋友归朋友,这剑诀一事,事关传承,不能随意。你祁灵门虽然如今已经不复存在,可你始终是祁灵门的人。牧之他不能修行正阳剑诀,这是遗憾,如今你能将祁灵门的传承剑诀送出,我作为他的师父,十分感激,所以,请允许我作为牧之的师父,对你做出感谢。”

    赵正光如此郑重而又诚恳,玄诚看了看他,脸上那点不悦之色一扫而尽,笑道:“既如此,那我就厚着脸皮接受了。”

    “如此甚好,玄诚道长跟我来吧。”赵正光说着,侧过身子。

    玄诚看了牧之一眼后,跟着赵正光走了。

    沈牧之拿着那两本的剑诀,看着两人的背影走远,手中沉甸甸的,心头也沉甸甸的。

    沈牧之不知玄诚与赵正光聊了多久,他走时,也没来跟沈牧之打招呼。

    沈牧之拿着那两本剑诀去了山涧,也不知为何,那正阳剑诀他也看过,但当时看时,总觉得很多地方都很是艰涩难懂,明明字都是认识的,可组合在一起就怎么都明白不了这意思了。可眼前这两本剑诀,沈牧之却像是许久之前就看过一般,目光所及之处,仿佛一切早已都在他的脑海中,竟是能立马理解并且清晰无比。

    两本书中,都附有相应的剑法。

    玄天剑法,剑势缥缈却又大气磅礴。

    而幽冥剑法,剑势偏阴,却也不柔,反倒相当地凌厉。

    这两本剑法,配合他那两把剑,一阳一阴,竟是正好。

    可见,玄诚之所以会送这两本剑诀,也不是随手为之,而是经过深思熟虑,根据他的情况,做出的决定。

    沈牧之越熟悉这两本剑诀和剑法之后,越是深知这一点,对玄诚,也就愈发的感激。

    一个何羡,一个玄诚,有友如此,此生无憾了。

    又是一月时间。

    玄天剑诀和幽冥剑诀都已正式开始修行,这两本剑诀,像是为他量身打造一般,相辅相成,进展神速,虽未能让他成功破境,但身体再一次得到了淬炼,体内的灵力也更凝实了一些。

    他体内的玉剑之前时不时地就会与他切断联系,经过这一月时间后,这情况倒是没再出现了,如今虽然境界未有提升,但它能离开丹田出现体外的时间,倒是延长了不少,这应该跟他体内灵力凝实了不少有关系。

    一眨眼,便已入了夏。

    这大剑门中,因为山门大阵的关系,也因为位居镜湖之中,倒也没什么暑意。山风来时,依然十分清爽怡人。

    他与林姑娘同居在这小梅园中,也一直相安无事。虽然偶尔碰到时,林姑娘看他的目光并无比之前好多少,但沈牧之的心态,早已是十分地平和了,起码他已经能够面不改色地与林姑娘微笑点头致意,而不再是之前那般尴尬。

    如此,也是进步。

    这一日,那封他写了三个月的信,终于写完了。

    趁着玄诚来正阳峰看他的时候,他便交给了玄诚,让其帮忙找何羡,托他帮忙找人送回沈家去交给大哥。

    玄诚接过后,将其收了起来。

    而后,他突然与沈牧之说道:“我最近听到了一些你妹妹的事情。”

    沈牧之闻言,不由得愣了一下。

    这几月时间,他一直忙着修行,再加上,他这心中始终还是有点别扭,这妹妹一事便被他有些刻意地抛到了脑后。此刻听沈牧之突然提起,他不由得怔了一下,才问道:“她怎么了?”

    玄诚看了他一眼,不答反又问道:“那个景和被谁收了弟子,你知道吗?”

    沈牧之想了想,道:“掌门?”

    玄诚脸上掠过一丝意外,旋即摇头,道:“不是。是玉和峰的峰主,林芳菲。”

    沈牧之一听是此人,不由得微微皱了下眉头。

    来门中这几个月来,虽然他除了修行之外,其他事情都不怎么关系,可多少也知道了一些事情。

    这门中若说谁最讨厌林姑娘,那一定是这个林芳菲了。

    而且,偶尔听师兄他们提及这位林峰主,言语之中,似乎都不是太喜欢这位林峰主。想来,这位林峰主为人或许并不怎么样。

    不过,景和是个女孩子,这玉和峰都是女孩子,她会拜林芳菲为师,倒也不算太奇怪。

    只是,既是说他妹妹的事情,为何玄诚要提到这位林芳菲呢?

    沈牧之皱着眉头看向玄诚,问:“我妹妹的事情跟这位林峰主有关?”

    玄诚沉吟了一下,道:“也算是有关。我听说,这位景和公主不知怎么回事,似乎是惹恼了她这位师父。这位林峰主似乎是脾气不太好,一怒之下,就罚了这位公主。你妹妹是其剑侍,代主受罚,这惩罚就都落在了她头上。”

    沈牧之一听这话,眉头顿时拧在了一起:“什么惩罚?”

    “洗衣服。”玄诚看了看,微微沉声,道。

    “洗衣服?”沈牧之不由讶异。

    “整个峰上女弟子的衣,洗一个月。”玄诚又道了一句。

    这下沈牧之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一开始他以为只是几个人的衣服,虽说他那妹妹从小锦衣玉食,未必会做这种事,但她既然跟着景和以剑侍的身份进来了,那类似的事情也是她必须经历和承受的。他不可能事事都去照顾她,一是他也没这个精力和能力,二是若是事事护着,也不是真的为她好。

    可,一个峰上,至少也有七八十的弟子,玉和峰上女弟子不少,不比正阳峰少,估计有上百个。这么多人的衣服,以她那体格,洗一天都洗不完,更别说坚持一个月时间。

    这时,玄诚又说了一句:“第一天任务完不成,受五鞭子。第二日若是再完不成,再加五鞭。以此类推。”

    沈牧之闻言,心头一颤,脸色顿白,慌忙问玄诚:“那她今日是第几天了?”

    玄诚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你快说啊!”沈牧之一把抓住玄诚的胳膊,满是焦急。

    玄诚抬手伸出了四根手指。

    沈牧之一看那四根手指,只觉得脑袋中轰地一声,怒气汹涌而出,顿时让他红了眼睛。

    “你去哪?”玄诚看到沈牧之起身便走,慌忙跟上。

    沈牧之抿着嘴,闷声不语,只管大步往前走。

    玄诚忽然有些后悔跟沈牧之说了这事。他该听何羡的,这事先瞒着沈牧之,等何羡处理好了再说。

    “牧之,你先听我说。”玄诚一把拉住沈牧之,担心他一怒之下冲动行事,慌忙劝道:“此事,何羡已经知道了,他会想办法处理好的。你放心,你妹妹暂时还没事,就是受了些皮肉之苦。”

    沈牧之转头盯住玄诚,咬牙道:“三十鞭子!她已经被打了三十鞭子!她才九岁,从小就身体不好,她怎么受得住!”说罢,甩手挣脱玄诚的手,又快步往前走。

    “你等等我!你要去哪!”玄诚愣了愣后,快步跟上。

    沈牧之隐忍着满腔怒火,深吸了一口气,道:“你放心,我不会冲动,我去找我师父。”

    玄诚闻言,微微松了口气,也不再多言,只是陪着他一同往小灵剑阁快步赶去。

176 是她啊

    赵正光并未在小灵剑阁。

    扑了空的沈牧之,心中怒火与焦灼不断地堆积,好不容易保持着的理智,渐渐的有些维持不住了。

    不过他也清楚,此事他要面对的不是一个景和,而是玉和峰的峰主林芳菲。他若是没有个计划,贸贸然地闯过去,到时候说不得自己都要吃苦头。

    一连深吸了好几口气,他才勉强将心头的那些怒火和焦灼都一一压住,略微思索了一下后,他看向玄诚,恳求道:“带我去玉和峰。”

    玄诚犹豫,道:“要不这样,我们先去清凉峰,找何羡商量一下?”

    沈牧之摇头:“何羡哥去了,未必好办事。你带我过去,到时候我只当不知道这件事,就说想见见自己妹妹,然后再想办法带她来这边养伤。”

    玄诚看着他,犹豫了一下后,点头应了下来。

    二人迅速动身,湖绿剑光掠过高空,很快就到了玉和峰脚下。

    沈牧之让玄诚在原地等他,他自己一人往玉和峰上走去。

    没走多远,就被一个女师姐给拦下了。

    “你是何人?”女师姐一袭天蓝色纱裙,面容靓丽,略有警惕的目光在沈牧之身上一扫后,大概是察觉到了沈牧之才曲骨境,顿时眼中警惕之色少了不少。

    沈牧之努力压着心中焦灼,躬身行礼后,道:“回师姐,在下沈牧之,来找景和公主。”

    沈牧之这个名字,在这段时间,早已‘闻名’整个大剑门。女师姐一听这名字,看向沈牧之的眼神,顿时就不一样了,淡淡讥讽弥漫眼底,不加掩饰。

    “景和公主?”女师姐脸上多了几分冷然:“你说的可是那唐元雪?”

    沈牧之一愣,旋即点头:“正是。”

    “她被关了禁闭,不能见你。你走吧。”女师姐说完,就欲离开。

    沈牧之心中一急,慌忙又追问道:“那明溪呢?”

    “明溪?”女师姐眉头微皱,“没听过这个名字。”说着,脸上已经多了几分不耐烦。

    “就是景……唐元雪的剑侍。”沈牧之赶紧解释了一句。

    女师姐一听,倒是多看了沈牧之一眼:“你说她啊……”女师姐目光在沈牧之脸上逡巡,带着明显的试探,紧接着,又是一句:“她现在也不方便见人,你走吧。”说完,转身就走。

    沈牧之见状,慌忙上前拦住,躬身作揖:“我找她有要紧事,恳请师姐帮个忙。”

    女师姐皱了眉头,不善道:“我说了她不方便就是不方便,你若再纠缠,就休怪我不客气了!”说罢,一甩手,一股大力凭空出现,直接将沈牧之推到了一旁。

    沈牧之踉跄了两下,才站稳身形,而那女师姐已经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山道上。

    女师姐刚走,玄诚就赶了过来。他刚才一直在不远处留意着这边的动静。

    “怎么样?没事吧?”玄诚关切问道。

    沈牧之摇摇头。

    “先去找何羡吧。你放心,你妹妹不会有什么事的。”玄诚低声劝道。

    沈牧之没有接话,只是脸色很难看。

    理智虽然告诉他,林芳菲应该不至于会真的弄死明溪,但从情感上,沈牧之却丝

    毫不敢去相信这一点,因为生命不能冒险,也不能赌。赌输了,人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

    刚才女师姐先是说景和被关了禁闭,又说明溪不方便见人,他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说玉和峰早有预料他会过来寻人,所以特意吩咐了不让他见人。

    “听我的吧,先跟我回清凉峰。”玄诚见沈牧之一直不吭声,又劝道。

    沈牧之回头顺着这蜿蜒山道往上看去,心头恨意汹涌。

    “不能硬闯。否则这事,我们有理也变没理了。”玄诚似乎是看出了沈牧之的想法,忙低声提醒道。

    沈牧之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滔天恨意后,朝玄诚点了点头。

    玄诚见状,大松了一口气,接着,赶紧带着沈牧之离开了这里。

    玉和峰,秋露苑。

    之前碰上沈牧之的女师姐在秋露苑的门外刚站定,门内便有人开了门。

    “华师姐,你怎么过来了?”门内的女子瞧见外面的人后,微微讶异。

    华师姐一边抬腿往里面走,一边说道:“跟你打听点事。”

    女子等着华师姐进门后,伸手将院门带上,然后跟在女师姐身旁,一边往里走,一边问:“师姐想问什么事?”

    不大的院子中,收拾得很是精致。左侧长着一棵玉兰,如今盛夏,玉兰花早已谢完,只剩下葱葱绿叶,随风微微摇摆。

    树荫下,搭着一个木制平台,台上有矮几,有软垫。矮几上,有棋盘和精巧玉罐,也有别致茶具。

    两人上了木台,隔着矮几在软垫上坐下。

    女子伸手执了茶壶,给华师姐倒了一杯后,抬眸,盈盈看向她。

    “正阳峰的那个沈牧之,你可知晓?”华师姐沉吟了一下后,开口问道。

    女子一愣,旋即讶异答道:“倒是听说过。师姐问他作甚?”

