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我才十四岁
这是唐砂第一次让青兰帮忙做她自己的事,青兰高兴,自然乐意至极。
“顺路顺路。”青兰立即回道。
唐砂愣了一下,笑道:“我还没说在哪呢,既然姐姐顺路那就麻烦了,这个是住址。”
说着,唐砂拿出一张纸条递给了青兰,是上次沈幽留给她的。
青兰接过,打开看了看:“小明你先去忙吧,东西一定给你带回来。”
唐砂点点头道了声谢。
青兰走后,唐砂又开始和张婶谢川爹娘谋划未来的商业规划去了。这地方在皇城的东郊地带,正好青兰也是到东城办事。
青兰办完自己的事情就,就跟着唐砂给的地址找去。
即使是在皇城长大青兰,也没听过这地方。青兰从东城门出来后,就四处向路人打听这“东郊谷”如何走。
行人皆摇头不知。
本以为这地方虽自己没听过,但周围的人一定知晓,谁知竟是这翻场景。
青兰此时站在城门外茫然无措。
城门处人来人往,什么人都有。青兰不想就这么回去,于是接着问过往的人。
“大爷,你可知着东郊谷怎么走?”青兰走到一个老大爷面前客气的问道。
老大爷想了想,似乎也没听过这个地方,于是摇头摆手而去。
青兰失望的叹了口气,正当她准备去问其他人之时,背后传来一个孩童般声音:“姐姐可是在找东郊谷?”
青兰一听,立刻回了头,心道总算有人听说过了。
可一回头把青兰吓了一跳,小明经常感叹的那句话叫啥来着?握草?
只见此人身高将就九尺,面容光洁,铜铃眼,卧蚕眉,面色黝黑,血盆大口,凶如牛头,体格壮硕,却……口吐童言。
那人见青兰盯着他不转眼,像是有些害羞,抬手挠了挠后脑勺,展颜一笑,大口咧开。
青兰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她刚才居然感觉眼前这人要吃了她一般。
青兰扯动僵硬的嘴角,憋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弱弱试探道:“这位公……大哥知道此地?”公子实在叫不出口。
那人似乎有点为难,蹙着眉道,开口道:“我才十四岁。”
青兰:……
“呵呵,小兄弟你可知这东郊谷如何走?”青兰皮笑肉不笑道。
“我自然是知道,不知姐姐找东郊谷有何事吗?”这位……小兄弟用稚嫩的声音道。
青兰垂下眉睫,她着实不忍再看下去,反差太大了。
“受人之托,找人要点东西。”青兰直接道。
“哦,看姐姐如此面善,我带姐姐去吧。”
青兰一下提起了戒心,心道我看你不太面善。
那小兄弟似乎看出了青兰的顾虑,道:“姐姐放心,我也是受沈哥哥所托,说近日可能会有漂亮姐姐前来,想必你就是吧。”
一听是沈大夫派来的,青兰呼的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只是不懂为何沈大夫不亲自送去,反而要等人来取。
于是青兰跟在小兄弟身后,向着远郊而去。一路上小兄弟也不停和青兰搭话。
青兰得知这小兄弟名胡昌健,字不弱,从小在谷里长大,他们那地方还有个名字,叫“信楼”。
他是上任楼主之徒,前楼主离开后,来了个新楼主,一个长的很好看的哥哥。对他也特别好,谷里的人都对他很好。
他说到此处,笑得好不……童真。
东郊谷的具体位置是在一座山里,至于怎么进来的,青兰也是一脸蒙逼。
这就是传说中的幻阵吗?
山谷里和外面分成了两个世界,此处花迎鸟笑,如陌上三月,微风不燥,香草微醺。
让着着冬衣的青兰有点燥热。
谷中人也不少,众人看到胡昌健都主动打着招呼。青兰一路上看了看周边,还发现不少耕地。
山谷很大,又走了一阵,才看到前方有着高大的建筑,建筑修与高台之上,其下阶梯百余。
想必这就是“信楼”本楼了。
踏上台阶,行至楼前大场。
“姐姐先在此处稍等片刻,我进去通报一下。”
青兰点点头,目送胡昌健入了楼。
楼内,二楼,露台
“子廉哥哥,人给你骗来了。”胡昌健撇了撇嘴道,师父要是知道他骗人了,定要罚他的。他根本就不是受沈幽所托,而是受了卿政的指使。
想当时沈幽一回谷,就直接被叫去了信楼。在卿政的淫威下,沈幽手里的笔记成功被夺了去。
沈幽前几日就来催促过,还默默的咒骂卿政居然让他做了个言而无信之人。
卿政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只顾着反复看着这笔记。除了字有点丑,没别的毛病,还出乎预料的新鲜。
没想到他家小明还是个小才女。
卿政当即就决定等人亲自来取,若是不来,那就当留着做纪念了。
于是让胡昌健这傻小子天天去城门口守着。
“骗?”卿政勾了勾嘴角,一双丹凤眼似笑非笑,看了眼胡昌健,他笃定以后这小子找不到媳妇。
要说卿政对胡昌健好,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胡昌健长得丑,怜悯罢了,哪像自己天生绝代风华。
卿政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上天在夺走他一些东西的时候,同时会赐予一些东西。而卿政天生恢复能力惊人。
所以这么对年再怎么自残,也没能死得掉。
胡昌健不敢说话,子廉哥哥有时候眼神好可怕。
“去吧,把她带上来。”
……
青兰只等了一会儿,胡昌健便走了下来。
“姐姐,跟我来吧。”胡昌健看青兰的眼神有点闪躲,弄得青兰有点莫名其妙。
直到上了楼,见了人青兰才了然。就算只看到一个背影,也知道这人不是沈幽。
只见此人身着红色绸缎,身体微斜,用手撑着脑袋,短发齐肩。因为动作,宽大的衣袖下滑,露出一截雪白不显纤细,甚至修长有力量感的手臂。
青兰看了看旁边的胡昌健,眼里尽是不解。
就在这时,那人动了,放下手,坐直了身子然后缓缓站起。
这一站起来,青兰才发现此人身材挺拔,气质极佳。
在青兰打量的目光中,这人终于转过了身,露出了面容。
青兰瞬间呆滞,这世间,竟还有生得这般容貌的男子。
前面的头发被辫了起来,露出了整张脸。精致邪魅的五官展露无遗。
第62章:梁山一百零八好汉
本来此人转过来的时候嘴角还带着笑意,可在看到她的一瞬,笑意就被收了起来。眼神都变得有些冷。
“不弱,这就是你带来的人?”卿政目光移到旁边的胡昌健身上。
“是呀。”胡昌健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带错了人。
卿政自然不会对着青兰发脾气,这青兰他见过画像,是小明书局里的人。也是皇城是家庶女。
但这也不意味着他有心思同她周旋。
“想要这几本东西,让宁小明自己亲自来取。不弱,送客。”卿政说完这句话又坐了回去。
青兰不知为何,竟然从这句话里面听出了一丝……幽怨?
青兰不认识眼前之人,正想与他理论,就被一只手制止住了。
青兰回头一看,此人正是沈幽。
沈幽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青兰和胡昌健跟着沈幽出了信楼。
一出来,沈幽满怀歉意的对青兰道:“刚才听说来了一个姑娘,匆匆而来。本以为是宁姑娘,没想到是青兰姑娘。在下实在抱歉,没能信守承诺。只是这笔记,如今在楼主那里,在下也无能为力。还望转告宁姑娘,求其谅解。”
青兰听了才知,原来这就是楼主。沈幽在他手下做事,也不能反了他,青兰只得答应了。
沈幽让胡昌健送青兰回去,在走之前偷偷对青兰耳语道:“让宁姑娘最好别来,他这里有问题。”说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青兰恍然大悟。
就在这时,一辈子从楼上破窗而出,直袭沈幽。胡昌健反映极快,反手用手接住。杯子化作粉尘。
这若是打在人身上……
青兰额头冒出了冷汗,跟着胡昌健匆匆离去,不愿再逗留。
沈幽自然也是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此地,惹不起他还躲不起?
胡昌健把青兰送到了城门口,本还想直接送她到书局,被青兰制止了。
“不弱小兄弟,不用再送了,我一个人便好。”说完还没等胡昌健反应过来,青兰脚下生烟般转身离去了。
留胡昌健一人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个姐姐好像有点怕自己
不,胡同学,她是嫌弃你!
