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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的小妾总想干掉我全文阅读

作者:粗寒     王爷的小妾总想干掉我txt下载     王爷的小妾总想干掉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章:我才十四岁

    这是唐砂第一次让青兰帮忙做她自己的事,青兰高兴,自然乐意至极。

    “顺路顺路。”青兰立即回道。

    唐砂愣了一下,笑道:“我还没说在哪呢,既然姐姐顺路那就麻烦了,这个是住址。”

    说着,唐砂拿出一张纸条递给了青兰,是上次沈幽留给她的。

    青兰接过,打开看了看:“小明你先去忙吧,东西一定给你带回来。”

    唐砂点点头道了声谢。

    青兰走后,唐砂又开始和张婶谢川爹娘谋划未来的商业规划去了。这地方在皇城的东郊地带,正好青兰也是到东城办事。

    青兰办完自己的事情就,就跟着唐砂给的地址找去。

    即使是在皇城长大青兰,也没听过这地方。青兰从东城门出来后,就四处向路人打听这“东郊谷”如何走。

    行人皆摇头不知。

    本以为这地方虽自己没听过,但周围的人一定知晓,谁知竟是这翻场景。

    青兰此时站在城门外茫然无措。

    城门处人来人往,什么人都有。青兰不想就这么回去,于是接着问过往的人。

    “大爷,你可知着东郊谷怎么走?”青兰走到一个老大爷面前客气的问道。

    老大爷想了想,似乎也没听过这个地方,于是摇头摆手而去。

    青兰失望的叹了口气,正当她准备去问其他人之时,背后传来一个孩童般声音:“姐姐可是在找东郊谷?”

    青兰一听,立刻回了头,心道总算有人听说过了。

    可一回头把青兰吓了一跳,小明经常感叹的那句话叫啥来着?握草?

    只见此人身高将就九尺,面容光洁,铜铃眼,卧蚕眉,面色黝黑,血盆大口,凶如牛头,体格壮硕,却……口吐童言。

    那人见青兰盯着他不转眼,像是有些害羞,抬手挠了挠后脑勺,展颜一笑,大口咧开。

    青兰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她刚才居然感觉眼前这人要吃了她一般。

    青兰扯动僵硬的嘴角,憋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弱弱试探道:“这位公……大哥知道此地?”公子实在叫不出口。

    那人似乎有点为难,蹙着眉道,开口道:“我才十四岁。”

    青兰:……

    “呵呵,小兄弟你可知这东郊谷如何走?”青兰皮笑肉不笑道。

    “我自然是知道,不知姐姐找东郊谷有何事吗?”这位……小兄弟用稚嫩的声音道。

    青兰垂下眉睫,她着实不忍再看下去,反差太大了。

    “受人之托,找人要点东西。”青兰直接道。

    “哦,看姐姐如此面善,我带姐姐去吧。”

    青兰一下提起了戒心,心道我看你不太面善。

    那小兄弟似乎看出了青兰的顾虑,道:“姐姐放心,我也是受沈哥哥所托,说近日可能会有漂亮姐姐前来,想必你就是吧。”

    一听是沈大夫派来的,青兰呼的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只是不懂为何沈大夫不亲自送去,反而要等人来取。

    于是青兰跟在小兄弟身后,向着远郊而去。一路上小兄弟也不停和青兰搭话。

    青兰得知这小兄弟名胡昌健,字不弱,从小在谷里长大,他们那地方还有个名字,叫“信楼”。

    他是上任楼主之徒,前楼主离开后,来了个新楼主,一个长的很好看的哥哥。对他也特别好,谷里的人都对他很好。

    他说到此处,笑得好不……童真。

    东郊谷的具体位置是在一座山里,至于怎么进来的,青兰也是一脸蒙逼。

    这就是传说中的幻阵吗?

    山谷里和外面分成了两个世界,此处花迎鸟笑,如陌上三月,微风不燥,香草微醺。

    让着着冬衣的青兰有点燥热。

    谷中人也不少,众人看到胡昌健都主动打着招呼。青兰一路上看了看周边,还发现不少耕地。

    山谷很大,又走了一阵,才看到前方有着高大的建筑,建筑修与高台之上,其下阶梯百余。

    想必这就是“信楼”本楼了。

    踏上台阶,行至楼前大场。

    “姐姐先在此处稍等片刻,我进去通报一下。”

    青兰点点头,目送胡昌健入了楼。

    楼内,二楼,露台

    “子廉哥哥,人给你骗来了。”胡昌健撇了撇嘴道,师父要是知道他骗人了,定要罚他的。他根本就不是受沈幽所托,而是受了卿政的指使。

    想当时沈幽一回谷,就直接被叫去了信楼。在卿政的淫威下,沈幽手里的笔记成功被夺了去。

    沈幽前几日就来催促过,还默默的咒骂卿政居然让他做了个言而无信之人。

    卿政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只顾着反复看着这笔记。除了字有点丑,没别的毛病,还出乎预料的新鲜。

    没想到他家小明还是个小才女。

    卿政当即就决定等人亲自来取,若是不来,那就当留着做纪念了。

    于是让胡昌健这傻小子天天去城门口守着。

    “骗?”卿政勾了勾嘴角,一双丹凤眼似笑非笑,看了眼胡昌健,他笃定以后这小子找不到媳妇。

    要说卿政对胡昌健好,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胡昌健长得丑,怜悯罢了,哪像自己天生绝代风华。

    卿政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上天在夺走他一些东西的时候,同时会赐予一些东西。而卿政天生恢复能力惊人。

    所以这么对年再怎么自残,也没能死得掉。

    胡昌健不敢说话,子廉哥哥有时候眼神好可怕。

    “去吧,把她带上来。”

    ……

    青兰只等了一会儿,胡昌健便走了下来。

    “姐姐,跟我来吧。”胡昌健看青兰的眼神有点闪躲,弄得青兰有点莫名其妙。

    直到上了楼,见了人青兰才了然。就算只看到一个背影,也知道这人不是沈幽。

    只见此人身着红色绸缎,身体微斜,用手撑着脑袋,短发齐肩。因为动作,宽大的衣袖下滑,露出一截雪白不显纤细,甚至修长有力量感的手臂。

    青兰看了看旁边的胡昌健,眼里尽是不解。

    就在这时,那人动了,放下手,坐直了身子然后缓缓站起。

    这一站起来,青兰才发现此人身材挺拔,气质极佳。

    在青兰打量的目光中,这人终于转过了身,露出了面容。

    青兰瞬间呆滞,这世间,竟还有生得这般容貌的男子。

    前面的头发被辫了起来,露出了整张脸。精致邪魅的五官展露无遗。

第62章:梁山一百零八好汉

    本来此人转过来的时候嘴角还带着笑意,可在看到她的一瞬,笑意就被收了起来。眼神都变得有些冷。

    “不弱,这就是你带来的人?”卿政目光移到旁边的胡昌健身上。

    “是呀。”胡昌健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带错了人。

    卿政自然不会对着青兰发脾气,这青兰他见过画像,是小明书局里的人。也是皇城是家庶女。

    但这也不意味着他有心思同她周旋。

    “想要这几本东西,让宁小明自己亲自来取。不弱,送客。”卿政说完这句话又坐了回去。

    青兰不知为何,竟然从这句话里面听出了一丝……幽怨?

    青兰不认识眼前之人,正想与他理论,就被一只手制止住了。

    青兰回头一看,此人正是沈幽。

    沈幽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青兰和胡昌健跟着沈幽出了信楼。

    一出来,沈幽满怀歉意的对青兰道:“刚才听说来了一个姑娘,匆匆而来。本以为是宁姑娘,没想到是青兰姑娘。在下实在抱歉,没能信守承诺。只是这笔记,如今在楼主那里,在下也无能为力。还望转告宁姑娘,求其谅解。”

    青兰听了才知,原来这就是楼主。沈幽在他手下做事,也不能反了他,青兰只得答应了。

    沈幽让胡昌健送青兰回去,在走之前偷偷对青兰耳语道:“让宁姑娘最好别来,他这里有问题。”说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青兰恍然大悟。

    就在这时,一辈子从楼上破窗而出,直袭沈幽。胡昌健反映极快,反手用手接住。杯子化作粉尘。

    这若是打在人身上……

    青兰额头冒出了冷汗,跟着胡昌健匆匆离去,不愿再逗留。

    沈幽自然也是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此地,惹不起他还躲不起?

    胡昌健把青兰送到了城门口,本还想直接送她到书局,被青兰制止了。

    “不弱小兄弟,不用再送了,我一个人便好。”说完还没等胡昌健反应过来,青兰脚下生烟般转身离去了。

    留胡昌健一人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个姐姐好像有点怕自己

    不,胡同学,她是嫌弃你!

    青兰回到书局时已经是将近傍晚了,这一去一回花了不少时间。自己一日未进食,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唐砂在书局和他们牛头不对马嘴的高谈阔论了一天。

    好吧,其实张婶他们根本没太听懂唐砂在讲说什么。

    唐砂口干舌燥,喝了口茶润润喉。她觉得自己完全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算了她觉得有代沟,还是和谢川说罢,反正她走了以后,这里可能都要交给他们。

    这时青兰也踏进了院子,唐砂起身问青兰道:“青姐姐,你怎么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青兰走了大半天,又出了不少汗,饿得脸色有点不好,所以看起来有些狼狈。

    “小明,现在厨房还有吃的吗?”青兰一开口便询问吃食。

    张婶立刻道:“我去给青兰姑娘下碗面。”

    张婶手脚快,没多久面就端上来了,青兰也顾不上什么大家闺秀的礼仪。

    正如小明所说,人生在世,不就是图活个痛快。

    她们现在吃饭还是习惯坐在院子的石桌上吃。可能是在芳华院那时养成的习惯。

    自从谢川醒了,谢川爹娘便说要回去住。唐砂也答应照顾好谢川。

    张婶和谢川爹娘走后不久,青兰也吃完了面。自己洗了碗筷,坐回了院子,唐砂一直在外面等她。

    唐砂心里也有些愧疚,看看把她们家青姐姐饿成啥样。

    青兰一坐下便对唐砂道:“小明,那笔记咋们还是不要了吧。”

    唐砂奇怪。

    于是青兰把今天的事原原本本的和唐砂说了一遍。

    “古人不曾欺我,美人如蛇蝎,越是好看越是危险,而且沈大夫说,他脑子有病。”青兰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被人听见。

    唐砂自然知道那位红衣少侠不是什么正常人,只得叹了口气道:“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确认自己没看错人罢了,不要了。”

    那玩意用来擦屁股都嫌硬,也不知道这位少侠是和用意。

    “不过你说的那位叫胡昌健的小兄弟也有点意思,青面獠牙,体壮如猿,口吐童言。还真想见上一面。”

    青兰就知道,小明喜欢这些不正常的玩意。

    这件事情也算是结了。离要走的时日越来越近,要安排的东西却还差了些什么。

    在物质上自然是没什么问题,书局的经营上也可以交给吴叔和谢川。

    可万一又出现了什么混球找茬咋办?他们书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的。

    唐砂躺在床上想了一宿,最终想出了个鬼主意。

    第二日一起来,唐砂就把青兰雀灵元芳他们召集到谢川的屋子里来。

    “宁姐姐,我有点害怕。”

    谢川咽了咽口水道。

    只见他们几人整整齐齐一排坐在谢川床边盯着谢川。

    谢川不能起身,一人摊在床上,眼珠不知道往哪放。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找你们有件事要商量。”

    以往的事都是唐砂自己安排了就完事了,破天荒的居然开始找他们商量了。

    元芳像个乖宝宝,反正无论唐砂说什么,他照办便是。

    青兰也雀灵却是纷纷挑眉。

    谢川没啥反应,他和唐砂相处的时间不如其他人,要说了解,也算不上特别了解。

    “我记得以前就和你们说过,我十一月中旬会和元芳离开,至于什么时候会回来,我也不知道。”唐砂开门见山道。

    几人听了这句,心思各异。

    之见谢川虽然没说话,但是眼里不可避免的有些失落。

    他也想出去看看,可如今却只能瘫在床上。

    “所以走之前,自然想把一切打点得妥妥贴贴。其他的我很放心,可是有一点确实放不下。”

    “有何放不下?”青兰问道。

    “你们太弱了,要是到时候打起架来,只怕你们会被吊起来捶。”

    众人:……

    “所以,我想给你们找点帮手。”唐砂成功提起了几人的胃口。

    她们怎么感觉,她们开的不是书局,是黑帮?

    “帮手?谁?”

    唐砂招了招手,让她们凑近些,压低声音道:“亡命之徒。”

    众人:???

    “哪里去找?亡命之徒为何会听我们的?”雀灵提出了这个问题的重点。

    “所以我才找你们商量呀,我也不太清楚。”唐砂耸了耸肩。

    众人:……可真是个“好主意”!

    “面对这种,我们以暴制暴是最好的办法,黑白通吃你们懂吗?”唐砂继续忽悠。

    “可是,咋们皇城因为上次贫民窟那事,流氓基本都和老鼠一样藏起来了。更别说那些什么帮派,更是销声匿迹。”青兰道出了实情。

    反正她们也觉得好像小明说的有那么点道理。

    谢川也在仔细思考着这个问题,总觉得有哪里不太稳妥。

    “我……”正在一筹莫展之时,元芳开口了。

    众人立刻把目光移到了他身上。

    元芳有些害羞,眼神闪躲了一下:“我知道,皇城西门百里外,有……土匪。”

    “你怎么知道?”雀灵惊诧道。

    “我……以前,四处流浪过,去了不少地方。”

    唐砂以为元芳从小在皇城讨活,没想到还流浪过。也是,对于无所定居的人这不也很正常吗?

    “可是百里路,着实有些远了。就算找到了,出了事也是鞭长莫及。”青兰思索道。

    唐砂也是点点头。

    “他们人很好的,我们可以把他们接过来。”元芳又道。

    看来元芳与他们还有一些渊源呀。

    “接过来?他们有多少人?住哪?为何要帮我们?”雀灵连问几个问题,把元芳问懵了。

    “百来人,他们是好人。”元芳喃喃道。

    雀灵冷笑一声:“好人还去当土匪?”

    元芳憋红了脸,想说什么,又找不到话说。

    唐砂却没觉得元芳在说谎:“元芳,你有信心把他们叫来吗?”

    元芳一听有人信他,立即点头:“他们只是穷,没办法才去当土匪。抢的都是当地的贪官,有时候还会把抢来的钱分给周围贫苦人家,自己饿肚子。”

    元芳难得一次性说了这么长一段话。

    这哪是土匪呀,这分明就是一群侠士。

    “他们所在的地方叫什么?”唐砂心道,不会是梁山一百零八好汉吧。

    “梁山。”

    唐砂:……

    “有一百零八个人?”

    元芳表情瞬间惊奇道:“公子怎么知道?”

    “老大叫宋江?”要真是这样,唐砂可不敢招惹。个个都是吃人的英雄好汉呀!

    这次元芳摇了摇头。

    唐砂松了口气。

    “他们大当家叫刘奇。”元芳回道。

    “小明,你的意思是,真的要去把他们接过来?”青兰蹙着眉问道。

    “不用担心住处,南山那么大块地方,还怕没住处?”朝廷不是说有土匪嘛,那就真的给他来一窝。

    这时候谢川说话了:“如果真的收服,那万一你们到时候走了,他们还会帮我们吗?”

    “重点是怎么收服。”雀灵附和道。

    唐砂邪魅一笑:“没什么是银子解决不了的问题,要是有,那就是银子不够。”

    嗯,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可我们银子真的不够。”雀灵致命一击。

    唐砂轻咳了两声,把凳子挪近了些,挨着雀灵道:“这不是还有你爹么,你爹把这次皇上赏的银子全给我了,还有不少缴纳的银子。前前后后加起来,十几万两呢。”

    众人一听极为惊讶。

    “我爹都没和我说!”

    没事,可能是你爹给的提亲彩礼吧!唐砂心里默道。

    “十万两够用吗?”青兰有些担忧,怕那边狮子大开口。

    “黄金。”

    几人:!

    “我爹给你这么多?”雀灵都觉得不敢相信。

    “你以为给我的?是给你和谢川的,让我代管来着,现在先拿出来用用,放心,我要走了,所有的财产都是你们的。”唐砂理直气壮,也不觉得丢人,反正脸皮厚。

    雀灵:……

    谢川: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宁姐姐

    于是,这件事情没有人再反对,因为青兰最近还有事情要做,所以这件事情就光荣交给了雀灵与元芳。

    元芳是联系的核心人物,雀灵是未来联系的核心人物。

    至少不能让元芳拖着谢川去吧!

    也不是不能,反正对他来说可能只是多带了一斤肉。

    雀灵问道:“你为什么不去?”

    唐砂:“长途晕车。”

    无法反驳的理由。

    他们走的时候,唐砂嘱咐道:“记住,狗命要紧,凡事莫强求。”

    雀灵:……

    怎么办,这玩意儿说话越来越不像人了。

    “宁小明,希望你下辈子能够好好做个人。”

    这是雀灵走前留给唐砂最诚挚的祝福。

    他们走后的第一天,看书,想他们。

    他们走后的第二天,看书,想他们。

    十一月初三,也是他们走的第三天。

    皇城大街。

    一青年男子穿灰衣大褂,眼神空洞,盯着一个地方一动不动。

    众人路过都摇头叹息,可惜了,长得如此俊秀,奈何是个瞎子。

    此瞎子身前摆着一张桌子,旁边还插着一面招子,旗招上写着“掐指算命”。

    可哪个算命的不是有年纪的老道士。

    神奇的是,这青年隔壁也有个算命的,身着红衣,面容俊美,可身边却萦绕着一种近身必死的气息。看着不像算命的,像是要命的。

    两人坐一起也算得上是街上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了。

    唐砂只有视而不见,这位卿少侠可真是好兴致呀!

    “来呀来呀,算命呀,不要钱啦!”

    路人一听纷纷侧目,这会叫卖的算命先生还是头一回见。

    有个男子抱着尝试的心态,坐在了唐砂桌前:“小先生,能否为我算一卦。”

    唐砂故高深,掐指一算。

    “公子近日是否有不顺之事?”

    那算命的男子立马点了点头:“是的是的。”

    唐砂又道:“家中是有人出了事?”

    那男子表情一变,立即惊道:“小先生真神了!先生可否帮我算算其命如何?”

    唐砂闭上眼睛,又装模作样掐了掐指:“可有生辰八字?”

    男子立即告知了此人生辰八字。

    唐砂暗自按照生辰八字算法反推了一下,此人三十二岁。与眼前这个男子相当。

    “长寿之命也,公子莫要担心。挨过这一劫,万事可太平。”

    那男子一听,脸上露出了喜色:“谢小先生,我这就回去告诉她。”

    男子匆匆离去。

    别问唐砂为什么知道,因为这男子一身药味,看起来又不像药店的人,也不是医师,想来就是家中有人生病,熬药染上了味道。

    至于后面的,报喜不报忧,心里对一个人影响是极大的,不如说点好话。

    “小先生可真厉害。”

    唐砂:……

    这清冽的声音不是卿少侠还是谁。

第63章:把那只狗给我抓来

    唐砂自然装傻,盯着前方笑道:“这位公子谬赞谬赞。”

    “小明你可真会装,我就喜欢你装傻的样子。”

    唐砂:……

    这人是什么玩意儿?

    唐砂假笑都笑不出来了,算了,据说他脑子有病。

    就在这时,唐砂瞧见了一个熟人。

    嗯,有点尴尬,想上次自己在大街上那样,跟死了亲爹一样,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

    但确实那人比亲爹还亲。

    叶悬渊和手下的人再过几日可能就要返程回边塞了,这边还有最后的收尾工作。

    他刚在宫里处理完兵部那边的事情,此时正打道回府。

    这几天也算得上比较繁忙,一直没心思想别的事。心情也并不是很愉快,有些烦闷。

    果然还是他边塞舒适,至少没人在他耳边嗡嗡嗡。

    他也是真心佩服叶辰,能常年忍受这些大臣的摧残。

    不是叶悬渊走路喜欢四处观望,而是那身骚红色的衣服真的着实显眼。

    看到了卿政,自然也就看到了旁边的唐砂。

    叶悬渊一瞧见唐砂那张脸,瞬间觉得天色明艳了不少,呼吸都变得轻快起来。

    也不顾卿政不善的眼神,自顾走到了唐砂桌前,理了下衣摆,坐了下来。

    “回甘,好巧,短短几日不见,你却双目已眇,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叶悬渊调笑道。

    唐砂知道自己的身份眼前这人早就知道了,但并不妨碍她装傻。

    “唉呀,原来是叶公子呀!怎么?想算一卦?”唐砂挑眉问道。

    叶悬渊也不在意她答不答自己的问题,笑道:“好呀,有劳回甘了。”

    唐砂掐指一算,自顾恩了一声,点点头道:“叶公子身有麒麟相护,一世福寿安康。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只开桃花却不见果,怕是今生难有一人可相伴终老呀!”

    其实无论是从面相还是实际上看,叶悬渊都是属于有极大福报之人。

    但是吧,貌似不怎么会说话。

    唐砂的话当然都是胡诌的。

    唐砂话音刚落,旁边就传来一声嗤笑:“道友说的怕是有误,我看此人面相贫瘠,气息萎顿,一看就是短命像。加上身上杀孽太重,阴魂绕体,怕是连身边的人也落不得个什么好下场。”

    唐砂瞬间听出了不正常的意味,卿政话虽对着她说的,目光确实在叶悬渊身上。

    语气不善。

    叶悬渊没有理会卿政,上次不欢而散,他就确定卿政不会放过小明。

    而他也没打算让步。

    “小明,玩够了就回去吧。”叶悬渊可能是受了激,直接开口道。

    唐砂:……

    “回哪去?”唐砂有点不解。

    “王府。”

    “我为什么要回王府?”唐砂完全不明白叶悬渊脑子里在想些啥,她是他谁?

    叶悬渊被问得愣了一下,是呀,小明为什么要跟自己回去?就因为当初宁歌把她交到他手上,而他却对她几年不闻不问?

    卿政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嘲笑了一声,也不知道嘲笑的是谁。

    唐砂觉得不止这卿政脑子有问题,叶悬渊也好不到哪里去。

    于是摊子都不要了,直接拔了旗招就走。

    那两人没有跟上去,但也没有再说话,各自回了家。

    唐砂又在别处招摇撞骗了一整天才回去。

    叶悬渊和卿政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叶悬渊回王府后,除了就餐就一直待在书房。

    他也没看书,就是望着窗外的那颗树,有那么几日,那棵树后面曾过有一个人,陪他静享时光。

    宁静却不孤独,他从未体会过的状态。

    他会注意回甘,因为那双眼睛。他会注意小明,因为她是宁歌的姐姐。

    那注意之后呢?又该如何做?他抱着的是一种什么心态?