    华师姐便将之前在峰下碰上沈牧之的事情跟她说了一遍。

    女子听后,想了一想,道:“之前似乎是听说过,元雪师妹身边那个侍女,似乎与沈牧之有些关系。不过,具体什么关系,倒是不清楚。”

    华师姐闻言,柳眉微蹙,细一沉吟后,问:“那个丫头还活着吗?”

    “师姐为何这么问?”女子也蹙了眉头,疑惑问道。

    华师姐不由惊讶:“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女子更是疑惑。

    华师姐一见她是真不知道,便将前几日发生的事情跟她说了一遍。女子听后,脸色难看:“那个侍女,好像还不到十岁吧?”

    华师姐想了想,道:“看着年纪应该不大。”

    “那能受得了三十鞭子?”女子那一双盈盈美目之中,盛满了不忍:“师父怎么能……”话到一半,忽地停住了。略一沉吟后,女子朝着华师姐说道:“我去看看。”

    华师姐却是一把拉住她:“我劝你还是别去,你师父的脾气你也知道,你这时候过去,万一被她知道了,搞不好会迁怒于你。”

    “可那还是个孩子啊!那身子能受得住三十鞭子?万一真有个什么长短,可怎么是好?”女子急道。

    华师姐虽眼中也有些不忍,可终究还是劝道:“

    左右不过是个侍女,真要有个什么,也是她唐元雪的事情。你还是不要管了,免得回头被连累。你可别忘了,接下去马上要东岛行了,万一你师父一生气摘了你的名额,那损失可就大了。”

    被华师姐这么一劝,女子也犹豫起来。

    “我本以为你知道这件事呢,早知道你不知道,就不来找你了。”说着,华师姐叹了一声,而后茶也没喝,就告辞离去了。

    女子送走华师姐后,一人独坐在玉兰树下,想着刚才华师姐说的事情。许久之后,她猛地起身,进屋呆了一会后,又匆匆出去了。

    清凉峰上,桃花林内。

    何羡一见到沈牧之,就知道他为何事而来,不等他开口,就率先说道:“你妹妹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今早我已经让人去打听过了,受了点伤,但问题不大。药我也已经送去了,养几日就没事了。”

    “我们刚去了玉和峰。”玄诚抢在沈牧之前头,与何羡低声说了一句。

    何羡眉头一皱,看了玄诚一眼后,问沈牧之:“没见着人?”

    沈牧之沉默着点头。

    何羡暗叹了一声,想想今早听到的消息,这不让见人倒确实是那位会做出来的事情。稍一忖度后,何羡与沈牧之说道:“这样吧,让玄诚先送你回去,你妹妹那边,我会留意的。若是真有什么,我会亲自去把她接出来送正阳峰去的。”

    何羡都亲口跟他这么承诺了,沈牧之又还能说些什么。而且,若靠他自己,想要去玉和峰将妹妹接出来,根本不可能,所以他也只能先听何羡安排。

    于是,在山中转了一圈后,沈牧之又被玄诚送回了正阳峰。

    玄诚将他送到后,没多待,宽慰了他几句后,就匆匆离开了。

    回到桃花林中,何羡正蹲在药圃旁侍弄药圃里的那些药草。玄诚走到他旁边,拿过一旁的药锄帮忙。一边动作,一边问道:“你真打算强行去玉和峰把人接出来?”

    何羡叹了一声,道:“那孩子伤得挺重的。要是不想办法把人接出来,估计撑不过三天。”

    “这么严重?”玄诚惊得停了手中动作,转头看向何羡,不敢置信地问道:“玉和峰那些女的,真下手这么狠?”

    何羡苦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玄诚看到,心中微微沉了沉。略一沉吟后,沉声道:“你给我弄份玉和峰的地图,然后标出牧之她妹妹住的地方,我去把人带出来。”

    何羡也停了手中动作,惊讶地看了一眼玄诚,旋即摇头道:“你帮忙去稳住牧之,他那性格,估计不会就这么坐着等的。玉和峰那边,我已经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玄诚问。

    何羡似有些迟疑,抿着嘴沉默了少倾,才说道:“玉和峰上有位师叔与我师父早年交情不错,我小时候她还经常带我出山去玩。我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去看过她了,这次正好顺道去看望看望她。”说着,他一转头,又继续侍弄面前那些药草了。

    玄诚看着他,眼神中却多了一丝怪异。

    听刚才何羡说话的语气,玉和峰这位师叔与何羡的师父之间的关系,应该不只是不错吧?

    当然,他玄诚不是八卦的人。

177 师兄稍等

    正如何羡所料,沈牧之并不是那种喜欢坐等着的人。

    虽然何羡已经承诺,若是明溪真有事,他一定会带她出来,可沈牧之想到她已经受了三十鞭子,便怎么也坐不住。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关心这个从小就没见过几面的妹妹。

    总之,他就是放不下心,就是要亲眼看了,才能放心。

    于是,回到正阳峰没多久,他便又去了一趟小灵剑阁,依然未见到赵正光。于是,他转身就去了周煜处。

    几句试探过后,沈牧之发现周煜对他妹妹之事并不知晓。

    想了一下自己的计划后,沈牧之没有对周煜直言,而是借口说想妹妹了,想去看看妹妹,所以问他要一张玉和峰上的地图,免得到时候走错了路,冒犯了峰上的那些师姐们。

    周煜听后,总觉得这事有些奇怪,但一下子也说不上哪里奇怪,想了想后,朝沈牧之说道:“这玉和峰上都是女弟子,所以其他几峰的弟子,未得允许,是不能擅自上山的。你要想去看你妹妹,光有地图也是不行的。”

    沈牧之强忍着心头那些汹涌情绪,努力在嘴角挤出一丝无害笑容,道:“这一点我知道的。师兄放心,我不会乱来,自是会先征得允许才上山的。我只不过是担心到时候走错路,有张地图先熟悉一下,有备无患。”

    “这样啊,你想得也是周到。”周煜也未多想,说着便让沈牧之先坐着等一下,他则起身去了书房,不多时,便拿了一张地图过来,递给沈牧之后,道:”这是多年前的一张大概地图,并不准确,只标注了一些重要位置。上面凡是标红的地方,切记不能过去。”

    沈牧之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对了,你和谁一道过去?”周煜忽又问道。

    沈牧之笑着回答:“玄诚陪我一道过去。他还没见过我妹妹,说想要见见。”

    “行,那我就不送你过去了。”周煜笑道。

    “那师兄忙,师弟先走了。”沈牧之说着,收了地图,就起身告辞。

    周煜送他到门口,见他走后,就又匆匆地去忙他自己的事情去了。

    今日师父不在,他这手头的事情,多得都快让他抓狂了。

    周煜觉得自己这日子是真难,师父在的时候,时不时要挨师父训,日子不好过。师父不在吧,倒是不用担心挨师父训了,可是峰上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得跟着操心,生怕师父回来后觉得不满意,他又得挨训,所以这日子还是轻松不了,真是太难了……

    周煜这边正忙着的时候,沈牧之却已经悄悄离开了正阳峰。顺着山间一道,一路往玉和峰的方向狂奔。

    玉和峰离正阳峰不近,以他的脚程,就算全力赶路,估计也得花上半个多时辰。所以,沈牧之从当时那些长老师兄送的那些东西里找了一下,找到了几张风行符,贴了一张在自己身上。

    有风行符相助,原本半个时辰左右的路程,一盏茶时间多点就到了。

    沈牧之没敢从前面正路上山。之前他和玄诚过来,没走两步就碰上了那女师姐,估摸着那条山道上,一直是有人盯着的。

    所以,他从另一侧的荒林中,摸上了山。

    周煜给的地图,确实只有个

    大概。

    除了一些重要位置,做了明确标记之外,其他都很随意。因此,沈牧之这趟上山寻人,除了小心之外,还需要运气。

    路上,他将何羡送的那块玉佩挂在了腰间,虽然他不知道这玉佩到底真的只是普通玉佩还是内有妙用,但暂且当它是块宝贝吧,或许到时候能在危急时刻给他一个惊喜。另外,又拿了两个护身玉符捏在了手中,随时准备捏碎。

    只是,沈牧之还是没想到,既然这玉和峰不允许其他几峰弟子随意上山,又怎么会毫无防备。

    所以,他刚入山没多久,玉和峰上便已有人察觉到了。

    “玉致。”屋中老妪忽然喊了一声。门外候着的女子闻声,立即推门进屋。

    “师父。”

    “东侧,去瞧瞧,是哪个不听话的。”老妪眼都未睁,淡淡吩咐道。

    门口女子躬身应下后,转身离去。

    屋内,烟气缭绕,老妪盘腿坐在屋中央,身周摆放着九只黄铜香炉。香炉上,雕刻有各种鱼虫鸟兽的花纹,栩栩如生。香炉中,或白,或黄,或红,三色烟气袅袅而出,缭绕在老妪身周,随着她的呼吸,慢慢吞吐着。

    这时,玉和峰脚下,又来了一个人。

    正是何羡。

    一袭缎面白袍,玉树临风。

    之前拦住沈牧之的华师姐又出现了。瞧见了何羡后,眼睛不由一亮,脸上顿时浮现笑容,纤步上前,美眸轻眨:“何师兄今日怎么有空光临我们玉和峰了?”

    何羡微微躬身见礼,笑答:“华师妹近来可好?”

    “谢师兄惦念,师妹很好。”华师姐一边说,一边屈膝还礼。

    何羡笑了笑,道:“我来看看虞师叔,还得麻烦师妹帮忙通报一声。”

    华师姐闻言,捂嘴娇笑一声,道:“看师兄说得,这又不是什么辛苦事。那师兄稍等,我去去就来。”

    何羡点头。

    华师姐果真是去去就来,才不过片刻功夫,她就回来了,招呼了一声后,便引着何羡往峰上走。

    何羡本是打算直奔虞师叔住处,奈何这位华师妹热情,拉着他聊个不停。

    这一路聊到虞师叔住处附近,这位华师妹才终于恋恋不舍地与何羡摆了摆手,转身又回去守山道去了。

    何羡转过身后,微微松了口气,而后朝着不远处的虞师叔住处走去。

    偌大的院子里,除了一栋木屋,和一棵不知活了多少岁月的老桃树之外,别无他物,甚至地上连棵草都没有。

    何羡走到院中,那老桃树前,抬头看向那棵再也不挂果也不再开花的老桃树,无数回忆涌上心头,心内顿时间百感交集。

    “在外面傻站着做什么?”一道苍老的声音忽然在院中响起,将何羡的心神从老桃树上收了回来。

    何羡理了理身上衣衫,往木屋走去。

    屋门开着,一到门口,便能看到那个端坐屋内中央的身影。身旁那些铜炉,烟气已散,只剩下丝丝缕缕还在缭绕。

    何羡在门口行了一礼后,才迈步进去。

    老妪睁开眼,看着他走到跟前,跪坐下来后,满是褶皱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几年不见,长得愈发俊了。”

    “是侄儿不孝,

    应该常来看望的。”何羡低着头。

    老妪摆摆手,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怨,不来看我,我也理解。说吧,今日为何事而来?”

    何羡没接话,只是伸手将准备的东西拿了出来,放到了老妪跟前。

    老妪看了一眼,神色微微变了变。

    “这是哪里寻来的?”

    何羡回答:“几年前侄儿就让人去寻了,一个月前才终于寻到了一样。前两日侄儿出去,就顺便去取了回来。”

    老妪抬眼看了他一眼,眼中掠过许多感慨,沉默了一会后,道:“你有心了。不过,这东西,对我已经无用了。”

    何羡惊讶抬头:“怎么会?您……”

    老妪笑了一下,道:“你不必惊讶。人都有这么一遭的,不过就是早点晚点。就是有件事,一直放心不下。”

    “什么事?”何羡皱眉。

    老妪看着他,忽然伸出手,探身落在他脸上。

    “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真好。”老妪说完,忽然又问:“你这趟亲自过来,肯定是有事。说吧!”

    何羡闻言,看了老妪一眼,敛起眼中刚才一时没控制住流露出来的感伤,平静说道:“前段时间林师叔新收的那位弟子身边有个侍女,您知道吗?”