青兰回到书局时已经是将近傍晚了,这一去一回花了不少时间。自己一日未进食,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唐砂在书局和他们牛头不对马嘴的高谈阔论了一天。
好吧,其实张婶他们根本没太听懂唐砂在讲说什么。
唐砂口干舌燥,喝了口茶润润喉。她觉得自己完全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算了她觉得有代沟,还是和谢川说罢,反正她走了以后,这里可能都要交给他们。
这时青兰也踏进了院子,唐砂起身问青兰道:“青姐姐,你怎么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青兰走了大半天,又出了不少汗,饿得脸色有点不好,所以看起来有些狼狈。
“小明,现在厨房还有吃的吗?”青兰一开口便询问吃食。
张婶立刻道:“我去给青兰姑娘下碗面。”
张婶手脚快,没多久面就端上来了,青兰也顾不上什么大家闺秀的礼仪。
正如小明所说,人生在世,不就是图活个痛快。
她们现在吃饭还是习惯坐在院子的石桌上吃。可能是在芳华院那时养成的习惯。
自从谢川醒了,谢川爹娘便说要回去住。唐砂也答应照顾好谢川。
张婶和谢川爹娘走后不久,青兰也吃完了面。自己洗了碗筷,坐回了院子,唐砂一直在外面等她。
唐砂心里也有些愧疚,看看把她们家青姐姐饿成啥样。
青兰一坐下便对唐砂道:“小明,那笔记咋们还是不要了吧。”
唐砂奇怪。
于是青兰把今天的事原原本本的和唐砂说了一遍。
“古人不曾欺我,美人如蛇蝎,越是好看越是危险,而且沈大夫说,他脑子有病。”青兰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被人听见。
唐砂自然知道那位红衣少侠不是什么正常人,只得叹了口气道:“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确认自己没看错人罢了,不要了。”
那玩意用来擦屁股都嫌硬,也不知道这位少侠是和用意。
“不过你说的那位叫胡昌健的小兄弟也有点意思,青面獠牙,体壮如猿,口吐童言。还真想见上一面。”
青兰就知道,小明喜欢这些不正常的玩意。
这件事情也算是结了。离要走的时日越来越近,要安排的东西却还差了些什么。
在物质上自然是没什么问题,书局的经营上也可以交给吴叔和谢川。
可万一又出现了什么混球找茬咋办?他们书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的。
唐砂躺在床上想了一宿,最终想出了个鬼主意。
第二日一起来,唐砂就把青兰雀灵元芳他们召集到谢川的屋子里来。
“宁姐姐,我有点害怕。”
谢川咽了咽口水道。
只见他们几人整整齐齐一排坐在谢川床边盯着谢川。
谢川不能起身,一人摊在床上,眼珠不知道往哪放。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找你们有件事要商量。”
以往的事都是唐砂自己安排了就完事了,破天荒的居然开始找他们商量了。
元芳像个乖宝宝,反正无论唐砂说什么,他照办便是。
青兰也雀灵却是纷纷挑眉。
谢川没啥反应,他和唐砂相处的时间不如其他人,要说了解,也算不上特别了解。
“我记得以前就和你们说过,我十一月中旬会和元芳离开,至于什么时候会回来,我也不知道。”唐砂开门见山道。
几人听了这句,心思各异。
之见谢川虽然没说话,但是眼里不可避免的有些失落。
他也想出去看看,可如今却只能瘫在床上。
“所以走之前,自然想把一切打点得妥妥贴贴。其他的我很放心,可是有一点确实放不下。”
“有何放不下?”青兰问道。
“你们太弱了,要是到时候打起架来,只怕你们会被吊起来捶。”
众人:……
“所以,我想给你们找点帮手。”唐砂成功提起了几人的胃口。
她们怎么感觉,她们开的不是书局,是黑帮?
“帮手?谁?”
唐砂招了招手,让她们凑近些,压低声音道:“亡命之徒。”
众人:???
“哪里去找?亡命之徒为何会听我们的?”雀灵提出了这个问题的重点。
“所以我才找你们商量呀,我也不太清楚。”唐砂耸了耸肩。
众人:……可真是个“好主意”!
“面对这种,我们以暴制暴是最好的办法,黑白通吃你们懂吗?”唐砂继续忽悠。
“可是,咋们皇城因为上次贫民窟那事,流氓基本都和老鼠一样藏起来了。更别说那些什么帮派,更是销声匿迹。”青兰道出了实情。
反正她们也觉得好像小明说的有那么点道理。
谢川也在仔细思考着这个问题,总觉得有哪里不太稳妥。
“我……”正在一筹莫展之时,元芳开口了。
众人立刻把目光移到了他身上。
元芳有些害羞,眼神闪躲了一下:“我知道,皇城西门百里外,有……土匪。”
“你怎么知道?”雀灵惊诧道。
“我……以前,四处流浪过,去了不少地方。”
唐砂以为元芳从小在皇城讨活,没想到还流浪过。也是,对于无所定居的人这不也很正常吗?
“可是百里路,着实有些远了。就算找到了,出了事也是鞭长莫及。”青兰思索道。
唐砂也是点点头。
“他们人很好的,我们可以把他们接过来。”元芳又道。
看来元芳与他们还有一些渊源呀。
“接过来?他们有多少人?住哪?为何要帮我们?”雀灵连问几个问题,把元芳问懵了。
“百来人,他们是好人。”元芳喃喃道。
雀灵冷笑一声:“好人还去当土匪?”
元芳憋红了脸,想说什么,又找不到话说。
唐砂却没觉得元芳在说谎:“元芳,你有信心把他们叫来吗?”
元芳一听有人信他,立即点头:“他们只是穷,没办法才去当土匪。抢的都是当地的贪官,有时候还会把抢来的钱分给周围贫苦人家,自己饿肚子。”
元芳难得一次性说了这么长一段话。
这哪是土匪呀,这分明就是一群侠士。
“他们所在的地方叫什么?”唐砂心道,不会是梁山一百零八好汉吧。
“梁山。”
唐砂:……
“有一百零八个人?”
元芳表情瞬间惊奇道:“公子怎么知道?”
“老大叫宋江?”要真是这样,唐砂可不敢招惹。个个都是吃人的英雄好汉呀!
这次元芳摇了摇头。
唐砂松了口气。
“他们大当家叫刘奇。”元芳回道。
“小明,你的意思是,真的要去把他们接过来?”青兰蹙着眉问道。
“不用担心住处,南山那么大块地方,还怕没住处?”朝廷不是说有土匪嘛,那就真的给他来一窝。
这时候谢川说话了:“如果真的收服,那万一你们到时候走了,他们还会帮我们吗?”
“重点是怎么收服。”雀灵附和道。
唐砂邪魅一笑:“没什么是银子解决不了的问题,要是有,那就是银子不够。”
嗯,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可我们银子真的不够。”雀灵致命一击。
唐砂轻咳了两声,把凳子挪近了些,挨着雀灵道:“这不是还有你爹么,你爹把这次皇上赏的银子全给我了,还有不少缴纳的银子。前前后后加起来,十几万两呢。”
众人一听极为惊讶。
“我爹都没和我说!”
没事,可能是你爹给的提亲彩礼吧!唐砂心里默道。
“十万两够用吗?”青兰有些担忧,怕那边狮子大开口。
“黄金。”
几人:!
“我爹给你这么多?”雀灵都觉得不敢相信。
“你以为给我的?是给你和谢川的,让我代管来着,现在先拿出来用用,放心,我要走了,所有的财产都是你们的。”唐砂理直气壮,也不觉得丢人,反正脸皮厚。
雀灵:……
谢川: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宁姐姐
于是,这件事情没有人再反对,因为青兰最近还有事情要做,所以这件事情就光荣交给了雀灵与元芳。
元芳是联系的核心人物,雀灵是未来联系的核心人物。
至少不能让元芳拖着谢川去吧!
也不是不能,反正对他来说可能只是多带了一斤肉。
雀灵问道:“你为什么不去?”
唐砂:“长途晕车。”
无法反驳的理由。
他们走的时候,唐砂嘱咐道:“记住,狗命要紧,凡事莫强求。”
雀灵:……
怎么办,这玩意儿说话越来越不像人了。
“宁小明,希望你下辈子能够好好做个人。”
这是雀灵走前留给唐砂最诚挚的祝福。
他们走后的第一天,看书,想他们。
他们走后的第二天,看书,想他们。
十一月初三,也是他们走的第三天。
皇城大街。
一青年男子穿灰衣大褂,眼神空洞,盯着一个地方一动不动。
众人路过都摇头叹息,可惜了,长得如此俊秀,奈何是个瞎子。
此瞎子身前摆着一张桌子,旁边还插着一面招子,旗招上写着“掐指算命”。
可哪个算命的不是有年纪的老道士。
神奇的是,这青年隔壁也有个算命的,身着红衣,面容俊美,可身边却萦绕着一种近身必死的气息。看着不像算命的,像是要命的。
两人坐一起也算得上是街上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了。
唐砂只有视而不见,这位卿少侠可真是好兴致呀!
“来呀来呀,算命呀,不要钱啦!”
路人一听纷纷侧目,这会叫卖的算命先生还是头一回见。
有个男子抱着尝试的心态,坐在了唐砂桌前:“小先生,能否为我算一卦。”
唐砂故高深,掐指一算。
“公子近日是否有不顺之事?”
那算命的男子立马点了点头:“是的是的。”
唐砂又道:“家中是有人出了事?”
那男子表情一变,立即惊道:“小先生真神了!先生可否帮我算算其命如何?”
唐砂闭上眼睛,又装模作样掐了掐指:“可有生辰八字?”
男子立即告知了此人生辰八字。
唐砂暗自按照生辰八字算法反推了一下,此人三十二岁。与眼前这个男子相当。
“长寿之命也,公子莫要担心。挨过这一劫,万事可太平。”
那男子一听,脸上露出了喜色:“谢小先生,我这就回去告诉她。”
男子匆匆离去。
别问唐砂为什么知道,因为这男子一身药味,看起来又不像药店的人,也不是医师,想来就是家中有人生病,熬药染上了味道。
至于后面的,报喜不报忧,心里对一个人影响是极大的,不如说点好话。
“小先生可真厉害。”
唐砂:……
这清冽的声音不是卿少侠还是谁。
第63章:把那只狗给我抓来
唐砂自然装傻,盯着前方笑道:“这位公子谬赞谬赞。”
“小明你可真会装,我就喜欢你装傻的样子。”
唐砂:……
这人是什么玩意儿?
唐砂假笑都笑不出来了,算了,据说他脑子有病。
就在这时,唐砂瞧见了一个熟人。
嗯,有点尴尬,想上次自己在大街上那样,跟死了亲爹一样,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
但确实那人比亲爹还亲。
叶悬渊和手下的人再过几日可能就要返程回边塞了,这边还有最后的收尾工作。
他刚在宫里处理完兵部那边的事情,此时正打道回府。
这几天也算得上比较繁忙,一直没心思想别的事。心情也并不是很愉快,有些烦闷。
果然还是他边塞舒适,至少没人在他耳边嗡嗡嗡。
他也是真心佩服叶辰,能常年忍受这些大臣的摧残。
不是叶悬渊走路喜欢四处观望,而是那身骚红色的衣服真的着实显眼。
看到了卿政,自然也就看到了旁边的唐砂。
叶悬渊一瞧见唐砂那张脸,瞬间觉得天色明艳了不少,呼吸都变得轻快起来。
也不顾卿政不善的眼神,自顾走到了唐砂桌前,理了下衣摆,坐了下来。
“回甘,好巧,短短几日不见,你却双目已眇,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叶悬渊调笑道。
唐砂知道自己的身份眼前这人早就知道了,但并不妨碍她装傻。
“唉呀,原来是叶公子呀!怎么?想算一卦?”唐砂挑眉问道。
叶悬渊也不在意她答不答自己的问题,笑道:“好呀,有劳回甘了。”
唐砂掐指一算,自顾恩了一声,点点头道:“叶公子身有麒麟相护,一世福寿安康。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只开桃花却不见果,怕是今生难有一人可相伴终老呀!”