    越注意越觉得,那双眼睛不是那么像小诺了。看到她,也想不起宁歌。

    宁小明,只包含了宁小明。

    如何做他确实他不知道,也没那么多心思和时间耗费在这上面,顺其自然吧。可能这次离开又是几年,然后,就什么都忘了。

    ……

    三日已过,元芳雀灵他们怕是已经到了地方,只希望一切顺利罢。

    唐砂继续体验者各个行业的生活,上午还在送外卖说不定下午就在运河边上干苦力了。

    说起这送外卖,着实发生了一件趣事。

    当天接到一份来自王府的外卖,开始唐砂还以为是九王府,看了地址才知道,王府不是那个王府,就是这个王府。

    王玄的王府。

    唐砂提着东西送到王府,刚把东西递给了接手的人。

    就见两道身影从身旁走过,一男一女,很是眼熟,她也没太注意。可那男子刚走了两步,突然回过身来。

    女子也跟着回看了过来。这一看,自然认出了眼前之人。

    此女子正是王湘竹,而男子,就是亦风。

    唐砂感受到了不善的目光,抬目望去,这目光何止不善,简直就是想活吞了她的节奏呀!

    唐砂当机立断,转身就跑,银子都还没来得及收。

    毕竟是自己做了亏心事。

    王湘竹立即命人追了上来,亦风动作更快。

    当唐砂转过不远处的街角时,差点撞上一个人。谁还看那人是谁呀,一溜烟没了影。

    后面的亦风自然没唐砂那么好运气,直接直挺挺撞了此人一个满怀。

    被撞的力道不小,那人一个没站稳,两人就这样一上一下倒在了地上。

    “娘的!”此人比亦风还要高些,身体十分结实,这一撞上去确实有些吃不消。

    那人被撞了下巴,更是蹙着眉,忍者疼痛。

    亦风刚想起身,但被身下之人紧紧抱住。

    忍不住想骂几句,这一看,就愣住了。

    “哥?”

    刚才唐砂从他身旁跑过去,就觉得眼熟,看着背影还没回过神,就被人撞到。

    本身是可以挪开,不做这个垫背的。可问道那股熟悉的味道,生生止住了动作。

    “哥?你怎么在这儿?”

    亦霜的手已经松开了。

    亦风立即起了身,伸手扶起亦霜。

    亦风见亦霜额角出了汗,下巴也红了一片。想伸手去查看一下,却被亦霜拦下。

    “无碍,王爷交代了点事,路过一下,你去陪王姑娘吧,莫让人家等急了。”说着看了一下不远处盯着他们的王湘竹,然后直接迈过亦风离开了。

    亦风越来越不懂他哥了,以前明明什么事都依着他,他走哪就跟他到那儿的大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不见了。

    亦风心里很不是滋味。

    ……

    唐砂那天被追着跑了几乎半个皇城。累得极近喊娘。

    王府的人就算了,没想到半路还遇到了官府的捕快,以为她是犯了什么事,不问青红皂白,追着她不放。

    那以后好几天,唐砂都不再着男装出行。

    大多时候都是乞丐装。

    谁曾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叶羽不知何时别放了出来。

    叶悬渊自然不能整日陪她玩,人家是有正事的人,所以派了一波人跟着。

    本来叶羽一路上都蹙着眉,这还让她怎么玩!

    但在看到那个熟悉的小乞丐事,眉眼一展,如同春天盛开的花。

    “小乞丐!”

    唐砂隔的老远就听到了,只是以为叫别人。过了一会儿声音越来越近,才看过去,发现叫的是自己。

    叶羽的心思唐砂多多少少知道一点,犹记当时娇羞红颜,告辞,她真消受不起。

    加上她公主的身份,要是骗了她,怕身边的人会被连累。

    于是假装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叶羽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放弃,自然是追了上来。

    唐砂暗道了句握艹,顾不上什么,拔腿就跑。

    于是又成功的被追了几条街,中途不知谁家的……靠!熊猫!也参与了这场追逐游戏,最后在某个角落,一脸兴奋的围着唐砂蹦。然后用短小的四肢抱着唐砂小腿不放。

    熊猫也不大,但也不小,在腿上就是毛茸茸一团,这玩意跑得还真快。

    据说是当年蚩尤坐骑,称食铁兽。

    唐砂不能直接把它抱走,这么明显的玩意藏也藏不住,无奈把它从腿上拔了下来。熊猫还嗯嗯嗯叫着,奶声奶气的。

    难怪当年蚩尤输了。

    这熊猫在四川一带比较多,这里出现的自然是别人圈养的。

    在它身上乱撸了一通,咋就这么软萌呢?

    然后把它放下翻墙走了。

    叶羽见小乞丐不理会她,还躲着她,气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春天的鲜花,被唐砂泼了盆开水,刷的焉了。

    唐砂不知道的是,她每日做的大大小小的事,都会被记录下来,然后摆在信楼的某张桌上。

    桌前的人自然笑得不可开交:“我家小明这是招了多少人呀,这狗倒是好眼光,李二明,把它抓回来。”

    门外的李二明:……

    她是杀手!

    于是李二明把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了一直嚷嚷着想出去的胡不弱。

    胡昌健虽然看着傻里傻气,办事效率却极高,当天就把那狗给抓回来了。

    卿政:……

    他决定让那个送消息的去给沈幽试药。这小玩意儿尼玛是狗?

    眼前赫然是一只小猫熊。

    卿政抓着小猫熊后颈,把他提到自己眼前。

    这小家伙似乎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缓慢的挥动着四肢。

    用黑溜溜的眼睛和卿政对视,突然顿住了动作,一动不动。

    卿政也察觉到了,轻轻晃了两下,小猫熊小短腿跟着在空中摆动,还是不动。

    卿政决定给它取个名字,叫小明。

    而在皇城,站王府。

    “给我找!找不到我要你们的狗命!”王妃快要疯了,昨日从川蜀运来的那只狗不见了!据说还是黑白色的,长相极为可人,王妃对它爱不释手。

    可就放在那院子里,一夜之间居然不见了踪迹,怎么找都找不到。

    “王妃,别气,说不定还在这王府里,这门都是关着的,难不成它还会爬树不成。”一旁的嬷嬷劝说道。

    余文文想想也是,又让人在王府四处找寻。

    王妃,名余文文,余家嫡女。

    余家在朝中势力可谓不小。余家家主余晖,乃当朝左相。

    除了余文文之外,膝下还有两子,余涛与余源。余涛就是周放手下那位,叶悬渊小舅子。

    余源不在军中,随着他爹干起了政治这块。现在户部就职,成绩显著。

    两子一文一武,都道是余相有福。

    所以余文文从小在父亲和两个兄弟的宠溺下,嚣张跋扈,无法无天。

    这又嫁给了九王,就更是变本加厉了。

    此时他们要找的那玩意正在被卿政疯狂蹂躏。

    ……

    离元芳他们离开已经有七八天了,差不多该回来了吧。

    时间越长,唐砂就越放不下心来。而且听说叶悬渊三天后出发,到时候会有个什么欢送仪式。

    看来他离开这,皇城的百姓还是挺开心的嘛。

    别以为唐砂这七八天来就只是在玩,她虽没有亲自去,但也命人在南山那边买了一块地,修了些临时住宿的草屋。

    什么都备好了,就等着人来。

    万一不来怎么办?唐砂没想过这个问题,不管是盲目还是什么,就觉得元芳其实还是有那个魅力。

    加上雀灵,平时看着就是个娇娇女,脾气暴躁。可若没点本事,敢选官场那条路走?看着还信心十足,想来是有了主意。

    这些人从小受教育,见过的很多,没有人是傻子,若看人只看表面,那注定识人不清。

    唐砂也要静下来,准备三天后的计划了,若是到时候元芳还不回来,那……她就亲自去找,到时候自己去,就是可能没随着叶悬渊队伍那么安全罢了。

    承诺了别人的事,那就是要做到的。

    ……

    元芳他们是在第二日早晨回来的。他们连夜赶路,不敢停歇片刻。因为元芳在路上就听说,战王的队伍要走了。

    雀灵一回来,直接回了房,瘫在床上一动不动。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可见是有多疲惫。

    元芳虽也面露倦色,但并未歇息。而是回来复命之后,又领着在城外等着的那群人去了南山。

    这一次,唐砂亲自去了。

    唐砂刚城门走了一会儿,就远远的看到了一行人。

    衣服都比较单薄,人也不是很壮,大部分骨瘦如柴。

    个个盯着黑眼圈,唐砂瞬间有种看见吸毒组织的错觉。

    周进后,唐砂才注意到为首的是一个青年,身形消瘦,灰衣竹冠,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白净,身高七尺有余。

    整个人萦绕着一种书生气息。看他和身旁的人谈笑,笑起来又像邻家男孩,阳光明媚来形容他的笑,丝毫不为过。

第64章:启程边塞

    那群人中有人看到了元芳,高兴的喊到:“芳儿,芳儿。”

    唐砂:……

    “芳儿?他们是在叫你?”

    元芳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挠了挠后脑勺,微微点了点头。

    “好名字!”唐砂肯定道,和小明这么优秀的称呼有的一拼。

    待走到他们面前,才有人注意到这个比元芳矮一点的小公子身上。

    “诶,芳儿,雀儿呢?”有人问。

    唐砂:……雀儿?嗯,没她小雀雀好听。

    “雀灵她……累了,歇着去了。对了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元芳看了看唐砂:“是我们书局的大东家,你们叫他宁公子便好。”

    “公子?我看就一小姑娘吧。”

    这群人混迹江湖多年,眼神可谓是不毒辣。

    “姑娘,给哥哥们说说,你叫啥?”另一个好汉忍不住调笑问道。

    唐砂看到这群人,真特么……太亲切了!

    既然他们对元芳和雀灵都能亲近,说明这群人并非大恶之人。

    但又少不了身上那股子痞气,这不就是和她混迹社会那群哥们的翻版吗?

    元芳一听不乐意了,皱着眉道:“麻哥!不许这么对公子讲话!”

    “哎哟,芳儿生气了。”

    “是呀,头一次见。”

    “指不定喜欢着小姑娘呢。”

    众人愣了一下,然后众说纷纭,闹哄哄的谈论起来。

    元芳这才反映过来,脸上的红晕直接染到了脖子上,眼睛里湿气氤氲,犹如迷失的小鹿。

    唐砂捂眼。

    这元芳……要是她是个男的,就收了这玩意儿。

    “好了,你们别逗元芳了。”那清秀男子开口了,声音不似面容,略显深厚。

    众人一听,也都安静了下来。

    想必这位就是元芳口中的那位刘奇了罢。

    “刘公子,久仰大名,在下宁小明,小明书局东家之一。”唐砂正常到。

    刘奇也打量了眼前的唐砂,暗自称奇。没想到这书局竟都是女东家。

    “宁……姑娘,在下刘奇,此次前来的目的,雀灵姑娘已经给我们说得很清楚了。”刘奇温声道。

    这刘奇,这么看还真不知道有何独到之处。可这群痞子般的人物都愿臣服于他,就必定也不是个简单角色。

    “此时你们以后同雀儿联系便好,我只不过是来带个路。”

    “那有劳宁姑娘了。”刘奇也不嗦,想来这宁姑娘是个不主事的,也不再多言。

    于是唐砂带着这一百零八个梁山好汉,雄赳赳气昂昂的迈向南山。

    路上行人见了,以为是一群流民,顺便扔了几个铜板在他们脚下,就匆匆离去,生怕他们人心不足。

    他们看着脚下的铜板。

    “好人呐!皇城都是好人呐!”几人抱头痛哭。

    唐砂也感叹道:“像这样好人已经不多了。”

    身旁的刘奇:……

    他们在将就晌午的时候到达了目的地。

    那群梁山的“英雄们”被眼前的“建筑群”惊呆了。

    “天呐!终于住上房子了!不用住那黑漆漆的山洞了!”众人抱头痛哭。

    唐砂:原来都是山顶洞人呀。

    “刘公子,这些草屋破败,供给兄弟们歇歇脚。短时间也没法建多好的。但是那边我已经部署了,相信过几个月就能住上好屋子。”

    刘奇不由得多看了唐砂几眼,先不说这个山头买下来要多少银子,就来看看着这装扮……太特么像土匪窝了。

    正面是一道寨门,周围是一丈余高的木桩强。

    重点是,门口那块大石头上,赫然写着“土匪窝”三个字。

    这位宁姑娘,想法着实清奇。

    “宁姑娘,这些都是你安排的?”

    有人问着唐砂。

    其实,唐砂也是第一次来,尼玛这设计简直太符合她口味了。

    “神人呐。”那人感叹道。

    唐砂也想见识一下是哪位神人。

    刘奇看着自己手下这群人,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该禅位了。

    把他们带到唐砂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刘公子既然到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哈哈哈,你也别公子公子的叫,若是按年龄,你也该叫我一声叔。”

    唐砂:?

    “敢问贵庚?”

    “刘某三十又八。”

    唐砂:!

    “敢问阁下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唐砂脸上的惊讶完全没有掩饰,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居然说他将近四十了。

    不过叔倒是不至于,毕竟唐砂按实际年龄来说也块有二十八了。

    “小时候或许吃过罢。”刘奇开玩笑道。

    唐砂也是一笑了之,世界之大果真无奇不有。

    不仅有内功轻功这样的东西,还有卿政元芳刘奇这样的奇人,鬼知道还会冒出些什么玩意儿。

    世界这么大,是要去看看了。

    两天后就出发,走着,去南疆。

    唐砂和元芳也没多留,告辞离去。

    那群人看着唐砂她们离去的背影,没了刚才那种轻浮的模样,气氛有些肃然。

    “老大,你看这些人如何?”麻子沉声问道。

    刘奇望着远处,眼神幽暗:“他们想养着咱们,就养着吧。在皇城附近做事低调点,莫要引人注意。”

    麻子道了声是,随即又想起了什么:“老大,你真吃过啥长生不老的药,给兄弟们几颗呗?”

    刘奇回过头看了眼麻子,提起一脚踹过去:“去你妈的!狗屎要吗?”

    麻子连忙躲开,悻悻跑开了。切,在人姑娘面前一套,姑娘一走原型暴露。

    或许小时候是吃过吧,刘奇已经记不得了。他醒来的时候就是这般模样,对以前的事毫无记忆。

    这二十几年过去了,没有人来找过他,告诉他他是谁。连相貌都一成不变。他究竟活了多少年?他自己也不知道。

    ……

    唐砂和元芳回到书局时,雀灵还没有醒。

    “芳儿,你也去休息吧,这件事做的真的很不错,没看错你。”唐砂学舌道。

    “公……公子还是叫我元芳吧。”这个名字着实像是在叫女儿家。

    “对了,我从未听你提起过你的字,你们男子不都有字的吗?”唐砂突然想起问道。

    元芳干巴巴的笑了笑:“字都是长辈取的,我没有。”

    唐砂反应过来,有点愧疚:“哈哈,没字你自己可以取个号麻,以后咱两混迹江湖是要有个名号的,你可以先自个儿想想。我也有些乏了,走!瘫尸去。”

    元芳回到自己的屋里便睡了过去,他是人不是神,他这一趟,真的很累。

    可为了那句相信,为了那句“没看错你”,他甘之如饴。

    唐砂倒是没睡,她这几天休息得那么好,走这么几步路怎么会累。她自然是在写……“遗书”。

    写给雀灵、青兰、谢川、沈幽。

    还有一封,写给了狗蛋。相当于变相给了卿少侠。

    ……

    雀灵亲启

    其实我是很愧疚的,因为你爹把你交给我,就是希望我能稍微帮你一把。可现在怕是帮不上什么了,就像当初说的,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的价值。

    你怕是已经看出,我这个人变了不少。改变确实有原因,但是我不便多说。我这次离去,就是要跟着我的心走,去找到自己,体会不一样的人生。

    这次你去梁山,想来也见了不少东西,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

    我此一去,短则一两年,长则四五年。总而言之,希望心想事成。

    还有,我以后一定好好做人。

    唐砂留。

    和此类似,就着每一个人,唐砂或多或少都给出了一些自己的意见或建议。

    就像是一个长辈,临行前的嘱托。

    给谢川的信最长,里面写了些自己没来得及做完的事,大大小小也不少。

    大的就是自己把股份都移到了他名下,钱庄的号什么的也都留给了他。

    小的就是教张婶孙女读书写字。

    还让他收敛锋芒,潜下心来充实自己。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青兰这个人一直都有自己的主意,也有足够的自控能力,在一般的事情上唐砂一点都不担忧。

    但是自己找个好夫婿才是正经的。

    还建议青兰在对人时,不要处处退步忍让,该动手就动手,反正明的不行咱还有暗的。

    沈幽呢,感谢救了谢川一命,同时还死皮赖脸的托他帮衬着书局的人一把。

    她当然也许诺了沈幽,若是以后有有任何需要,她一定不会推辞。

    顺便好说了说莲心的事,她很希望若是哪天遇上,沈幽能出手医治。当然几率是很小的。

    至于给狗蛋的,唐砂第二天就送去了,自然只有简单几句话:“望以后有关谢川他们大事的消息,都能在你们各地情报处打听得到。”

    给信的同时自然少不了银子,唐砂几乎把自己分成的那份银子,都用在了这个地方。

    ……

    第三天的一大早,天还没完全亮。元芳和唐砂打包好了东西。

    唐砂把信夹在了他们的门缝中,带着元芳离开了书局。

    站在书局门口,唐砂抬头望着那狗爬字的牌匾,笑了笑。

    然后朝着西门外走去。

    雀灵他们一早起来便都发现了这封信。

    这时已经没了人。

    她知道唐砂要走,可是没有走的这么突然,心里总是空落落的,鼻头还有点酸。

    青兰也是有些伤感,但更多的是羡慕和敬佩。她始终没有唐砂的那份说走就走,说放下就放下的魄力。

    谢川比她们晚一点看到信,就是这个人,坚定不移的相信自己天马行空的梦。就是种相信,似乎将会改变的命运。

    不止他这么想,青兰和雀灵都不例外。可她们唯一不解的就是,署名,都是唐砂。

    还有,这字,着实丑,还用的是白话。

    其实不是唐砂改变了她们的一生,是她们自己,唐砂只不过是做了自己,而他们,选择了一条和唐砂一样的路罢了。

    今天天气很好,冬日暖阳着实不错。风也不大,乍一感觉,还以为春天快要来了。

    皇城不远处的官道上,两道消瘦的身影徒步前行。太阳刚出来,把他们的影子拖的老长。

    路上有很多想入城买卖东西的人,只有他们逆着人流前行。

    这二人正是唐砂和元芳,唐砂叼着一根枯草,走的大步流星,双手揣在自己封的衣兜里。

    旁边的元芳也叼着一根草,唐砂塞进去的。

    叼了草之后元芳瞬间觉得自己个唐砂一样了,也学着唐砂二流兮兮的样子走路,只是没有衣兜。

    因此双手负背,不说,还真像那么回事。

    据唐砂得到的消息,叶悬渊他们的第一站,就是阳城。

    他们从西门出皇城,然后跟着官道,走出百姓住区,才会开始往南去。

    除了南门,皇城三面都被各种市镇包围,自然要走个,若是步行,至少得走个两三天。

    叶悬渊从来不干班师回朝这种兴师动众的事。每次回来带的人也不多。

    因此皆有坐骑,一行人也就四五十人。

    唐砂也没想到这边去。

    直到在离皇城半天步程的小镇,看到人们都出去欢送一群骑马的战士时,唐砂只得道声:“卧草!”

    她还说步行呢,人这么少?要是他们混进去一眼就被发现了。

    人算不如天算,计划赶不上变化。

    入边关的时候,他们是需要特殊通关文牒的,这玩意儿可不好搞。

    不如厚着脸皮去蹭蹭关系?也不是不可以嘛。

    等他们出了这一带再说,要先赶在他们前面。

    于是唐砂和元芳买了两匹马,然后……这玩意怎么骑?

    “公子,我会骑。”元芳看出唐砂的难处,不好意思的道。

    唐砂放弃了这匹马,看着元芳道:“没看出来呀,平时不露山水,倒是啥都会。”

    在考虑下,元芳和唐砂共乘了一匹马。

    唐砂一上马,自然贴着了元芳。在唐砂没看到的地方,元芳脸红的快滴出血了。

    “公……公子,那……那匹马……怎么处理。”一紧张就开始结巴。

    “元芳,你抖啥,我又不会吃了你,别怕。至于那匹马,牵着,指不定就学会了。或者万一去了哪个犄角旮旯没吃的,还可以把它宰了。”唐砂善意的盯着匹马。

    马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往后退了两步。

    ……

    叶悬渊这边因为百姓太过热情,所以不敢骑太快,只得走过了街镇才敢放开赶路。

    直到天黑了下来,也没能抵达计划中的阳城。

    唐砂他们倒是在客栈舒舒服服的住下了。

    ……

    天黑了,送消息的日常把消息送到卿政手里。

    卿政一手拿着信纸,怀着兴致勃勃的心情去读,一手把四处作乱的小明按在桌上,呈四肢摊开状。嘴里嗯~恩~的抗议着。

    看到最后,兴致勃勃没了,想杀人的心倒是有了。

    似乎是用了点力,小团子有些吃痛,挣扎了几下。

    卿政察觉到,微微放轻了些。

    看着委屈巴巴望着他的小团子,卿政突然一笑:“小明,乖,等等我。”

第65章:她还是那个倒霉孩子

    唐砂他们出门自然带够了盘缠,银票不说也有万两。

    安全吗?自然是不安全。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唐砂有一手偷鸡摸狗的好本事,自然明白这一行手段有多高明。

    秉持着才不外露的原则,唐砂选择了阳城最豪华的客栈。

    因为越是这种大客栈,里面富有的人大把大把,晚上休息时,安全性更高。

    若是住了那些破烂便宜的客栈,条件先不说,就论受众来说,鱼龙混杂,有时候越是贫穷的人,越是想不劳而获。

    当然就算最豪华的客栈,房间也是有好有坏,唐砂要了两间地字房。

    房里有暖气,唐砂吹着小曲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才爬上了床。

    出门在外,唐砂睡眠都保持在一个很浅的层面。

    夜深了下来,客栈个个房里的灯也都熄灭了。只有楼下大厅还传来缕缕微光。

    阳城靠近皇城,也算比较富庶。但毕竟只是一个小城。到了夜间,早早就安静了下来。外面只有打更的更夫,和那些收粪的专人还在忙。

    唐砂本来睡得还算安稳,可这是突然睁开了眼睛。

    唐砂立即坐起了身来,看向门外。

    一个影子正投在自己门前,唐砂借着微弱的光线,能看到一把刀已经伸进了门缝,移动着门闩。

    唐砂心立刻提了起来,她完全不明白这人是冲着什么来,她没得罪什么人吧?