    老妪微微讶异:“倒是听说过。怎么?你是为了这侍女而来?”

    何羡也不否认:“算是。她是赵师叔弟子沈牧之的妹妹,受他之托,我要带他妹妹去正阳峰住几日。”

    “沈牧之?”老妪皱眉:“那侍女竟是赵正光那个新弟子的妹妹?”

    何羡点头,问:“这事,林师叔没跟您说吗?”

    老妪哼了一声:“她怎么可能会跟老身说这些!”

    何羡闻言,想了一下后,又道:“林师叔把人打伤了,伤得不轻。若是再留在这里,恐怕熬不过三日。所以,侄儿今天来,必须把人接走。不然人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您也清楚赵师叔的脾气,到时候这事恐怕是不好解决的。”

    老妪闻言,略略惊讶地看了看何羡,道:“我听闻,赵正光很疼那个沈牧之,可是真假?”

    何羡回答:“小梅园都给他住了,还把杀生剑也给了他,您说呢?”

    老妪听完,微微一愣后,忽而一笑:“倒是让老身有些好奇了,那小子到底是怎么个三头六臂,竟能让赵正光那混小子这么看重?”

    “回头有机会,我带他过来给您见见。”何羡笑道。

    老妪却又笑容微敛:“你好像也挺喜欢这个沈牧之?”

    何羡想了一下,道:“其实更应该说心疼。这孩子,挺不容易的。”

    “他很幸运。”老妪看着他,轻轻说道。

    何羡笑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道不小的动静,忽然在峰上炸响。

    老妪神色一变,身子一动,便已起了身,出现在了屋外,抬头朝着东面看去。何羡紧跟其后,问:“怎么了?”

    老妪回答:“你来之前,东侧有人闯入。”说着,东面又是轰地一声闷响传来,无数惊鸟盘旋在那一片,惶恐惊叫。

    “你在这等等,我去看一眼。”老妪放心不下,抬脚便走。

    何羡犹豫了一下后,跟了上去。

178 男人

    东侧半山腰的位置。

    那片竹林,已经被毁了大半。

    沈牧之浑身是血,拖着一个同样受了伤的女弟子,仓惶离开了此地,躲入了另一边的山林中。

    女弟子手脚被缚,又受了重伤,体内灵力被震得七零八散,这会儿别说挣扎了,就连说话都很是吃力。她瞪着这个挟持着她的少年,目眦欲裂,恨恨大喊:“你放开我!”

    “再不闭嘴,我就把你的嘴塞上!”沈牧之沉着脸,低声呵斥道。

    女弟子被这么一吓,原本满是愤怒憎恨的眼眸中,顿时多了几分惊恐,尤其是看到沈牧之似乎真的打算堵上她的嘴,顿时闭紧了嘴巴,不再说话。

    沈牧之见状,便将手中刚撕下来的衣角塞到了怀中,拖起她,又拿出一张风行符贴在了身上后,迅速往远处逃去。

    他本是没想过要伤人的,可是这个女弟子一出现就动手,招招奔他要害,完全一副要他性命的样子,他无可奈何之下,捏碎了两个护身玉符,然后事情就这么一不小心发展到了这个程度。

    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退路。

    他必须得一鼓作气将妹妹带出去才行,否则这一架就白打了。

    正阳峰上,玄诚在何羡去玉和峰的时候,就来了此处,不过小梅园和山涧都找了,都没找到沈牧之,心中顿感不妙,于是又去找了周煜。一问周煜,听得沈牧之刚才跟他要了玉和峰的地图说是要去看看妹妹,玄诚心中就猛地咯噔了一下,脸色顿时变了,低喊一声不好后,转身就走。

    周煜不明所以,看着玄诚离开,好半响才终于反应过来,一拍大腿:“完蛋了,师弟不会是打算偷偷上玉和峰吧?”想到此处,周煜也坐不住了,赶紧去找了于长老,然后与他二人匆匆赶往玉和峰。

    玄诚刚到玉和峰附近,还未落下身形,就听到了那声不小的动静。看着东侧山间无数飞鸟被惊起,仓皇无比地徘徊在空中,不敢落下,心中顿时重重地咯噔了一下。

    于是,剑尖微拧,就朝着玉和峰东侧飞去。不过,刚到玉和峰界,就有一道剑光朝着他飞了过来,拦在了他跟前。

    “什么人?”来人并非之前那个华师姐。女弟子面无表情,一边问,一边打量着玄诚,见他是个道士打扮,顿时皱了眉头。

    “我找何羡。”玄诚急急忙忙地说道。

    “何羡?”女弟子一愣,旋即很快意识到玄诚口中的何羡是谁,于是皱眉说道:“何师兄在清凉峰,你来我们玉和峰找什么!”说着,就挥手赶人:“快走!”

    “他在玉和峰,他刚来的。”玄诚心急如焚,恨不得强闯。

    女弟子闻言,皱了皱眉头,又打量了一下玄诚后,才道:“那你先下去,在山道口子上等等,我去问问。”说完,盯着玄诚,等着他下去。

    玄诚见她这般,更加着急,却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添乱,于是吸了口气,压下焦急,落了下去。

    女弟子也跟着落了下来,看他收起飞剑后,盯着他,冷声叮嘱:“你

    在这等着,我回来之前,不能擅自上去,否则的话,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我知道。您快去。”玄诚压下心头涌上的火气,忙点头应下。

    女子又盯了他一眼后,才终于转身离去。

    玄诚在原地打着转,等着消息。片刻过去,还是未见那女子回来,心急如焚的玄诚忍不住了,略一思忖后,御剑升空,然后鼓动体内灵力,张口大喊道:“何羡!出来!”

    声若雷音,轰轰滚过玉和峰上空,整峰震动。甚至,旁边九华峰和仙来峰都听到了声音。

    何羡很快出现在玄诚面前。

    “怎么了?”何羡皱眉问道。

    “牧之……”玄诚喘了口气,“在玉和峰上!”说着,又指了一下东侧,那边天空之中盘旋的那些飞鸟,还未落下,还在惊叫。

    “如果没猜错的话,刚才那动静,就是牧之弄出来的。”玄诚话刚说完,何羡扭身就往东侧飞去。玄诚犹豫了一下后,跟了过去。

    这回倒是没人再拦。

    这边两人刚走,周煜和于新也到了。两人先前都听到了玄诚那道吼声。周煜脸色难看至极,在峰脚落下身形下,跳着脚,丧着脸,道:“完了,师弟肯定是出事了!”

    于新瞪了他一眼:“先上去看了再说。”说着,便领着周煜往山上走。

    茂密山林中,沈牧之已经不知东南西北,迷失了方向。

    被他夹在胳膊下的女弟子,脸色苍白,额上冷汗密布,已经快要晕过去了。

    一张风行符已经用完,他停下了身形,看了看女子的情况后,心有不忍,于是在扳指中找了一会,寻了一瓶治疗内伤的药出来,取了一颗塞到了女子口中。

    “你给我吃了什么!”女子回神,惊恐无比,尖声问道。

    “毒药!”沈牧之气她之前不问青红皂白就动手且招招要人性命,又气她觉得自己会对她下毒,于是故意恶狠狠地说道。

    女子闻言,愈发惊恐,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眼睛往上一翻,竟是晕了过去。

    沈牧之始料不及,见状不由得愣了一下。想到待会还得靠她指路找到妹妹,于是,将其放到树下坐好后,一咬牙,抬手在女子人中上用力掐了两下,将其弄醒了。

    女子怒斥:“要杀要剐,你痛快点!使这种阴险手段,算什么男人!”

    沈牧之深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别和一女子一般见识,耐着性子,说道:“我不想杀你,先前若不是你不依不饶地对我出手,我不会……”

    “什么叫我不依不饶,是你偷偷闯到我玉和峰来的!”女子怒声驳斥。

    沈牧之不由得一滞,这么一听,这事确实是他无理在先。不过,此时也不是论理的时候,事已至此,说这些也已没什么意思。

    “我是来找我妹妹的。她叫沈明溪,是唐元雪的侍女,你只要带我去找她,我就放了你。”沈牧之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

    “沈明溪?”女子愣了一下,“唐元雪的侍女?”一阵茫然之后,

    忽然眼睛一亮:“你是说那个青女?”

    “青女?”这下沈牧之愣住了,“她是谁?”

    “唐元雪的侍女啊!”女子皱着眉头回答。

    沈牧之皱着眉头怔了怔后,忽然意识到,大概是景和给明溪换了名字。她到底想干什么!沈牧之在心底怒斥了一声后,忙又朝着眼前女子说道:“带我去找这个青女。”

    女子却在这时,呵呵冷笑起来,笑了一阵后,盯着沈牧之呸了一声,道:“你休想!”

    沈牧之心中又急又气,但对一个女子,已经伤了她这么重了,再出手伤她,着实也是良心不安。

    但若她不肯配合,他今日就很难找得到明溪了,刚才那两声动静不小,这会儿肯定已经满山都是找他的人了。

    一阵沉思过后,沈牧之看了一眼女子,暗道了一声对不住后,突然伸手就去扯女子身前的衣服。

    女子顿时惊惶,一边拼命扭动身子,一边尖叫:“你要干什么!”

    沈牧之尽量做出凶恶之态,沉声道:“你刚不是骂我不是男人嘛,那我就证明一下给你看看,我到底是不是男人!”

    “不要!”女子惊惶无比,那一双明亮的眼睛中,顿时间就盛满了泪水。

    沈牧之看了一眼,便迅速低下了头,他不敢看,多看一眼,内心便多一分良心谴责。

    “那你带我去找青女。”沈牧之停了手,但手指依旧抓着她胸前的衣襟。

    其实,刚才他动作看似不小,但那衣襟却丝毫都未扯开。

    他只是想吓吓她而已,又不是真的要毁她清白。

    女子受了这等惊吓,忙不迭地就点了头:“我答应你,我带你去找她。”

    沈牧之松了口气。收了手,然后又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指路。”沈牧之说着,又将女子拎起,夹在了腋下。

    女子很轻,那纤瘦的身体,在他的胳膊中,瑟瑟发抖。

    “那边。”女子低声说道,声音中还带着些许哭腔。

    沈牧之忍住心中自责,不去看她,不去听那带着哭腔的声音,顺着她指的方向,快步走去。

    不多时,他们便已经出了密林。沈牧之拿出地图辨别了一下位置,发现他们已经快到地图上标注的弟子居所的位置了。

    沈牧之低头看了一眼情绪已经稍稍平定下来的女子,犹豫了一下后,故作冷厉地说道:“你最好不要搞什么小动作,老老实实地带我去找青女。否则……”说着,他轻轻哼了一声:“你别忘了,你刚才吃的那颗毒药。那毒药,名为七日断肠,是用我的血炼制的,除了我之外,无人可解。你若是敢耍诈,到时候毒发,可没人能救你!”

    胳膊下的女子听到这话,纤瘦的身子猛地颤了一下。

    “哪边?”沈牧之感受到后,心头又多了一分歉疚,但还是忍着,装作凶恶的样子,冷声喝问道。

    “她住的地方在后面,你得绕过这里。”女子低声说道,声音中带着几分虚弱,还有许多委屈。

179 运气

    玉和峰东侧那片竹林中,此时已经来了好几个人。

    何羡在老妪旁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后,与其走到了一旁僻静处。

    “你刚说你知道是谁闯入了玉和峰?”老妪看着何羡,皱眉问道。

    何羡点头,而后叹了一声,道:“正是我之前与你说的沈牧之。”

    “什么?”老妪惊讶了一下,旋即想到之前在屋中何羡跟他说的话,老妪神色一变,沉声道:“他是为了那个侍女来的?”

    何羡点头:“这事也是我不好,我没跟他说我会很快把人接出去。他已经知道他妹妹受伤很严重,之前来过一次想见人,被拦下了,然后就……”何羡没再说下去,看着老妪,叹了一声后,又道:“这事,我一定会给师叔一个交代,只希望师叔到时候能拦着点林师叔,尽量不要伤了牧之。不然,我怕到时候赵师叔回来知道此事,恐怕是不能善了了!”

    老妪闻言,却是哼了一声,道:“他的弟子强闯玉和峰还有理了?”