其实无论是从面相还是实际上看,叶悬渊都是属于有极大福报之人。
但是吧,貌似不怎么会说话。
唐砂的话当然都是胡诌的。
唐砂话音刚落,旁边就传来一声嗤笑:“道友说的怕是有误,我看此人面相贫瘠,气息萎顿,一看就是短命像。加上身上杀孽太重,阴魂绕体,怕是连身边的人也落不得个什么好下场。”
唐砂瞬间听出了不正常的意味,卿政话虽对着她说的,目光确实在叶悬渊身上。
语气不善。
叶悬渊没有理会卿政,上次不欢而散,他就确定卿政不会放过小明。
而他也没打算让步。
“小明,玩够了就回去吧。”叶悬渊可能是受了激,直接开口道。
唐砂:……
“回哪去?”唐砂有点不解。
“王府。”
“我为什么要回王府?”唐砂完全不明白叶悬渊脑子里在想些啥,她是他谁?
叶悬渊被问得愣了一下,是呀,小明为什么要跟自己回去?就因为当初宁歌把她交到他手上,而他却对她几年不闻不问?
卿政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嘲笑了一声,也不知道嘲笑的是谁。
唐砂觉得不止这卿政脑子有问题,叶悬渊也好不到哪里去。
于是摊子都不要了,直接拔了旗招就走。
那两人没有跟上去,但也没有再说话,各自回了家。
唐砂又在别处招摇撞骗了一整天才回去。
叶悬渊和卿政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叶悬渊回王府后,除了就餐就一直待在书房。
他也没看书,就是望着窗外的那颗树,有那么几日,那棵树后面曾过有一个人,陪他静享时光。
宁静却不孤独,他从未体会过的状态。
他会注意回甘,因为那双眼睛。他会注意小明,因为她是宁歌的姐姐。
那注意之后呢?又该如何做?他抱着的是一种什么心态?
越注意越觉得,那双眼睛不是那么像小诺了。看到她,也想不起宁歌。
宁小明,只包含了宁小明。
如何做他确实他不知道,也没那么多心思和时间耗费在这上面,顺其自然吧。可能这次离开又是几年,然后,就什么都忘了。
……
三日已过,元芳雀灵他们怕是已经到了地方,只希望一切顺利罢。
唐砂继续体验者各个行业的生活,上午还在送外卖说不定下午就在运河边上干苦力了。
说起这送外卖,着实发生了一件趣事。
当天接到一份来自王府的外卖,开始唐砂还以为是九王府,看了地址才知道,王府不是那个王府,就是这个王府。
王玄的王府。
唐砂提着东西送到王府,刚把东西递给了接手的人。
就见两道身影从身旁走过,一男一女,很是眼熟,她也没太注意。可那男子刚走了两步,突然回过身来。
女子也跟着回看了过来。这一看,自然认出了眼前之人。
此女子正是王湘竹,而男子,就是亦风。
唐砂感受到了不善的目光,抬目望去,这目光何止不善,简直就是想活吞了她的节奏呀!
唐砂当机立断,转身就跑,银子都还没来得及收。
毕竟是自己做了亏心事。
王湘竹立即命人追了上来,亦风动作更快。
当唐砂转过不远处的街角时,差点撞上一个人。谁还看那人是谁呀,一溜烟没了影。
后面的亦风自然没唐砂那么好运气,直接直挺挺撞了此人一个满怀。
被撞的力道不小,那人一个没站稳,两人就这样一上一下倒在了地上。
“娘的!”此人比亦风还要高些,身体十分结实,这一撞上去确实有些吃不消。
那人被撞了下巴,更是蹙着眉,忍者疼痛。
亦风刚想起身,但被身下之人紧紧抱住。
忍不住想骂几句,这一看,就愣住了。
“哥?”
刚才唐砂从他身旁跑过去,就觉得眼熟,看着背影还没回过神,就被人撞到。
本身是可以挪开,不做这个垫背的。可问道那股熟悉的味道,生生止住了动作。
“哥?你怎么在这儿?”
亦霜的手已经松开了。
亦风立即起了身,伸手扶起亦霜。
亦风见亦霜额角出了汗,下巴也红了一片。想伸手去查看一下,却被亦霜拦下。
“无碍,王爷交代了点事,路过一下,你去陪王姑娘吧,莫让人家等急了。”说着看了一下不远处盯着他们的王湘竹,然后直接迈过亦风离开了。
亦风越来越不懂他哥了,以前明明什么事都依着他,他走哪就跟他到那儿的大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不见了。
亦风心里很不是滋味。
……
唐砂那天被追着跑了几乎半个皇城。累得极近喊娘。
王府的人就算了,没想到半路还遇到了官府的捕快,以为她是犯了什么事,不问青红皂白,追着她不放。
那以后好几天,唐砂都不再着男装出行。
大多时候都是乞丐装。
谁曾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叶羽不知何时别放了出来。
叶悬渊自然不能整日陪她玩,人家是有正事的人,所以派了一波人跟着。
本来叶羽一路上都蹙着眉,这还让她怎么玩!
但在看到那个熟悉的小乞丐事,眉眼一展,如同春天盛开的花。
“小乞丐!”
唐砂隔的老远就听到了,只是以为叫别人。过了一会儿声音越来越近,才看过去,发现叫的是自己。
叶羽的心思唐砂多多少少知道一点,犹记当时娇羞红颜,告辞,她真消受不起。
加上她公主的身份,要是骗了她,怕身边的人会被连累。
于是假装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叶羽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放弃,自然是追了上来。
唐砂暗道了句握艹,顾不上什么,拔腿就跑。
于是又成功的被追了几条街,中途不知谁家的……靠!熊猫!也参与了这场追逐游戏,最后在某个角落,一脸兴奋的围着唐砂蹦。然后用短小的四肢抱着唐砂小腿不放。
熊猫也不大,但也不小,在腿上就是毛茸茸一团,这玩意跑得还真快。
据说是当年蚩尤坐骑,称食铁兽。
唐砂不能直接把它抱走,这么明显的玩意藏也藏不住,无奈把它从腿上拔了下来。熊猫还嗯嗯嗯叫着,奶声奶气的。
难怪当年蚩尤输了。
这熊猫在四川一带比较多,这里出现的自然是别人圈养的。
在它身上乱撸了一通,咋就这么软萌呢?
然后把它放下翻墙走了。
叶羽见小乞丐不理会她,还躲着她,气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春天的鲜花,被唐砂泼了盆开水,刷的焉了。
唐砂不知道的是,她每日做的大大小小的事,都会被记录下来,然后摆在信楼的某张桌上。
桌前的人自然笑得不可开交:“我家小明这是招了多少人呀,这狗倒是好眼光,李二明,把它抓回来。”
门外的李二明:……
她是杀手!
于是李二明把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了一直嚷嚷着想出去的胡不弱。
胡昌健虽然看着傻里傻气,办事效率却极高,当天就把那狗给抓回来了。
卿政:……
他决定让那个送消息的去给沈幽试药。这小玩意儿尼玛是狗?
眼前赫然是一只小猫熊。
卿政抓着小猫熊后颈,把他提到自己眼前。
这小家伙似乎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缓慢的挥动着四肢。
用黑溜溜的眼睛和卿政对视,突然顿住了动作,一动不动。
卿政也察觉到了,轻轻晃了两下,小猫熊小短腿跟着在空中摆动,还是不动。
卿政决定给它取个名字,叫小明。
而在皇城,站王府。
“给我找!找不到我要你们的狗命!”王妃快要疯了,昨日从川蜀运来的那只狗不见了!据说还是黑白色的,长相极为可人,王妃对它爱不释手。
可就放在那院子里,一夜之间居然不见了踪迹,怎么找都找不到。
“王妃,别气,说不定还在这王府里,这门都是关着的,难不成它还会爬树不成。”一旁的嬷嬷劝说道。
余文文想想也是,又让人在王府四处找寻。
王妃,名余文文,余家嫡女。
余家在朝中势力可谓不小。余家家主余晖,乃当朝左相。
除了余文文之外,膝下还有两子,余涛与余源。余涛就是周放手下那位,叶悬渊小舅子。
余源不在军中,随着他爹干起了政治这块。现在户部就职,成绩显著。
两子一文一武,都道是余相有福。
所以余文文从小在父亲和两个兄弟的宠溺下,嚣张跋扈,无法无天。
这又嫁给了九王,就更是变本加厉了。
此时他们要找的那玩意正在被卿政疯狂蹂躏。
……
离元芳他们离开已经有七八天了,差不多该回来了吧。
时间越长,唐砂就越放不下心来。而且听说叶悬渊三天后出发,到时候会有个什么欢送仪式。
看来他离开这,皇城的百姓还是挺开心的嘛。
别以为唐砂这七八天来就只是在玩,她虽没有亲自去,但也命人在南山那边买了一块地,修了些临时住宿的草屋。
什么都备好了,就等着人来。
万一不来怎么办?唐砂没想过这个问题,不管是盲目还是什么,就觉得元芳其实还是有那个魅力。
加上雀灵,平时看着就是个娇娇女,脾气暴躁。可若没点本事,敢选官场那条路走?看着还信心十足,想来是有了主意。
这些人从小受教育,见过的很多,没有人是傻子,若看人只看表面,那注定识人不清。
唐砂也要静下来,准备三天后的计划了,若是到时候元芳还不回来,那……她就亲自去找,到时候自己去,就是可能没随着叶悬渊队伍那么安全罢了。
承诺了别人的事,那就是要做到的。
……
元芳他们是在第二日早晨回来的。他们连夜赶路,不敢停歇片刻。因为元芳在路上就听说,战王的队伍要走了。
雀灵一回来,直接回了房,瘫在床上一动不动。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可见是有多疲惫。
元芳虽也面露倦色,但并未歇息。而是回来复命之后,又领着在城外等着的那群人去了南山。
这一次,唐砂亲自去了。
唐砂刚城门走了一会儿,就远远的看到了一行人。
衣服都比较单薄,人也不是很壮,大部分骨瘦如柴。
个个盯着黑眼圈,唐砂瞬间有种看见吸毒组织的错觉。
周进后,唐砂才注意到为首的是一个青年,身形消瘦,灰衣竹冠,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白净,身高七尺有余。
整个人萦绕着一种书生气息。看他和身旁的人谈笑,笑起来又像邻家男孩,阳光明媚来形容他的笑,丝毫不为过。
第64章:启程边塞
那群人中有人看到了元芳,高兴的喊到:“芳儿,芳儿。”
唐砂:……
“芳儿?他们是在叫你?”