    唐砂心里咒骂了声,立刻把被子裹成长条状,握着匕首,踮着脚闪到了门后。

    “啪!”门闩完全被抽了出来。

    “吱~”门被缓缓推开。却因为摩擦,发出了一些声音。

    那人似乎又放轻了一些动作。

    唐砂贴在门后,从门下空隙看去,能看到一只穿着黑色长靴的脚,按鞋码算的话,大约在四十四码左右。

    一只男人的脚,脚后跟先着地,然后脚尖在放下,呈四十五度倾斜,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这人是受过训练的。

    来人似乎看到床上微微的影子,慢慢朝着床边移去。

    唐砂没穿鞋,踩在地上有点凉,但胜在动静小。

    唐砂先轻轻的从门后迈了出来,然后向那人的方向走了两步,看距离差不多了,步子瞬间拉开,快速移到了那人身后。

    直接握着刀柄,轮着手朝那人后脑勺甩去。

    那人只觉得后脑传来一阵凉风,然后眼前摸黑,之后便没了知觉。

    唐砂一击命中,那人啪的一下扑倒在了床上。试探的踢了两脚,见此人还是没反应,才放下心来。

    拿出床头包袱里的绳子,把此人用床单裹起,只露了个脑袋,困了个结实。

    然后扯下面巾用插脚布堵上了他嘴,再用面巾围着嘴系了一圈。

    唐砂本来想出门去隔壁叫元芳,结果刚踏出了门立马反了回来,并且快速带上了门。

    艹了!她这是遇上什么江湖恩怨了?

    她刚才一出门,放眼一看,便看见好几个黑衣人,都在撬动不同屋子的门。

    到现在都还没动静,说明,他们应该在找什么人,而且还没找到。

    哦豁,她把这人绑了,似乎不太妥当呀。

    要不……再把他扔出去?

    这特么不是找死吗!

    唐砂这个人,从出生到长这么大,好像就不是很幸运。她觉得她一生的幸运可能都用在了遇到方丈和师兄身上。

    而此后她得到的一切,可能都是在享用着他们的气运。

    如今身处异世,方丈也可能没了。

    她似乎又变成了那个霉神附身的可怜孩子。

    唐砂回过身来,把那个床边的黑衣人拖下来,塞到了床下。

    现在该怎么办?继续睡觉?呵呵,想多了。

    坐以待毙可不是她的风格。

    于是立马穿戴好,提上包袱,打开了床头那个方向的窗户。

    客栈的后面是街道,唐砂翻出了窗,踩在一条沿上,用晾衣服的杆子敲了敲隔壁元芳了窗。

    过了一会儿,窗户就被打开了。元芳探出了头,在街道上找了一圈也没瞧见谁敲了他的窗。

    此时他屋子里还有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刚才还以为又有什么歹人,可听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才把窗户打开的。

    元芳正想缩回头,唐砂就一竿子敲在了元芳头上。

    他这才看向贴着墙站的唐砂。

    唐砂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街道,然后把竿子收回来,自己直接跳了下去,在地上卸力滚了一圈。

    元芳见唐砂下去了,看了眼身后地上那人,回身拿了包袱,也跟着跳了下去。

    两人借着街边房檐上灯笼的光线,直接跑进了另一条街的巷子里。

    “你房里也去了人?”巷子里,唐砂压低声音问元芳道。谁大晚上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睡觉。

    元芳点了点头。

    看来这群人不是冲着他们来的,也是他们也没本事惹上这种人,渺小低微就是这点好呀。

    “公子,接下来……嗯。”元芳刚开口,嘴巴一下就被唐砂捂住了。

    “嘘~”

    只听房顶上瓦片碰撞,像是有东西在上面走动。

    元芳一面提起心来一动不动,一面又心猿意马。公子可知男女授受不亲?

    还没等元芳反映过来,只觉得被人拉了一把,眼前一旋,已经身处一堆破烂箩筐后了。

    可他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因为从缝隙中,他看到两持刀黑衣人从他们原先站的位置飞驰而过。

    他们这才明白,原来不只是客栈一处,这简直就是全城抓捕呀。

    这究竟是什么大人物?

    他们这种地位卑微的人就是这点不好,一不小心就成了炮灰。

    待人走过了之后,唐砂才松了口气,正想转头对元芳说此地不宜久留。

    然后……一片诡异。

    元芳察觉到了唐砂的异常,回头一看。

    迷之尴尬。

    只见在这堆箩筐后的墙角已经蹲了两个人,他们两人也盯着唐砂和元芳,谁也没开口说话。

    巷子太黑看不清脸,但也大致能看到是一男一女。

    女子靠在白衣男子身上,气息有些弱,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唐砂瞬间有个不好的猜测。

    “芳儿,走。”

    若他们是一般人,或许唐砂会毫不犹豫的帮助他们。

    可这,一看就是一堆麻烦。或许自己这一惹上,就怕脱不了身。

    她为何一定要跟这叶悬渊?

    因为这个人,就给她一种安全感。比如,就不会遇到这种事。

    元芳立即起身,跟上唐砂的步伐。

    刚迈出两步,就听身后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恳请二位帮个忙。”语气里净是不安和恳求。

    元芳听到叫唤,停下了步伐。

    唐砂没回头也知道元芳的动作,深深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若是今天走了,可能会成为元芳的心结。

    见死不救,非他所知的义。公子,一直都是一个有义之人。

    若是今日走了,公子可能面上不说,其实心也会有那么丝遗憾的吧。

    唐砂和元芳在各自找的借口下,成功的蹲了回去。

    “说说。”唐砂就想知道,自己扯进去值不值。

    那男子似乎懂唐砂的意思,沉默了一下道:“魔教之人,惨无人道,灭我满门,逃亡至此。今我师妹身负重伤,若不救治怕性命难保。只求而为,能保我师妹一命。”

    他语速很慢,声音温润,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说话天生这么不温不火。

    “那你呢?”

    “他们想抓的,是我。我尚有一战之力,若我引开了这些人,定不会给两位带来多大麻烦。若师妹有幸活了下来,二位可把她交给蜀州益城墨家。”

    唐厦算是明白他的意思了。这人是想自己出去送死救小师妹,也算有点义气。

    唐砂能力有限,魔教——恩,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没能力揽的事,唐砂也不会不自量力。能救下一个,也算不错了。反正益州也顺路。

    “我尽力,死了也别怨我们。”唐砂直接应了下来,这时候也不适合嗦,当断则断。

    那人也没想到唐砂会这么痛快,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即收起,感激道:“谢过二位,在下陈旋,此后若还能再见,定当重谢。”

    “别废话了这位陈老弟,你师妹快不行了吧?”唐砂甚是无语,这时候还有心思说这些客套话。

    陈旋看了眼身旁的师妹,然后把她轻轻放在了地上。

    又从怀中拿出一封信:“这封信,若是二位哪天有机会,望交给京城陈家。若是不便,毁了便可。”阳城,离皇城不过一天骑程。可他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唐砂接过那封信后,陈旋便不在多言,站了起来,朝巷子外走去。

    京城陈家?陈旋?陈家人理应步入朝堂,就算是旁系,也可以混个啥官当当吧。怎么就想不开来混江湖呢?

    陈旋出去不久后,外面便刀光剑影,金属碰撞的声音在这静夜中显得格外清脆。

    慢慢声音渐息,不知是远去了,还是人已经被抓了。

    “芳儿,抱上她,注意点伤口,找郎中。”

    ……

    阳城某家医馆。

    大夫本来睡得好好的,这两人突然闯进来。还抱着个全身是血的人。

    二话不说让他医治,那年轻小公子手里还拿着一把匕首。这是来求救命的还是来要索命的呀。

    心里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怀着一颗医者仁心,全力救治伤者。

    唐砂和元芳在屋外等着,当郎中和他下手从里面出来,告诉他们命保住了的时候,他们不由得都松了口气。

    “使命”算了完成一半了。

    可人还没醒,不能顶着一个昏迷的人赶路吧。唐砂想了想这个场景,就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可在郎中苦言相劝下,唐砂放弃了这个打算。

    皇城的商业辐射区到了阳城这里就差不多是头了。

    叶悬渊他们过了阳城之后,可能快马半月便能抵达。

    有时候想法和现实,总是有所出入。

    叶悬渊路过阳城主街道的时候,唐砂就在临街客栈的楼上窗户边上看着下面。

    至于那两个被他们绑了的人,已经趁着昨晚后半夜月黑风高,扔小树林,任他们自生自灭去了。

    叶悬渊骑马走在最前方,一身玄衣干净利落,头发束起。

    没有多余的表情,显得整个人有些冷峻。

    后面紧跟着的就是亦风亦霜。二人装扮和叶悬渊差不多,亦风很享受这样的目光,自然兴致勃勃。

    而亦霜,更像叶悬渊一些。

    唐砂双手放在窗沿上,看得有些出神。

    骑在马上的叶悬渊,没了那份温柔,多了一份距离感。

    亦风可能就是个多动症患儿,就算骑在马上也不太安生,四处张望。时不时还和人们打个招呼。

    只听他从嘴里愣愣吐出一句:“他娘的!”

    显然他和唐砂来了个对视,也显然,他认出了男装的唐砂。

    唐砂也是很友好的朝他微笑着挥挥手。

    旁边的亦霜一直都在默默关注亦风的一举一动,自是瞧见了他的异常。

    顺着亦风目光看上去,盯了一会儿,收回了目光。

    没想到在这里都能看到,这小公子的身影简直无处不在。

    但亦风是不是对这小公子关注过头了,心中涌现了一股莫名的危机。

    还有,他总隐隐觉得,还在哪里见过他。

    直到他们出了阳城,亦风才对身旁的亦霜道:“哥,你有没有看到刚才楼上那人?”

    “看到了。”亦霜回道。

    “那人是那次偷王爷钱袋那人对吧?”

    亦霜愣了一下:“不知。”

    “若不是他,那上次和王湘竹在街上遇上他,他还戏耍我。还有前几日你路过王府,为王爷办事那天,我追他他为什么要跑?”亦风自顾分析道。

    没注意旁边一脸尴尬望着叶悬渊背影的亦霜。

    “哦?亦霜,本王何事让你去办事的?”叶悬渊自是听到了身后亦风的话。

    亦霜扯了扯嘴角,憋出一个笑:“或许,王爷记错了吧。”

    就不能卖他个面子吗?

    像是听到了亦霜内心的祈祷,叶悬渊笑了笑:“可能是吧。”

    他笑,不是为了亦霜或亦风。是他没想到,小明居然出现在了阳城,只可惜没能看到她。

    也不止她是要去何处。

    亦风在一边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们继续前行,没人停下。对于他们来说,个人的恩怨,永远不是那么重要。

    ……

    这边的唐砂望着他们消失之后,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无缘莫强求,抱不上这条大腿咯。

    在阳城待了两天,那位姑娘才醒了过来。一睁眼坐起身来,便在打听陈旋的下落。

    唐砂坐在木桌旁,挑眉道:“不知道,那天为了救你,一个人大杀四方去了。可能逃走了,但我看他那日气息虚浮,多半是凉了。”

    说好的做个人呢?

    那姑娘听了唐砂的话,眼神暗淡下去。可并没有唐砂相信中的要死要活,而是自顾自淡淡道:“有些事情,是该有个了结了。”

    然后像是想起了身边还有人,抬起头来对唐砂道:“谢公子救命之恩,我师兄,临走前可还说了些什么?”

第66章:焚心以火(1)

    “说要是没救活就随便扔树林子里喂野狗,还好你活着,你能自己回你家否?”唐砂剥了一颗花生丢进嘴巴。

    那姑娘好像不相信这是他师兄说出来的话。

    她没再问,又自顾躺下,她有些累。在睡过去之前,她轻声道了句:“有劳了。”

    唐砂依旧吃着自己的花生,闷了一口温酒。

    啧啧,好酒。

    她这意思,不就是让她和元芳带她回去吗?唐砂也不意外,意料之中的事。

    要是她身无分文,又身负重伤,还可能会被追杀,那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第三天一大早,唐砂和元芳就收拾好了东西。

    那姑娘伤在心口,只要不幅度太大,走路还是没问题的。

    从医馆买了些药,为了那姑娘方便,唐砂特意租了一辆马车。

    然后缓缓驶离了阳城。

    既然叶悬渊的队伍是跟不上了,唐砂只得改变了路线。她不能照着叶悬渊他们跋山深水的走。

    一来人少不安全,二来多了个拖油瓶。

    所以,唐砂在地经上找了一条比较顺畅,又较进的路,城镇官道较多,方便歇脚。

    这条路的终点是蜀州益城。

    而他们的下一站,是一个叫西镇的地方。也是一个繁荣的小镇。

    西镇再过去,就很长一段没了较大的站点。到时候只能看有没有农户或者将就在野外过。

    为此唐砂又提前买了两张大棉被塞在马车里备用。

    元芳会驾马车,就节约了一笔钱,没请车夫。当然为了不让元芳冻着,唐砂直接拿了一张棉被搭在元芳身上。

    那姑娘好像不太爱说话,或许是因为和唐砂他们找不到共同话题罢。

    唐砂也没问什么,?知道得太多万一被灭口了怎么办?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她就是想知道,真香……

    这姑娘目测二十出头,属于甜美型。

    “墨传香。”

    恩,这位墨姑娘就不能多说点啥吗?没事,反正唐砂也不觉得尴尬。

    “好名字。”唐砂赞美了句。

    墨传香微微笑了笑,因为伤口的原因,脸色有点发白。

    唐砂也没再继续问。

    天气阴凉,有风,帘子被掀得跳起了舞。

    唐砂百无聊奈,干脆撩起了帘子,同外面的元芳说起话来。

    “芳儿,你想好你的号没?”

    元芳听唐砂同他讲话,立刻回道:“想……想好了。”

    “和我说说。”唐砂一听来劲了。

    “叫去苦”

    “去苦,去苦,恩,有点像法号。”唐砂把这两字含在口中咀嚼了一下。

    “那公子的江湖名号为何?”元芳希望她用回甘二字。他可以替公子……尝下所有苦处。

    “就回甘就好。”唐砂毫不犹豫道。

    “芳儿,想听故事吗?”唐砂后悔没带几本郑南的小说。

    只可惜,他们书局的书在别处也买不到。

    “想。”元芳点点头,公子说的,他都爱听。

    唐砂坐直了身子,把手放进袖子里。清了清嗓子,开口讲道:“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几个年轻和尚。”

    唐砂停了一下,眼神变得有些幽远,像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什么,然后继续道:“有一天,年轻和尚下山,发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姑娘晕倒在山脚的石碑旁。

    出家人慈悲为怀,年轻和尚把这个小姑娘抱了回去。

    小姑娘从小无父无母,合着一群小孤儿。小姑娘因为小时候瘦小,倍受欺凌。

    但她天生性格凌厉,经常和欺负她的人打得头破血流。

    到了七岁那年,有个男人认了这个姑娘做女儿。把小姑娘带回了家,给小姑娘吃最好吃的食物,穿最漂亮的衣服,不允许别人欺负她,教她读书写字。”

    “小姑娘很幸运。”一旁的墨传香突然说话了。

    唐砂看了她一眼,道:“是呀,小姑娘也以为马上就要过上刚才我说的那种生活了。可是,现实却打醒了小姑娘的美梦。

    那个男人无妻无后,他贫穷、自私、暴力、邋遢、懒惰……一切不好的词都可以用来形容他。

    再后来小姑娘离开了。她真的很幸运,因为她遇到了这群和尚。

    老和尚收留了她,年轻和尚对这个小女孩宽容,宠溺。小女孩学着师兄的样子,剃了头发,留了戒疤。”

    听到这里,元芳和墨传香都有些惊诧。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连出家的尼姑大多都不会剃光。

    唐砂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头顶,嘴角含笑。

    “老和尚把小姑娘送去了学堂,小姑娘就这样变得越来越快乐,快乐到忘记了过去的一切痛苦。

    小姑娘长大了,老和尚叫她离开,去红尘寻找属于自己的价值。

    小姑娘离开了这座生活了六年的山。在此后的六七年里,小姑娘回去得越来越少。从最开始的每天,到后来七天一次,再到后来一个月一次,半年一次。

    最后,小姑娘一年没回山上了。”

    “这小姑娘真实薄情。”墨传香语气有些冷,不知是在说这个小姑娘,还是在说别的什么人。

    唐砂也是笑道说:“是呀,真是薄情。小姑娘因为害怕面对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的老和尚,害怕有一天老和尚就那么倒在她面前。

    她很自私,为了逃避这一切,她忘了老和尚和年轻和尚对她的那份思念。

    但好在,小姑娘得了报应,她在二十七岁那年,就永远的离开了那个世界。在离开时,她心中全都是遗憾与愧疚。”

    唐砂自己都听出了语气中的苦涩。

    原来她过往二十多年的生活,可以用这么一个小故事就讲完了。那二十多年,她究竟活过了些什么?

    “只怕那群和尚,比这姑娘更加遗憾与愧疚吧。”墨传香感叹道。

    唐砂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解。

    “因为他们用了十几年,也没能渡得一个人的今生。”

    唐砂愣愣的听着这句话,沉默良久。

    脸上从迷茫,到沉重,再到释然。

    “我相信他们这一世的功德,会渡得她从头再来的勇气。”唐砂笑道。

    墨传香也笑了笑,死都死了何谈从头再来?若是真的能从头再来,那她希望……师父从来没遇见过洛清尘。

    “我也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吧……”

    在墨传香没看到的角落,唐砂勾了勾嘴角,目的达到了。

    ……

    七月,轮转山。

    “杀呀!”

    “魔教之人,人人得而诛之!”

    “杀光他们!”

    这是二十年前的一场江湖盛事。

    以山河人间为首的正派宗门一夜之间,灭了魔教几万余人。

    魔教之徒惊慌失措,四处逃窜。可江湖正派早已布好天罗地网,昔日宁静的轮转山如今哀鸿遍野。

    “尘儿,别害怕,哥哥保护你。”

    两个小孩躲在一堆枯草之中,大的是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小的是个四五岁的女娃。

    洛清尘在哥哥的怀抱中瑟瑟发抖,满脸惊恐,泪水鼻涕流满了整张脸,可就是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洛清尘从草堆的缝隙里看着外面那些狂飞乱舞的刀,和四处飞溅的鲜血……这些人,是她见过最残忍的凶兽。

    这场大战持续了三天三夜,洛清尘一直在草堆里躲着,直到轮转山没了一个人,她才敢出去。

    后来,她记忆中的轮转山,是一片血红。

    ……

    山河人间。

    此时山河人间的练武场上,围满了来自江湖各个门派的英雄好汉。

    他们义愤填膺,喊着诛邪灭恶的口号。

    烈阳下,习武场的中间,绑着一群人。这群人嘴唇干裂,汗流满面。

    水泡布满了女人裸露的肌肤,她头耸拉着,被绑在铁桩上的双手无力下垂,不止是死是活。

    不过,在场没有一个人对她露出同情的目光,她是魔教教主洛枫之妻,她罪该万死!

    魔教之人,被绑在习武场七天七夜。每日有几口水,几碗饭续着命。

    路过的人都可以对他们任意凌虐。

    有一天,那几座铁架不见了,以后也没再见到过。

    九年后。

    “师父!师兄!等等我呀。”

    十二岁的小姑娘个子在同龄人里不算高,所以她腿短。

    前面走着的两个是她的师兄和师父,师兄十八岁了,师父二十八岁,要是她八岁就好了。

    在她心里,师父和师兄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比爹爹还好看,讨厌的爹爹不要她,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把她送上了山河人间。

    她师父是山河人间新一代的掌门人,师兄是首席弟子,她是首席弟子的师妹,她叫墨传香。师父是无乐,师兄叫陈旋,字玉衡。

    无乐停下步伐,回过头来,看着后面轮着步子追赶他们的墨传香道:“小香,走慢点,别摔了跟头。”

    师父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墨传香追上了他们,无乐伸出了干净修长,骨节分明手。

    墨传香把自己的小手放了上去,在她的印象中,师父的手,永远都是干燥而又温热。

    他们三人参加了武林盟主的五十大寿,此时正在回宗门的路上。

    大典上发生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有三个少年突然出现,把着寿辰闹得不可开交。

    三个少年两男一女,一少年红衣加身,性子狷狂,锋芒毕露。一少年玄衣暗沉,鬼面掩容。还有一少女,娇纵之至。

    这三人就是最近这几年不止何处冒出来的少年高手。

    盟主的寿辰就这样不了了之,甚至成了江湖人的饭后笑料。

    ……

    遇见她的时候,她正在和一群野狗夺食,全身是血。

    师兄把她给救了,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她叫无心。问她几岁了,她说十四。

    墨传香看着这个比她还大上两岁的孩子,竟比她还要瘦弱,心中不免对她对了几分同情。

    师父把无心带回了山河人间,给她最好看的衣服,最美味的食物,不允许别人欺负她,教她习文练武。

    在墨传香眼中,无心真的很幸运。

    墨传香时不时都觉得很不是滋味。自从无心来了以后,师父和师兄不再是她一个人的了。

    无心天赋异禀,无论是文还是武都一日千里,进步神速,就是不太爱说话。

    墨传香当初的同情慢慢的对了一丝羡慕与嫉妒。

    师父把无心收为了自己的第三个弟子,明明墨传香比无心更早入门,就是因为她年纪小,无心非要做她师姐。

    师父居然还同意了。

    无乐每日手把手教无心练武,手把手教无心写字。以前无乐手里牵的是,现在变成了无心。

    以前师兄讲故事的对象是墨传香,现在也变成了无心。

    墨传香觉得自己,失宠了。

    无心生病发烧,师父每日在床前陪伴。

    她生病发烧,得到的就只有几副药。

    在有次杀魔教余孽时,师父为了保护无心受了伤,伤得很重,昏迷了三天。

    他们就这样过了很多年,魔教不仅没有消灭,反而有了复苏的痕迹。

    有一天无心问无乐:“师父,是不是魔教之人都该死?”

    “为师也不知道,或许吧,江湖人都说魔教修邪魔歪道,滥杀无辜,残忍血腥。”

    那天无心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天,师兄和师父也为她忧心了一整天。

    第二天,无心又好像好了,墨传香也不明白。

    师兄依然每天晚上坐在山河人间的习武场,给无心讲故事,墨传香就在旁边跟着听。

    这次师兄讲起了十几年前,他才十岁左右,那次围剿魔教,他也去了,他也杀了人。

    他那时崇拜那些江湖侠士,可以除魔卫道。于是他混进了灭杀魔教的队伍。

    可现实比他相信的要凶残,他害怕的躲在了一个草堆后面,心里又是羞耻,又是不甘。

    可上天好像眷顾了他,他听到草堆有动静,猜测这里面躲了魔教漏网之鱼。

    于是从地上捡了一把刀,刺入了草堆。

    他说,他还记得那种刀刺入**的感觉,他记得还散着热气的血,顺着刀锋,染红了他的手。

    他说他做了一个月的噩梦。

    后来尸体发臭被找了出来,他杀的那个人,是魔教教主之子。

    于是他借着这个机会,入了山河人间,再后来就成了无乐的大弟子。

    他还说,人一旦犯了杀孽,就已经不再是所谓的正道了。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

    这个墨兰香心中正直仁慈的师兄,说自己不是好人。

    那晚无心没有说话,就这样听着师兄讲述。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已经是墨传香遇见无心的第十一个年头了。

    师父越来越温文尔雅,师兄越来越出尘绝世。无心越来越明艳动人。

    墨传香越来越明白为什么师兄和师父会如此宠爱无心了。

    无心心里有一颗兽性的尖牙,师父师兄在用温柔,磨平这颗尖牙。

    有一天,无心突然不见了。

    当她在此踏上山河人间的时候,脚下踩着的是往日同门的鲜血。

    他们这才知道,无心……原来叫洛清尘。

    那颗牙最终还是没被磨平,反而刺破了身体,指向了世人。

第67章:焚心以火(2)

    故事听到这里就结束了,后面的事情唐砂也猜了个大概。

    山河人间在无乐的手里,没了当年的锋芒毕露,江湖地位日渐况下。至少唐砂没听过。

    而洛清尘在这么多年间,捡起了当年四处逃窜的魔教,并且壮大。

    为了报仇,洛清尘灭了这山河人间。

    无乐带着弟子和门人逃了出来。

    一路被追杀,可能中途发生了打斗,无乐为了救徒弟,重伤而亡。

    师兄陈旋带着师妹墨传香继续逃亡,后面便有了唐砂与他们相遇的那一幕。

    唐砂算是懂了墨传香刚才那句‘用了十几年的时间也没能渡得了一个人的今生’。

    墨传香说了这么长时间有些口干舌燥,可惜没有水。

    唐砂懂事的取了自己的酒袋子,在墨传香眼前晃了晃:“喝吗?”