    “可是,林师叔明知明溪是牧之的妹妹,却还故意下狠手,这事到底谁没理,可不好说。”何羡低声劝了一句。

    老妪瞪了他一眼。

    何羡又道:“牧之不是没分寸的人,他今日做出这种事情来,也是出于无奈。您放心,只要您能拦住林师叔,这事回头我一定会劝赵师叔,无论如何也会给您一个交代的。”

    老妪沉吟了起来。

    片刻后,她忽又想起一事,冷声道:“去拦他的人,是玉致。”

    “玉致?”何羡一听,顿觉不好。

    老妪冷冷看着他:“他赵正光护犊子,老身我也不是好说话的人。要是玉致没什么事,这事我会帮忙。若是玉致有事,他赵正光就准备着重新寻一个弟子吧!”说着,老妪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何羡脸色难看,站在原地,一时间,竟也没了主意。

    玄诚看着老妪走开后,忙走了过来,瞧着何羡脸色难看,心头沉了沉,问:“怎么样?”

    何羡摇摇头:“不太妙。”说着,又抬眼看了一眼那个正和其他几人说话的老妪后,略一迟疑后,拿出一份地图交给了玄诚:“这是玉和峰上的详细地图,牧之他妹妹住的地方我标注出来了,你去找他。”说着,他又拿出一个玉符,也一并给了玄诚,叮嘱道:“找到人后,捏碎玉符通知我。”

    玄诚收好地图和玉符后,抬头看何羡:“那你呢?”

    何羡眉头拧着,沉声道:“我盯着林芳菲。我总觉得这事,是她故意为之。”

    玄诚来到大剑门中虽不过数月时间,但关于门中形势,却比早来这边的沈牧之更清楚。此刻听何羡说这事可能是林芳菲故意为之后,心中顿时沉了下来。

    “我现在就去找牧之。”玄诚说了一声后,匆匆离开。

    何羡站在原地没动,目光扫向周围竹林,脑中思绪飞快地转着。

    看这场间情况,虞师叔的弟子玉致姑娘与牧之之间,肯定有过一场恶战。牧之身上护身玉符之类的东西不少,再加上,他也不是什么温室里的花朵,曾经敢一个人夜闯元军大营救人的小子,何羡倒是不担心他会受伤。但,他担心那玉致姑娘受了伤。

    虞师叔也不是好说话的,若玉致姑娘只是受了轻伤,倒

    还好商量。若是受伤较重,再加上一个心怀叵测的林芳菲,这事估计没那么好解决了。

    想着,何羡就叹了一声,现在就希望玄诚能赶在其他人之前先找到牧之,尤其是不能让林芳菲的人先找到他。

    虞师叔那边,已经将其他赶来的人都打发走了,而后,又朝着何羡走了过来。

    “事情老身暂时帮你压下来了,现在你把人找出来吧。老身还是那句话,要是玉致没事,这事好说。要是玉致有事,你就让赵正光自己来找老身谈吧。”虞师叔看着何羡,语气有些冷。

    何羡赶紧躬身谢过,然后又道:“我已经让人去找他了。师叔放心,牧之才曲骨境,身上虽有些长辈送符箓,但他也不是没分寸的人,玉致师妹不会有什么事的。”

    “最好是如此!”虞师叔哼了一声。

    何羡讪笑了一下后,又赶紧说道:“师叔可知林师叔现在在何处?”

    虞师叔闻言,眉头一皱,问:“你找她做什么?”

    何羡想了一下,道:“以防万一。”

    虞师叔狐疑的目光在他脸上稍一打量后,问:“你在怀疑什么?”

    何羡有些迟疑,毕竟他现在只是猜测,并无确实证据。

    “你放心,你怎么想的,就尽管说,老身不会说出去的!”虞师叔见他支吾,有了些不悦。何羡见状,只好如实道来:“侄儿觉得,惩罚那孩子一事是林师叔刻意为之,为的就是逼牧之偷上玉和峰。”

    虞师叔闻言色变,阴沉下脸,盯着何羡,斥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何羡忙低头,道:“侄儿只是猜测。不过……”他顿了一下后,又说道:“林师叔与赵师叔之间恩怨,您也是清楚的。牧之是赵师叔的弟子,又与霖栖岛那位林姑娘有些关系,以林师叔的脾性,做点什么,也不足为奇。”

    虞师叔听后,盯着何羡,沉默了。

    片刻后,沉声道:“我带你去找她。”

    “多谢师叔。”何羡再次躬身行礼。

    虞师叔轻哼了一声,透着不满。

    何羡苦笑了一下。

    玉和峰东北侧,半山腰略往上的位置,有一个大缓坡。缓坡上,被打造成了一个大花园。花园中,亭台楼阁点缀其中,远远望去,精致而又梦幻。

    绕过这缓坡,是一片茂密竹林。竹林后,是一片药圃,还有三栋样式简陋的小竹楼。

    沈牧之的妹妹,沈明溪如今就住在这其中一栋小竹楼内。

    竹林中,沈牧之将女子从身上放了下来,指着前面那几栋竹楼,问她:“哪一栋?”

    女子摇头,颤着声音回答:“我……我不知道。”

    沈牧之看了她一眼,见她不像是撒谎,可还是故作凶狠地吓唬道:“真不知道?你可别忘了,你的小命还在我手里攥着!”

    女子本就泛白的脸蛋,闻言,又白了一分。一排贝齿轻轻咬着没了血色的嘴唇,努力不让心中的恐惧,溢出唇畔。

    沈牧之看她如此,心中又是一阵不忍,慌忙移开了目光,偷偷吸了口气,压下心头负疚之后,在附近找了一个隐匿的地方,将其捆到了竹子上。准备要拿布团堵她嘴巴时,看到她挂着眼泪,闭着眼睛,瑟瑟颤抖的模样,拿着布团的手不由得一颤,心中

    暗叹了一声后,还是将布团收了回去。

    “我可以不堵你的嘴,但你最好识趣点,不要叫。否则的话,我保证,你会后悔一辈子的。”冰冷邪恶的声音,在女子耳边轻轻响起,带着点温热的气息,吹在她的耳畔,让她心神俱颤,魂魄欲飞。

    沈牧之说完,歉疚地看了一眼她的脸色后,转身往竹楼摸去。

    这附近,静得很,似乎除了明溪之外,并无人住在此处。

    沈牧之一边留意着四周,一边迅速穿过了药圃,到了那三栋间隔不远的竹楼旁。沈牧之一栋一栋地寻找过去,很快,就在第三栋找到了躺在穿上,生死不知的沈明溪。

    看着那瘦弱的身子,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都几乎要察觉不到,沈牧之心头大颤,怒火与悲痛交织,瞬间就让他红了眼眶。

    可不等他靠近过去查看一下具体情况,身后突有一道声音响起。

    “什么人!”

    话音尚未落,一道劲风从后袭来,直奔后心。

    沈牧之浑身汗毛顿时倒竖,一股强烈的生死危机袭上心头,他慌忙想从扳指中拿护身玉符出来,可是已经来不及。

    就在这时,他腰上挂着的玉佩之上,一道白光突然爆开,将他整个包裹了进去。

    可一股大力还是从后袭来,撞在了后心之上,整个人被这股大力推着,往前飞了出去,撞在了墙上后,又摔回了地上,撞碎了一个椅子。

    人一落地,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沈牧之忍着晕眩,抬头看去,只见门口处站着一个苗条身影,日光从其身后射进,竟是让他丝毫都看不清其面目,只有一片阴暗。恍若是那地狱之中走出的使者,背后是烈焰,浑身却缭绕着彻骨寒意,涌动着嗜血的杀机。

    沈牧之挣扎着想起来,可稍一动,眼前就是一黑,心口传来撕扯般的痛,仿佛心脏正在被撕扯成碎片一般。

    又是一口鲜血从口中涌出。甜腥的感觉,让他欲要陷入混沌的脑子,略微清醒了一些。

    门口的身影忽然动了,一步一步地朝着他走了过来。

    略近些后,他终于渐渐看清她的样子。

    鲜红色的锻袍,随着脚步,慢慢晃动。那红色,仿佛是鲜血染就一般,还未靠近,就让他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眉目艳丽的脸庞,透着几分熟悉,可沈牧之却一下子想不起来是谁。

    “还真是个重情义的小子呢!”冰冷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几许讥讽:“跟你那师父真像!”

    话音落下,女子已经走到了跟前,瞧着地上那个死撑着还没晕过去的沈牧之,女子冷笑了一声,接着屈指一弹,一道红光从指尖射出,奔向沈牧之的额头。

    就在这时,又一抹红光出现,直接朝着这道红光撞了上去,铛地一声,两道红光皆都消散不见。

    女子见状,不由得惊咦了一声。

    再看向沈牧之的目光,多了几许意外之色。

    “赵正光真是好运气啊!”女子的声音里,已多了几许嫉妒。说着,忽又冷冷一笑:“小子,你可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运气不好,找了赵正光当师父!”说完,眼睛一眯,一抹戾气在其眼底一闪而逝,旋即,一脚踹出,看其方向,正是沈牧之的腹部,也就是丹田。

180 再信你一次

    这一脚若是踹实,沈牧之必废。

    就在这时,一抹湖绿剑从外而来,直刺女子背后。

    女子只得收脚,扭身一掌拍出。

    轰地一声闷响,狂风顿时灌满整个房间,所有一切都在嘎吱作响。

    沈牧之还残留着一丝清醒,看到这一幕,心中一喜。

    是玄诚。

    紧接着,他赶紧咬牙从扳指中取出一瓶丹药,忍着心口剧痛,一股脑地往自己嘴巴里倒了进去,也不知道最终吃了几颗。

    丹药入口,顿时化作一股暖流,汇入四肢百骸当中,瞬间就让他动弹不得的身体,略微好受了一些。

    “牧之,你怎么样!”此时,玄诚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满是焦急。

    沈牧之想回答,可喊不出声音,再看看就在他前面的女子,略一思忖后,手脚并用,往明溪的床边爬去。

    可他刚一动,身前女子突然收手,一个后撤,出现在沈牧之身后,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大袖一甩,一股狂风扑出,将追击而来的剑光给略挡了一下后,扭身就带着沈牧之消失在了房中。

    等玄诚冲进来,房中已经没了沈牧之的身影。

    玄诚一见,慌忙捏碎了之前何羡给的玉符,而后赶紧去了床边,查看了一下明溪的情况,见其气息虚弱,状况不妙,便又匆匆取了一粒丹药,喂入了口中。

    这边刚将丹药喂下,何羡就来了。

    “牧之呢?”何羡一进来,没瞧见沈牧之,就匆忙问道。

    玄诚回答:“应该是被林芳菲带走了。”

    何羡闻言,脸色一变。

    “牧之他妹妹情况也不太好。”玄诚又道。

    何羡想了一下,道:“你先带回清凉峰。”

    “那牧之……”玄诚问。

    “我会想办法的。”何羡说完,就又匆匆离开了。

    玄诚见状,也只好先带着沈明溪离开了这里。

    竹林中,那个被沈牧之捆住的玉致姑娘,将刚才发生的一切,都瞧在了眼中。此时看得何羡他们纷纷离开后,再也忍不住,大声喊叫了起来。

    只是,此地一直都甚少有人来,她喊了半天,都无人听见。

    她本就有伤在身,又是被沈牧之一路恐吓,心神俱疲,这一顿喊后,很快就没了力气,脑袋昏沉着,就要睡过去。

    就在这时,一抹红色出现在她的视线中,顿时让其精神一震。猛地抬头,一看,竟是林芳菲,一愣之后,当下大喜,忙嘶声喊道:“林师叔,救我!”

    林芳菲闻言,微微一笑,道:“好。”

    女子看着那明艳面容上忽然绽开的笑容,却忽然觉得周身一冷。

    不等她反应过来,心口忽然一疼。

    低头一看,心口处,一点红色沁出衣衫,渐渐扩大。

    那一双明亮的眼眸中,明光渐渐散去,最终无力合上。

    “林师叔,为什么……”

    喃喃的声音,最终归于死寂。

    笑容在林芳菲的嘴角消逝,盯着那具逐渐冷却下来的尸体,戾色在其眼中汹涌:“赵正光,我看你这回要怎么办……”

    玉和峰顶,霖华殿后,琼华苑。

    一袭白色锻袍的林芳菲姿态傲然地站在门口,看着眼前匆匆而来的这两人,冷冷一笑:“今天这是什么风?竟是把虞师姐还有何师侄都一道吹来了。”

    “林师妹,我也不与你拐弯抹角,就直接问了,赵师弟的弟子沈牧之,是否在你手中?”虞师叔看了一眼何羡,沉声问道。

    林芳菲睨眼看他,冷笑道:“师姐这话说得真是有趣。那沈牧之是正阳峰赵正光的弟子,师姐找人找我这里来做什么?”