元芳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挠了挠后脑勺,微微点了点头。
“好名字!”唐砂肯定道,和小明这么优秀的称呼有的一拼。
待走到他们面前,才有人注意到这个比元芳矮一点的小公子身上。
“诶,芳儿,雀儿呢?”有人问。
唐砂:……雀儿?嗯,没她小雀雀好听。
“雀灵她……累了,歇着去了。对了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元芳看了看唐砂:“是我们书局的大东家,你们叫他宁公子便好。”
“公子?我看就一小姑娘吧。”
这群人混迹江湖多年,眼神可谓是不毒辣。
“姑娘,给哥哥们说说,你叫啥?”另一个好汉忍不住调笑问道。
唐砂看到这群人,真特么……太亲切了!
既然他们对元芳和雀灵都能亲近,说明这群人并非大恶之人。
但又少不了身上那股子痞气,这不就是和她混迹社会那群哥们的翻版吗?
元芳一听不乐意了,皱着眉道:“麻哥!不许这么对公子讲话!”
“哎哟,芳儿生气了。”
“是呀,头一次见。”
“指不定喜欢着小姑娘呢。”
众人愣了一下,然后众说纷纭,闹哄哄的谈论起来。
元芳这才反映过来,脸上的红晕直接染到了脖子上,眼睛里湿气氤氲,犹如迷失的小鹿。
唐砂捂眼。
这元芳……要是她是个男的,就收了这玩意儿。
“好了,你们别逗元芳了。”那清秀男子开口了,声音不似面容,略显深厚。
众人一听,也都安静了下来。
想必这位就是元芳口中的那位刘奇了罢。
“刘公子,久仰大名,在下宁小明,小明书局东家之一。”唐砂正常到。
刘奇也打量了眼前的唐砂,暗自称奇。没想到这书局竟都是女东家。
“宁……姑娘,在下刘奇,此次前来的目的,雀灵姑娘已经给我们说得很清楚了。”刘奇温声道。
这刘奇,这么看还真不知道有何独到之处。可这群痞子般的人物都愿臣服于他,就必定也不是个简单角色。
“此时你们以后同雀儿联系便好,我只不过是来带个路。”
“那有劳宁姑娘了。”刘奇也不嗦,想来这宁姑娘是个不主事的,也不再多言。
于是唐砂带着这一百零八个梁山好汉,雄赳赳气昂昂的迈向南山。
路上行人见了,以为是一群流民,顺便扔了几个铜板在他们脚下,就匆匆离去,生怕他们人心不足。
他们看着脚下的铜板。
“好人呐!皇城都是好人呐!”几人抱头痛哭。
唐砂也感叹道:“像这样好人已经不多了。”
身旁的刘奇:……
他们在将就晌午的时候到达了目的地。
那群梁山的“英雄们”被眼前的“建筑群”惊呆了。
“天呐!终于住上房子了!不用住那黑漆漆的山洞了!”众人抱头痛哭。
唐砂:原来都是山顶洞人呀。
“刘公子,这些草屋破败,供给兄弟们歇歇脚。短时间也没法建多好的。但是那边我已经部署了,相信过几个月就能住上好屋子。”
刘奇不由得多看了唐砂几眼,先不说这个山头买下来要多少银子,就来看看着这装扮……太特么像土匪窝了。
正面是一道寨门,周围是一丈余高的木桩强。
重点是,门口那块大石头上,赫然写着“土匪窝”三个字。
这位宁姑娘,想法着实清奇。
“宁姑娘,这些都是你安排的?”
有人问着唐砂。
其实,唐砂也是第一次来,尼玛这设计简直太符合她口味了。
“神人呐。”那人感叹道。
唐砂也想见识一下是哪位神人。
刘奇看着自己手下这群人,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该禅位了。
把他们带到唐砂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刘公子既然到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哈哈哈,你也别公子公子的叫,若是按年龄,你也该叫我一声叔。”
唐砂:?
“敢问贵庚?”
“刘某三十又八。”
唐砂:!
“敢问阁下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唐砂脸上的惊讶完全没有掩饰,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居然说他将近四十了。
不过叔倒是不至于,毕竟唐砂按实际年龄来说也块有二十八了。
“小时候或许吃过罢。”刘奇开玩笑道。
唐砂也是一笑了之,世界之大果真无奇不有。
不仅有内功轻功这样的东西,还有卿政元芳刘奇这样的奇人,鬼知道还会冒出些什么玩意儿。
世界这么大,是要去看看了。
两天后就出发,走着,去南疆。
唐砂和元芳也没多留,告辞离去。
那群人看着唐砂她们离去的背影,没了刚才那种轻浮的模样,气氛有些肃然。
“老大,你看这些人如何?”麻子沉声问道。
刘奇望着远处,眼神幽暗:“他们想养着咱们,就养着吧。在皇城附近做事低调点,莫要引人注意。”
麻子道了声是,随即又想起了什么:“老大,你真吃过啥长生不老的药,给兄弟们几颗呗?”
刘奇回过头看了眼麻子,提起一脚踹过去:“去你妈的!狗屎要吗?”
麻子连忙躲开,悻悻跑开了。切,在人姑娘面前一套,姑娘一走原型暴露。
或许小时候是吃过吧,刘奇已经记不得了。他醒来的时候就是这般模样,对以前的事毫无记忆。
这二十几年过去了,没有人来找过他,告诉他他是谁。连相貌都一成不变。他究竟活了多少年?他自己也不知道。
……
唐砂和元芳回到书局时,雀灵还没有醒。
“芳儿,你也去休息吧,这件事做的真的很不错,没看错你。”唐砂学舌道。
“公……公子还是叫我元芳吧。”这个名字着实像是在叫女儿家。
“对了,我从未听你提起过你的字,你们男子不都有字的吗?”唐砂突然想起问道。
元芳干巴巴的笑了笑:“字都是长辈取的,我没有。”
唐砂反应过来,有点愧疚:“哈哈,没字你自己可以取个号麻,以后咱两混迹江湖是要有个名号的,你可以先自个儿想想。我也有些乏了,走!瘫尸去。”
元芳回到自己的屋里便睡了过去,他是人不是神,他这一趟,真的很累。
可为了那句相信,为了那句“没看错你”,他甘之如饴。
唐砂倒是没睡,她这几天休息得那么好,走这么几步路怎么会累。她自然是在写……“遗书”。
写给雀灵、青兰、谢川、沈幽。
还有一封,写给了狗蛋。相当于变相给了卿少侠。
……
雀灵亲启
其实我是很愧疚的,因为你爹把你交给我,就是希望我能稍微帮你一把。可现在怕是帮不上什么了,就像当初说的,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的价值。
你怕是已经看出,我这个人变了不少。改变确实有原因,但是我不便多说。我这次离去,就是要跟着我的心走,去找到自己,体会不一样的人生。
这次你去梁山,想来也见了不少东西,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
我此一去,短则一两年,长则四五年。总而言之,希望心想事成。
还有,我以后一定好好做人。
唐砂留。
和此类似,就着每一个人,唐砂或多或少都给出了一些自己的意见或建议。
就像是一个长辈,临行前的嘱托。
给谢川的信最长,里面写了些自己没来得及做完的事,大大小小也不少。
大的就是自己把股份都移到了他名下,钱庄的号什么的也都留给了他。
小的就是教张婶孙女读书写字。
还让他收敛锋芒,潜下心来充实自己。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青兰这个人一直都有自己的主意,也有足够的自控能力,在一般的事情上唐砂一点都不担忧。
但是自己找个好夫婿才是正经的。
还建议青兰在对人时,不要处处退步忍让,该动手就动手,反正明的不行咱还有暗的。
沈幽呢,感谢救了谢川一命,同时还死皮赖脸的托他帮衬着书局的人一把。
她当然也许诺了沈幽,若是以后有有任何需要,她一定不会推辞。
顺便好说了说莲心的事,她很希望若是哪天遇上,沈幽能出手医治。当然几率是很小的。
至于给狗蛋的,唐砂第二天就送去了,自然只有简单几句话:“望以后有关谢川他们大事的消息,都能在你们各地情报处打听得到。”
给信的同时自然少不了银子,唐砂几乎把自己分成的那份银子,都用在了这个地方。
……
第三天的一大早,天还没完全亮。元芳和唐砂打包好了东西。
唐砂把信夹在了他们的门缝中,带着元芳离开了书局。
站在书局门口,唐砂抬头望着那狗爬字的牌匾,笑了笑。
然后朝着西门外走去。
雀灵他们一早起来便都发现了这封信。
这时已经没了人。
她知道唐砂要走,可是没有走的这么突然,心里总是空落落的,鼻头还有点酸。
青兰也是有些伤感,但更多的是羡慕和敬佩。她始终没有唐砂的那份说走就走,说放下就放下的魄力。
谢川比她们晚一点看到信,就是这个人,坚定不移的相信自己天马行空的梦。就是种相信,似乎将会改变的命运。
不止他这么想,青兰和雀灵都不例外。可她们唯一不解的就是,署名,都是唐砂。
还有,这字,着实丑,还用的是白话。
其实不是唐砂改变了她们的一生,是她们自己,唐砂只不过是做了自己,而他们,选择了一条和唐砂一样的路罢了。
今天天气很好,冬日暖阳着实不错。风也不大,乍一感觉,还以为春天快要来了。
皇城不远处的官道上,两道消瘦的身影徒步前行。太阳刚出来,把他们的影子拖的老长。
路上有很多想入城买卖东西的人,只有他们逆着人流前行。
这二人正是唐砂和元芳,唐砂叼着一根枯草,走的大步流星,双手揣在自己封的衣兜里。
旁边的元芳也叼着一根草,唐砂塞进去的。
叼了草之后元芳瞬间觉得自己个唐砂一样了,也学着唐砂二流兮兮的样子走路,只是没有衣兜。
因此双手负背,不说,还真像那么回事。
据唐砂得到的消息,叶悬渊他们的第一站,就是阳城。
他们从西门出皇城,然后跟着官道,走出百姓住区,才会开始往南去。
除了南门,皇城三面都被各种市镇包围,自然要走个,若是步行,至少得走个两三天。
叶悬渊从来不干班师回朝这种兴师动众的事。每次回来带的人也不多。
因此皆有坐骑,一行人也就四五十人。
唐砂也没想到这边去。
直到在离皇城半天步程的小镇,看到人们都出去欢送一群骑马的战士时,唐砂只得道声:“卧草!”