    墨传香:……

    唐砂见墨传香不接,把袋子收了回来。她也就做个样子,伤者怎么能喝酒呢是吧。

    这么听来,其实陈旋此去非凶多吉少,是必死无疑。

    复仇的火焰一旦燃起,结果只能是烧烬一切,包括复仇者自己,谁也阻止不了。

    这洛清尘早就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照唐砂的话来说,就是这个人已经格破碎,心理扭曲,无药可救。

    看来这江湖会因为这个洛清尘掀起一片腥风血雨呀。

    但是,关她何事?她又管不了。唐砂理所当然的想到。

    “洛清尘是怎么活下来的?”驾马的元芳弱弱的问道。

    问题一抛出来,就引起了二人的沉默。

    墨传香摇摇头,她没见过二十年前那件事,大多数的都是从宗门长一辈的人说起。?也就知道个大概,所以这种细节问题,就更不知道了。

    唐砂想的却比墨传香想得多。

    首先要在三天三夜的厮杀中成为那条漏网之鱼。

    然后洛清尘那时不过四五岁罢,要一个人生活九年。

    唐砂和元芳都明白那种小儿流浪在外的艰难。元芳和她都有幸遇了好善乐施之人。而洛清尘在遇到无乐他们的时候,还在与野狗夺食。

    要是长期这样能活下来简直就是个奇迹了。怎么想都不太符合常理。

    除非……在洛清尘遇上无乐他们之前,有所依托,而那次相遇,或许也不是什么巧合呢?

    唐砂越想越邪恶,越想越离奇。到最后,自己把自己逗笑了。

    尼玛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她也是佩服自己的脑洞。

    说实话,唐砂还真想见识一下,这洛清尘是怎样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居然比她还难搞。

    自己经历的或许真不如洛清尘惨,可也没必要这么狠吧。

    若她和洛清尘换个角度的话……她一个个把当初那群人全找出来灭了,敢杀她全家?

    “冤冤相报何时了呀。”唐砂叹了口气道。虽然心里是那样想的,可嘴上还是要这样说。

    就怕这墨传香一时想不开,要去为师门报仇,千里送人头。

    墨传香不知在想些什么,又不说话了。

    “不过报也报不到我们头上。”唐砂自言自语道,打开酒袋子,一口酒下去,从喉咙暖到了胃。

    酒,唐砂的冬日保暖神器。不知为何,唐砂突然想起了无尽那小沙弥。

    唐砂喝了酒,有点困,拉起棉被把自己裹起来,就开始靠在马车角落昏昏欲睡。

    马车摇摇晃晃的向西镇行去,终于在下午的时候抵达了。

    唐砂也成功下了马车就吐了,这马车有毒!

    元芳见唐砂脸色不好,蹙起了眉头。

    他们找了一家小客栈,本来是想要三间房,可墨传香却说:“两间。”

    “我同我家芳儿住?”

    “你同我住。”

    唐砂:……

    唐砂自始至终都忘不了那老板看他们诡异的眼神。

    这江湖儿女这么不拘小节的吗?她现在表面上好歹也是个男儿身吧。

    难不成她早认出来了?也是,仔细看看不是眼瞎都能认出来。

    (叶悬渊:我是被什么蒙蔽了双眼?)

    唐砂扶着墨传香上了楼,进了房间后让她直接躺下了。

    然后自己把东西放在了桌上,看了看四周的底板道:“我睡底板吧。”

    墨传香没有回答,自己吃力的坐了起来,才盯着唐砂道:“恩……有件事不止当讲不当讲。”

    “别讲。”一般‘这件事’准不是什么好事。

    “我身上有个东西。”

    唐砂:我不想听!

    “你不想知道是什么吗?”墨传香见唐砂不说话,自顾打理着自己的地铺,忍不住问道。这人也真是奇怪,先前在马车上表现得好奇心极重,现在又换了副面孔。

    若唐砂听到她心中的想法,只想道:这尼玛能一样?一个是看图说话,一个……送命题。

    “不想。”

    “我身上有个信物。”

    “哦。”

    “魔教信物。”

    “哦。”

    “洛清尘灭山河人间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找它。”

    唐砂看着人畜无害一点攻击力都没有的墨传香,其实你才是幕后boss吧?

    没有作答,没有反应,继续铺床。

    “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墨传香蹙起了眉头。

    唐砂抬起头,一脸蒙逼道:“啥?你说啥?我没听见。你不用再说了,我睡了。”

    唐砂地铺铺好了,立刻躺了下去。

    墨传香看着装傻充愣的唐砂,一动不动。

    就这样过了大概五分钟。

    唐砂突然坐起来,转头对墨传香道:“大姐,我上辈子欠了你多少?报个数,我还。”

    这下算是被讹上了。

    墨传香总觉得这个姑娘说话的腔调很奇怪,说的话莫名其妙,却又能让人明白是什么意思。

    “听说魔教教主死的时候,紧紧握住这戒指不放,想来极其重要。我不想交给洛清尘,所以,我想把它交给你。洛清尘找不到东西肯定会想得到我,她不会放过我的,你们和我在一起不仅会有危险,而且东西也怕保不住。东西给你之后,你和那位小兄弟先走,把这东西藏起来。你……能答应我吗?”墨传香问道,可能是常年身处高位,说出来的话有点不容置喙的味道。

    唐砂也不在意,都到这个份上了,要么帮要么死。

    “东西给我。”

    此话一出,墨传香不由得对唐砂高看了一眼。没想到也是个做事果决之人。

    墨传香拿过了自己的包袱,从里面取出了一枚玉戒,递给了唐砂。

    唐砂起身伸手结果,把这小玩意在手上来回翻看。也瞧不出有何独到之处,做多就是质地高点。

    要是玉玺这么大费周章还情有可原,可这江湖人搞的这一套,着实让唐砂觉得……有点中二。

    “就这么信我?”唐砂捏住玉戒,挑眉问道。

    墨传香只是笑了笑,眼前这女扮男装的姑娘愿意救她,带她回益城。虽不能说明这个人是个绝对的好人,但至少是个重诺之人。

    唐砂见此也没说啥,她爱信便信吧。

    “你说这戒指不能让魔教人得到?那这戒指还要给谁吗?”唐砂奇怪的问道。

    “自然谁也不能给。”

    “哦,那就好办了。”

    墨传香:?

    唐砂把开始在屋子里四处转动,墨传香就盯着她,不明白她要做甚。

    唐砂最后停在了靠墙的屏风的一角,蹲下身子伸手抓起了什么东西。

    墨传香看着墙角背着她的唐砂,只听见啪啪啪的敲击声。

    墨传香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在做甚?”她又忍不住问道。

    唐砂站起身来,拿起地上的战利品。走回了床前。

    “这下不用担心了。”唐砂把手里的手帕递给了墨传香后躺回了地上,觉得还是有些冷,于是下楼去把马车里的两条棉被抱上来。

    手帕里包了东西,墨传香接过,打开:……

    之间手帕上是一堆墨绿色的……玉渣子。

    很明显,唐砂用墙角的那块石头,把她给的信物,砸碎了。

    墨传香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杂瓶,既有些生气,又松了一口气。

    这姑娘可真是什么都敢做,而且做事豪不拖拉。

    唐砂没急着上去,而是自己一个人缩在马车里,躺在两条厚厚棉被上。

    她的手里,此时有一块很小银片。这个银片,是戒指里的东西。

    她开始看到还以为是什么绝世宝物呢,可反反复复查看,也只在上面发现了四个字。

    枫、雪。

    洛枫、柳雪。就是这两个人的名字。前任的魔教教主和教主夫人。

    这枚戒指,恐怕不是什么魔教信物,而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传说中魔教洛枫残忍嗜血,六亲不认,妻妾成群。为何唐砂见到的却是铁血柔情?

    流言这种东西果然信不得。

    自己刚才亲手,敲碎了人家的夫妻小情趣,简直罪过。

    接下来怎么办呢?扔下墨传香走?自己都答应陈旋了,也不能因为怕死就把墨传香扔下,她还没那么怂。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

    休息了一晚上,他们又上路了。

    行驶在荒郊野外,路有点难走。唐砂焉在了马车上。然后突然表情一变。

    “停车!”

    元芳一听,吁的一声拉紧了缰绳。

    马儿还没有完全停下来,唐砂就闪出了马车,跑到不远处的枯树旁……吐了。

    尼玛,这日子啥时候才是个头呀。

    吐完之后,用水漱了漱口。

    元芳不太放心的跟了上来:“公子,要不要喝点热水?”

    “哪有热水?”唐砂神奇的盯着元芳。

    “我……我可以烧。”

    唐砂:……好孩子。

    “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唐砂烦躁得一批,这控制不了的生理反映是真心烦。

    “元芳,教我骑马吧,就现在。”

    那匹马他们一直带着跑的,两匹马轮流“上班”。

    于是他们在这里磨了一个时辰,唐砂身体素质本来就不差,掌握起来也是极快。

    至少就骑着跑不是问题。

    唐砂这次选择了自己骑马,跟在元芳的马车后。唐砂看得出来元芳放缓了速度。

    元芳对这些道路可谓是极其熟悉,可能以前来过。

    对于记忆力惊人的元芳,记下这些路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

    晌午他们在路上勉强吃了些干粮填肚子,然后继续赶路。

    一切都挺顺利,可就在这时……

    “吁!”

    前面的马车骤然停下,唐砂一个刚学骑马的人,完全懵了。

    学着样子拉缰绳,谁知马儿根本不受控制,扬起腿嘶鸣了一声,继续往前缓缓的跑。

    唐砂晃了晃缰绳,没想到马儿又跑快了些。

    马儿跑到和马车并行时依然没停下的打算。

    唐砂正想直接跳下去……

    “别走呀!救救我吧!有东西在追我!”

    只见一道影子扑来,一把抱住了马腿,大喊道。

    马儿也因此停了下来,只是似乎踉跄了一下?

    唐砂看向了元芳,以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他……拦在前面。”元芳指着那道影子,眼神有点埋怨。

    唐砂下了马,打量了一下这玩意,是个人还是个乞丐。

    乞丐似乎发现了一个更好的目标,放开马腿一个闪身……抱上了唐砂的腿。

    唐砂躲都没来得及躲。

    “救救我!它要来了,它追上来了!”乞丐语气里充满了恐惧,紧紧抱着唐砂的腿,还把脸贴了上来。

    唐砂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不然会打死人的。

    只得咬牙道:“你……能不能高抬贵手?”

    小乞丐像受了惊吓,瑟缩了一下,慢慢的放开了唐砂的腿。抬头眼巴巴的望着唐砂。

    唐砂居然从眼神里面看到了委屈。

    乞丐长得很一般,标准的转眼就忘的大众脸。只是这眼睛,很漂亮的丹凤眼。

    “嗯~嗯~”

    “啊,它来了!它来了!救我!”乞丐突然蹿起,猫腰躲在了唐砂身后,双手抓着唐砂的两戳头发。

    我特么……

    卧草!

    唐砂算是看清了乞丐口中的它。

    那玩意远远就嗯嗯的奔过来,然后像是看到了什么,朝唐砂爬过来,抱上了唐砂的腿。

    唐砂全程一动不动,低头看着腿上的毛团。谁告诉她,这又是哪来的小东西?他们离川蜀还远吧?难道这古代熊猫栖息地和现代不一样?

    更让唐砂无法克说的是:“阁下平时吃得倒是不错哈。”

    那乞丐在刚才小熊猫扑过来的一瞬,直接爬上了唐砂背,双腿挂在唐砂腰上。

    好在她重心还比较稳。

    “我害怕。”

    感受到耳边热气,和沙哑委屈的声音,唐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元芳,把它抱走。”唐砂看了看腿上的团子。

    元芳在那乞丐跳上唐砂背的时候,眼里就流露出了一丝不快。

    更过分的是那乞丐居然用嘴贴着公子耳朵说话,看起来就像在亲吻。

    得了唐砂的命令,元芳二话不说走了过来,一把……扯下那乞丐,抱走了。

    乞丐:!

    唐砂:……

    究竟是什么,让元芳误解了她的意思?

第68章:焚心以火(3)

    那乞丐也没想到这看起来瘦瘦小小的青年力气这么大。

    唐砂抽了抽嘴角,有点想笑。这场面怎么就这么诡异呢。

    元芳真可爱,那乞丐一脸蒙逼的样子也有点可爱。

    小团子不太老实,用嘴巴轻轻咬着唐砂的裤腿。

    唐砂一把把它提起来,抱在了怀里。这荒郊野外的,把这小团子扔在这里也不好。

    于是理直气壮的把团子抱上了马车。

    墨传香是益州人,虽然回去的次数不多,但也见过这小玩意,惊异道:“这里怎么会有猫熊?”

    “鬼知道。”唐砂耸耸肩。

    小团子上了马车,直接扑上了唐砂的棉被,在上面打滚,挥动短小的四肢,好不蠢萌。

    放下小团子,唐砂正准备叫元芳出发。

    这一回头……元芳居然还抱着那乞丐。这公主抱着实辣眼睛。

    唐砂有些看不过去了,走上前去对乞丐道:“我家元芳怀里舒服吗?”

    那乞丐还认真的感受了一下,对着唐砂点了点头。

    唐砂:……不懂?

    元芳倒是懂了,快速的把那乞丐放了下来。这乞丐身上虽看着脏兮兮的,却没有一丝异味。

    乞丐站下来后,唐砂才发现,这乞丐居然身得这般高挑,难怪那么重。

    “这团子我帮你抓了,你走吧。”唐砂得了便宜还卖乖。

    “哦”乞丐低下头,垂下了眼帘,撇了撇嘴。那姿态好像唐砂欺负了他似的。

    “芳儿,走了。”

    元芳笑了笑点点头。

    唐砂走向马儿,她还不信搞不定这玩意!

    元芳则是回了马车前。

    元芳驾马先行,可唐砂举起马鞭的手,始终没落下去。

    唐砂低头看了眼已经站在她和马前旁边,双目祈求盯着她的乞丐:“何事?”

    “这附近没歇脚的地,我脚疼。”说着,直接提起了裤腿,露出了腿上一条皮开肉绽的伤疤。

    唐砂觉得若是她不做点什么,下一秒这个乞丐就能哭出来。

    刚才怎么没见他喊疼?

    “上马!”反正一个也是拖油瓶,两个也是拖油瓶,自己也算得上拖油瓶,也没差。

    乞丐得了肯定,眼前一亮,矫健的跨上了唐砂的马,贴在唐砂身后。

    “呵呵,小兄弟还挺灵活哈。”

    “我不叫小兄弟,叫我子廉便好。”

    “还是狗蛋好听。”唐砂自言自语道。

    这乞丐不是易了容的卿政还是何人?

    唐砂骑马不敢骑太快,虽然骑得慢,身后之人却伸手环住了她的腰,身体紧紧贴着她的后背。

    卿政的动作让唐砂觉得很有压迫感,浑身不自在。

    “能把手拿开吗?”唐砂语气开始有些不好。

    卿政听了反而抱紧了些,贴着唐砂耳朵喃喃委屈道:“我没骑过马,怕掉下去。”

    唐砂气笑了:“你几岁了?”

    “二十六。”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莫名有些勾人。

    “我还以为你是毛都没长齐的年纪呢。”唐砂强忍住把人扔下马的冲动。

    “长齐了的,我可以给你看看,都是男人嘛。”

    唐砂:……

    若唐砂回头,定能看到卿政眼里满满的戏谑。

    “你知道我爹干什么的吗?”唐砂嘴角勾出一抹邪笑。

    “不知。”

    “净身师。”

    卿政感觉某个地方一阵发凉,然后突然就笑了,若是一般的女子怕早就面红耳赤,不知所以了,他家小明果然……没脸没皮,不知羞耻,好喜欢。

    “看来你很喜欢这个行业,哪天把你介绍给我爹认识认识。”唐砂故意道。

    没想到卿政用下巴在她脑边蹭了蹭,答了句:“好呀。”见岳父大人吗?不过他记得小明没有爹娘。

    唐砂没辙了,没办法,她很清楚,这种没脸没皮的人,说什么对他来说都是废话。因为她自己就是。

    一路上唐砂也没再说话,她总觉得这个叫子廉的,给里给气的。

    前面的元芳总觉得少了点动静,于是探头往马车后看了看。

    只见后面空空如也,那还有什么唐砂。

    他又看了看另外一边,依旧如此。

    “吁~”元芳直接停下了马车。

    墨传香在马车里逗弄小团子,不亦乐乎。马车突然停下,墨传香和团子都齐齐的盯着车帘外。

    “出了何事?”墨传香试探的问道。

    “公子没跟上来,我想等公子。”元芳回道。

    “没事,你家公子也不像个会走丢的人。”

    元芳点点头,表示肯定。

    ……

    此时那位传说不会走丢的公子,正被人蒙着脑袋,五花大绑,扔在车上,运往未知的地方。

    唐砂心里已经问候了卿政祖宗十八代。

    他说他要喝水,唐砂哪有水?问他要不要酒,他说他一杯倒。

    唐砂立刻放弃了这个打算,鬼知道给这玩意喝了酒会不会撒酒疯。

    又拗不过他,这时恰好看到不远处有家农户,于是骑着马就过去了。

    然后她也喝了两口,于是成功的上了这辆车。混迹江湖这么多年,没想到居然着了道。是因为安逸生活享受太久,脑子都给泡朽了。

    现在想起那农户门外荒废的田地,和家里奢侈的摆设。简直就是明晃晃的人贩子。

    想把自己按在地上来回碾压。

    “别怕,我护着你。”

    唐砂身旁的卿政开口了,安抚唐砂道。

    “呵呵,护你大爷!”唐砂真的是不吐不快,这一怼出来舒服多了。

    “我大爷没被抓。”

    唐砂:……呵呵,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脑子有病!自身难保还说护她。

    马车上应该不止他们两个人,只是那些人格外安静,不知是不是药效还没过。

    作为江湖,卿政一直都知道那家干这行已经二十几年了,在江湖还有些名气。但他并没有阻止唐砂喝下。

    只有这样才能有更多相处机会嘛!

    也不知道这次他们会被送到……哪个教派。

    马车行了很久,唐砂难受得脸色发白,强忍着呕吐的冲动。

    “小明?你怎么了?”卿政似乎觉得唐砂有点不对劲。

    唐砂表示不想说话,还有,他怎么知道她名字?

    唐砂想了一下就直接放弃了,反正她也没啥可图的。

    没听到预想中的声音,卿政扯断绳子,抽出手来,拿下头上的黑布罩。

    车里面有五六个人,都昏迷不醒,此时唐砂靠在车壁山一动不动。

    这时马车像是压过一块大石,剧烈的颠簸了一下,唐砂身体惯性倒下。

    唐砂本以为会直接磕在马车上,可只觉一股大力拖住了自己的肩膀和背,使得她没倒得下去。

    随之背上一阵暖烘烘的,这股暖气一直从背蔓延至了全身,平息了翻涌的胃部。

    头上的黑色布罩也被人扯了下来,唐砂眼前依然是一片漆黑,适应了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这是一辆半封闭的马车。马车的后方是一排铁栏,有点像……拖牲畜的。

    接着投进来的点点微光,唐砂看见了马车上的其它东倒西歪的人。

    以及坐在旁边,扶着她的……子廉。

    “你没被绑?”唐砂严重怀疑这人是同伙!

    “嘘~他们没绑紧。”卿政小声耳语道。

    唐砂缩了缩脑袋,大哥,说话能别靠这么近吗?

    说完主动给唐砂解了绑。

    唐砂活动了一下僵硬而麻木的手臂,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不用摸也知道自己身上的东西都没了。包括她的匕首。

    唐砂移到铁栏杆旁,是实心的,上手摇了摇,很稳。于是只得先尽量的看了看周边的环境。

    这是一条上山的路。

    卿政也凑过来观望,他自然认得这是哪。这里的那个女人,比他疯多了。

    快到了。

    果然,下一刻马车就停住了。

    只听马车前有人远远问道:“来者何人?”

    一个明显更近的声音答道:“送猪的。”

    然后就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至少四五个人。

    唐砂立刻黑布袋子套在了卿政的头上,也把自己的笼上:“配合点。”

    说完唐砂把手背在背后,套上绳子,躺了下去。

    卿政也配合的昏倒在了,头枕着唐砂的小腹。

    唐砂:……特么是没地方躺了是吧?

    脚步临近身前,透过黑布唐砂看到了点点火光。

    火光来回移动了几圈,然后一声音道:“几个?”

    “七个。”

    “打开我看看。”

    “好嘞!”一阵金属的碰撞声后,哐的一声,铁栏杆被抽了起来。

    那检查的人似乎也没瞧仔细,用火把绕了一圈便放下来铁栏杆。

    “一个五两,三十两,不多不少,你点点。”

    “嗯……不用不用,信得过各位英雄,那在下先走了?”男子讨好回道。

    “嗯,去吧。”

    唐砂听出这是今天给他们水喝的男人。

    随后又是一阵脚步声后,马车继续缓缓前行。

    原来他们一个只值五两银子,而且七个人是尼玛三十两?