    虞师叔闻言,眉头微皱了一下。深邃的目光盯着林芳菲脸上的表情,再度沉声问道:“师妹,人真不在你这里?”

    林芳菲哼了一声,道:“师姐这是在质问我吗?”

    林师叔不必生气。虞师叔也只是一时情急,玉致师妹也不见了,所以林师叔若是知道牧之在何处,还麻烦告知一声。”何羡上前一步,与林芳菲恭声问道。

    林芳菲斜睨了他一眼,没有理会,继续朝着虞师叔说道:“虞师姐,你找不到你徒弟了,那是你的事情。我林芳菲虽然跟你跟赵正光都不太对付,但还不至于会对两个孩子下手!”说罢,头一扭,就将二人扔在了门口,自顾自地进去了。

    何羡与虞师叔相视一眼后,转身离开了琼花苑。

    “你怎么看?”走出一段距离后,虞师叔沉声问何羡。

    何羡回答:“牧之就在她手中。但玉致师妹的话,我不确定。”

    虞师叔闻言,怒瞪了他一眼:“玉致最好没事,否则,别怪老身不念旧情!”

    何羡满腔苦涩。

    “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办?”虞师叔忽又问。

    何羡想了一下,道:“恐怕还得师叔您帮忙。”

    虞师叔又瞪了他一眼后,道:“先回我那吧。人要是真在她手中,这事还得好好计划一下才行。”

    何羡忙点头说是。

    两人随即往虞师叔的住处走去,刚到就瞧见了等在外面的周煜和于新二人。

    二人瞧见何羡和虞师叔,慌忙迎了过来,周煜心急,都顾不上行礼,就焦声问道:“牧之呢?”

    何羡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得虞师叔怒哼了一声。

    周煜被于新拉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慌忙给虞师叔行礼。

    而后四人相互见礼过后,何羡说道:“我们进去再说吧。”

    四人到了屋内坐下后,何羡便将之前之事大概说了一下,最后说了一句:“牧之现在在林师叔手中,玉致师妹可能也在她手中。”

    于新听完,沉叹了一声:“这沈师侄也是,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何羡看了他一眼,微微蹙眉,替沈牧之维护了一句:“牧之也是一时情急。他妹妹才九岁,这么小一孩子,身体又不怎么好,受了三十鞭子,哪里能撑得住。别说是牧之,就是我听了都有些心疼。他这回如此举动,确实是冲动了一些,但也是情有可原。”

    于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周煜在旁急急问道:“先别说这些了,还是赶紧想办法把牧之从那姓林的手里弄出来吧。不然,我担心那姓林的……”

    “周煜!”于新在旁忽然沉喝了一声打断了他。

    周煜一震,猛地意识到自己刚才言语不妥,低头撇了下嘴。

    不过,一旁的虞师叔倒是没在意这一点,反而还接着周煜的话头说道:“刚才我们已经去会过林芳菲,她矢口否认了二人在她手中。不过这也正常,她要是真抓了他二人,肯定不会承认的。”

    “那怎么办?”周煜急急问道。

    于新在旁又瞪了他一眼。

    周煜装作看不到,只盯着何羡和虞师叔二人,等着二人给出一个解决办法来。

    虞师叔沉吟着。

    何羡接过话,道:“人既然在林师叔手中,那肯定还在玉和峰,所以,这事只能拜托虞师叔了。”

    虞师叔扫了他一眼,略一迟疑后,道:“这样吧,待会于长老你带着周师侄去霖华殿要人,无论如何要把她留在霖华殿至少一炷香时间。我和何师侄去找人。找到之后,我会给发讯号,你们就撤。如何?”

    周煜毫不犹豫就点头答应:“没问题。只要能找到牧之就行。”

    于新又无奈看了他一眼,而后朝着虞师叔点头道:“行,我们会尽力。”

    四人商定好后,正要各自行动,屋外突然来了人,脚步慌乱。

    “虞师叔,不好了。”

    人还未到门口,声音就已经传了进来。

    四人神色皆是一变。

    虞师叔起身,一步便出了门。

    “怎么了?”

    她看着屋外女子脸

    上的慌乱,眉头紧皱,心头更是一阵不安。

    “玉致……玉致她……”女子颤着声音,说不出话来。

    虞师叔心头一坠,上前一把抓住她,低吼道:“玉致她怎么了?”

    女子低下头,眼泪已经坠了下来:“您去看了就知道了。”

    “走!”虞师叔沉喝。

    何羡他们三人在后听到这番话,也立马跟了上来。

    五人很快到了那片药圃,随着报信的女子走进了竹林,看到了那个浑身狼狈被捆在竹子上的女孩子。

    胸口一大片的血迹还未干涸,可人已经没了气息。

    虞师叔身子一晃,差点晕倒,何羡慌忙上前一把扶住了她。只是,刚扶住,就被她一把推开。她转过头,面挂寒霜,盯着何羡,道:“你去告诉赵正光,今日就算林芳菲没有弄死沈牧之,我也会弄死他!”

    何羡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可目光扫过那个被捆在那里,已经没了任何生机的女孩,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周煜和于新在后面,也都已傻住,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这时,又有人过来报信:“虞师叔,那边发现一个男子。”

    何羡三人纷纷一惊,相视一眼后,刚要说话,虞师叔已经闪身离去。

    “虞师叔……”何羡大喊一声,慌忙跟上。

    果不其然,被发现的男子,就是沈牧之。

    浑身是血,背靠着一棵大树坐在地上,他们到时,他正好苏醒过来。

    “孽障!还我徒儿命来!”虞师叔一见沈牧之,便抬手一掌往沈牧之头顶拍去。

    “虞师叔,不要!”

    “师弟小心!”

    两声大喝,同时响起。一人出现在沈牧之身旁,一把将其推到了一边,另一人则是拦在了虞师叔跟前,抬手拦下了虞师叔那一掌。

    于新站在后面,看着这一幕,神色复杂又有几分阴沉。

    “何羡,你滚开!否则,我连你一起杀!”虞师叔怒瞪着何羡,眼中满是悲怒。

    何羡丝毫不动,只是沉声喝道:“师叔冷静。此事,未必是牧之做的!”

    “不是他,还有谁!”虞师叔怒喝。

    何羡沉吟起来,他虽大概肯定这事会是谁的手笔,可这里还有其他人,这话没有证据不能就这么说出口,只是他也不能让开。此时若让开,虞师叔正是起头上,牧之肯定就没命了。

    略一沉吟后,何羡大喝道:“周煜,带牧之走!”

    正护着牧之的周煜一愣之后,猛然回神,扛起牧之就跑。

    “你敢!”虞师叔大怒,脚下一动,就要去追周煜。何羡慌忙拦截!

    刚才报信的那几个女弟子见状,也动了起来,追着周煜而去。一直没动的于新,犹豫了一下后,赶了上去。

    “何羡,你当我不舍得动你吗?”虞师叔冷冷盯着何羡,眼中再无半点旧情。

    何羡满心苦涩:“师叔尽管动手,侄儿保证不还手。不过,今日,我不能让你就这么杀了牧之。还请师叔三思!牧之他不会做这种事的,侄儿敢拿性命担保!”

    “你拿性命担保?”虞师叔忽地冷笑了起来:“你还真不愧是你师父的弟子!”话音落下,三道剑光忽在其身前凝成,直刺何羡胸口。

    而何羡当真是一动不动,也毫无还手的意思,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那三道剑光刺向胸口!

    只是,就在那三道剑光即将要刺进何羡胸口的时候,却突然化作一道微风散去了。

    “何羡,我最后再信你一次!”虞师叔冷眼瞧着何羡,咬牙说道。

    何羡躬身拜倒:“多谢师叔。”

    虞师叔一声冷哼,转身离去。

    许久,何羡才直起身子,忽而,他扭头看向左侧不远处的一个地方。那里,有一抹白色衣角一闪而逝。

    何羡眯了眯眼睛,胸中杀意翻腾!

181 他要死了

    正阳峰,小梅园。

    周煜带着沈牧之逃离了玉和峰后,就直接将其送到了小梅园中。

    沈牧之受伤不轻,被周煜这一路着急忙慌地扛回来,刚到小梅园中,就又吐了血,昏了过去。这下可把周煜给吓坏了,忙不迭地去找了林长缨,求她帮忙看着点沈牧之,而他则又匆匆离开了小梅园。

    很快,何羡就来了。

    进门就看到那一身孤傲的林长缨隔着一丈远地站在床前,蹙着眉头看着床上面色惨白的沈牧之,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到动静,转过身,瞧见何羡后,不由得微愣了一下。旋即,她淡淡说道:“他快死了。”

    何羡听得此话,也顾不得理会这位林姑娘,忙上前查看沈牧之的情况。这一查看,神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正如刚才林长缨所说,他快死了。

    怪不得刚才他让周煜带着牧之离开玉和峰的时候,林芳菲明明就在附近却没有现身阻拦,原来如此!

    “他……怎么弄成这样的?”林长缨那淡漠的声音,忽又在背后响起。

    何羡沉默着,没有立马接话。片刻后,手指在沈牧之的手腕上离开,翻手取出一个玉瓶。这玉瓶一打开,便有一股浓郁清香飘散而出,瞬间溢满房屋。

    这香味,嗅之便让人精神一震。

    后面站着的林长缨闻到这味道,眼中淡漠的神情,微微有了些波动。

    何羡从这玉瓶中倒出一缕泥丸一般的丹药,然后小心喂入了沈牧之的口中。做完这些,他又转头看向林长缨:“能不能麻烦林姑娘帮个忙?”

    林长缨迟疑了一下,道:“你说。”

    “帮我去清凉峰桃花林找一个人,叫玄诚,让他速速来这边一趟。”何羡说着,便将一块木牌递了出去。

    林长缨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木牌,犹豫了一下后,才上前接过。

    转身欲走时,忽而又停住,低垂的眼睑微微颤了一下,轻声问:“他还能活吗?”

    何羡已经转过身朝着沈牧之,闻言,略一沉吟,道:“林姑娘若是走快些,或许能。”

    林长缨眼睑下那如扇子一般的睫毛,又颤了一下,而后大步离开了房间。

    玄诚来得很快。

    他当时带着沈明溪,先一步回了桃花林,所以并不知后来之事。但当林姑娘找到桃花林,跟他说何羡让他速速去一趟小梅园,他心中便咯噔了一下。

    甚至,都没顾得上跟林姑娘说一声谢谢,就匆匆飞来了此处。一进门,看到沈牧之躺在床上,何羡坐在床边,闭着眼睛,脸上是从未见过的阴沉,当下心便猛地沉到了底。

    “他怎么样?”玄诚一边快步走过去,一边焦声问道。

    “心脉几乎寸断,还中了毒。”何羡睁眼看他,声音无比的平静。可正是这般平静,却让人感觉到了背后滔天的怒火。

    玄诚听到这话,身体不由得僵了一下,脱口问道:“怎么会这么严重?”说着,就已慌忙探手去抓沈牧之的胳膊。

    何羡往旁边让了让,任由着玄

    诚给沈牧之检查。

    一如他之前,玄诚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到最后,他收回手,看向沈牧之脸上那紧闭着的眼睛下泛出的乌青,咬牙问道:“是林芳菲,对吗?”喑哑的声音,满是杀机。

    何羡没有回答,只问他:“血玉液还有吗?”

    玄诚点头:“有,不过,这东西解不了他体内的毒。”

    “毒的事,我会想办法。你先给他喂药吧,他心口那团能量,撑不了多久了。”何羡说完,起身就往外走去。

    玄诚忽然叫住了他:“何羡,牧之的命,是我师兄用命换回来的。另外,你应该也清楚,当初我为何会答应你来这里。他可以死,但不能死在这种肮脏手段下!”