她还说步行呢,人这么少?要是他们混进去一眼就被发现了。
人算不如天算,计划赶不上变化。
入边关的时候,他们是需要特殊通关文牒的,这玩意儿可不好搞。
不如厚着脸皮去蹭蹭关系?也不是不可以嘛。
等他们出了这一带再说,要先赶在他们前面。
于是唐砂和元芳买了两匹马,然后……这玩意怎么骑?
“公子,我会骑。”元芳看出唐砂的难处,不好意思的道。
唐砂放弃了这匹马,看着元芳道:“没看出来呀,平时不露山水,倒是啥都会。”
在考虑下,元芳和唐砂共乘了一匹马。
唐砂一上马,自然贴着了元芳。在唐砂没看到的地方,元芳脸红的快滴出血了。
“公……公子,那……那匹马……怎么处理。”一紧张就开始结巴。
“元芳,你抖啥,我又不会吃了你,别怕。至于那匹马,牵着,指不定就学会了。或者万一去了哪个犄角旮旯没吃的,还可以把它宰了。”唐砂善意的盯着匹马。
马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往后退了两步。
……
叶悬渊这边因为百姓太过热情,所以不敢骑太快,只得走过了街镇才敢放开赶路。
直到天黑了下来,也没能抵达计划中的阳城。
唐砂他们倒是在客栈舒舒服服的住下了。
……
天黑了,送消息的日常把消息送到卿政手里。
卿政一手拿着信纸,怀着兴致勃勃的心情去读,一手把四处作乱的小明按在桌上,呈四肢摊开状。嘴里嗯~恩~的抗议着。
看到最后,兴致勃勃没了,想杀人的心倒是有了。
似乎是用了点力,小团子有些吃痛,挣扎了几下。
卿政察觉到,微微放轻了些。
看着委屈巴巴望着他的小团子,卿政突然一笑:“小明,乖,等等我。”
第65章:她还是那个倒霉孩子
唐砂他们出门自然带够了盘缠,银票不说也有万两。
安全吗?自然是不安全。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唐砂有一手偷鸡摸狗的好本事,自然明白这一行手段有多高明。
秉持着才不外露的原则,唐砂选择了阳城最豪华的客栈。
因为越是这种大客栈,里面富有的人大把大把,晚上休息时,安全性更高。
若是住了那些破烂便宜的客栈,条件先不说,就论受众来说,鱼龙混杂,有时候越是贫穷的人,越是想不劳而获。
当然就算最豪华的客栈,房间也是有好有坏,唐砂要了两间地字房。
房里有暖气,唐砂吹着小曲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才爬上了床。
出门在外,唐砂睡眠都保持在一个很浅的层面。
夜深了下来,客栈个个房里的灯也都熄灭了。只有楼下大厅还传来缕缕微光。
阳城靠近皇城,也算比较富庶。但毕竟只是一个小城。到了夜间,早早就安静了下来。外面只有打更的更夫,和那些收粪的专人还在忙。
唐砂本来睡得还算安稳,可这是突然睁开了眼睛。
唐砂立即坐起了身来,看向门外。
一个影子正投在自己门前,唐砂借着微弱的光线,能看到一把刀已经伸进了门缝,移动着门闩。
唐砂心立刻提了起来,她完全不明白这人是冲着什么来,她没得罪什么人吧?
唐砂心里咒骂了声,立刻把被子裹成长条状,握着匕首,踮着脚闪到了门后。
“啪!”门闩完全被抽了出来。
“吱~”门被缓缓推开。却因为摩擦,发出了一些声音。
那人似乎又放轻了一些动作。
唐砂贴在门后,从门下空隙看去,能看到一只穿着黑色长靴的脚,按鞋码算的话,大约在四十四码左右。
一只男人的脚,脚后跟先着地,然后脚尖在放下,呈四十五度倾斜,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这人是受过训练的。
来人似乎看到床上微微的影子,慢慢朝着床边移去。
唐砂没穿鞋,踩在地上有点凉,但胜在动静小。
唐砂先轻轻的从门后迈了出来,然后向那人的方向走了两步,看距离差不多了,步子瞬间拉开,快速移到了那人身后。
直接握着刀柄,轮着手朝那人后脑勺甩去。
那人只觉得后脑传来一阵凉风,然后眼前摸黑,之后便没了知觉。
唐砂一击命中,那人啪的一下扑倒在了床上。试探的踢了两脚,见此人还是没反应,才放下心来。
拿出床头包袱里的绳子,把此人用床单裹起,只露了个脑袋,困了个结实。
然后扯下面巾用插脚布堵上了他嘴,再用面巾围着嘴系了一圈。
唐砂本来想出门去隔壁叫元芳,结果刚踏出了门立马反了回来,并且快速带上了门。
艹了!她这是遇上什么江湖恩怨了?
她刚才一出门,放眼一看,便看见好几个黑衣人,都在撬动不同屋子的门。
到现在都还没动静,说明,他们应该在找什么人,而且还没找到。
哦豁,她把这人绑了,似乎不太妥当呀。
要不……再把他扔出去?
这特么不是找死吗!
唐砂这个人,从出生到长这么大,好像就不是很幸运。她觉得她一生的幸运可能都用在了遇到方丈和师兄身上。
而此后她得到的一切,可能都是在享用着他们的气运。
如今身处异世,方丈也可能没了。
她似乎又变成了那个霉神附身的可怜孩子。
唐砂回过身来,把那个床边的黑衣人拖下来,塞到了床下。
现在该怎么办?继续睡觉?呵呵,想多了。
坐以待毙可不是她的风格。
于是立马穿戴好,提上包袱,打开了床头那个方向的窗户。
客栈的后面是街道,唐砂翻出了窗,踩在一条沿上,用晾衣服的杆子敲了敲隔壁元芳了窗。
过了一会儿,窗户就被打开了。元芳探出了头,在街道上找了一圈也没瞧见谁敲了他的窗。
此时他屋子里还有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刚才还以为又有什么歹人,可听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才把窗户打开的。
元芳正想缩回头,唐砂就一竿子敲在了元芳头上。
他这才看向贴着墙站的唐砂。
唐砂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街道,然后把竿子收回来,自己直接跳了下去,在地上卸力滚了一圈。
元芳见唐砂下去了,看了眼身后地上那人,回身拿了包袱,也跟着跳了下去。
两人借着街边房檐上灯笼的光线,直接跑进了另一条街的巷子里。
“你房里也去了人?”巷子里,唐砂压低声音问元芳道。谁大晚上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睡觉。
元芳点了点头。
看来这群人不是冲着他们来的,也是他们也没本事惹上这种人,渺小低微就是这点好呀。
“公子,接下来……嗯。”元芳刚开口,嘴巴一下就被唐砂捂住了。
“嘘~”
只听房顶上瓦片碰撞,像是有东西在上面走动。
元芳一面提起心来一动不动,一面又心猿意马。公子可知男女授受不亲?
还没等元芳反映过来,只觉得被人拉了一把,眼前一旋,已经身处一堆破烂箩筐后了。
可他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因为从缝隙中,他看到两持刀黑衣人从他们原先站的位置飞驰而过。
他们这才明白,原来不只是客栈一处,这简直就是全城抓捕呀。
这究竟是什么大人物?
他们这种地位卑微的人就是这点不好,一不小心就成了炮灰。
待人走过了之后,唐砂才松了口气,正想转头对元芳说此地不宜久留。
然后……一片诡异。
元芳察觉到了唐砂的异常,回头一看。
迷之尴尬。
只见在这堆箩筐后的墙角已经蹲了两个人,他们两人也盯着唐砂和元芳,谁也没开口说话。
巷子太黑看不清脸,但也大致能看到是一男一女。
女子靠在白衣男子身上,气息有些弱,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唐砂瞬间有个不好的猜测。
“芳儿,走。”
若他们是一般人,或许唐砂会毫不犹豫的帮助他们。
可这,一看就是一堆麻烦。或许自己这一惹上,就怕脱不了身。
她为何一定要跟这叶悬渊?
因为这个人,就给她一种安全感。比如,就不会遇到这种事。
元芳立即起身,跟上唐砂的步伐。
刚迈出两步,就听身后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恳请二位帮个忙。”语气里净是不安和恳求。
元芳听到叫唤,停下了步伐。
唐砂没回头也知道元芳的动作,深深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若是今天走了,可能会成为元芳的心结。
见死不救,非他所知的义。公子,一直都是一个有义之人。
若是今日走了,公子可能面上不说,其实心也会有那么丝遗憾的吧。
唐砂和元芳在各自找的借口下,成功的蹲了回去。
“说说。”唐砂就想知道,自己扯进去值不值。
那男子似乎懂唐砂的意思,沉默了一下道:“魔教之人,惨无人道,灭我满门,逃亡至此。今我师妹身负重伤,若不救治怕性命难保。只求而为,能保我师妹一命。”
他语速很慢,声音温润,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说话天生这么不温不火。
“那你呢?”