    没了火光,唐砂又把头罩取了下来。

    “起来。”唐砂无奈道。

    卿政恋恋不舍的坐起了身:“以前一直露宿街头,从来没听过这么好的枕头。”

    唐砂:……呵呵,她现在没啥斗嘴的心情。

    唐砂轻轻的抬了一下那铁栏杆,没想到居然没再锁起来。

    又看了看周围,无人跟随。

    唐砂一点点抬起栏杆,尽量不发出声音,知道她从下面挪了出来,一手拖住铁栏杆,一手扣住马车一边,双脚抵住马车后沿,腰部用力,用脚尖站了起来。

    卿政直接双腿扣住马车边缘,然后唐砂也没看清他怎么用的力,只觉得利落,就同唐砂一样,脚后跟空悬,立在了铁栏杆外。

    又慢慢放下栏杆,看了看周围,高处有巡逻之人。

    马车开进了一片阴影,唐砂借此跳下了马车融入了阴影。

    好在穿得玄色的衣服。

    唐砂绝不是想救马车上那几个昏迷的人,她只是想去看看而已,反正也不好出去是吧。

    到处看看也好寻找机会。

    唐砂这样想着,偷偷的跟了上去。

    这群人统一着装,看着有组织有纪律。路上唐砂直接打昏了两个人,换了身衣服。

    唐砂换衣服的时候,卿政看着唐砂里面那件雪蚕衣,眼神闪过一丝冷意。

    若他记得不错,叶悬渊也有一套,丑死了。

    他们换了衣服,得了令牌,一路跟着进了一个山洞。

    此地依山而建,虽然不是富丽堂皇,但是地理位置极其优越。

    唐砂比那些人后进山洞,没想到山洞里岔路极多,于是顺利跟丢了。

    唐砂开始在山洞里面乱窜,卿政就跟在唐砂身后,陪着她转来转去,不亦乐乎。

    直到他们走到一条路绝路。这条路突然断开,唐砂没注意一脚踩空。

    跟在她身后的卿政心漏了一排,一把把唐砂拉了回来,动作快得留下了残影。

    “艹!”唐砂喘着粗气,她觉得自己最近老说脏话。

    “谢谢。”

    下面漆黑一片,不知道有多深。前一刻她还在嫌弃别人,下一刻他就变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世事难料。

    “要是你掉下去了,我就陪你跳下去。”黑暗中,卿政盯着唐砂,听起来像是开玩笑,又像很认真。

    “应该的应该的。”唐砂客气回道。

    卿政:……

    他家小明,果然撩不动。

    唐砂注意着脚下,抬头往上看了看,是夜晚天空独特的颜色,这种颜色呈现出一个不规则的圆。

    看来,这里是一个天坑。

    今晚格外的冷,唐砂虽一直在走动,手和脚也有些发凉。

    “往回走吧,这里灌风。”刚才在拉住唐砂手的时候,卿政就感觉她的手格外凉。

    “走吧。”唐砂回了句,这子廉其实也不是那么烦人,那些行为可能……只是缺爱吧。

    她们正打算回头,天坑里突然亮起火光,开始比较微弱,没过片刻,便亮得如同白昼。

    唐砂放弃了离开的打算,回头蹲在边缘,看向下方。

    下面是一块平坦的圆形空地,四周被墙壁围绕形状如同锥形。空地半径可能有十几米。

    他们的所处的通道口离地面六七米。

    这整个天坑,很空旷,只在地面中央竖起了一座铁架。铁架上,钉着一个人,是个男人。

    这人身上有八根巨大的铁钉,双肩,双掌,大腿小腿,都要被铁钉穿透,铁钉与后面的铁桩相接,把人死死固定在了上面。

    头发有些散乱,垂着脑袋看不清脸。只知道此人着了一身白衣,可惜被染红了一半。

    血顺着他的衣摆,滴在了地上,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出黑色。

    唐砂他们正对此人正面,所以他们看不清此时走到那男人面前的那个女人的脸,看背影算得上是个美人。

    女人似乎身份不一般,身后跟着几个人,表现得极为恭敬。

    似乎察觉到有人前来,那男人缓缓的抬起了头,脸上出奇的一尘不染,很干净。

    他扯动嘴角,勾起了一抹笑,笑里包含了无奈,痛心,还有一如既往的温柔与包容。

    “师妹……好久不见。”声音干涩沙哑,却淡出了尘。

    唐砂瞳孔猛的一缩。这人……不是陈旋吗?

    虽说那晚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他这种特殊的说话语调却给唐砂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出尘飘渺,没太大起伏。

第69章:焚心以火(4)

    唐砂此时看到个人和第一次看到这个人的感受已经完全不同了。

    第一次见到,不过小巷角落,萍水相逢。但在墨传香讲述了他们的故事后,唐砂瞬间觉着这个人,有了灵魂,看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觉得别有一番意味。

    “是好久不见,师兄。”女声带着诡异,似冷笑似嘲讽,顺着崖壁向上,传入唐砂的耳中。

    时隔几个月再见,却已是物是人非。陈旋只是望着眼前这个女人,想说话却不知如何开口。

    他那晚被抓后,被人直接送来了这个地方。本以为她不会再愿意看到自己,没想到,她还是来了。

    “无心……”陈旋声音微微颤抖。

    “呵呵,师兄,你是不是叫错人了?无心叫谁呢?”洛清尘凑到陈旋面前,压低声音,森森道:“你看清楚我是谁?我是洛清尘,不是无心。呵呵……”

    原来此人就是洛清尘,唐砂心里愈发复杂,她今晚这是要见证一场什么爱恨情仇呀。

    “没想到……你恨我们至此。”陈旋笑得有些苦涩。

    洛清尘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然后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哈哈哈哈哈……为什么不恨你们?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号,杀我全家,屠我轮转山,整整上万人,都死在了你们手里!”说到此处洛清尘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陈旋:“不光是你山河人间,当年参与过这件事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不光要杀他们,我还要杀了他们全家!哈哈哈哈。”

    听着此人说话的语气,唐砂觉得这个人的心理已经完全扭曲,而且情绪处在了一个即将崩溃的点上。

    “有些人是无辜的。”陈旋看着眼前这个双眼充满仇恨与疯狂的人,只觉得陌生。

    “无辜?你居然和我说无辜?我魔教之人不无辜?那几万人里大半的妇孺孩童不无辜?你们这些人真实……人面兽心!”洛清尘说话时有些手舞足蹈,看着就像个十足的疯子。

    这次,陈旋无话可说,因为这是事实。

    “怎么不说话了?你也这样认为的吧?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呀,踩着魔教圣子的尸体上位很轻松吧?嗯?是吧师兄?”

    陈旋沉默不语,垂下了眼帘。面对这样的无心,除了痛心还是痛心。

    “师兄,我问你话呢?回答我呀?你说话呀!说话呀!”洛清尘怒吼道,直接用手掐上了陈旋的脖子。

    陈旋瞬间觉得世界变得模糊,正以为自己就要这样解脱的时候,脖子上的力道突然松开,空气灌入咽喉,让人剧烈咳嗽。身体被铁钉贯穿的地方因为抖动,传来剧烈疼痛,直让人眼前发晕。汗水流下,浸入伤口。

    唐砂蹙起了眉头,看着脸色惨白的陈旋,脸上因为汗水,闪着荧光。尼玛,看着就疼。

    “怎么?连一句话都不愿同我再说?是不是觉得现在的我很可怕?”洛清尘拍了拍陈旋的脸问道。

    陈旋双耳发鸣,没听清她的话,自然依旧保持沉默。

    洛清尘看陈旋这副样子也没再多问,退开了几步:“你放心,我会让无乐来陪你,哈哈哈……”洛清尘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画面,笑得浑身颤抖。

    “他死了。”

    这三个字,很小声,像是在喃喃自语。

    洛清尘的笑戛然而止,脸上表情瞬间僵硬,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她有些怀疑自己听到的话:“你说什么?”

    “无乐……死了。”这次的话清楚的连在远处的唐砂都听见了,更别说洛清尘。

    “你开什么玩笑?无乐死了?你骗谁呢?你就是想救他对不对?我才不会吃你这套!我一定要把他找出来,我要亲手杀了他!”洛清尘激动道。

    陈旋喉头像是堵上了什么东西,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只是满满抬眼,看着这个自言自语,疯狂的师妹。

    洛清尘可看着他,脸上突然收起了疯狂,露出了温柔的笑,亦如当年山河人间。

    “师兄,你怎么能骗我呢?这样诅咒自己的师父,可是大不孝呢。”洛清尘语气竟带了些娇嗔。

    可她见陈旋久久不语,又走到了他面前:“你承认呀?承认你骗人了?我会原谅你的。你说呀,你骗人的,你说呀!说呀!”洛清尘双手抓着陈旋衣襟疯狂摇动。

    这哪还有什么温柔,分明只剩下了癫狂。

    “哼~”陈旋鼻腔发出了闷哼,汗如雨下,显然是疼痛所致。

    洛清尘越摇越轻,手从陈旋衣襟上滑落,人也直接跪坐在了地上:“哈哈哈哈,死了,哈哈哈哈死了!无乐死了!哈哈哈哈。”

    “疯女人,真丑。”

    唐砂突然听到后面的卿政吐槽了一句,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你认识?”

    “不认识。”卿政否认道。他何止是认识,还做过不少交易呢,这个疯女人,就是喜欢自虐。

    洛清尘在地上笑了好一会儿,笑出了泪。她缓缓站起身来:“死了好,懒得我亲自动手,死了好,死了好,嘿嘿哈哈哈哈。”

    洛清尘转过身来,脚步有些踉跄的往外都去。

    唐砂这才看清了她的脸,五官本来清秀,却染上了浓重的戾气,显得有些邪气。此时,在她脸上,唐砂还看到了仓皇和恐惧。

    为何仓皇?为何恐惧?唐砂不得而知,想必心非木石,岂能无感?

    “给我亲爱的师兄,来点好东西。”洛清尘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天坑。

    唐砂眼皮一跳,莫名后背有点发凉。

    天坑下面的石门落下,不久后唐砂便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在这里待着或回去肯定会被撞上,那疯子确实让唐砂有点发毛。只剩下一个选择,那就是跳下去。

    唐砂看了看下面,除了几根攀岩而下藤蔓,确实也找不到借力的地方。

    脚步声越来越近,唐砂伸手扯了扯垂在洞口边的枯藤,还停坚韧。

    “跳吗?”唐砂回头,征求卿政的意见。

    卿政自然都依着唐砂,于是嗯了一声。

    唐砂转回头刚想跳下去,突然身体失重,唐砂下意识抱住最近的支撑物。

    “小明,你好重。”

    唐砂:呵呵,你也不轻。

    不是卿政作妖还是谁?卿政一手搂着唐砂,一手扯着一根枯藤下滑,下滑到了离洞口两米左右的位置。二人抱在一起就贴着崖壁停下了,脚下踩着一块突出的石头。

    唐砂算是看懂了,这子廉身怀绝技呀。跟着自己做甚?带她来着看一场电影?

    “少侠好本事。”唐砂讽刺道。

    “谬赞谬赞。”卿政说着谦虚的话,语气却带着十足的自信。

    脚步身很快到达了他们头顶,两人都不再说话。

    只听上面传来两个男人说话地声音:“这箱子东西可真够重的。”

    “可不是嘛,这可是教主让人从苗疆带回来的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直接扔下去吧。”

    “嘿~哟!”在一阵用力声之后,上方突然坠下一个不明物体,险险的同唐砂他们擦身而下。

    “啪!”东西重重坠地,发出一声巨响。

    唐砂往下看去,原来刚才差点让她命丧当场的东西是一个木箱子。

    木箱子里似乎装了很有份量的东西,坠地之时,摔散了几块木板。

    随之而来的让唐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见木板掉落处开始爬出一条条血色的长虫,有点像蚯蚓。

    长虫似乎受到了什么的刺激,疯狂的向着天坑中央爬去。

    不断的长虫爬出,居然像是给地面铺上了一块红色的地毯。

    “看到了吧,那东西叫嗜血引虫。是苗疆人养的一种蛊虫,闻到血腥味就往上凑。那蛊虫头上有根细针,会刺破肉身。但这玩意碰到血不出一个时辰便会化作血水而死,跟飞蛾扑火一样。”男子对旁边想看好东西的人解释道。

    “他奶奶的,可真恶心,算了算了别看了,老子还想回去吃点东西呢。”

    “胆子可真小。”

    “你要看自己一个人待着看吧!”男子说完就离开了。

    剩下那人,看了一眼下面,打了个颤,最毒妇人心呀:“你他娘的等等我。”说着也离开了。

    二人离开之后,卿政脚尖一踮,便轻飘飘的飞上了洞口。

    唐砂脚掌落地,踏实了不少。这轻功挺好玩呀!啥时候学学。

    这时的唐砂自然不知道,她最后的确学会了轻功,但足足花了二十年。

    陈旋看着向自己缓缓爬来的嗜血引虫,干燥苍白的嘴唇有些颤抖,他是人,他也会恐惧,也会害怕。

    唐砂死死的盯着天坑下方,那些血虫扭动着自己的身躯,在地上留下一条条血迹。似乎是用它们的肉身在地上狠狠的摩擦,用力的向前。

    最前面的血虫已经爬到了陈旋脚边,有的血虫贪婪的在地上的血迹里扭曲滚动,有的则是顺着陈旋的血衣,爬上了他的身体。

    也有些从钉着铁钉的伤口钻入他的身体,渐渐他除了头整身体都被血虫爬满。

    他紧咬牙关,始终没发出一丁点声音。

    唐砂脸色也变得苍白,浑身发寒。

    突然,光线消失,眼前一阵温热。

    卿政把自己的手轻轻敷在唐砂眼前,这种东西,会染了小明的眼睛。

    掌心被长长的睫毛扫过,心也随之有些痒。

    他看着下方的场景,内心却是毫无波澜。他见过的以及他用过的,比这,残忍百倍。

    “这些东西太丑了,别污了这么漂亮的眼睛。”

    唐砂终于听到此人口中吐出一句好话了。

    伸手拿下卿政的手,也收回了目光。

    唐砂没有离开,而是靠着石壁坐了下来。目光愣愣的盯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卿政没有催促她离开,而是挨着她坐了下来,头靠在唐砂头上。

    唐砂突然一动不动。卿政笑着闭上了眼睛。

    越来越冷,身边的这个人就像是一个暖炉一样散发着热气,唐砂手脚冻的僵硬,不由得靠卿政近了些。

    唐砂一动卿政猛睁开了眼睛,眼里充满了杀气,待看清身旁的人,杀气尽散。他居然毫无防备的……睡着了。

    唐砂被他的反映弄得一愣,她刚才感觉脖子凉飕飕的。

    “不好意思,你继续睡。”唐砂搓搓手,哈了一口气。尼玛起床气大的么,惹不起惹不起。

    看了一眼下方的陈旋,他已经昏迷了过去,那些血虫皆化作了血水,把他染成了血人。整个天坑底一片黑红。

    咦?下雪了?

    几片雪花飘落被唐砂捕捉到了。渐渐雪越下越大,居然鹅毛。

    “据说一起看下雪的男女能白头偕老。”

    耳边传来沙哑轻柔的声音,说话时热气喷在了唐砂耳蜗。

    “我怎么听说是第一场雪?”唐砂下意识回道。

    “听谁说?”

    “你们这的人……”唐砂脱口而出。

    “那小明是哪里人?”这个是整个陈国的习俗,人人从小便知,小明……居然不知,有点意思。

    唐砂心道不好,言多必失,于是没回答。第一场雪……自己好像是在长安阁,叶悬渊……

    唐砂脑中突然浮现出叶悬渊的笑,戏谑的,温柔的,尼玛……有毒。

    唐砂甩开脑中的这张脸,站起身来,看着下方的陈旋。

    这么大雪,陈旋怕是熬不过了。自己又能如何呢?救他?如何救?

    没过一会儿,天坑下面便铺了厚厚的一层雪,陈旋周围,鲜血浸染了雪白,如同冬夜盛开的红梅。

    陈旋睫毛微微颤动,眼睛缓缓睁开。

    “下雪了。”突出了字却发不出声。他慢慢仰起头,头顶的雪花滑落而下。

    他想起了和无心见过的第一场雪,那时候,有师父,有小香。

    他们一起坐在雪地里,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他看到无心拿着酒杯,微笑着对他道。

    他看到师父温柔的看着无心。

    他看到小香偷偷的撇了撇嘴。

    他慢慢扬起了嘴角,眼里蓄起了泪水。

    这抹笑,永远的停留在了他的脸上。

    “他死了。”

    听见身后人突然说出这三个字。唐砂浑身一怔,愣愣看着下面的人。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留下来见证这个人死亡的过程,她只知道,这个墨传香口中,温柔宽容的师兄,死了。

    “走吧。”

第70章:焚心以火(5)

    洛清尘番外

    ……

    我,叫洛清尘。

    我是魔教教主洛枫的女儿,我母亲叫柳雪,我哥哥叫洛飘飞。

    父亲很爱母亲,也很爱我们。

    我小时候生活在轮转山。轮转山除了父亲的下属,大多数都是这些下属的亲人。他们自己耕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我小时候经常和山上的小孩子们打架,因为父亲是教主,所以每次我打赢了,他们回去还要被自己爹娘收拾一顿。

    我们很幸福。

    有一天,幸福破灭了。

    他们在轮转山屠杀,我亲眼看见给过我糖果的婶婶被人刺穿。

    我亲眼看见和我打闹过的伙伴被长枪挑起。他们喊着,斩草除根。

    哥哥带我躲在草堆里,我害怕,我哭泣。哥哥抱着我,安慰我,说要保护我。

    可是一把突如其来的刀,杀死了我最后的温暖。

    哥哥瞪大着眼睛,死的很不甘心。

    他倒在我身上,感受着他的身体渐渐失去温度,变得冰凉。

    外面的厮杀还在继续,一天一夜过去了,我又渴又饿,两天过去了,我已经饿到了极致。

    我看着哥哥白嫩的身体,咽下了口水。

    后来有人谈起人肉是什么味道,我说是腥的,苦的。

    第四天,外面终于没了声响。

    哥哥的身体发出了恶臭,长出了奇怪斑点。原来人死了,会变得这般丑陋。我,不要死。

    我走出了草堆,轮转山……红了。直到很多年后,这里的土壤依旧是红色的,每一寸土地,都能攥出血来。

    我离开了轮转山,我想去找父亲和母亲。

    我看到了他们,可他们被装在木笼子里,周围都是可怕的“凶兽”们,我不敢过去,只是躲在人群中,跟着他们走。

    他们停在了一个叫山河人间的地方,他们把父亲和母亲绑在了铁架上。

    他们撕扯母亲的衣裙、头发、皮肤……他们用烙铁贴上父亲的脸,他们手舞足蹈,张开血盆大口,发出野兽般的吼叫。他们如同地狱恶鬼。

    七天七夜,铁架不见了,永远的消失了,合着那些人。

    我离开了这个可怕的地方,我开始流浪。

    我被人贩子卖来卖去,那些所谓的主子对我拳脚相加。

    我跑了一次又一次,我同恶狗夺食,被所有人唾弃。

    九岁的时候我被抓到了一个叫青楼的地方。

    那里的男人,都是魔鬼。我恨他们,恨伤害我的所有人。

    于是,我杀了第一个人,是一个男人。他死在了最痛快的时候,我还清晰的记得短刀划过他的颈脖,鲜血喷涌,染红了我的双眼。

    我兴奋手舞足蹈,我爱上了这种感觉。从此,再也摆脱不了。

    我见过太多,我也懂了太多。

    有一天,一个同我一般大小的姑娘从我身前路过,我饿了,我向她讨要银子。

    可我不小心,染了她的裙摆。

    那次我被打断了手脚,头破血流,躺在了大街上,又被人拖走,扔在了一处荒野。

    我睁着眼睛,望着天,从白天一直到黑夜。

    我第一次思考,为何我要来承受这一切。自己本来应该像女孩,穿最漂亮的裙子,吃最美味的食物,受尽家人的宠爱。

    一切都是他们害的!都是他们!我要杀了他们!全部都得死!

    我被救了,救我的那个人说,他认得我。

    他告诉我,他们找了我很多年,他们是父亲的下属,他们同我一样,仇恨着当年那群人。

    既然说魔教残忍血腥,说魔教滥杀无辜。那我就让他们看到一个真正的魔教。

    父亲当年就是因为太天真,所以才会被杀。他真是活该,我绝对不会重蹈他的覆辙。

    父亲的下属都愿听命与我,他们欣赏我的狠辣无情。

    为了得到更多的利益,我设计了那一场野狗夺食的戏码。

    他们果然上当了。

    他们把我带回了山河人间。

    我终于穿上了最漂亮的裙子,吃上了最美味的食物,受到了最温柔的对待与宠爱。

    可惜,这一切都来自于仇人。

    我从来没见过比无乐更温柔的人,无论我做错了什么,他都会笑着同我说句没关系,即使我一次午夜梦回,刺伤了他。

    他每日每夜的陪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教我写字、练武。

    第一次来月事,他慌乱得手足无措,看我的眼神净是恐惧与心疼。

    我知道墨传香嫉妒我,我暗自窃喜。

    无乐和陈旋的温柔,差点就抹杀掉了她复仇的心。

    那些下属好像察觉到了什么,那次派人刺杀无乐。

    下属故意刺向我,无乐为我挡了一剑,那次他昏迷了三天。

    我内心涌现出了浓郁的愧疚。我责怪那些下属。

    下属嘶吼着告诉我:“不要忘了那些仇恨!不要忘了那些遭遇!你以为他们知道了你的过往还会如此对你吗?他们恨不得杀了你!”

    我从美梦中猛然惊醒,他们知道我那肮脏的过往,还会如此待我吗?

    于是我一边部署教派,一边取得山河人间所有人的信任。

    有一天,师兄一如既往的给我讲故事,当时我其实是想放过他们三个的,我想,他们可能是无辜的。

    但是陈旋说的故事,让我支离破碎。

    他说,他杀了我哥哥。

    原来,世界上没一个好人。

    那无乐呢?我盼望着着他有不同与世俗的想法。

    可他说,魔教之人残忍嗜血,该杀。

    哈哈哈哈,好一个该杀。

    这山河人间,对于我终究只是一场美梦。

    我亲自打碎了这场美梦。这么多年的经营,魔教早在我的带领下胜过昔日。

    那天守山门的老伯看到我来,高兴的打开了山门,问我吃了他送的桂花糕吗?那么和蔼,那么温暖。

    他倒下时,那满脸的笑意都还了消失。

    下属们杀了个痛快,鲜血刺激着他们,让他们疯狂。

    我亦如此。

    我们见到无乐他们,他们逃了。我疯狂的追杀,追杀了足足几个月!我等不及,等不及想看他们此刻的表情,想看他们的脸!

    看这个时候,无乐还会不会笑着对我说,没关系。

    若是他说了,那我就原谅他。

    可最后,见到的却只有陈旋。我知道陈旋一直更偏爱的,都是墨传香,只是不愿在我面前表现。

    可笑的是他居然说无乐死了,哈哈,他居然说无乐死了!

    只要他和我说句没关系我就会原谅他的,不要这么骗我。

    可我心底深深的知道,陈旋,从来不骗人。

    那大家就一起死吧,都一起死吧……哈哈哈……

    下雪了……

    我知道陈旋熬不过这一夜……

    我想知道无乐是怎么死的,可是我到死也没能知道。

    陈旋真的死了,我把他化作了一把灰,洒向了悠悠江河。

    我在各大门派杀了十天十夜,杀了很多人。我听着他们临死前的苦苦哀求,我看着他们痛苦挣扎。但是,我一个都没放过。

    我住进了山河人间,我觉得自己已经病入膏肓。

    我听见有人在我耳边温柔的叫着无心,我看见有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我,那里面有痛苦,有失望,还有十足的冷漠与仇恨。

    我从梦中猛然惊醒!

    无乐他在看我!他在看我,他恨我!

    他怎么能恨我?怎么可以?

    是他们负了我!他们都是魔鬼!

    我突然看到床边有个影子,是我前天杀的那个男孩。

    他朝我笑,嘴巴越笑越大,大得足以吞下他自己的头。

    他们越来越多,我拔起我的剑,疯狂的劈砍。

    所有人都是魔鬼,所有人都是!他们都想杀我!