    何羡脚下一顿,旋即点头:“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死的。”

    “希望你说到做到。”玄诚说完,便不再看何羡,转头时,手中已经多了一个玉瓶。这瓶中的液体,乃是世间罕见的血玉液,曾经祁灵门的圣药,其制作方法,如今早已失传。玄诚手中,也不过就这一瓶。

    这血玉液,光一滴,就能活死人肉白骨,也确实能暂时续上沈牧之那破碎的心脉。但也只是暂时,毕竟这不是一般伤势,最后能不能撑下来,还得看他自己命数。

    可除开心脉之外,沈牧之体内如今最大的威胁,却是那如毒蛇一般,正在他体内吞噬所剩不多的生机的毒素。

    这会儿,沈牧之体内有那团不知是什么的金色能量护住心脉,那些毒素暂时还不能侵蚀心脉,可这团能量能撑多久还不知道,一旦这金色能量耗尽之前没有找到解药,那么续上了心脉,反倒是让这毒素更快地蔓延入心,然后彻底地神仙难救。

    这林芳菲的手段,果真是狠辣无比啊!

    玄诚闭上眼,压下心头汹涌杀机后,手上一动,将一滴血玉液从玉瓶中倒出,滴入了沈牧之的唇间。

    鲜红如血一般的液体,倏忽一下就消失在了他的唇间。

    而后,很快,他原本雪白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多了一丝血色。

    玄诚看着,神情并没有轻松下来,反倒是更多了几分紧张之色。

    小梅园外,何羡刚出来,就遇上了匆匆而来的周煜还有于新等人。

    周煜碰上何羡,一愣之后,慌忙问道:“何师兄,牧之怎么样了?”

    何羡没有回答他,目光扫了于新一眼后,又看向他后面跟来的几人,其中一人,却是剑首峰的云浅。

    “云师兄怎么来了?”何羡眉头微微一皱,问。

    云浅神色冷淡,看不出心中想些在什么,闻言,淡淡答道:“听闻沈师弟重伤垂危,我过来看看能不能帮得上什么忙。”

    “多谢云师兄关心。不过,牧之不仅受了重伤,还中了毒。”何羡说着,眼睛忽然一眯,问:“云师兄可知道牧之中的是什么毒?”

    云浅闻言,眉头一挑,道:“何师弟这话什么意思?我都没见过沈师弟,如何知道他中的什么毒?”

    何羡嘴角勾出一抹冷笑:“是吗?我还以为云师兄知道呢。毕竟,这

    毒只有剑首峰才有。”

    云浅一听,脸色顿时一沉:“何师弟这话是什么意思!”

    何羡冷冷瞧着云浅,并不接话。

    这时,于新开口:“何师侄,你刚说沈牧之中了毒?中了什么毒?”

    何羡转眼看他,冷冷道:“蝰毒。”

    “蝰毒?”于新大惊,盯着何羡,不敢置信地问道:“何师侄可确定真是中了蝰毒?”

    何羡点头:“于长老若是不信,你可现在进去自己确认一番。不过,于长老动作务必小心些,牧之他心脉寸断,稍有不慎,这条命恐怕就再也救不活了!”

    “什么?心脉寸断?”于新与周煜同时惊呼出声。

    何羡冷笑着点了头,目光一抬,又瞧向云浅,呵呵笑道:“说起来,还多亏了这心脉寸断,否则这蝰毒早就侵入心脉,到时候可就神仙难救了!”

    云浅脸色难看至极。

    也不知是因为何羡那怀疑他是凶手的目光,还是因为弄巧成拙之下,沈牧之竟然还没被毒死……

    “那现在怎么办?”周煜手足无措,看着何羡,一脸地焦急茫然。

    何羡道:“通知你师父,让他赶紧回来。”

    周煜哦了一声后,忙匆匆跑开了。

    “可否让我进去看一眼沈师弟?”云浅忽然开口问道。

    何羡看向他,淡淡道:“不必了。云师兄的关心,回头我会代为转告,云师兄还是请回吧。”

    云浅脸色难看,深深看了一眼何羡一眼,挥袖离去。

    瞧着他走远后,于新皱着眉头看向何羡,问道:“真的确定是蝰毒?”

    何羡点头。

    于新闻言,脸色难看,可眼底却在这时忽然掠过了一丝复杂之色。

    “蝰毒并无解药,这沈牧之……”于新说着,看了何羡一眼,没有再说下去。但言下之意已经十分明显,意思就是沈牧之救不活了。

    何羡没有理会他这言下之意,只是朝着他说道:“还得麻烦于长老跑一趟玉和峰,将牧之中了蝰毒一事告知一下虞师叔。”

    于新听他提起虞师叔,犹豫了一下后,道:“何羡,你真觉得你虞师叔那个弟子不是沈牧之下的手?”

    何羡看向他的目光顿时凌厉了起来:“于长老这话是何意?”

    于新脸上顿时有些讪讪,但还是说道:“我也只是这么一说,毕竟沈牧之还年轻,一时冲动之下,做了一些过激之事,也是有可能的。”

    “有没有可能,等事情调查清楚了,于长老自会知道。至于现在,还是麻烦于长老赶紧跑一趟玉和峰吧!当然,于长老若是觉得我不是正阳峰的人,使唤不动您,也没关系,我自己去也行。”何羡瞧着于新,一脸地冷意,话中也已没有了往日的亲和,这让于新心中有些不悦。可何羡身上隐隐透出的那股强势气息,却又让他心头猛地一阵,紧接着,赶紧将心头那些许不悦又压了下来,讪笑着说道:“我这就去。”说罢,转身就走。

    何羡看着他走远后,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原地。

182 死无对证

    沈牧之被玄诚喂了血玉液后,体内伤势渐渐好转,破碎的心脉也在逐渐重续。可随着伤势的好转,那些蛰伏在他经脉之中的毒素,却又开始猖狂起来,不断地朝着他心口涌来,企图要冲破那一团金色能量,彻底占据他的心脉。

    玄诚又给了他喂了几颗解毒丹,可这些能解世间好多种毒素的解毒丹,却对这种毒素毫无办法,反倒是让这些毒素被刺激得越发癫狂。

    玄诚见状,也不敢再给沈牧之胡乱喂丹药,只能吊着心肝,守在一边。

    时间慢慢过去。

    渐渐的,外间已经黑了下来。

    玄诚每隔一炷香时间,就会检查一下沈牧之体内的情况。随着时间的慢慢过去,他心口那团金色能量已经明显能感觉到越来越弱了,按照这个趋势下去,顶多再过一个时辰,这团金色能量就要撑不住了。到时候,这能量一散,那些已经在外面如饿狼一般环伺许久的毒素必然会直接冲向心脉。到那时候,如果没有解药,顶多一盏茶时间,沈牧之这条命,就真的救不回了。

    玄诚心中焦急无比,可何羡之前离开之后,却又迟迟不归,更是让他心中不安。

    正好,周煜忽然过来了。

    玄诚一见他,就急急问道:“何羡呢?他去哪里了?”

    “他在正阳殿。”周煜简短答了一句后,又匆匆问他:“牧之怎么样了?”

    玄诚回答:“暂时死不掉。”说完,又问他:“他在正阳殿做什么?”

    周煜正往床边走,想去看看沈牧之,可玄诚忽然拦在了他跟前。周煜只有回答道:“剑首峰和玉和峰来人了,要讨个说法。”

    玄诚闻言,不由冷笑一声:“讨说法?”话音未落,他忽地目光一冷,朝着周煜说道:“你守着他,若有情况,摇铃通知我。我去正阳殿瞧瞧他们到底是要来讨什么说法!”说罢,递给周煜一个金色铃铛之后,抬腿就走。

    周煜慌忙拉住他:“何师兄特地交代了,让你好好在这看着牧之。”

    玄诚闻言,脸上一阵阴晴不定。他心中自然清楚何羡让周煜拦着他不让他去正阳殿是为了什么,可他心中始终是不甘心。

    那林芳菲在门中是什么样的地位,又是凭什么如此的心狠手辣,他都清楚。也正是因为清楚,他才不甘心!

    牧之的命,是他师兄用命换回来的,岂能由着那女人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来坑害!

    玄诚想着,忽地沉声道了一句:“你打不过我的!”

    “啊?”周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

    “所以,别拦我!”玄诚眸色一沉,冷喝道:“让开!”

    周煜看着他,拦也不是,让也不是。

    玄诚趁着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身影一晃,便绕开了周煜,一步便到了门外。等得周煜反应过来想拦的时候,他都已经下了楼。

    周煜也只好作罢,看看躺在床上,脸色虽然好了不少,但眼底下的乌青颜色却愈发深重的沈牧之,忽然想到,或许玄诚过去,也好。

    正阳殿内,一群人正面对面地坐着,而正首位上那张楠木大椅却空了。

    周煜虽

    然已经发信通知了赵正光,可他赶回来也需要时间。不过,算算,也差不多快回来了。

    何羡与于新还有另外两位正阳峰上的长老坐在右侧。

    云浅还有林芳菲和虞师叔坐在对面。

    他们已经在这殿内坐了有近一个时辰了。

    何羡一进来时,便说了一句‘牧之是赵师叔的弟子,这件事只能等赵师叔回来再说’,之后众人这一坐便是近一个时辰。

    而对面林芳菲似乎也很乐意等。

    一袭白色锻袍的她坐在那张椅子里,凹凸有致的身子斜倚在椅背上,一手撑着脑袋,闭着眼睛假寐着,一手轻轻玩弄着自己腰间挂着的那个香囊。那小巧的香囊在她那纤长的手指间来回颠倒,一股淡淡的馥郁芳香时不时地便会飘散开来。

    她确实不用急。

    沈牧之已经必死无疑,而她的主要目标却并非沈牧之,而是那个还没来的赵正光。

    既然主要目标还没来,她急什么!

    自然是要等的!

    而且,她等的心情极好。

    那赵正光越晚来,越好。

    最好是等到沈牧之一命呜呼的时候来。

    她是真的很想亲眼看看,当赵正光在这里坐下时,听到自己那心爱徒弟死了的时候那表情是怎么样的,可是跟当年他听到那个人死了的时候的表情一样?

    想着,她忽然轻笑了起来。

    呵呵的笑声,在这寂静的大殿之中,忽然响起,惊醒了各怀心思的众人。

    坐在旁边的虞长老冷冷瞪了她一眼。

    林芳菲睁眼瞧她,冷笑道:“虞师姐如此看我干什么?你那徒弟,可不是我杀的!”

    虞长老冷哼一声,别过了脑袋。

    “虞师姐还是好好想想,到时候怎么让赵正光付出代价吧,毕竟,我这赵师兄素来惯会颠倒黑白。这次犯事是他最心爱的徒弟,他说不得还要反咬虞师姐一口呢!”林芳菲看着别过脑袋去的虞长老,又轻笑着讥讽道。

    于新听不过去,沉声道:“林峰主这话什么意思!我家峰主办事素来公正,此事若真是牧之所为,他必不会包庇!”

    林芳菲一听,眼眸一胎,瞧向于新,似笑非笑道:“是吗?那是最好不过了!希望到时候赵师兄一定能如于长老所言,公正处理此事,绝不包庇。不过,怕只怕……”说到此处,林芳菲忽地停住了,可脸上讥讽,显露无疑。

    于新皱眉,追问:“怕什么?”

    “怕死无对证啊!”林芳菲说着,浅浅一笑。那笑容,分外美丽,可落在于新眼中,却令他浑身发寒。

    这一刻,他忽然信了何羡之前说的话。

    “这事说起来也真是有趣!蝰毒有多厉害,大家也都清楚,若那沈牧之真中了蝰毒,怎么会到现在都尚且无事呢?该不会是那沈牧之其实没中毒吧?”说着,林芳菲眸光一动,又盯向了何羡,道:“何师侄一直不让我们去见那沈牧之,不会是想等着他咽气,到时候来个死无对证,我们大家也不好再追究,毕竟人都死了嘛……”说完,林芳菲又扭头去看了虞长老一眼,瞧见她眼角的抽动后,嘴角笑容微

    微浓郁了一分。

    她真的是越发期待赵正光回来的时候了……

    “何羡,我要见人。”一直没说过话的虞长老忽然开口。

    一直如老神入定一般坐在椅子中,丝毫不为所动的何羡,闻声,睁开了眼睛,迟疑了一下后,点了点头,道:“好。”话音落下,便起了身。

    虞长老也跟着起身。

    于新还有云浅迟疑了一下后,也站了起来。

    林芳菲见状,也不着急,坐在椅子里依旧一动不动,嘴角讥讽仍浓。

    这时,何羡却朝着于新说道:“于长老就在陪着云师兄和林师叔吧,我陪虞师叔走一趟就行。”

    于新闻言,看了何羡一眼,而后点头同意了。

    云浅本也想跟去瞧瞧,但何羡话都这么说了,只好又坐了回去。

    何羡带着虞师叔离开了正阳殿,一路往小梅园走去。

    两人刚走出没多远,就碰上了正好赶过来的玄诚。

    何羡一见玄诚,眉头就是一皱,沉声问:“你怎么来了?牧之不好了吗?”