“他们想抓的,是我。我尚有一战之力,若我引开了这些人,定不会给两位带来多大麻烦。若师妹有幸活了下来,二位可把她交给蜀州益城墨家。”
唐厦算是明白他的意思了。这人是想自己出去送死救小师妹,也算有点义气。
唐砂能力有限,魔教——恩,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没能力揽的事,唐砂也不会不自量力。能救下一个,也算不错了。反正益州也顺路。
“我尽力,死了也别怨我们。”唐砂直接应了下来,这时候也不适合嗦,当断则断。
那人也没想到唐砂会这么痛快,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即收起,感激道:“谢过二位,在下陈旋,此后若还能再见,定当重谢。”
“别废话了这位陈老弟,你师妹快不行了吧?”唐砂甚是无语,这时候还有心思说这些客套话。
陈旋看了眼身旁的师妹,然后把她轻轻放在了地上。
又从怀中拿出一封信:“这封信,若是二位哪天有机会,望交给京城陈家。若是不便,毁了便可。”阳城,离皇城不过一天骑程。可他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唐砂接过那封信后,陈旋便不在多言,站了起来,朝巷子外走去。
京城陈家?陈旋?陈家人理应步入朝堂,就算是旁系,也可以混个啥官当当吧。怎么就想不开来混江湖呢?
陈旋出去不久后,外面便刀光剑影,金属碰撞的声音在这静夜中显得格外清脆。
慢慢声音渐息,不知是远去了,还是人已经被抓了。
“芳儿,抱上她,注意点伤口,找郎中。”
……
阳城某家医馆。
大夫本来睡得好好的,这两人突然闯进来。还抱着个全身是血的人。
二话不说让他医治,那年轻小公子手里还拿着一把匕首。这是来求救命的还是来要索命的呀。
心里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怀着一颗医者仁心,全力救治伤者。
唐砂和元芳在屋外等着,当郎中和他下手从里面出来,告诉他们命保住了的时候,他们不由得都松了口气。
“使命”算了完成一半了。
可人还没醒,不能顶着一个昏迷的人赶路吧。唐砂想了想这个场景,就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可在郎中苦言相劝下,唐砂放弃了这个打算。
皇城的商业辐射区到了阳城这里就差不多是头了。
叶悬渊他们过了阳城之后,可能快马半月便能抵达。
有时候想法和现实,总是有所出入。
叶悬渊路过阳城主街道的时候,唐砂就在临街客栈的楼上窗户边上看着下面。
至于那两个被他们绑了的人,已经趁着昨晚后半夜月黑风高,扔小树林,任他们自生自灭去了。
叶悬渊骑马走在最前方,一身玄衣干净利落,头发束起。
没有多余的表情,显得整个人有些冷峻。
后面紧跟着的就是亦风亦霜。二人装扮和叶悬渊差不多,亦风很享受这样的目光,自然兴致勃勃。
而亦霜,更像叶悬渊一些。
唐砂双手放在窗沿上,看得有些出神。
骑在马上的叶悬渊,没了那份温柔,多了一份距离感。
亦风可能就是个多动症患儿,就算骑在马上也不太安生,四处张望。时不时还和人们打个招呼。
只听他从嘴里愣愣吐出一句:“他娘的!”
显然他和唐砂来了个对视,也显然,他认出了男装的唐砂。
唐砂也是很友好的朝他微笑着挥挥手。
旁边的亦霜一直都在默默关注亦风的一举一动,自是瞧见了他的异常。
顺着亦风目光看上去,盯了一会儿,收回了目光。
没想到在这里都能看到,这小公子的身影简直无处不在。
但亦风是不是对这小公子关注过头了,心中涌现了一股莫名的危机。
还有,他总隐隐觉得,还在哪里见过他。
直到他们出了阳城,亦风才对身旁的亦霜道:“哥,你有没有看到刚才楼上那人?”
“看到了。”亦霜回道。
“那人是那次偷王爷钱袋那人对吧?”
亦霜愣了一下:“不知。”
“若不是他,那上次和王湘竹在街上遇上他,他还戏耍我。还有前几日你路过王府,为王爷办事那天,我追他他为什么要跑?”亦风自顾分析道。
没注意旁边一脸尴尬望着叶悬渊背影的亦霜。
“哦?亦霜,本王何事让你去办事的?”叶悬渊自是听到了身后亦风的话。
亦霜扯了扯嘴角,憋出一个笑:“或许,王爷记错了吧。”
就不能卖他个面子吗?
像是听到了亦霜内心的祈祷,叶悬渊笑了笑:“可能是吧。”
他笑,不是为了亦霜或亦风。是他没想到,小明居然出现在了阳城,只可惜没能看到她。
也不止她是要去何处。
亦风在一边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们继续前行,没人停下。对于他们来说,个人的恩怨,永远不是那么重要。
……
这边的唐砂望着他们消失之后,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无缘莫强求,抱不上这条大腿咯。
在阳城待了两天,那位姑娘才醒了过来。一睁眼坐起身来,便在打听陈旋的下落。
唐砂坐在木桌旁,挑眉道:“不知道,那天为了救你,一个人大杀四方去了。可能逃走了,但我看他那日气息虚浮,多半是凉了。”
说好的做个人呢?
那姑娘听了唐砂的话,眼神暗淡下去。可并没有唐砂相信中的要死要活,而是自顾自淡淡道:“有些事情,是该有个了结了。”
然后像是想起了身边还有人,抬起头来对唐砂道:“谢公子救命之恩,我师兄,临走前可还说了些什么?”
第66章:焚心以火(1)
“说要是没救活就随便扔树林子里喂野狗,还好你活着,你能自己回你家否?”唐砂剥了一颗花生丢进嘴巴。
那姑娘好像不相信这是他师兄说出来的话。
她没再问,又自顾躺下,她有些累。在睡过去之前,她轻声道了句:“有劳了。”
唐砂依旧吃着自己的花生,闷了一口温酒。
啧啧,好酒。
她这意思,不就是让她和元芳带她回去吗?唐砂也不意外,意料之中的事。
要是她身无分文,又身负重伤,还可能会被追杀,那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第三天一大早,唐砂和元芳就收拾好了东西。
那姑娘伤在心口,只要不幅度太大,走路还是没问题的。
从医馆买了些药,为了那姑娘方便,唐砂特意租了一辆马车。
然后缓缓驶离了阳城。
既然叶悬渊的队伍是跟不上了,唐砂只得改变了路线。她不能照着叶悬渊他们跋山深水的走。
一来人少不安全,二来多了个拖油瓶。
所以,唐砂在地经上找了一条比较顺畅,又较进的路,城镇官道较多,方便歇脚。
这条路的终点是蜀州益城。
而他们的下一站,是一个叫西镇的地方。也是一个繁荣的小镇。
西镇再过去,就很长一段没了较大的站点。到时候只能看有没有农户或者将就在野外过。
为此唐砂又提前买了两张大棉被塞在马车里备用。
元芳会驾马车,就节约了一笔钱,没请车夫。当然为了不让元芳冻着,唐砂直接拿了一张棉被搭在元芳身上。
那姑娘好像不太爱说话,或许是因为和唐砂他们找不到共同话题罢。
唐砂也没问什么,?知道得太多万一被灭口了怎么办?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她就是想知道,真香……
这姑娘目测二十出头,属于甜美型。
“墨传香。”
恩,这位墨姑娘就不能多说点啥吗?没事,反正唐砂也不觉得尴尬。
“好名字。”唐砂赞美了句。
墨传香微微笑了笑,因为伤口的原因,脸色有点发白。
唐砂也没再继续问。
天气阴凉,有风,帘子被掀得跳起了舞。
唐砂百无聊奈,干脆撩起了帘子,同外面的元芳说起话来。
“芳儿,你想好你的号没?”
元芳听唐砂同他讲话,立刻回道:“想……想好了。”
“和我说说。”唐砂一听来劲了。
“叫去苦”
“去苦,去苦,恩,有点像法号。”唐砂把这两字含在口中咀嚼了一下。
“那公子的江湖名号为何?”元芳希望她用回甘二字。他可以替公子……尝下所有苦处。
“就回甘就好。”唐砂毫不犹豫道。
“芳儿,想听故事吗?”唐砂后悔没带几本郑南的小说。
只可惜,他们书局的书在别处也买不到。
“想。”元芳点点头,公子说的,他都爱听。
唐砂坐直了身子,把手放进袖子里。清了清嗓子,开口讲道:“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几个年轻和尚。”
唐砂停了一下,眼神变得有些幽远,像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什么,然后继续道:“有一天,年轻和尚下山,发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姑娘晕倒在山脚的石碑旁。
出家人慈悲为怀,年轻和尚把这个小姑娘抱了回去。
小姑娘从小无父无母,合着一群小孤儿。小姑娘因为小时候瘦小,倍受欺凌。
但她天生性格凌厉,经常和欺负她的人打得头破血流。
到了七岁那年,有个男人认了这个姑娘做女儿。把小姑娘带回了家,给小姑娘吃最好吃的食物,穿最漂亮的衣服,不允许别人欺负她,教她读书写字。”
“小姑娘很幸运。”一旁的墨传香突然说话了。
唐砂看了她一眼,道:“是呀,小姑娘也以为马上就要过上刚才我说的那种生活了。可是,现实却打醒了小姑娘的美梦。
那个男人无妻无后,他贫穷、自私、暴力、邋遢、懒惰……一切不好的词都可以用来形容他。
再后来小姑娘离开了。她真的很幸运,因为她遇到了这群和尚。
老和尚收留了她,年轻和尚对这个小女孩宽容,宠溺。小女孩学着师兄的样子,剃了头发,留了戒疤。”
听到这里,元芳和墨传香都有些惊诧。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连出家的尼姑大多都不会剃光。
唐砂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头顶,嘴角含笑。
“老和尚把小姑娘送去了学堂,小姑娘就这样变得越来越快乐,快乐到忘记了过去的一切痛苦。
小姑娘长大了,老和尚叫她离开,去红尘寻找属于自己的价值。
小姑娘离开了这座生活了六年的山。在此后的六七年里,小姑娘回去得越来越少。从最开始的每天,到后来七天一次,再到后来一个月一次,半年一次。
最后,小姑娘一年没回山上了。”
“这小姑娘真实薄情。”墨传香语气有些冷,不知是在说这个小姑娘,还是在说别的什么人。
唐砂也是笑道说:“是呀,真是薄情。小姑娘因为害怕面对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的老和尚,害怕有一天老和尚就那么倒在她面前。
她很自私,为了逃避这一切,她忘了老和尚和年轻和尚对她的那份思念。
但好在,小姑娘得了报应,她在二十七岁那年,就永远的离开了那个世界。在离开时,她心中全都是遗憾与愧疚。”
唐砂自己都听出了语气中的苦涩。
原来她过往二十多年的生活,可以用这么一个小故事就讲完了。那二十多年,她究竟活过了些什么?