    我看见我的下属们,他们来了。

    可是他们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恐惧,他们在怕我。

    他们为什么怕我?我为他们报了仇,他们为什么怕我?他们还用刀对着我,骂我是个疯子。他们要杀我……

    他们凭什么这么对我?他们都该死!当年他们就该死了!他们本就不该活着。

    我又杀了很多人,他们都不敢再靠近我。

    到最后……我还是孤家寡人。

    山河人间被我放了一把火,慢慢染红了天。

    我站在当年爹娘死去的地方,看着火中的山河人间。

    我慢慢疑惑起来,嘟起了嘴巴,眼里蓄满了泪水,赤着脚坐在嚎啕大哭,他们为什么要丢下我?

    爹娘不要我,哥哥不要我,无乐也不要我了。

    对了?无乐?他这时候是不是还在房中睡觉?

    啊!怎么起火了!快救火呀!救火呀!无乐要被烧死了,我哭喊着,哀求站着的那些人,可是他们为何不为所动。

    我仿佛看到无乐在火中苦苦挣扎,救他!救他!

    这个念头终于催喊着我奔向火海,火海里他双眼含满了笑意,张开双臂迎着我:“无心,外面冷,别着凉。”

    我提起裙边,狂奔扑入了他的怀中。

    (完)

    …………

    那日唐砂还是找到了那群被贩卖的人,并且成功的撑着夜色带他们逃了出来。

    唐砂也没留下名字,直接和卿政去找元芳他们去了。

    元芳和墨传香一直在原地等到了第二天早晨,想去找又怕错过。

    于是只好继续往前走,去了唐砂所规划路程的下一个歇脚地。

    唐砂在元芳他们到达后的第二天与他们成功汇合了。

    唐砂向他们大致解释一下,并且把看到的都告诉了墨传香。

    墨传香跪在地上痛哭不以,她最爱的师兄,死了。

    唐砂没安慰痛哭的墨传香,而是去自己开的房间睡了。

    人生来其实都是在孤独而行。

    后来他们继续顺着路线走下去,不知不觉,离开皇城已经半个月了。

    越往南,越暖和。百姓居乐业,喜笑颜开。

    江湖这十天来动荡不安,魔教大肆屠杀正派名门。

    洛清尘的名字,成了这一代江湖人心中最恐惧的名字。

    可这个人疯了,她赤脚披发,在山河人间残杀魔教众徒,她点了一把火,烧了山河人间。她哭着求人救火,哭着求人救救她师父,她最后笑着奔入了火海。

    洛清尘一死,魔教如无头苍蝇,在众教的反扑下很快消灭殆尽。

    这些事和人,被永远的埋在了时间的黄土中。

    墨传香问唐砂:“你知道师父是怎么死的吗?”

    唐砂不禁觉得好笑,这问的是什么问题。

    “那日只知道魔教的人杀上来了,并不知道为首的人是无心。我们都逃了出来,但师父又回去了,他说他回去取东西,很快就出来。他功力深厚,我们也拦不住。

    他去了大概一个时辰,然后出来了。他把手中的盒子给了我,他说这是无心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

    然后他倒下了,背后鲜血染透了衣衫。他死了。那盒子里是一缕红线捆绑的青丝。

    你说……值得吗?”

    唐砂推开肩膀上的脑袋,这小乞丐换了身衣服倒是人模狗样。

    只是老往她身上靠,缺爱也没必要这么粘人呀。

    “他自己觉得值,就值得吧。”唐砂随意道。

    “当然值。”卿政又把头靠在了唐砂头上。

    墨传香看了眼卿政和唐砂,笑了笑没说话。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

    他们马上要到湘北城,离益州大概还有半个月的路程。

    若是按直线距离,离益城已经不远了,可是南方多丘陵山地,路极其难走。

    他们行在一条山路上,两边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林,放眼望去,一片生机勃勃。

    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就看了前方的湘北城。城门口人来人往,互相交谈。这里的人整体不如北方那些人魁梧,却多了一分狡诈。

    就在这时,马车停下了。

    唐砂心道不好,她已经对马车突然停下产生了心理阴影。

    她骑马走上前去。

    果不其然,一老妇人坐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嚎:“唉呀!马车撞人啦!快来看呀!”

    元芳此时完全吓懵了,手足无措,用小鹿受惊般的的眼神看着对唐砂断断续续道:“公子……我没有……不是……我没……”

    唐砂摆了摆手,示意元芳不要怕。掰开自己腰间的手,自己纵身跳下了马。

    卿政看着空荡荡的手,撇了撇嘴,然后瞟了一眼地上的老妇人。

    老妇人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背后发寒。

    “哎哟,我的腿哟!马车撞人啦!”老妇人大声哀嚎。

    周围渐渐开始围了一堆人,对着唐砂他们指指点点。

    唐砂打量着眼前的老妇人,第一反应就是,我艹!碰瓷的。

第71章:碰瓷现场

    从前有个人用两块钱买了一张刮刮乐,中了十万。他用十万做了一个生意,成本花了两万,赚了一百万。然后买了一辆车,用了二十万。后来又扩大生意,赚了两百万。回家的时候,扶了一个老奶奶,还剩四块。

    唐砂内心是崩溃的,下意识摸了摸腰间新买的褡裢。

    “阿婆,你没事吧?”唐砂尽量让自己和蔼可亲。

    “唉呀!我的腿呀!动不了啦!”老妇人继续哭喊,根本不理会唐砂。

    唐砂笑容僵硬在脸上,元芳说没撞她,那就是没撞。老不是你的错,老了还出来作妖就是你的错了。

    “我帮你看看吧,小子不才,也学过几年岐黄之术。”唐砂拱手道。

    然后直接上前把手伸向老妇人捂着的那条腿。

    老妇人明显一惊,不着痕迹的把腿往后挪了挪,冲唐砂吼道:“你想干什么!你这小子不安好心!”

    唐砂瞬间无语,她就想检查一下怎么就变成不安好心了?

    “老婆子!”一道喊叫传来,打断唐砂的思绪。

    寻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老翁从人群中挤出,脚步踉跄的跑到老妇人面前,蹲下身子慌忙问道:“老婆子,摔着哪了?”

    老妇人因为老翁的到来瞬间有了底气,哭道:“唉呀老爷子呀!我路上走的好好的就被马车撞了!我这腿呀怕是断了!刚才那小子还想摸我,占我便宜!”老妇人指着唐砂状告道。

    被控告的唐砂捏了捏拳头,又松开。您老人家说的对,可能是吧,呵呵。

    “什么!混账东西!”老翁显然怒急攻心,蹭起身来,就想向唐砂扑过去。

    谁知刚站起来,眼睛猛的一翻,啪的一声朝地上倒去。

    唐砂还以为这两人狼狈为奸,站着并未上前。

    可老妇人见老翁倒下,却愣了,随即爆发出一声震耳发聩的喊叫:“老爷子!”

    只见老妇人刷的一下爬了起来,跪到老翁身前,掐着老翁的人中。动作快得,哪是腿断了的样子。

    老妇人一手掐着老翁人中,一手拼命的摇晃,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砸:“老爷子!醒醒呀!你这是咋了?比别吓我!咱家儿子还没娶媳妇儿呢!”

    掐了片刻,老翁依旧没有醒,人中已经掐出了血迹。

    唐砂这才意识到情况好像有点不对。立刻走上前去查看。

    老妇人见唐砂动作,一把把唐砂推开:“你想干什么!我家老爷子要是没了,我要你们偿命!”

    唐砂没注意老妇人,一下被她推到了地上,艹!这就是特么的猪队友!

    元芳见唐砂被推倒,脸色一变,立即跳下了马车。欲上前搀扶。

    可一人比他更快把唐砂扶了起来,此人正是卿政。

    唐砂看了看被细石磨出血的手掌,算她倒霉成不?

    唐砂正想缩回手,却被一只手阻止了。

    卿政握住唐砂的手,看着她掌心一片擦伤,眼神越来越冷。

    “疼不疼?”声音里尽是心疼。

    唐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尼玛:“不疼。”

    “都出血了,还说不疼。”说着就朝着伤口吹了两口气。

    唐砂汗毛倒竖,猛的抽回了手:“真心没多疼!”

    唐砂把目光转回到老妇人身上,讽刺道:“你就让你家老爷子躺这儿就能醒了?”

    老妇人眼神有些慌乱,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呀!

    于是祈求的看向周围看热闹的人,想让他们帮个忙。

    那群人一见老妇人的打算,纷纷做鸟兽散去,有人想上前帮忙,被人阻止道:“这老婆子又出来骗钱了,帮不得,万一缠上你咋办?”

    于是无一人上前。

    看来这老妇人干这行还干出名头来了。

    “你们这群天杀的!你们不得好死!你们断子绝孙!你们……”老妇人见了这群人的行为冲着那群人咒骂道,各种难听的话从她嘴里冒了出来。

    唐砂想抬手扶额,又想起了什么把手了放下去,尼玛就当积功德了。

    “元芳,把他抬上去。”唐砂指了指马车。

    元芳立马懂了唐砂的意思,他的公子,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元芳走到老妇人面前,一把把老妇人推开,把老翁抱上了马车。

    老妇人反应过来,尖叫道:“你们干什么!放下我家老头子!啊!”喊着就要去扯元芳。

    “你特么给老子闭嘴!”唐砂用手指按了按太阳穴:“想救他就跟我们走!”唐砂颇为无奈。

    说完直接上了马,卿政则是蹙着眉跟了上去。这种人为何还要救?若是他,他直接把他们头给割下来。

    也是,小明不是他,小明骂人的样子可真好看,特么是什么意思?

    老妇人一听,知道唐砂是想要救人,于是舔着脸爬上了马车。

    一撩开帘子就被吓了一跳。

    马车里除了躺着的老爷子,还有一个小娘子,那小娘子怀里抱着一个黑白色正圆滚滚正在蠕动的毛球。

    墨传香刚才一直撩开帘子看着外面的场景,自然知道这老妇人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也没给她好脸色,不想理会,自顾逗弄怀里的团子。

    这团子只食竹笋,挑食得很,马车上还专门为它备了一大袋。

    这猫熊方便出来的东西,也是带着一股子清香。

    吃的又多,还贪睡,难怪这么胖。

    “嗯~嗯~”毛团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无忧无虑。

    马车行之城中,找了一家最近的医馆。

    正当他们要走时,被老妇人缠上了。

    “你们不许走!我家老头子这样都是你们害的!你们得赔钱!”

    唐砂冷笑一声,真当她圣母玛利亚?

    “我不赔又如何?”

    “我就去官府告你们!”老妇人威胁道。

    “哦,去吧,我官府有的是人。”唐砂灿烂一笑。

    老妇人没想到居然踢到了铁板,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于是直接跪在地上哭喊了起来:“这些人杀人啦!草菅人命呀!官府管不了呀!苍天无眼呀!我家老头子辛苦了一辈子,却落得这么个下场,这是造了什么孽呀!我命怎么这么苦~这辈子就没想过福,本以为生个儿子就好了,那想到儿子也是个瞎子!娶个媳妇还跟人跑了!老头子要是没了!让我们怎么活呀!我也随他去了吧~天呀~你枉作天~地呀~你枉为地!”

    突入其来的窦娥冤让唐砂眼皮跳了跳,直接甩了一锭银子给她。

    老妇人眼睛都瞪大了,连忙捡过银子咬了一口,满脸笑意……

    唐砂给了银子后,直接出了医馆。好在那老妇人不是那么贪得无厌。

    身后墨传香问:“你这样会让她变本加厉。”

    唐砂耸了耸肩:“我知道,但是关我何事?我只是买自己一个清静。她若是变本加厉,她也迟早会食到恶果。今日那群百姓的态度,就是她自己造的恶果。妄图轻易去改变一个人,才是痴人说梦。”

    “好吧,你有钱任性。”墨传香无话可说。

    “必须的。”

    现在天色还早,可以继续赶路,于是他们在城中买了些日常用品以及吃食,便又开始往城外行去。

    出了城门朝西而行,可只行了大概二十几里路,他们就不得不停了下来。

    “公子,我们还往前吗?”元芳问道。

    “找个农家借宿一晚吧。”唐砂思索片刻道。

    唐砂他们刚才行至此处,就被一回家的农户拦住了,问他们去哪。

    这才得知他们前往下一个地方的路已经被堵了,原因是山石坍塌。

    路线被斩断,天色也不早了,怕继续往前不太安全。只得先找个落脚的地方。

    远处有着缕缕炊烟,他们顺着炊烟寻去,找到了一个坐落山脚下的村子。

    此地依山而建,绿水环绕。

    村口有颗枯树,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上面缠绕这不少藤蔓,乍一看还以为是树叶。

    行至村中,两边屋舍俨然。村中黄发垂髫,怡然自乐。

    路上遇到熟人,都会熟稔的打个招呼:“老李,这是哪来?”

    “去麻子家讨了口酒喝嘿嘿。”

    树林阴翳,鸣声上下。

    唐砂他们一群陌生人入村自然引得村里人纷纷侧目。都在猜测是谁家的亲戚啥的。

    唐砂四处看了看,找了个院子比较宽敞的人家。下了马后,唐砂隔着栅栏朝屋里喊道:“请问有人吗?”

    屋子里没有反映,唐砂又唤了一句,还是没动静。

    正打算换一家的时候,房门咯吱一声打开了。

    屋子里很黑,看不清开门的是何人。

    只见一根细木棍先出了屋子,接着才迈出了一只脚,片刻后整个人便出现在了几人的视野中。

    来人是个身着粗麻衣年轻男子,将近八尺,面容消瘦,长得也算是俊秀。只是眼睛虽亮却无神,加上手上的木棍,也猜的出来是个眼盲之人。

    木棍在他手里似乎并没有起很大的作用。他稳步走到了院门前,问道:“院外何人?”声音略显悠远。

    “公子,我们是从湘北城前去临江城探亲的,哪知道路被阻,看天色已晚,想来借宿一宿。”唐砂解释道。

    年轻男子犹豫了片刻,还是为唐砂他们开了院门。

    “几位请进吧,马车和马儿系在树上便可,村里很安定,不会丢了东西。”年轻人客气道。

    唐砂暗自惊讶,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直到被一身影挡住了视线。

    这子廉又要开始作妖了。

    “公子好本事。”唐砂叹道。

    “只是鼻子耳朵好使一些罢了。”年轻人谦虚笑道。

    唐砂恍然。

    “公子这院子可住得下四个人?”

    “有两间空屋子,两位姑娘和两位公子可各住一间。”年轻公子安排道。

    唐砂瞬间尴尬的摸了摸鼻头,瞟了一眼旁边的卿政。

    而卿政四处打量,好像没有听见这年轻人的话。

    “没问题,谢公子收留。”唐砂点点头道。

    “莫叫公子了,叫我夜半便好。”

    夜半把唐砂引到了房里,点燃了灯,转身问道:“几位可曾用了晚饭?”

    这南方和北方不太一样,南方普遍一日三餐。

    “不曾。”这次开口的不是唐砂,而是卿政。

    “刚好我也不曾,我去给各位煮点吃食吧。”夜半说罢便去了院子旁边的小屋,像是厨房。

    唐砂他们虽好奇他要怎么做,却没问,而是收拾了一下房间。

    唐砂收拾着,卿政突然凑到了唐砂耳边,道:“原来元芳真是女儿身呀,难怪长得又女气,胆子又小,动不动就泪眼汪汪,还老黏着你,你说他是不是心悦你呀?”

    “没想到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实不相瞒,元芳确实是女儿身,只是从小孤身一人,为了过日子罢了。”唐砂也凑到卿政耳边小声道。

    卿政一听作恍然大悟状:“那今夜让元芳同墨传香睡?”

    唐砂愣了一下,忘了这茬了:“我和墨传香睡。”

    “为何?”

    “这不是给你制造机会嘛。”唐砂对着卿政露出猥琐的邪笑。

    “我看是你对人家墨传香心怀不轨吧。”卿政反驳道。

    “嘘~都是男人!都懂的,你好我也好,就这么决定了。”唐砂拍了拍卿政的肩膀。然后继续铺床。

    卿政在她身后,一脸幽怨,他家小明不愿用他共塌。

    “别在这碍事,去去去,找芳儿去。”卿政的身体挡住了唐砂走动的道路,唐砂不耐道。

    他家小明现在居然嫌他碍事了,以后还得了!在这种想法下,卿政主动帮唐砂整理好了所有东西。

    若是被他的那些熟人看到,定是要瞠目结舌。

    收拾好了之后,唐砂出了房门。隔壁的元芳也收拾好了。

    墨传香一直待在院子里等待,小团子正被一只鹅追得满院子乱窜。小表情充满了惊恐。

    一见唐砂出来便奔向了唐砂,拼了命想往唐砂身上爬。

    唐砂弯下腰,一把把它抱了起了,一手揉弄着它的绒毛。

    那只鹅自然是锲而不舍,支着脖子,鹅鹅鹅的向唐砂奔来。

    唐砂猛的退后一步,拉了一把身旁的人,挡在自己前面。

    卿政看着脚边那只不停啄他的大白鹅,脸色一黑。

    这么肮脏的又丑的东西居然敢碰他!找死!

    下一刻,一只鹅飞过长空,直直朝着院子中间的墨传香砸去。

    墨传香出生名门,虽然受了伤,但反映也是极快,剑光一闪,鲜血漫天。

    鹅: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反映快是快,就是那喷出的血雾却无处可躲,染了墨传香一身。

    墨传香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裙,一动不动。

    “哦豁……子廉你真棒。”唐砂幸灾乐祸道。

    然后默默的退开了几步。

    下一刻墨传香猛的抬起头,直接把手中的剑掷向卿政。

    卿政盯着飞剑,不为所动。剑从卿政脑袋边上擦过去,割断了几缕青丝,然后刺入了门沿上剑身嗡嗡作响,可见力道。

    唐砂看了眼眼前的剑,看了眼墨传香,又看了眼卿政的背影。

    好本事呀!

    团子像是被吓到了,抱着唐砂脖子嗯嗯嗯的叫着。

    唐砂上前拍了拍卿政的肩膀道:“你要还手吗?”

    卿政哭笑不得,他家小明是巴不得他们打起来吧。看在小明的面子上,饶了这小妮子。若是还有下次,他定废她一臂。

    “你真坏~”卿政转过身来,嘟着嘴对唐砂道。

    唐砂:……

    呵呵,当她没问。

第72章:他说他是我哥

    一旁的元芳看着唐砂与卿政的互动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天性不善言辞,也不愿同别人说。只得自己品尝这其中滋味了。

    很快传来的从厨房飘出了饭香。厨房没有点灯,又能隐隐看到火光。

    也是有没有灯对于夜半来也没多大影响。

    没经过主人同意他们也不好直接进人家的堂屋,只得在院子里吹冷风。

    墨传香入了屋子换衣服,其他三人在院子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

    乡下的夜晚带着一股特别的清香,空气里夹杂着泥土与青草的味道。由于温度比较低,深吸一口气这股气味就凉到了肺里,脑子都清醒了不少。

    院子里有些野草,里面藏了些小虫子吱吱的闹着,不知何处传来了一声犬吠,随之家家户户的狗都开始应和起来,奏起了一曲特殊的“乡村小夜曲”。

    村子里也点起了点点灯光,偶尔传来几声叫唤:“二娃子!二娃子!回家吃饭啦!”

    二娃子,你妈叫你回家吃饭。

    坐了一会儿,夜半便端着两个菜从小厨房里出来了。

    “各位为何不进堂屋去?”夜半走在屋檐下朝着院中唐砂他们所在出喊到。

    “想看看这难得一见的夜色。”唐砂笑道。

    “看来你们在城里生活惯了,也不知道晚上在此处歇息习不习惯。”夜半揶揄道。

    “哈哈哈,都是粗人,夜公子可别打趣我们。走,进去吃饭吧!”唐砂毫不客气,对着元芳卿政道。

    夜半先进了堂屋,点亮了蜡烛。他对屋子各种摆设的熟悉程度真能用“眯着眼睛也能找到”这句话来形容。

    “饭还闷在锅里,灶屋里还有两个菜,我去端来,各位先吃着。”

    “有劳夜公子了。”没想到这夜半气质疏离,倒还是个热情好客之人。

    桌子四方,卿政死皮赖脸的和唐砂挤着坐,留了上方给夜半。

    他们坐下也没有动筷,等着夜半。

    唐砂无聊看看了屋子里的摆设。

    很快夜半把所有菜都上齐了,还有一个汤。待夜半坐下,众人才开始吃。

    夜半的厨艺可把唐砂惊呆了:“夜公子厨艺了得呀!以后谁嫁了你可真是好福气。”

    卿政一听,用筷子敲了一下碗边,思考着要不要自己也去学一手。

    “谬赞。”夜半微微笑了一下,然后继续进餐。

    唐砂看他这笑里似乎有些苦涩,觉得自己应该是说错话了。

    几人安安静静的吃饭让唐砂有点不自在,在她的观念里,吃饭就应该热热闹闹,各自吹牛。

    以前在芳华院,开始雀灵她们吃饭的时候也是死气沉沉,慢慢的,就开始逼逼起来。

    这种行为对于有些人来说可能是没有教养,但是唐砂不在乎什么教养不教养,她本来就是个粗人,图个自在,学不来那一套规矩。

    “夜公子刚才我们打闹,一不注意……把你家鹅给弄死了。”唐砂小声道,觉得有点丢人。

    夜半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释然笑道:“难怪闻到一股血腥味,特别是这位姑娘身上。”

    夜半头偏向了墨传香那边,墨传香轻飘飘的看了眼卿政。

    卿政一个眼神也不给她,就盯着唐砂不想转眼,他家小明说话真可爱。

    唐砂多看了眼夜半,这么灵敏的嗅觉,怕不只是闻到了血腥味,包括墨传香身上极淡的药味也怕是闻到了。

    那脚臭味,狐臭味岂不是也能闻到?咳咳,吃饭吃饭。

    “夜公子家中人呢?”从这堂屋的摆设来看,这夜公子应该不是一个人生活。

    夜半放下来筷子回道:“家中父母今日早晨入了湘北城买些物品,只是现在还未归来,可能耽误了些时间,要晚些罢。”

    说完又拿起筷子吃起来。

    唐砂悻悻吃着碗里的饭,她没教养不代表人家没有呀,算了还是闭嘴吧。

    “你平日喜欢吃什么菜?”卿政似乎看出唐砂有点静不住,搭话道。

    “能吃的都能吃。”

    “最喜欢吃什么?”卿政锲而不舍。

    “你没听过。”唐砂摆摆手道。

    “说嘛。”天下美食,还能有他没听过的东西

    “番茄炒蛋、土豆炖排骨。”

    卿政:“吃的?”

    唐砂点点头:“说了你没听过。”

    元芳、墨传香、夜半三人也同时在想这番茄和土豆是什么玩意儿。

    “那你平时最喜欢玩什么?”卿政换了个问题。

    “你没听过。”唐砂又道。

    “玩我还是在行的。”卿政不太服了。

    “俄罗斯方块,一种游戏。”

    卿政:……

    他还就不信了。

    “那喜欢听什么曲子?”