    玄诚回答:“他顶多还能撑一个时辰。”

    何羡闻言,眼中的紧张,顿时略散了一些,又问:“那你怎么过来了?牧之那里谁守着?”

    “周煜。我听他说,林芳菲在这?”玄诚一说到林芳菲,身上的杀意顿时就浓重了起来。

    一旁的虞师叔突然哼了一声。

    何羡见状,赶紧朝着玄诚说道:“我带虞师叔过去看看牧之,你也一道过去吧。”

    玄诚看看他,再看一眼那个老妪,有些犹豫。

    何羡又说:“周煜守在那没什么用,万一牧之有个什么变化,他处理不了的。”

    玄诚闻言,只好作罢了去正阳殿的心思,与何羡一道陪着虞师叔又回了小梅园。

    虞师叔到了房间,看过了沈牧之的情况后,脸色顿时复杂起来。

    何羡陪着她走到门外,两人看着小梅园内恬静的景色,脸上却无丝毫轻松之色。

    “师叔这下信我了吗?”何羡轻声问道。

    虞师叔神色复杂,却还是说道:“但玉致之死,他肯定还是有责任的。”

    何羡点头:“这一点我知道。不过,玉致已经死了,牧之不能再死了。他只有活着,才能给您赎罪,不是吗?”

    虞师叔沉默下来。

    片刻后,忽然眼眸一抬,看向何羡,道:“蝰毒并无解药,他怎么活?”

    何羡回答:“牧之身体不似常人,否则何至于能撑到现在。他既然能撑到现在,也肯定能继续撑下去。我相信他。”

    虞师叔看着他,眼神中满是复杂:“你为何如此信他?”

    “您若是知道他经历过什么,您也会信他的。”何羡转头看向那个房间,轻声答道。

    虞师叔随着他的目光一同看去,片刻复杂之后,忽然叹了一声,道:“希望他真能如你所说,活下来吧!”

    “他会的。”何羡接过话。

    虞师叔看了他一眼后,转身往外走去。

    何羡也随即收回了目光,随着虞师叔一道往外。

183 要证据?

    正阳殿内,依旧是两方沉默对峙的状态,不过有些人的心情已经逐渐有了变化。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一个时辰,很快就在沉寂之中消逝了。

    赵正光还未出现。

    沈牧之体内那团护着心脉的金色能量已经薄到了几乎看不见了,随时都可能彻底消散。

    玄诚脸色已是难看至极,周煜站在一边,急得大气都不敢出了。

    “你去喊何羡过来。”玄诚头也未回地朝着周煜吩咐道。

    周煜一愣之后,扭身就跑。

    何羡很快来了,匆匆的身影,卷着夜里的凉风灌入,床上躺着的人,身体猛地颤了一下,像是被冷到了一样。

    可玄诚却突然如临大敌。

    何羡也神色大变。

    一袭黑衫的林长缨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门口,看着那两个急得手忙脚乱的身影,迟疑了片刻后,一咬牙,迈步走了进去。

    “我知道这毒怎么解!”

    清冷的声音,如一道惊雷,突然砸入了这寂然的房间中,瞬间就有了波浪卷起。

    “你说什么!”玄诚猛地回头,盯着林长缨,不敢置信。

    “我有办法解毒。”林长缨看着他,再度说道。

    玄诚顾不上去想既然她有办法解毒为何之前一直不说,一直拖到此刻,激动之下,忙上前问道:“什么办法?快说!”

    林长缨站在那里,却没动,反而是抬头看向了何羡。

    “我有条件。”

    玄诚一愣,何羡也是一愣。

    “不管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不等何羡回答,玄诚已经忙不迭地抢先说道。可林长缨还是没动,只是盯着何羡。

    何羡眉头一皱,问:“什么条件?”

    “我不会跟他成婚。”林长缨淡淡说道。

    何羡一愣,旋即点头,郑重说道:“好,只要你救他,这事我会跟赵师叔去谈。”

    “你如果没谈好,那我会再让他死一回。”林长缨又说道。

    何羡与玄诚眉头皆是一皱,而后何羡点了点头,道:“好!”

    林长缨见他应下后,原本绷着的面容上,有了一丝不易察觉地放松。接着,她又道:“你们出去吧。”

    玄诚不放心,何羡看了林长缨一眼后,将玄诚拉了出去。

    门一关上,房间里就剩了林长缨和沈牧之二人。

    林长缨看着床上那个已经满脸发乌的少年,眼神中隐隐掠过一丝复杂,而后又归于清冷。接着,她迈步上前,走到床边后,先是从腰间摸了一个纸包出来,打开后,隐隐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传出。

    而后,又是剑光一闪,她那皓白手腕上,便多了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汩汩而出……

    楼下草地上,玄诚忐忑不安地来回踱步,时不时地扭头看一眼二楼那扇紧闭的门。

    “她真能解这个毒?”玄诚等了许久不见二楼有动静,终是忍不住不安地问道。

    何羡也看了一眼二楼,眼眸中的担忧亦是同样明显。

    “这蝰毒当初就是她父亲炼制出来的。她能解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何羡想了一下后,轻声说道。

    玄诚听闻这话后,眉头皱了一下,正欲说话,二楼上突然传来嘎吱一声。

    两人闻声连忙抬头,只见一身黑衣的林长缨打开门走了出来。

    何羡与玄诚不约而同地脚下一动,就飞身上了二楼。

    “怎么样?”玄诚迫不及待地问道。

    林长缨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毒已经解了,不过他伤势本来就重,要想醒来的话,估计还得要一两天。”

    玄诚与何羡听得这话,这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玄诚看了她一眼,谢谢两个字在喉咙里,梗了一下才说出口。

    林长缨却只是转头看向何羡,道:“希望你记得你之前答应我的。”

    何羡

    郑重点头:“林姑娘放心,我何羡向来说话算话。”

    “那最好。”说完,林姑娘迈步就走。

    玄诚忙不迭就进屋去看沈牧之了。何羡则是转头看向了正下楼的林姑娘,忽然瞧见她身子猛地晃了一下,一手慌忙抓住了旁边栏杆才稳住身形。

    何羡这才瞧见,她那只手的手腕上,缠着布条,布条上隐隐透出了血色。

    何羡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刚想上前询问一下,可那林姑娘已经继续下楼了。

    何羡准备要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屋内,沈牧之脸上的乌色已经不见,脸色虽然还显得很是苍白,但气息已经稳定了许多。

    玄诚一阵查探过后,大松了一口气。

    听到身后传来何羡的脚步声,他笑了一下,道:“这鬼门关,总算是过了。”

    “那你在这里陪他,我回正阳殿了。”何羡说道。

    玄诚点了点头。

    何羡转身往外走。

    “别放了那林芳菲。”玄诚忽而又说道。

    何羡脚下一顿,略一犹豫后,道:“我尽量。”

    正阳殿内,何羡一进去,就听得于新问道:“沈牧之他怎么样?”

    何羡看了他一眼,冷声回答:“暂时保住了一条命。”说着,他就转头看向了另一边坐着的林芳菲。

    她依旧是姿态懒散地坐在那里,那张明艳的脸庞上,除了讥讽之外,看不出任何情绪。

    何羡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赵师叔还没回来吗?”云浅似乎等得有些失去了耐心,微微蹙眉问道。

    这话音刚落,屋外便有一道强大气息迅速靠近,不等众人感应过来,屋外一道风过,门口便多了一道身影。

    那墨色的长袍,衣角还在卷动,人便已经进了大殿。一身凌厉强大的气势,毫不收敛,殿内众人纷纷变色,被这气势压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林芳菲,你可知罪!”他一步便到了林芳菲跟前,那一身强大气势一股脑地朝着林芳菲压了过去,那张明艳脸庞上的淡定瞬间一扫全无,明眸之中掠过慌张,又被其迅速敛起,强撑着让自己脊背挺直,不在这个男人面前失了她所谓的尊严,仰头,冷笑道:“师兄问得真是好!你自己的弟子杀了人,你来问我的罪!师兄现在为了护犊子,真的是连丝毫脸面都不要了吗?”

    “你不用狡辩,你到底做了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我现在手里是没证据,不过没关系,若是牧之他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你别以为掌门师兄能护着你!”赵正光盯着她,目光凌厉如刀,让她脸色又是一白。

    而后不等她再度开口反驳,赵正光大袖一甩,转身往主位走去。而那林芳菲却是突然痛呼一声,抬手捂住了脸颊。指缝间,丝丝血红慢慢渗出。

    “赵正光,你敢伤我!”林芳菲怒瞪着赵正光的背影,尖声大叫,癫狂让她那明媚的五官都隐隐变了形状,原本艳丽的面容,顿时让人觉得有些可怖。

    赵正光背对着她,一步步走到了正位跟前,抬头望向那后面墙上挂着的画像,冷冷说道:“伤你又如何。你应该庆幸牧之现在还活着,若是他死了,刚才那一下,就不是在你脸上了!”

    “赵正光,你……”林芳菲怒极,愤然起身后,扭身就要离开。

    “我允许你走了吗?”话音落下,那沉重的大门突然砰地一声关上。屋内烛火随之一暗,众人心中猛地一颤。

    林芳菲心中惊颤,回身看向那个依旧站在那里仰头看着画像的赵正光,眼中眸光变化不定,颤声道:“难不成师兄你还想将我关进牢中不成?”

    “关你又如何?”赵正光扭过身,看向她,那冰冷的眸光里,没有丝毫的温度,更没有丝毫的同门情谊,冷得林芳菲又是心头猛地一颤!

    “赵师叔,这事到底真相如何还不知道,您这般……”云浅忽然开口,斟酌着想替林芳菲说话,可话还未说完,赵正

    光那冰冷的目光顿时扫了过来,云浅心神一颤,不由噤声。

    “云浅,你真以为掌门之位已经非你莫属了吗?”淡淡的一句话,让素来喜怒不怎么形于色的云浅,瞬间失了镇定。

    “看来真是我这几年太纵容你们了,让你们一个个都无法无天,都敢拿着同门师兄弟的性命来做手段了是吗?”赵正光凌厉的言语,让云浅脸上渐失血色,但他还是强自镇定着,企图解释道:“师叔,我不知道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今日这事……”

    “你是想说今日这事跟你没关系是吗?”赵正光猛地打断他。

    “这事,确实与我……”云浅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那点慌张,再度试图辩驳道。但话还未说完,又被赵正光打断:“于新,你们三人先出去!”

    于新一愣,回过神后,慌忙带着其他两位长老出了大殿。

    他们刚走,赵正光突然反手就是一个巴掌甩在了云浅脸上。

    “胡广元毒杀张长老的蝰毒,难道不是你手上出来的?”赵正光冷声喝问。

    云浅被打得脑袋歪到了一边,嘴角一丝鲜血渗出,听到这话,嘴巴微微动了动,张嘴道:“不是我……”

    可话音刚落,又是啪地一声,一个巴掌打在了他脸上。

    “你真以为那地方,如今就你一人能进得去?”赵正光又道,“我之前不拆穿你,是想给你留几分面子。毕竟你师父看重你,希望你日后接替他的位置,我看在他的面子上,给你留几分脸。只可惜,你还不收手,这次竟然又做出这种事来!”

    “这次的事情,真的与我无关!”云浅捂着脸,突然低喝了一声。

    “那蝰毒是哪里来的?”赵正光冷喝:“你真以为这门中还有第二人能炼出蝰毒来?”

    云浅怔了一下,旋即低低说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刚才来的时候去过剑首峰了,这会儿你师父应该已经出来了,到底你知不知道,参与没参与,你自己去跟他解释吧!”赵正光说完,不顾云浅脸上突然流露出来的慌张,转身朝着何羡吩咐道:“何羡,你送云浅回剑首峰,务必要送到你掌门师叔跟前!”