“只怕那群和尚,比这姑娘更加遗憾与愧疚吧。”墨传香感叹道。
唐砂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解。
“因为他们用了十几年,也没能渡得一个人的今生。”
唐砂愣愣的听着这句话,沉默良久。
脸上从迷茫,到沉重,再到释然。
“我相信他们这一世的功德,会渡得她从头再来的勇气。”唐砂笑道。
墨传香也笑了笑,死都死了何谈从头再来?若是真的能从头再来,那她希望……师父从来没遇见过洛清尘。
“我也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吧……”
在墨传香没看到的角落,唐砂勾了勾嘴角,目的达到了。
……
七月,轮转山。
“杀呀!”
“魔教之人,人人得而诛之!”
“杀光他们!”
这是二十年前的一场江湖盛事。
以山河人间为首的正派宗门一夜之间,灭了魔教几万余人。
魔教之徒惊慌失措,四处逃窜。可江湖正派早已布好天罗地网,昔日宁静的轮转山如今哀鸿遍野。
“尘儿,别害怕,哥哥保护你。”
两个小孩躲在一堆枯草之中,大的是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小的是个四五岁的女娃。
洛清尘在哥哥的怀抱中瑟瑟发抖,满脸惊恐,泪水鼻涕流满了整张脸,可就是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洛清尘从草堆的缝隙里看着外面那些狂飞乱舞的刀,和四处飞溅的鲜血……这些人,是她见过最残忍的凶兽。
这场大战持续了三天三夜,洛清尘一直在草堆里躲着,直到轮转山没了一个人,她才敢出去。
后来,她记忆中的轮转山,是一片血红。
……
山河人间。
此时山河人间的练武场上,围满了来自江湖各个门派的英雄好汉。
他们义愤填膺,喊着诛邪灭恶的口号。
烈阳下,习武场的中间,绑着一群人。这群人嘴唇干裂,汗流满面。
水泡布满了女人裸露的肌肤,她头耸拉着,被绑在铁桩上的双手无力下垂,不止是死是活。
不过,在场没有一个人对她露出同情的目光,她是魔教教主洛枫之妻,她罪该万死!
魔教之人,被绑在习武场七天七夜。每日有几口水,几碗饭续着命。
路过的人都可以对他们任意凌虐。
有一天,那几座铁架不见了,以后也没再见到过。
九年后。
“师父!师兄!等等我呀。”
十二岁的小姑娘个子在同龄人里不算高,所以她腿短。
前面走着的两个是她的师兄和师父,师兄十八岁了,师父二十八岁,要是她八岁就好了。
在她心里,师父和师兄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比爹爹还好看,讨厌的爹爹不要她,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把她送上了山河人间。
她师父是山河人间新一代的掌门人,师兄是首席弟子,她是首席弟子的师妹,她叫墨传香。师父是无乐,师兄叫陈旋,字玉衡。
无乐停下步伐,回过头来,看着后面轮着步子追赶他们的墨传香道:“小香,走慢点,别摔了跟头。”
师父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墨传香追上了他们,无乐伸出了干净修长,骨节分明手。
墨传香把自己的小手放了上去,在她的印象中,师父的手,永远都是干燥而又温热。
他们三人参加了武林盟主的五十大寿,此时正在回宗门的路上。
大典上发生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有三个少年突然出现,把着寿辰闹得不可开交。
三个少年两男一女,一少年红衣加身,性子狷狂,锋芒毕露。一少年玄衣暗沉,鬼面掩容。还有一少女,娇纵之至。
这三人就是最近这几年不止何处冒出来的少年高手。
盟主的寿辰就这样不了了之,甚至成了江湖人的饭后笑料。
……
遇见她的时候,她正在和一群野狗夺食,全身是血。
师兄把她给救了,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她叫无心。问她几岁了,她说十四。
墨传香看着这个比她还大上两岁的孩子,竟比她还要瘦弱,心中不免对她对了几分同情。
师父把无心带回了山河人间,给她最好看的衣服,最美味的食物,不允许别人欺负她,教她习文练武。
在墨传香眼中,无心真的很幸运。
墨传香时不时都觉得很不是滋味。自从无心来了以后,师父和师兄不再是她一个人的了。
无心天赋异禀,无论是文还是武都一日千里,进步神速,就是不太爱说话。
墨传香当初的同情慢慢的对了一丝羡慕与嫉妒。
师父把无心收为了自己的第三个弟子,明明墨传香比无心更早入门,就是因为她年纪小,无心非要做她师姐。
师父居然还同意了。
无乐每日手把手教无心练武,手把手教无心写字。以前无乐手里牵的是,现在变成了无心。
以前师兄讲故事的对象是墨传香,现在也变成了无心。
墨传香觉得自己,失宠了。
无心生病发烧,师父每日在床前陪伴。
她生病发烧,得到的就只有几副药。
在有次杀魔教余孽时,师父为了保护无心受了伤,伤得很重,昏迷了三天。
他们就这样过了很多年,魔教不仅没有消灭,反而有了复苏的痕迹。
有一天无心问无乐:“师父,是不是魔教之人都该死?”
“为师也不知道,或许吧,江湖人都说魔教修邪魔歪道,滥杀无辜,残忍血腥。”
那天无心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天,师兄和师父也为她忧心了一整天。
第二天,无心又好像好了,墨传香也不明白。
师兄依然每天晚上坐在山河人间的习武场,给无心讲故事,墨传香就在旁边跟着听。
这次师兄讲起了十几年前,他才十岁左右,那次围剿魔教,他也去了,他也杀了人。
他那时崇拜那些江湖侠士,可以除魔卫道。于是他混进了灭杀魔教的队伍。
可现实比他相信的要凶残,他害怕的躲在了一个草堆后面,心里又是羞耻,又是不甘。
可上天好像眷顾了他,他听到草堆有动静,猜测这里面躲了魔教漏网之鱼。
于是从地上捡了一把刀,刺入了草堆。
他说,他还记得那种刀刺入**的感觉,他记得还散着热气的血,顺着刀锋,染红了他的手。
他说他做了一个月的噩梦。
后来尸体发臭被找了出来,他杀的那个人,是魔教教主之子。
于是他借着这个机会,入了山河人间,再后来就成了无乐的大弟子。
他还说,人一旦犯了杀孽,就已经不再是所谓的正道了。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
这个墨兰香心中正直仁慈的师兄,说自己不是好人。
那晚无心没有说话,就这样听着师兄讲述。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已经是墨传香遇见无心的第十一个年头了。
师父越来越温文尔雅,师兄越来越出尘绝世。无心越来越明艳动人。
墨传香越来越明白为什么师兄和师父会如此宠爱无心了。
无心心里有一颗兽性的尖牙,师父师兄在用温柔,磨平这颗尖牙。
有一天,无心突然不见了。
当她在此踏上山河人间的时候,脚下踩着的是往日同门的鲜血。
他们这才知道,无心……原来叫洛清尘。
那颗牙最终还是没被磨平,反而刺破了身体,指向了世人。
第67章:焚心以火(2)
故事听到这里就结束了,后面的事情唐砂也猜了个大概。
山河人间在无乐的手里,没了当年的锋芒毕露,江湖地位日渐况下。至少唐砂没听过。
而洛清尘在这么多年间,捡起了当年四处逃窜的魔教,并且壮大。
为了报仇,洛清尘灭了这山河人间。
无乐带着弟子和门人逃了出来。
一路被追杀,可能中途发生了打斗,无乐为了救徒弟,重伤而亡。
师兄陈旋带着师妹墨传香继续逃亡,后面便有了唐砂与他们相遇的那一幕。
唐砂算是懂了墨传香刚才那句‘用了十几年的时间也没能渡得了一个人的今生’。
墨传香说了这么长时间有些口干舌燥,可惜没有水。
唐砂懂事的取了自己的酒袋子,在墨传香眼前晃了晃:“喝吗?”
墨传香:……
唐砂见墨传香不接,把袋子收了回来。她也就做个样子,伤者怎么能喝酒呢是吧。
这么听来,其实陈旋此去非凶多吉少,是必死无疑。
复仇的火焰一旦燃起,结果只能是烧烬一切,包括复仇者自己,谁也阻止不了。
这洛清尘早就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照唐砂的话来说,就是这个人已经格破碎,心理扭曲,无药可救。
看来这江湖会因为这个洛清尘掀起一片腥风血雨呀。
但是,关她何事?她又管不了。唐砂理所当然的想到。
“洛清尘是怎么活下来的?”驾马的元芳弱弱的问道。
问题一抛出来,就引起了二人的沉默。
墨传香摇摇头,她没见过二十年前那件事,大多数的都是从宗门长一辈的人说起。?也就知道个大概,所以这种细节问题,就更不知道了。
唐砂想的却比墨传香想得多。
首先要在三天三夜的厮杀中成为那条漏网之鱼。
然后洛清尘那时不过四五岁罢,要一个人生活九年。
唐砂和元芳都明白那种小儿流浪在外的艰难。元芳和她都有幸遇了好善乐施之人。而洛清尘在遇到无乐他们的时候,还在与野狗夺食。
要是长期这样能活下来简直就是个奇迹了。怎么想都不太符合常理。
除非……在洛清尘遇上无乐他们之前,有所依托,而那次相遇,或许也不是什么巧合呢?