    “你没听过。”

    “说。”卿政蹙起了眉头,总觉得自己在小明眼中很无知。

    唐砂看了眼话里带了点命令语气的卿政,继续吃饭,答道:“还不是因为你长得不好看。”

    卿政:……

    他严重怀疑小明是在捉弄他。

    “书?”

    “《人丑就要多读书》”这是唐砂乱诹的。

    “颜色。”

    “五颜六色。”

    “人。”

    “我师兄和方……”唐砂突然停住了嘴里的话,偏头看了眼卿政,没再回答。

    卿政也没再问更多的问题,拿起筷子开始吃饭。这夜半做的东西着实美味,可以抓回去当厨子。

    沈幽:“抓我一个还不够?”

    只是,小明有师兄吗?方什么?这又是何人?

    一开始见到小明,查了她的生平,就觉得下属报上来的消息和自己印象里的有点不同。

    现在越是相处,就越觉得,下属找的什么玩意儿?是他家小明吗?或者说……

    他们吃饭的速度也挺快,吃完饭后唐砂没再好意思让夜半去洗碗,于是主动承包了下来。

    墨传香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卿政更是不愿做这些妇人才会做的事,于是道:“不会洗。”

    唐砂上下打量了一眼卿政,眼里满是鄙视,不禁吐槽道:“也是,你平日吃饭可能也不用碗。”

    她不怕伤了这人自尊,距她这半个多月来的观察,这人脸皮和她有得一拼。

    所以只有元芳和唐砂两人做。

    洗完碗,还把院子里的那只鹅收拾了一下,拔了毛还能吃。

    小团子嗜睡,直接扔在了马车里。

    等弄完了这一切,也不算很晚,夜半没有回自己的屋子,而是搬了根凳子,坐到了门前。

    其它三人都入了屋子,唐砂也准备回屋,可看了院门口的夜半:“夜公子坐在这里做何?”唐砂好奇道。

    “等家中二老。”夜半道。

    “他们可能看天色已晚,留在城里歇着了呢?”唐砂猜测道。

    “不会,他们平日极其节省,不会留在城里歇息。”夜半语气肯定道。

    “那我陪夜公子等等吧。”唐砂笑道,也去屋子里搬了一根木凳子出来。

    “我看夜公子气度不凡,想必也是读书之人吧?”唐砂问道。

    “确实在乡学读过几年圣贤书,先生不嫌我眼盲,亲口传之,亲手授之。”夜半回道。

    “夜公子一直生活在这里吗?”

    夜半一时间没有回答,好像在想什么,随后道:“几年前参加过科考,落了榜,便回来了。”

    “夜公子着实令人佩服。”

    “当时乡里只有一个举荐名额,蒙老师推举,入了县城参加了秋围。有幸得了考官大人赏识,入了春围。可春围严厉,不得阅题,在下有愧老师。不过好在皇城也认识了一些友人,不虚此行。”

    “皇城人眼光甚高,愿与夜公子结交,想来也是夜公子让他们服气罢。”

    夜半笑笑没再说这个话题:“不知姑娘芳名?”

    唐砂挑了挑眉道:“宁小明。”

    “哦?”这下夜半倒是惊讶了:“姑娘这名字倒是与我在皇城相识的一故人相同。当年我入京,遇到一对姐弟,对我帮助颇多。在下还与那弟弟结了义,只是他考上了武状元,而我落了榜,当时心境受了影响,没能与他告别就独自回了此地。后来也只是通过几次书信,想来也是遗憾。”

    唐砂:……

    卧草!不会吧,这么巧?

    “宁歌?”唐砂试探问道。

    “姑娘怎会知……难道姑娘真是小明妹妹?”

    “哈哈哈,正是在下。”唐砂哈哈道,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吗?

    夜半似乎有些激动,站起了身来,但又想到了什么,蹙起了眉头。

    唐砂见他蹙起了眉头,知道有些事情解释不清,只能大概道:“出门方便,学了点口技,变了音色。而且半年前发了次热,有很多事情也记不得了。”

    夜半恍然大悟,又坐了下来:“原来如此,小曲去了何处?为何留你一人出远门?”

    连小曲都知道,看来这夜半和宁歌和宁小明的关系着实不错。

    “宁歌他和叶悬渊去打仗去了,我这次去就是去找他的。”唐砂也不再隐瞒。

    夜半表情有点怪异,笑道:“小明变化着实有些大,为兄都快认不出来了。”

    唐砂:突然冒出一个便宜哥哥。

    “毕竟长大了几岁。”

    夜半点点头:“你在九王府过得不好吗?想当初……”

    当初?唐砂心一下被这话勾了起来:“当初怎么了?”

    “那年在皇城,有幸遇见九王回京,你可是对九王一见倾心,偷偷同我说以后要嫁给此人,还让我别告诉小曲。你还学着其它小姐掷瓜果,结果生生把九王身后一人额头生生砸出了血。当即就跑了。哈哈,后来书信里,小曲告诉我你嫁入了九王府,我还道你了了心愿,只是现在……”

    唐砂没想到宁小明嫁到王府居然抱着这样的心思,那她岂不是错怪了宁歌?

    也不知道当初被砸出血的是哪个倒霉瓜子,还好这没榴莲,不然……想想就很精彩。

    “这不是王爷也去了边塞嘛。”唐砂搪塞道。

    “诶,对了,二老是何模样?说不定今日在城中见到过。”唐砂突然问道。

    “小明说笑了,是何模样我也不知,不过我找人给二老画了画像,小明若是要看随我来便是。”说罢起了身。

    唐砂跟在夜半身后,去了他房中。

    这边卿政自然不愿与元芳共处一榻,于是坐在椅子上没有上床。

    元芳也不理会他,继续睡自己的,不愿睡就算了,公子才不喜欢这么别扭的人。

    其实在哪睡对于卿政来说没多大区别,到了他这个境界,悬在水面睡一夜也没多大问题。

    只是,为何小明还不睡?同那夜半讲什么呢?

    卿政一边运起功力偷听,一边心里默默的吐槽。

    什么?小明居然对叶悬渊那丑东西一见倾心?眼光怎么这么差?

    可能当时她年纪小,原谅她。

    他以为小明就是为了送墨传香回益城,没想到是要去西南疆地找叶悬渊。

    卿政瞬间眼中闪过了一丝杀气,她为什么喜欢叶悬渊?要是最后她和叶悬渊在一起了他该如何做?

    怎么能和叶悬渊在一起?叶悬渊是他仇人!他此生都不会原谅叶悬渊!

    要是真的到了那一步,那就一起死吧,小明,别让我失望……

    卿政此时气息变得燥乱,他心道不好,连忙运转功力,压制这股燥意。

    房中的墨传香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忽然睁开眼睛,猛的坐起来,隔着墙看向隔壁。

    好强大的功力,平生仅见。

    隔壁……是元芳和那个叫子廉的乞丐,元芳虽天生神力,可确实无内力。

    那子廉自己一直没看透过,若这股强大而又充满暴戾与杀意的气息真的是他散发出来的,那今晚她……

    墨传香打了个寒战,以前有师父有师兄护着,对外人自己都是持以娇纵之姿。

    可现在,江湖水太深……自己还是低调一点吧。

    确实,若是卿政若是暴走,江湖基本没人治得了,这就是一颗定时炸弹。

    ……

    而此时在夜半屋里的唐砂,简直觉得五雷轰顶,特么的她这是眼花了?

    唐砂盯着这画像上的两人,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画虽不如照片,但画师技艺极高,真人与画像也有九分像。

    唐砂为何知道九分像,因为画上的人正是今日碰瓷的那两位。

    “小明见过?”夜半见唐砂一脸惊异,忙问道。

    唐砂干笑了两声道:“见过。”

    “真的吗?他们可是出了何事?”夜半的语气有点急迫。

    “恩……那个……可能是出了一点事。”唐砂尴尬道。

    “出了何事?”

    然后唐砂就把今日白日发生的是如实告诉了夜半。

    夜半身为人子,自然知道自己娘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也为此感到极其无奈。

    “给小明找麻烦了!在下替爹娘给你说声抱歉。”夜半退后一步,朝唐砂拱手行了个礼。

    唐砂连忙扶起夜半:“哪有哪有,放心吧,应该没多大问题了。”

    夜半踏出了屋子,坐在了门槛上。唐砂也坐了下来。

    “一切,皆是我的过错。”夜半叹了口气,语气里尽是自责。

    “此话怎讲?”唐砂不禁问道。

第73章:总角之宴

    “你还记得我当初和你……”夜半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自己讪讪一笑:“忘了你不记得了,那我与你重新说吧。”

    “洗耳恭听。”唐砂不否认自己最喜欢听的就是故事。

    夜半从小生活在这个叫狐村的地方。

    说起狐村就不得不说起这个名字的来源了。

    在这片地区一直都存在狐仙的传说,只是谁都没见过,都怀着一种半信半疑的态度。

    直到七十年前……

    据说几十年前这个村不叫狐村,叫河湾村。

    那时候陈国还没有现在这么稳定与繁荣,山匪强盗四处作乱,滥杀无辜,官府也管不了。

    七十年前的一天,村子遭到了山匪的袭击。

    村里的人紧闭村门,可也抵挡不了片刻。众人都聚集在了村长的院子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村长!他们攻进来了!”一人匆匆从门外跑了进来,脚步踉跄,满眼惊恐。

    村民们一听瞬间炸了锅。

    “山匪惨无人道,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快逃吧!村长!”

    “村长!我的孩子才出生不久呀!我不想死!”

    各种无助的声音充斥在老村长的耳边,老村长眼里充满了绝望,他此刻也不知道如何做呀!

    老村长望着天,长叹一声:“天要亡我也家村!”他缓缓低下头,轻轻道了句:“大家,逃命吧……”

    一听德高望重,支撑起整个村子的村长都没了主意,众人开始躲的躲,藏的藏,逃的逃。

    村长看着这群慌乱逃命的村民,眼里露出了浓浓的悲哀。

    村子这么多年的基业就要毁在自己手里了,老村长突然跪在了地上,流出了混浊的泪水。

    若是平时,众人定是要上前扶起,可此时性命攸关,谁还顾得上这些呢?

    村长的家里人都安安静静的站在村长身后,他们是他的家人,他们死也要死在一起。

    山匪很快杀了进来,那些来不及走到村民都被残忍的杀害。

    山匪们的大笑,吆喝,马儿的嘶鸣,村民的惨叫哀嚎响彻整个村子。

    火光四起,这里变成了人间炼狱。

    山匪们抢杀的尽兴,正欲冲入老村长的家中。

    “轰!”突然晴天霹雳,头顶聚集起黑云,天色暗了下来,狂风大作。

    山匪们停下了动作,望着异变的天空,马儿们也是躁动不安,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在畏惧着什么。

    一山匪望着天空,突然他似乎看到了一双眼睛出现在云端。

    他吓得身体一颤,直接跌下了马,他瞪着双眼看着天空,像是快要把眼眶撕裂一般,额头冒出了冷汗,嘴唇颤抖,双手双脚往后面边挪边颤声道:“是它!是它!它来找我们报仇了!”

    其他山匪听到他的话,眼里纷纷露出了不安:“谁?”

    “是那只逃走的狐狸,它来找我们报仇了!他成妖了……他变成妖来找我们报仇了!啊!”

    话音刚落,此人眼珠嘭的一声炸裂开来,酱汁溅到了周围山匪的脸上。

    此时他们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哼,不过是只漏网的孽障!修得在此作乱!”山匪中突然传出一声暴吼,只见一老道飞身而出,直击云端。

    “你们杀我族人,此仇不共戴天。奈何当初你们命不该绝,天道阻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今日,明年的今日就是你们的忌日!”一诡异的女声从云端而下,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说罢,老道也没入了云端,云里开始雷声大作。

    不会片刻,一身影从云端直直坠下,轰的一身落在地上,众人定眼一看,不是那老道还是谁?

    众匪一看连老道也斗不过此妖,有了撤退的心里。

    “走!”领头的山匪见情形不妙,立即下令。

    “哪里走!”女声在此响起。

    只见乌云散去一块,一巨大的影子缓缓露出,赫然是只狐狸。

    狐狸浑身雪白,眉间印红色云纹,瞳孔碧蓝,有六尾。

    它从天而下,凌空而步,像是踩在水面,荡出一圈圈的波纹。

    山匪见了狐妖真身,四散而逃,狐妖自然不会放过他们。

    接下来的一幕,惊呆了老村长以及所有村民。

    平日那些不可一世肆无忌惮的山匪们,在狐妖的屠杀有的跪地求饶,有的害怕得大小便失禁,可狐妖毫不心软。

    最终狐妖离去,留下的只有满地的尸体。

    躲着的村民们纷纷走了出来,村长双目盈盈,望着狐妖离开的方向,跪拜喊到:“谢狐仙救命之恩!”

    村民们也都跪下高呼。

    从此这河湾村也就改名狐村,并且每年都有一个祭祀节日,供奉狐仙。

    ……

    “夜大哥,你相信有狐仙吗?”在古代这种流传在民间的妖魔传说多的数不胜数。

    唐砂自然也能理解这时候的想法,并且唐砂觉得这种东西并不是什么所谓的文化糟粕,反而这些传说给传承千年的文化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舔了不少色。

    她自己虽在寺里待了六年,但是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者,自然只是把这些当故事来听。

    “这是爷爷同我说的,他说他当时还亲眼见着了。村里面老一代的人活着的已经很少了,这些都是他们传下来。我也不知道,或许……真的有吧。”夜半望着远处的那座山的影子,那是此地最高的山,山顶常年积雪,传说狐仙就生活在哪里。

    唐砂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能看到一点轮廓。

    “他们说狐仙就在那座山上,我小时候倒也上去过。只是,弄瞎了眼睛。”

    “你不是天生的?”唐砂诧异道。

    “不是,是我十二岁那年才瞎的,现在想起来……也是可笑。”夜半自嘲道。

    ……

    夜半有一个青梅竹马,住在他们家隔壁,但是她们家是村里最富有的,而夜半家,是村里最穷的。

    少年不知愁滋味,自然不懂什么事富贵什么是贫穷,他们的世界只有纯粹。

    那姑娘,叫欧阳翠花。

    夜半坐在河边,他老是不懂为何自己的爹娘很喜欢让自己和翠花玩,而翠花爹娘见到他们在一起玩总是没什么好脸色。

    傍晚时分,斜阳映水,水因风皱,在夜半脸上映出了点点波光。

    这是夏天,河边的草长的老长,夜半躺下也不觉得咯人,甚至比自家床睡着还软。

    周围很安静,只有河里鱼儿吐泡的声音。

    “沙沙~”突然,背后传出了异声,迷迷糊糊的睡着的夜半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极为漂亮,翠花说,夜半的眼睛是她见过最漂亮的,连城里那些大小姐也比不上。

    夜半坐了起来,看向身后,只见一扎着两个小冲天辫四五岁的小姑娘猫手猫脚的向他走过来,像是生怕被发现。

    奈何这小丫头还是惊醒了夜半。

    小女娃眼睛很圆,脸上肉嘟嘟的,极为可爱。她见夜半发现了她,嘟了嘟嘴巴:“怎么老是被阿哥发现。”

    夜半见到这小女娃眼里也是闪过一丝喜色,高兴道:“翠花!”

    翠花小心翼翼的走到夜半身边坐下,蹙起了她的小眉毛,埋怨道:“阿哥为何坐在这里都不来找我玩?”

    小夜半伸手摸了摸翠花的头:“你爹娘不让我和你玩。”声音里也带了些委屈。

    “为什么爹娘不要我们一起玩?我讨厌他们!”翠花看到小夜班委屈的模样,心里对自己爹娘产生了一丝埋怨。

    “他们说……你以后是要嫁给城里人的。”

    “不要!我不要嫁给城里人!阿哥,我想嫁给你。”

    “可你爹娘不让。”

    “我不管,阿哥,我好喜欢你,我长大了就要嫁给你。”小翠花说着眼里是满满的爱慕。

    “好,那我以后娶你。”夜半看了小翠花一阵,以同样真诚的语气回道。

    “我看村里的姐姐嫁人都要拜天地,阿哥,我们来拜天地吧!”小翠花像是想到了什么对着夜半道。

    夜半心里自然也欢喜,点了点头:“恩!”

    那年小翠花四岁,夜半六岁。

    青青河边草,绵绵思远道。这里的一切,都见证了他们这场美好而又纯真的婚礼。

    他们以为,拜了天地,便不会有人把他们分开。

    翠花是家里唯一的女儿,自然是倍受宠爱。在宠爱中长大的孩子,也要比同龄的其他人想法简单的多。

    可是,夜半,随着年龄的增长,终于慢慢懂了,为什么翠花的爹娘不愿让他们在一起玩。

    夜半比翠花刚刚大两岁,一天不多一天不少。所以他们的生辰是在同一天。

    夜晚。

    “儿啊,来吃,今天你生辰,娘给你煮了一碗鸡蛋面。”夜半娘开开心心的把鸡蛋面端到了夜半面前的木桌上。

    这张木桌从夜半出生的时候就在,据说是爷爷的爷爷留下来的,一只桌脚断了一截,于是垫上了一块砖。

    夜半拿起筷子,默默的吃了起来。平日是很难的吃上一个鸡蛋的,家里养了鸡,生了蛋,都拿到草市上去卖,卖了买大米。

    只有每年过年过节或者生辰才能吃的上。

    隔壁的翠花今天六岁,家里人为她宴请了村子里的大人物,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吃了吃着不知道为何,夜半吃出了眼泪,一滴滴在木桌上,一滴滴在面汤里。

    看他吃面的夜半娘以为咋了,连忙摸上夜半头问:“儿啊,咋了?谁欺负你了?告诉娘!老娘弄死他!”

    夜半眼里含着泪,摇了摇头,继续往嘴里塞这面,眼里的泪荡了出来,就是不肯说话。

    夜半娘问了很久,夜半也没开口。

    最后气道:“你这娃子咋啥都不说哩!这性子以后还不得让别人欺负了去!”说完也有点恨铁不成钢。

    夜半狠狠的往嘴里塞了两口,然后捧起碗咕噜咕噜的喝下了含着泪的汤水,直到一滴不剩。

    然后啪的一下放下碗,跑了出去。

    夜半一直跑,一直跑,又跑到了河边。

    他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来。

    他想起今天上午的事情。

    “你咋又到我家来了哩!”一尖锐的暴喝从身后传来。

    夜半连忙回过头,定眼一看,原来是比翠花大五岁的哥哥,欧阳富贵。

    欧阳富贵脸上的表情很难看,像是看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

    夜半很怕翠花的家人,见和翠花玩被抓了包,连忙支支吾吾道:“我……我就是……来给翠花送生辰礼物。”

    夜半身后的翠花立即站了出来,挡在夜半身前,生气道:“你吼阿哥干啥!”

    欧阳富贵一看自己妹妹站了出来,不帮自己反而胳膊肘往外拐,也上了气:“我才是你阿哥!他不过就是个穷光蛋!他家连门都没有!”

    夜半家确实没有门,就算没有门,也从不见丢啥东西,因为贼都知道他家穷。

    这是欧阳富贵,注意到了翠花手里拿的东西,指着问道:“这是什么?”

    翠花扬起了自己的小下巴,神气道:“这是阿哥送我的生辰礼物!”

    “什么礼物给我瞧瞧!”说罢就上前,一把从翠花手里把东西抢了过来。

    “哈哈哈,就一根木头,就这东西也配送我阿妹做生辰礼物?”欧阳富贵笑道,然后啪的一身把那根木头板断,扔在了夜半脚边。

    夜半看着地上那根自己耗了一天时间才做好的发簪,心里前所未有的委屈。

    “这不是木头,这是发簪。”夜半小声解释道。

    翠花看到阿哥送自己的礼物被弄坏了,扑过去就想打欧阳富贵。

    欧阳富贵一把把翠花推到地上:“爹娘说了!不许和他玩!你以后要嫁给城里人的!”

    吼完翠花又转过来看着夜半:“还有你,少来找我家翠花!你家那么穷,看见你都恶心!衣服几百年都不换,脏死了!你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滚出我家!”说着就上手直接把夜半推出了门外,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河畔边的夜半哭的心都快碎了,为何爹娘不给自己买新衣服?为何自己生辰只能吃鸡蛋面?为何全村的人都瞧不上自己?

    夜半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和翠花不一样。

    夜半在河畔睡到了半夜,被冷醒了。

    他暗道一声糟了,立马起身向往家里赶。

    可这一起身就被吓得又跌倒了,河对面……有两个发光的东西,像是一双眼睛,碧蓝色的。

    那两团光点盯着夜半,里面尽是不屑一顾,然后走开了。

    夜半接着微弱的天光,看到拿东西全身雪白,像是……一只狐狸。

    后面夜半连忙跑回了家中,被爹娘打了一顿。

    少年人没什么忧愁是睡一觉忘不掉的,第二天夜半依然同翠花偷偷在一起愉快的玩耍。

    夜半八岁了,夜半爹娘想送夜半去乡学读书,在夜半娘死缠烂打的本事下,夜半成功免费入了乡学。

第74章:言笑晏晏

    夜半极其聪慧,乡学的先生本来因为夜半娘那一闹,对夜半有一点隔阂与偏见。

    但相处下来,却是刮目相看了。

    后来乡学先生把夜半收作自己亲传弟子,着实让夜半娘在全村人面前涨了一次脸。

    夜半越长大,越是显得安静,也越含蓄。本来就长的白净,这一读书,气质就显得不同了,村里不少人都说他以后会成为大人物。

    翠花家对此不屑一顾。

    这一年夜半十二岁。

    再过一个月就是翠花的十岁生辰了,夜半为了准备生辰礼物简直抓破了脑袋。

    万一自己送的东西翠花不喜欢咋办?不如去问她吧!恩……不行不行,问了她就没有惊喜了。

    她平日喜欢的那些东西……

    夜半从床下翻出了自己存了很多年的私房钱,大部分都是先生给的,还有帮家里卖东西,从里面偷藏的。

    这是一个脏兮兮的钱袋子,哗的一声,夜半把里面的铜板都倒在了床铺上。

    “一……二……三……”夜半把床铺上的铜板拿起,又一个一个放回钱袋里,嘴里喃喃的数着。

    “二十九……”最后一个铜板也被放回了钱袋里,二十九个铜板能买些什么呢?

    他记得翠花最便宜的衣服也是好几两银子。

    夜半失望的把钱袋又藏了起来。他放弃了花钱买东西这个念头。

    那翠花还喜欢什么东西呢?夜半直接躺在了床上,细细思索,这才发现翠花什么东西都不缺,也从来不曾与他讨要什么。

    夜半用被子捂住自己的头,哀嚎了一声。

    村里不少孩子都在乡学读书,其中自然包括欧阳富贵和欧阳翠花。

    翠花在回家的时候老喜欢和夜半走在一起,欧阳富贵就在他们身后跟着,生怕夜半对自家阿妹做出什么不轨之事。

    随着先生对夜半的另眼相看,翠花的爹娘也不是那么反对他们在一起相处,至少现在路上遇到还会和颜悦色。

    但是欧阳富贵却愈发看夜半不顺眼,除了阿妹的关系,其实更多的是自己对夜半的嫉妒。凭啥家里那么穷先生还那么看重他?凭啥他那么聪明?凭啥他……越长越好看?