    何羡看了一眼云浅,点头应下。

    而后,又看向云浅,道:“云师兄,走吧。”

    云浅放下捂着脸的手,又看了一眼赵正光,转身往外走去。

    “虞师姐,你也出去吧,玉致的事情,等牧之醒了,我会给你一个交代。”赵正光又看向了虞师叔,这一回,声音里流露出了少许疲惫。

    虞师叔想说些什么,但看了他一眼后,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而后什么都没说,就也跟着何羡他们出去了。

    殿内,就剩下了林芳菲和他二人。

    林芳菲站在那里,捂着脸的手已经放下。左脸上,一道狭长的伤口,一直从鬓蔓延到下巴,鲜血顺着下颌,染红了洁白衣襟,犹如点点梅花开放,倒是将这件原本清丽的衣衫染上了几分妖娆。

    赵正光抬眸看她,目光掠过她脸上的伤疤后,眼底隐隐掠过一丝复杂。可也仅仅只是一丝而已。

    “金常把他知道的都招了。”赵正光忽然开口说道。

    冷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沉痛。

    林芳菲闻言,眸中忽然掠过一丝慌乱。

    “当年我们师兄弟几人,个个都最疼你。可能就是因为我们都太疼你了,才让你变得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如此心狠手辣,自私无度。这一回,就算掌门师兄替你求情,我也不会再就这么算了的。你放心,地牢中虽然阴暗,可对你来说,也正好,正好可以让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你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赵正光说着,突然一抬手。

    两道黑影蓦然出现在林芳菲身后。

    林芳菲有所察觉,蓦然大喊:“赵正光,你凭什么抓我!你有证据吗?”

    赵正光蓦然一笑:“你要证据?”

    林芳菲神色大变。

184 不讲理又如何

    剑首峰,钦天殿。

    何羡将云浅送到钦天殿门口,就被尤一拦下了。

    尤一面无表情地看了何羡一眼,淡淡道:“何师兄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何羡也未强求,道:“好。那我先走了。”说罢,果真毫不停留,转身离去。

    看着他化作剑光远去后,尤一看向云浅,目光掠过他唇角的血迹,还有高肿的脸颊,眉头微微一皱后,什么都没问,只是淡淡说道:“师父在里面等你。”

    云浅没说话,低眉垂首地走了进去。

    刚进去,没走两步,就听到一声冷喝:“跪下!”

    云浅身子颤了一下后,屈膝跪了下来。

    “知错了吗?”前头的黑暗中,再度传来冰冷的声音,比之前在正阳殿中赵正光的声音还冷,听不出失望,也听不出任何的愤怒,只有冰冷的淡漠。而正是这种淡漠,却让云浅心中愈发的恐惧。

    云浅迟疑着,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问你,知错了吗?”冰冷的声音里,多了一丝不耐烦。

    云浅身子不由颤了一下,紧接着,牙一咬,道:“弟子不知错在哪里,还望师父明言。”

    “连错在哪里都不知道吗?”黑暗中的声音里忽然就多了一丝阴沉。

    “赵师叔说弟子错了,师父也说弟子错了。可弟子真的不知道弟子哪里错了!今日的事情,确实与弟子无关!”云浅忍着心中恐惧,大声回答着。

    黑暗中一阵沉默。

    云浅心中忐忑,跪在地上,搁在身侧,藏在袖中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着。

    片刻,黑暗中那道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看来正光说得没错,我确实太纵容你了。”话音未落,一道微风忽然迎面而来,接着云浅的视线中便多了一双鞋子,不等他反应过来,一道光芒忽然在眼前闪亮。

    云浅慌忙抬头,只见一掌迎面拍来,正中眉心。掌中金光没入眉心消失不见。

    可云浅,却是突然脸色苍白,仰头看向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满目地不敢置信:“师父,您……”

    “十年之内,你若能挣脱此封印,那掌门之位还是你的。若是不行,那只能说明,你确实不配做我的弟子,不配做大剑门的掌门,那你也就不用再出来了。”说罢,乐山突然喊了一声尤一。

    尤一从门外闪现:“师父,您叫我。”

    “带他去后山禁地。”乐山说完,已经扭过身,又重新步入了黑暗之中。

    尤一站在门口,神色微微变了变。

    “师兄,走吧。”片刻后,他看着跪在地上,身形颓然的云浅,淡淡喊了一声。

    云浅身子颤了一下,而后有些吃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过身,失魂落魄抬眼看向尤一。尤一也正好看向他,两人目光一触,云浅忽地一愣,而后神色顿变。

    “是你……”他看着尤一,不敢置信。

    尤一却面无表情,反问道:“师兄在说什么?”

    “是你故意陷害我,对吗?”云浅盯着尤一,眼中已有恨意。

    “我不知道师兄在说什么!”尤一依旧面无表情,说完之后,又催促道:“师兄还是赶紧的吧,不然师父又该生气了!”

    云浅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后,蓦地挺直了背脊,往外走去。

    尤一目不斜视地等着他擦身而过,而后转身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往后山走去。

    路过松林,路过悬崖,走过石桥,最后到了一片云海之前。

    尤一看了一眼那悬崖边

    立着的石碑,淡淡催促道:“师兄赶紧的吧。”

    云浅回头看他,忽而嘴角泛出一丝冷笑:“你以为这样你就能顶替我,坐上掌门之位了吗?”

    尤一看向他,淡淡道:“师兄看重那掌门之位,不代表师弟也同样看重。”

    云浅一愣:“那你是为了什么?”

    尤一微微偏过脑袋想了想,忽然咧嘴一笑,道:“你忘了,我跟沈牧之关系挺好的!”

    云浅又是一愣,目光狐疑地打量着尤一:“这么说,毒不是你给的林芳菲?”

    尤一眉头一挑,道:“自然不是。我说了,我跟牧之关系挺好,我怎么会帮着林芳菲去害他呢!”

    “那是谁?”云浅盯着他,眼中犹有狐疑。

    尤一看着他,目光丝毫不让,嘴角笑容淡定:“师兄真是有趣,这事你怎么问起我了!存放蝰毒的地方,除了师父外,只有你进得去,总不可能是师父给的吧?”

    “你进不去那里?那赵正光又是怎么进去的?”云浅不甘心地追问。

    尤一看了他一眼,微笑着回答:“自然是师父带赵师叔进去的。”

    云浅看着他,总觉得这事有些不对劲,可一时间,他也找不到到底哪里不对劲。看着眼前的尤一,云浅忽然觉得自己看不透他。这个比他小了好多岁的师弟,这是他第一次觉得他的笑容是那么的令人心中发毛。

    “师兄,赶紧的吧,我还赶着回去跟师父汇报呢!”尤一脸上笑容忽然一收,淡声催促道。

    云浅最后盯了他一眼,而后转身一跃,便没入了云海之中,消失不见。

    尤一看着那迅速归于平静的云海,嘴角一勾,刚才那笑容再度出现:“师兄为何就不信呢……”

    ……

    ……

    沈牧之真的昏睡了两天才醒。

    这两天里,剑首峰的大师兄云浅突然宣布闭关,说是要冲刺上境。

    大剑门上下闻听这消息后,自是一番惊叹这云师兄的天资之好,让人望尘莫及。

    而除此之外,正阳峰上的热闹也不少。

    陶华连着去闹了三次,要赵正光将林芳菲放出来,第一次,赵正光避而不见,第二次,赵正光坐在小灵剑阁前,听着他吵了半个时辰,声音之大,即使那些只敢躲在正阳殿旁山道上偷听的弟子都听了一清二楚。

    第三次,陶华御剑而来,还未落地,就被赵正光一剑逼了回去,狼狈至极。

    而后,他去了剑首峰,也不知在钦天殿与掌门说了什么。

    不过,后面总算是消停了下来。

    湛文也来了一次正阳峰,在小灵剑阁前与赵正光聊了一炷香时间,就走了。

    而后,赵正光为维护沈牧之,枉顾真相颠倒黑白的种种流言开始在门中传扬了开来。

    不过,赵正光并不在意。

    午后,赵正光去看了沈牧之后回来,发现何羡正在小灵剑阁前等着他。

    “去看过牧之了?”赵正光微笑着问。

    何羡点头。

    两人坐下后,何羡看向赵正光,道:“这两天门中弟子都在说您。”

    赵正光浑不在意,笑了一笑,道:“嘴巴长在他们身上,爱说就说吧。”

    “但终归会有些影响。”何羡沉吟着说道。

    赵正光抬眼看他:“怎么?你这话外之意是嫌我当日处理得太过粗暴冲动了?”

    何羡讪笑一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您或许该出来解释一下?”

    “解释

    什么?”赵正光哼了一声:“有私心的人你解释再多也没用,脑子笨的人,你今天解释了,明天他们照样还是会被煽动,至于那些真聪明的,不用解释,也能看得清真相。所以,何必解释!”

    何羡苦笑。

    “再说了,光解释就有用?大部分人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你解释,他们只会觉得你是欲盖弥彰。除非,我们有确凿证据砸到他们面前,可我们有吗?”赵正光说着,又瞪了他一眼:“你真以为那日我是真冲动吗?当日之事,除了你虞师叔的弟子玉致还有牧之之外,就只有她一人知道真相。就算玄诚看到她劫走了牧之又如何?他的话说出来,有人信吗?我当时刚赶回来,从哪里去找证据?又能找得到什么证据?

    她林芳菲之所以会毫不顾忌地出手,哪怕一眼看去,全是漏洞也无所谓,无非就是觉得我找不到证据,就不能拿她怎么样!她就是想看我明知道是她却又动不了她的样子!

    既如此,我为何要让她如愿?

    不讲道理又如何?

    我赵正光何时怕过人言?

    这整件事,只要你虞师叔能看清真相就行了!其他人……不重要!”

    “可……”何羡还想再说两句。

    可赵正光却是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语重心长道:“你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时候太守规矩。人呢,不能太守规矩。太守规矩,会吃亏的!就好像这一次的事情,你要是早点把那小姑娘从玉和峰接出来,不就没这事了吗?林芳菲这计划之所以能得手,还不是算准你不会去强行带人走的吗?”

    何羡看着赵正光,听着这话,嘴角苦笑更浓了:“师叔这是在怪我吗?”

    赵正光斜了他一眼:“我怪你干什么!我只怪牧之那小子,勇气足够,就是缺点脑子!”

    “他还小!”何羡替牧之解释了一句。

    赵正光一听,结果立马顺杆下:“那倒也是。”

    何羡顿时哭笑不得。

    又闲聊了几句后,何羡突然想起今日来此的正事,忙说道:“您之前让我查的事情,今日有点眉目了。牧之之前中的蝰毒,可能真的不是云浅那里来的。”

    赵正光闻言,眉头一挑,道:“真有人把蝰毒重新炼出来了?”

    何羡道:“应该是的,今早外门的人来报,说确实在外面发现了有人在卖蝰毒。”

    “去仔细查查,看看这蝰毒是从哪里出来的。”赵正光微微皱起眉头,沉声道。

    何羡点头。

    接着,话锋又是一转,问:“那日我答应林姑娘的事情,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赵正光看向他:“你都答应了我还能怎么样?”

    何羡却有些不太信他:“那您打算什么时候让牧之从小梅园搬出来?”

    “搬出来做什么!”赵正光看他一眼,淡淡道:“不成婚,也没必要搬出来啊!那地方既然住的好好的,那就继续住下去嘛!”

    何羡不由苦笑,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论无赖,这门中大概没人比得过自己这师叔……

    不过,他倒也不担心林姑娘真的会因此而对沈牧之下毒手,当日她既然肯救沈牧之,那肯定不会再动手杀他。何况,那林姑娘看着孤傲,但实际也并非心狠手辣之人。否则当初不会救牧之,后来也不会救张吕二人,前两日更不会冒险出手相救沈牧之了……

    她能解蝰毒一事,若是传出去,恐怕又要让不少人动了心思了……

    牧之蝰毒被解一事,还须得寻个好的借口才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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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山剑雨介绍:
江湖路迢迢,孤身仗剑,未敢问东西。一朝上青云,御剑千里,仍难测人心。空山剑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空山剑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空山剑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