    只是这天翠花染了风寒,没能来上课。所以散学以后,就是夜半一人回家。

    欧阳富贵可能是跟夜半跟习惯了,即使没了阿妹,不盯着夜半他心里就有点不自在。

    夜半走在前方,自然知道后面跟了人。他此时正在做着心里斗争。

    回头看了眼欧阳富贵,欧阳富贵感受到夜半的注视,不自觉的移开了目光,看向远处。

    夜半还是停下了脚步,待欧阳富贵走到他面前,才上前与欧阳富贵并行。

    欧阳富贵今年已经十六岁的,比夜半高出了两个头。

    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果真不错。他居然生出想在夜半头上摸一把的冲动。

    “那个……翠花生辰你要送她什么呀?”夜半低着脑袋开口道。他觉得欧阳富贵不会回答他的问题。不觉得有点窘迫,脸也微微泛红。

    欧阳富贵看了眼双颊通红的夜半,从上而下,只能看到那浓密的睫毛,看不到眼里的神色。就算看不到,也可以想象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此时是何等潋滟。

    但就这样,欧阳富贵也觉得他别村里任何一个女孩子都好看,包括自己阿妹。

    一个男孩子,张这副模样,哼!哪里配得上自家阿妹。欧阳富贵心里很不爽。

    “我要送阿妹什么关你什么事?怎么?你还想和我送一样的不成?你买得起吗?”欧阳富贵讽刺道。

    听了欧阳富贵的话,夜半又是羞赧又是气氛,还有就是对自己的懊恼,明知道他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还自己去找羞辱!

    夜半停住了脚步没再说话,然后低着头往乡学的方向跑去。

    欧阳富贵走了两步发现身边的人没有跟上,也停下脚步回头看。

    这下就只看到了夜半瘦弱的背影,欧阳富贵后来想,他这一生可能看到最多的,就是夜半的背影。

    夜半往乡学跑自然是为了去找先生,他想问先生,为何人和人生下来就不一样?他要如何做?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这个答案,这个困扰了他很多年的答案。

    夜半跑到乡学的时候,老先生正坐在院子门口吟诵王玄的新诗。

    “着王玄可了不得呀!”老先生不禁感叹道。

    “老师!”

    一稚嫩的声音打破了氛围,老先生抬起头看到了红着脸颊气喘吁吁的夜半。

    “夜半?你怎么回来了?”老先生和蔼的对着夜半招了招手,夜半顺势走到了老先生的跟前,行了个礼。

    “老师,学生有惑!”

    “何惑之有?”

    “学生想问,世间众生,为何身来便分三六九等。”

    老先生明显没想到夜半会问这个问题,他一直都知道,夜半心里既有傲气又有自卑。

    “夜半,来,坐。”老先生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夜半得了应允便直接坐下了。

    “夜半,你可知人最开始的世界是何模样?”老先生问道。

    “不知。”夜半摇摇头。

    “传说人世间最开始一片混沌,后来出现一手持巨斧之人,劈开天地,清为天,浊为地,后世称之为盘古。这便是世间第一个人,那时候人没有三六九等。可是后来女娲造人,人越来越多,有的力气大,有的聪明,这些力气大,聪明的人,学会了打猎,耕作。慢慢的在世代的积累下,有财富的家族就越来越强大。再后来,人就分为了三六九等。夜半,你对此又和看法?”

    夜半蹙着眉思索片刻道:“越富有就越强大!”

    “呵呵呵呵!”老先生被夜半的回答逗得大笑不止:“傻小子,你可曾想过那些财富是如何来的?”

    夜半愣了愣,随即眼前一亮,像是理解了什么。立即站起身来,对老先生拜道:“谢老师指点迷津!”

    “夜半,人生来不同,这是必然的,也是世间的规则所在,凭我们一己之力是无法改变的,而且将来也不可能改变。但是这不同,不仅仅是家族,财富,还有人本身呀!你是个聪慧的孩子。”老先生看着夜半点点头,这个学生,非池中之物,心性非常人能比。

    “回去吧,天晚了……”老先生笑着催促道。

    “是!老师。”夜半拱手道,是的,既然后面的无法改变,那他可以成为最开始那个学打猎的人。是的,人生来就不同。

    夜半现在格外轻松,蹦蹦跳跳的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不仅解答了心中的迷惑,而且翠花的礼物也有了着落。

    他走的时候问先生,什么最能表达自己的意志和情义。

    先生说,花。

    于是,夜半想到了在书上看到的,狐山上的雪莲,书上说,即使摘下,也能百年不谢。

    夜半边走边想,翠花看到那朵花,就是什么样的表情,一定……

    “夜小子!”

    一声叫唤打断了夜半的幻想,看清出声的人,夜半心里微微有些恼意。

    “做甚?”不知为何,欧阳富贵竟还没回去,难不成是在这里等自己?怎么可能!不会是想打自己一顿吧,周围又没人看见!

    想到此处,夜半看了看周围,果然无一路人。

    “还能做甚?要是你没回去,你娘定以为是我把你怎么了!非得把我家掀了不可!”欧阳富贵眼神有些闪躲,语气却理直气壮。

    “哦~”夜半不愿再与他对说话,他还记得八岁那年这欧阳富贵是如何对待自己的。

    “嘿,你这小子怎么回话呢?读了几年书读傲气了是吧?你别忘了,翠花可是我妹妹!”欧阳富贵那个神气。

    夜半依然不理会他,自顾往前走去。

    欧阳富贵立马跟了上去,一路上还不停的放各种狠话。

    夜半加快了脚步,可奈何也比不过欧阳富贵。欧阳富贵十六岁就七尺有余,村里的姑娘都喜欢他,说他长的俊俏,奈何富贵瞧不上她们。

    还没这小子好看,凭啥做他媳妇?

    欧阳富贵突然想到了什么,恶作剧般的拦在夜半面前。

    夜半被迫停下脚步,然后接下来的事情,对夜半来说无异于五雷轰顶。

    “欧阳富贵!”夜半捂着脸,瞪着欧阳富贵。

    欧阳富贵第一次见夜半这般生气,也知道惹祸了,但是傲娇让他不能低头认错:“怎么了嘛!不就是亲你一口吗?我还亲不得了?一个男子汉还脸红,和小姑娘一样!”

    语气不难听出来有点心虚。

    夜半气极,扑上去就与欧阳富贵扭打在了一起。

    因此,当他们回到家后,先是被家里人批斗了一顿,然后夜半娘开始跑到欧阳家门口破口大骂:“你们欧阳家还要不要脸了!这么小孩子也下得去手!你们这些没**的……”各种难听的话从她口中而出。

    然后,几天后,两家就像没发生一样和好如初。

    自此以后夜半看到富贵就跑,显然是怕了。

    ……

    夜半这天一大早就出门了,他头天就同老师请了假。这边又同爹娘说去老师那住几天。这也不是没有过的事,夜半爹娘自然放心。

    他要去狐山,采雪莲。

    顺着狐山的方向,夜半背上了自己行囊,带上了自己唯一的厚衣裳,出发了。

    看着狐山近在眼前,可走起来却有些远。夜半走了大半天才走到了山脚下。

    这是突然听到背后有响动。

    夜半天生嗅觉和听觉就异常敏感。

    这一回头,就发现了还没来得及躲藏的欧阳富贵。

    欧阳富贵一大早被尿憋醒,就看到夜半鬼鬼祟祟的背着包袱往外走。于是自然而然的更了上来。

    “欧阳富贵!你跟着我做甚!”夜半不耐烦道。不能让他发现,万一他抢了自己雪莲怎么办。

    “你鬼鬼祟祟又是做甚?”欧阳富贵反问道。

    “关你何事?”

    “把我来这里关你何事?”欧阳富贵反说道。

    夜半无法,转身就走。

    后面的富贵边追边喊道:“你一个人上山小心惹怒了狐仙,到时候你就死定了!”

    夜半不听,为了翠花,得罪狐仙又何妨?

    欧阳富贵毕竟比夜半年长几岁,自然知道山上危机重重,于是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后来他想,如果当初自己不跟上去,半夜的眼睛是不是就不会瞎?他的人生会不会是另一种模样?

    他那么聪明,会考中科举,会在朝廷做大官,会迎娶翠花,然后生一个大胖小子。

    然而这一切,都被他毁了。

    是的,当时欧阳富贵在后面追赶,夜半想要摆脱他。

    两人在山里跑了很久,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最后天色也晚了,越往山上走,空气就越稀薄。

    夜半不再跑,欧阳富贵也跟着停了下来。等两人呼吸平静了,才感觉好一些。

    夜半不与欧阳富贵说话,欧阳富贵也跟着不说话。

    欧阳富贵出来时,只着了一身单衣,现在霜寒露重,冷得直跳。

    “你快些下山去,别跟着我了!”夜半也怕欧阳富贵冻出病来,毕竟是翠花的哥哥。

    “你同我一起回去我就回去!”欧阳富贵别扭道。

    夜半来都来了,自然不知道放弃两个字怎么写:“我是不会回去的,我还有事。”

    “你这小屁孩能有什么事呀?”欧阳富贵不屑道。

    夜半觉得这个人可能天生就惹人厌,他都快习惯了。

    “那你就跟着吧!我是不会给你衣服穿的!”夜半说完继续往山上走。

    周围越来越冷,欧阳富贵已经全身发颤了,嘴唇也冻的发紫。

    夜半是在忍不下去了:“欧阳富贵!我让你回去!你死了翠花可要伤心了!”

    欧阳富贵也是个倔强脾气:“你不回去我不回去!你死了我阿妹也是要伤心的。”

    “我不会死!”夜半的语气里充满了自信。

    “我也不会。”

    “你……”

    夜半最后还是把自己唯一的冬衣给了欧阳富贵,他穿着有点小,但也能保暖。

    夜半只穿了一件半薄不厚的外衣,他觉得风吹到了自己的骨子里。

    他们最后不得不找了一个山洞,捡了写柴火,升了火。

    夜半吃着娘做的干饼,看着旁边咽口水的欧阳富贵,还是分了一半给他。

    “我要是死了那就是你害的!”夜半埋怨道。

    “老子死也不会让你死的!”欧阳富贵也不知道当时为何要说这句话,可能仅仅是因为想说罢。

第75章:秋以为期

    生了火之后明显暖和了不少,走了一天,吃饱喝足,困意渐渐席卷而来。

    睡到半夜,火灭了,富贵穿着夜半的冬衣还好,可夜半感觉自己不太好。

    他坐起身来,冷得不行,接着火星的光辉,又点了几根木头,这才好些。

    “拿去,你的衣裳。”

    夜半还没反映过来,眼前一黑,头上罩上了什么东西。

    他立刻取下头上的东西,发现是自己那件冬衣。随即抬起头看向不知何时醒来的欧阳富贵:“你这是做甚?”

    “你把你身上衣服脱下来,把这件换上。”欧阳富贵摆了摆手道。

    夜半盯了欧阳富贵好些时间,不懂他为何突然这么会体谅人了。但转念一想,是呀,自己有没让他跟着来,为啥自己挨冻。

    这样想就想通了,立马换了件衣服,把那件秋衣扔给了欧阳富贵。

    欧阳富贵嫌弃的结果那件以上,虽然有些脏,但却有股子清香味,这小子真不是个姑娘?

    “离那么远干啥?坐过来些,暖和。”欧阳富贵看着火堆对面的夜半道。

    夜半虽然不情愿,但也不否认他说的就是事实,于是还是挪了过去。

    渐渐的,他们又进入了梦想。欧阳富贵不知道梦见了啥,笑得一脸荡漾。

    夜半知道,他自己梦到他长大了,考取了功名,和翠花拜了天地。

    他一步一步走向端坐大红床头的翠花,拿起杆子,正欲挑起翠花的红盖头……

    “起来啦!”

    耳边响起一声大叫,夜半猛的惊起,朦胧又愤怒的盯着那个破坏了他美梦的人。

    “快起来,下山,再往上走就是雪顶了,一不注意就会死人的。”欧阳富贵劝说道。

    “要走你走,我说了我还有事。”夜半从地上起了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然后拿起自己拿来当枕头的包袱就往山洞外走去。

    欧阳富贵连忙跟上去,这小子咋就这么倔呢?

    夜半和欧阳富贵还是上了雪线以上,天气还算好,没有暴风也没有下雪。

    夜半越走越深,环顾四周,白茫茫一片,只有欧阳富贵不服输的跟着。

    温度很低,即使一直走动也抵挡不了那股蚀骨的寒意。

    好在欧阳富贵从小吃得好,身体也还算不错。

    夜半没有目标,书上只说,雪莲生长在崖边。

    山上崖壁很多,夜半找了大半天也没找到。

    “你到底想做甚?我都要冷死了!”欧阳富贵实在忍不了吼道。

    “找东西!”夜半没好气道。

    天色忽然暗了下来,抬头看去,天上黑压压的一片,罩满了厚重的乌云。四周开始挂起大风,夜半差点就被挂倒了,风中夹杂着片片雪花,刮在脸上生疼。

    这天气怎么如此多变?欧阳富贵心里早就问候了这老天祖宗十八代了。

    夜半用包袱挡在脸前,阻隔了一些风力。还是先找个地方躲躲吧。

    又走了片刻,他们便找到了一块靠近崖壁的巨石,躲在巨石后,正好可以挡住风雪。

    “让你别跟来你非不信。”夜半不知为何这段时间竟不再害怕欧阳富贵,说话的语气都显得底气足了些。

    欧阳富贵没有回嘴,他冻得已经不想再说一句话了。

    夜半见他浑身抖筛糠似的,也不太忍心,于是蹲到他身旁抱住了他。

    欧阳富贵没有拒绝,使劲往夜半身上靠。

    本想看看这雪还有多久能停下来,没想都这一抬头,只见崖壁边上,一朵闪着荧光的白花随风摇曳,外形似莲。

    夜半自言自语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

    欧阳富贵显然没听见夜半的话,他的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夜半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搭在了欧阳富贵身上。

    欧阳富贵下意识的拉紧了衣服,随即又感觉不对劲:“你做甚?”

    “天天问做甚你烦不烦呀!你在这里等着便是。”说完夜半直接跑出了巨石后,沿着崖壁,从后面绕了上去。

    崖壁比较高,雪地也难走,就这短短的距离,夜半足足走了半个时辰。

    不过好在也是上去了。

    夜半小心翼翼的靠近崖边,雪地很滑,夜半越靠近越是谨慎。

    终于移到了崖边,雪莲伸手可得,夜半弯下了腰,伸出早已经冻的通红发紫的手,握上了雪莲的花茎,轻轻一扯,雪莲便连根从雪地里抽了出来。

    夜半见东西到手,脸上不觉露出一股喜色。

    “夜半!你做甚!”欧阳富贵本来腿冻僵了,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然后顺这雪地里越变越浅的脚印,上了后面的崖壁。

    他走得很明显比夜半快得多,待走到崖壁上时,刚好看到夜半站在崖壁边上,模样竟是想要跳下去。

    他心急的叫了一声,便快速走过去,想把他拉回来。

    夜半了来人,把雪莲往身后藏了藏。

    还没等他说半句话,欧阳富贵就冲到了他的面前,手朝他伸来。

    夜半以为他要抢自己的雪莲,微微侧了侧身,躲开了欧阳富贵的手。

    可谁知欧阳富贵身子一下失了平衡,脚下一滑,就要朝前面栽去。

    夜半瞳孔猛的一缩,直接往右一步,移到欧阳富贵正前方,用双手猛的一推。

    欧阳富贵受力自然没能栽下去,可是夜半……

    欧阳富贵惊魂未定,痴痴的望着地上那多闪着荧光,却已经折断了的百花。

    眼前已是空无一人。

    欧阳富贵捡起那多花,就朝后奔去,雪很深,走起来不快,动作一摇一摆像是企鹅。

    欧阳富贵额角已经冒出了汗,他……在害怕。

    他身体动作着,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他只有一个念头,夜半掉下去了,夜半掉下去了。

    上来的时候没发现,可现在他觉得这段路无比的长。

    走的太快,脚下踩划,他顺着斜坡直接滚了下去。

    待停下来之后,欧阳富贵躺了好一会儿身体才能动弹,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欧阳富贵拖着步子,挪向悬崖下。

    他好像看到了夜半躺在雪地里,那旁边好像……有只白色的狐狸。

    狐狸缓缓转过头,碧蓝色的眼睛比冰雪还冷。

    猛的,欧阳富贵觉得自己眼睛有点花,天怎么暗了下来?头也越来越重。

    啪!直接栽到了雪地里。

    狐狸踩在巨石上,眺望了眼山下狐村的方向。慢慢走到夜半身前,张开了嘴巴,露出了闪着寒光的尖牙。

    ……

    他们还是获救了,没错,欧阳富贵没死,夜半也没死。

    可是,夜半瞎了。找了很多大夫,都找不出原因,可他就是瞎了。

    夜半爹娘都很悲伤,可是夜半,虽然也悲伤,却也没爹娘那样悲伤。

    他听见爹娘拉着自己撕心裂肺的哭喊。

    他没死……

    因为雪厚,所以从崖壁上摔下来,也没能死。

    这就是所谓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

    夜半一直相信他必有后福。

    欧阳富贵也相信。

    狐村的人发现他们是在山下,没人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他们也像约定好了,谁也没开口。

    欧阳翠花觉得自从那次他们被救回来以后,她哥哥就像变了一个人。

    他哥哥不再去找夜半的茬,整个人也不再爱说话,只是时常盯着夜半的背影,只要夜半一跌倒,他就急忙上去把他扶起来,夜半道谢,他也不说话。弄得翠花也不敢说话。

    夜半本来话就不多,后来更是沉默寡言。

    夜半学会了用木棍代替自己的眼睛,没人知道这个过程有多辛苦,他也不想在意。

    自从夜半瞎了,翠花的爹娘又不许她再和夜半玩。

    翠花自然不愿,每日偷偷去见夜半。

    夜半笑着听翠花说着外面的五彩斑斓,说春天的花,说天边晚霞,说年轻的姑娘。

    “阿哥,你可还愿意娶我?”

    十六岁的翠花出落的婷婷玉立,此时她眼里映着一个白净高挑白色身影。

    夜半看向翠花,小时候波光潋滟的眼睛,如今却没了神采,就像美人没了魂魄。

    “我是个瞎子。”

    “你小时候说好娶我的,我们拜过天地。”

    翠花嘟着嘴道,表情委屈,可是夜半却看不见。

    “你嫁给我会吃苦的。”

    “我不怕吃苦的。”翠花坚定道,盯着夜半的眼里,是满满的爱意。

    “你爹娘不会同意。”夜半继续道。

    “我爹娘不能替你做决定,也不能替我,即使你不能动了,我也要嫁给你,阿哥,娶我吗?”

    翠花的声音很温柔,夜半觉得这就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

    “娶。”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包含了多少情意与温柔,只有夜半自己知道。

    翠花得到了想听的答案,蹦蹦跳跳的回到了家中。就见欧阳富贵坐在后院,盯着夜半家的方向,愣愣出神。

    他手里,拿着一朵散着荧光的白色莲花,只一眼,翠花就喜欢上了这朵花。

    “哥哥!”

    翠花的呼喊把欧阳富贵从思绪里拉了出来。

    欧阳富贵今年二十二岁了,身高八尺,英俊非凡,村里的姑娘见了他都会羞红了脸。

    他经常去城里,认识了很多城里人,见了很多城里的姑娘,可是他觉得都比不过夜半。

    他没有娶妻,他想,他一定要找一个比夜半好看的。即使家里面所有人都在催促,他也坚定不移的想找一个夜半好看的。

    自从十六岁那年后,他再也没同夜半说过一句话,他常常在想,为什么上天会夺走夜半的光明。

    不,不是上天夺走的,是他……

    “哥哥,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呀?好漂亮,能送给我吗?”欧阳翠花试探问道,她哥哥一定会给她的,她觉得。

    果然,欧阳富贵看了看手里的花,缓缓的站了起来,走到翠花面前,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道:“阿妹……嫁给夜半吧。”

    欧阳翠花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哥哥对自己说了什么?

    “什么?”

    欧阳富贵把花递到了翠花面前,柔声道:“我说,嫁给夜半吧。”

    翠花接过了花,这朵花可真漂亮,比城里那些小姐的绣花还漂亮。

    翠花重重的点点头,眼里映出了白色的荧光。

    欧阳富贵笑着笑着,就哭了。

    这是翠花第一次看到哥哥哭,没有声音只觉得好伤心。

    或许是舍不得自己吧。

    直到很多很多年后,依然是孤家寡人的哥哥和她说起了这些事,她才发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

    爹娘让翠花去城里跟着那些小姐学女红,她撇上了昨夜哥哥送她的那朵花,真漂亮越看越漂亮。

    那些小姐都很喜欢翠花的那朵花,还有县太爷家的公子,也很喜欢。

    县太爷家的公子今年十八岁,和夜半同年。可是他小小年纪便考上了贡士,长得风流倜傥,出手阔绰大方,对别人说话永远都是轻言细语,特别是对翠花。

    他会逗她笑,会替她加上一件衣服,会送她很多她喜欢又买不起的物品,还会给她说很多各个地方的奇闻异事。

    翠花每次看到他冲自己笑,总会脸红。

    县城里的公子都知道,欧阳富贵的妹妹欧阳翠花,是个人比花娇的美人。

    这天县太爷家的公子说:“翠花,你这朵花真好看,可愿赠予我?”

    翠花也很喜欢这朵花,她犹豫了。

    “我拿这块玉佩同你换可好?”

    翠花最终还是同意了,她用一朵花,换了一块玉佩。

    欧阳富贵还是发现那朵花不见了,他质问翠花,翠花害怕,便如实说了。

    不就是一朵花吗?难不成比自己还重要!

    欧阳富贵去县太爷家讨花,那县太爷家公子不给,最后他们打了一架。

    打完之后,欧阳富贵被打了三十大板。

    欧阳翠花哭着责怪欧阳富贵,欧阳富贵冰冷又陌生的盯着这个阿妹,仿佛不认识。

    “你配不上他。”欧阳富贵的这句话,让翠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确实配不上县太爷家的公子。

    这时间一晃又是两年,今年夜半二十岁,夜半要上京参加科考了。

    这几年,夜半为人写诗,卖字画赚了不少钱。他们也修了新房子。

    夜半爹娘欢天喜地的为他送行。

    他在走之前对翠花说:“待我金榜题名,回来娶你。”

    夜半也没想到,此一去就是三年,他参加的是三年后的那场春围。

    但他……落榜了。

    那三年,他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知道,那个人,改变了自己的一生。

    他满心欢喜的回狐村,可他们说翠花嫁给了县太爷家的公子。

    欧阳家搬去了城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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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名《小明历险记》到了古代该做些什么好呢?开个书局,写写文,连载一下小说,顺便听一下别人的故事,江湖厮杀,乡村爱情。顺便看上了一个人,恰好那个人好像也看上了自己。小明觉得,自己想干啥就干啥吧,命运将会如何,就看它自己了。王爷的小妾总想干掉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王爷的小妾总想干掉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王爷的小妾总想干掉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