唐砂越想越邪恶,越想越离奇。到最后,自己把自己逗笑了。
尼玛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她也是佩服自己的脑洞。
说实话,唐砂还真想见识一下,这洛清尘是怎样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居然比她还难搞。
自己经历的或许真不如洛清尘惨,可也没必要这么狠吧。
若她和洛清尘换个角度的话……她一个个把当初那群人全找出来灭了,敢杀她全家?
“冤冤相报何时了呀。”唐砂叹了口气道。虽然心里是那样想的,可嘴上还是要这样说。
就怕这墨传香一时想不开,要去为师门报仇,千里送人头。
墨传香不知在想些什么,又不说话了。
“不过报也报不到我们头上。”唐砂自言自语道,打开酒袋子,一口酒下去,从喉咙暖到了胃。
酒,唐砂的冬日保暖神器。不知为何,唐砂突然想起了无尽那小沙弥。
唐砂喝了酒,有点困,拉起棉被把自己裹起来,就开始靠在马车角落昏昏欲睡。
马车摇摇晃晃的向西镇行去,终于在下午的时候抵达了。
唐砂也成功下了马车就吐了,这马车有毒!
元芳见唐砂脸色不好,蹙起了眉头。
他们找了一家小客栈,本来是想要三间房,可墨传香却说:“两间。”
“我同我家芳儿住?”
“你同我住。”
唐砂:……
唐砂自始至终都忘不了那老板看他们诡异的眼神。
这江湖儿女这么不拘小节的吗?她现在表面上好歹也是个男儿身吧。
难不成她早认出来了?也是,仔细看看不是眼瞎都能认出来。
(叶悬渊:我是被什么蒙蔽了双眼?)
唐砂扶着墨传香上了楼,进了房间后让她直接躺下了。
然后自己把东西放在了桌上,看了看四周的底板道:“我睡底板吧。”
墨传香没有回答,自己吃力的坐了起来,才盯着唐砂道:“恩……有件事不止当讲不当讲。”
“别讲。”一般‘这件事’准不是什么好事。
“我身上有个东西。”
唐砂:我不想听!
“你不想知道是什么吗?”墨传香见唐砂不说话,自顾打理着自己的地铺,忍不住问道。这人也真是奇怪,先前在马车上表现得好奇心极重,现在又换了副面孔。
若唐砂听到她心中的想法,只想道:这尼玛能一样?一个是看图说话,一个……送命题。
“不想。”
“我身上有个信物。”
“哦。”
“魔教信物。”
“哦。”
“洛清尘灭山河人间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找它。”
唐砂看着人畜无害一点攻击力都没有的墨传香,其实你才是幕后boss吧?
没有作答,没有反应,继续铺床。
“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墨传香蹙起了眉头。
唐砂抬起头,一脸蒙逼道:“啥?你说啥?我没听见。你不用再说了,我睡了。”
唐砂地铺铺好了,立刻躺了下去。
墨传香看着装傻充愣的唐砂,一动不动。
就这样过了大概五分钟。
唐砂突然坐起来,转头对墨传香道:“大姐,我上辈子欠了你多少?报个数,我还。”
这下算是被讹上了。
墨传香总觉得这个姑娘说话的腔调很奇怪,说的话莫名其妙,却又能让人明白是什么意思。
“听说魔教教主死的时候,紧紧握住这戒指不放,想来极其重要。我不想交给洛清尘,所以,我想把它交给你。洛清尘找不到东西肯定会想得到我,她不会放过我的,你们和我在一起不仅会有危险,而且东西也怕保不住。东西给你之后,你和那位小兄弟先走,把这东西藏起来。你……能答应我吗?”墨传香问道,可能是常年身处高位,说出来的话有点不容置喙的味道。
唐砂也不在意,都到这个份上了,要么帮要么死。
“东西给我。”
此话一出,墨传香不由得对唐砂高看了一眼。没想到也是个做事果决之人。
墨传香拿过了自己的包袱,从里面取出了一枚玉戒,递给了唐砂。
唐砂起身伸手结果,把这小玩意在手上来回翻看。也瞧不出有何独到之处,做多就是质地高点。
要是玉玺这么大费周章还情有可原,可这江湖人搞的这一套,着实让唐砂觉得……有点中二。
“就这么信我?”唐砂捏住玉戒,挑眉问道。
墨传香只是笑了笑,眼前这女扮男装的姑娘愿意救她,带她回益城。虽不能说明这个人是个绝对的好人,但至少是个重诺之人。
唐砂见此也没说啥,她爱信便信吧。
“你说这戒指不能让魔教人得到?那这戒指还要给谁吗?”唐砂奇怪的问道。
“自然谁也不能给。”
“哦,那就好办了。”
墨传香:?
唐砂把开始在屋子里四处转动,墨传香就盯着她,不明白她要做甚。
唐砂最后停在了靠墙的屏风的一角,蹲下身子伸手抓起了什么东西。
墨传香看着墙角背着她的唐砂,只听见啪啪啪的敲击声。
墨传香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在做甚?”她又忍不住问道。
唐砂站起身来,拿起地上的战利品。走回了床前。
“这下不用担心了。”唐砂把手里的手帕递给了墨传香后躺回了地上,觉得还是有些冷,于是下楼去把马车里的两条棉被抱上来。
手帕里包了东西,墨传香接过,打开:……
之间手帕上是一堆墨绿色的……玉渣子。
很明显,唐砂用墙角的那块石头,把她给的信物,砸碎了。
墨传香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杂瓶,既有些生气,又松了一口气。
这姑娘可真是什么都敢做,而且做事豪不拖拉。
唐砂没急着上去,而是自己一个人缩在马车里,躺在两条厚厚棉被上。
她的手里,此时有一块很小银片。这个银片,是戒指里的东西。
她开始看到还以为是什么绝世宝物呢,可反反复复查看,也只在上面发现了四个字。
枫、雪。
洛枫、柳雪。就是这两个人的名字。前任的魔教教主和教主夫人。
这枚戒指,恐怕不是什么魔教信物,而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传说中魔教洛枫残忍嗜血,六亲不认,妻妾成群。为何唐砂见到的却是铁血柔情?
流言这种东西果然信不得。
自己刚才亲手,敲碎了人家的夫妻小情趣,简直罪过。
接下来怎么办呢?扔下墨传香走?自己都答应陈旋了,也不能因为怕死就把墨传香扔下,她还没那么怂。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
休息了一晚上,他们又上路了。
行驶在荒郊野外,路有点难走。唐砂焉在了马车上。然后突然表情一变。
“停车!”
元芳一听,吁的一声拉紧了缰绳。
马儿还没有完全停下来,唐砂就闪出了马车,跑到不远处的枯树旁……吐了。
尼玛,这日子啥时候才是个头呀。
吐完之后,用水漱了漱口。
元芳不太放心的跟了上来:“公子,要不要喝点热水?”
“哪有热水?”唐砂神奇的盯着元芳。
“我……我可以烧。”
唐砂:……好孩子。
“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唐砂烦躁得一批,这控制不了的生理反映是真心烦。
“元芳,教我骑马吧,就现在。”
那匹马他们一直带着跑的,两匹马轮流“上班”。
于是他们在这里磨了一个时辰,唐砂身体素质本来就不差,掌握起来也是极快。
至少就骑着跑不是问题。
唐砂这次选择了自己骑马,跟在元芳的马车后。唐砂看得出来元芳放缓了速度。
元芳对这些道路可谓是极其熟悉,可能以前来过。
对于记忆力惊人的元芳,记下这些路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
晌午他们在路上勉强吃了些干粮填肚子,然后继续赶路。
一切都挺顺利,可就在这时……
“吁!”
前面的马车骤然停下,唐砂一个刚学骑马的人,完全懵了。
学着样子拉缰绳,谁知马儿根本不受控制,扬起腿嘶鸣了一声,继续往前缓缓的跑。
唐砂晃了晃缰绳,没想到马儿又跑快了些。
马儿跑到和马车并行时依然没停下的打算。
唐砂正想直接跳下去……
“别走呀!救救我吧!有东西在追我!”
只见一道影子扑来,一把抱住了马腿,大喊道。
马儿也因此停了下来,只是似乎踉跄了一下?
唐砂看向了元芳,以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他……拦在前面。”元芳指着那道影子,眼神有点埋怨。
唐砂下了马,打量了一下这玩意,是个人还是个乞丐。
乞丐似乎发现了一个更好的目标,放开马腿一个闪身……抱上了唐砂的腿。
唐砂躲都没来得及躲。
“救救我!它要来了,它追上来了!”乞丐语气里充满了恐惧,紧紧抱着唐砂的腿,还把脸贴了上来。
唐砂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不然会打死人的。
只得咬牙道:“你……能不能高抬贵手?”
小乞丐像受了惊吓,瑟缩了一下,慢慢的放开了唐砂的腿。抬头眼巴巴的望着唐砂。
唐砂居然从眼神里面看到了委屈。
乞丐长得很一般,标准的转眼就忘的大众脸。只是这眼睛,很漂亮的丹凤眼。
“嗯~嗯~”
“啊,它来了!它来了!救我!”乞丐突然蹿起,猫腰躲在了唐砂身后,双手抓着唐砂的两戳头发。
我特么……
卧草!
唐砂算是看清了乞丐口中的它。
那玩意远远就嗯嗯的奔过来,然后像是看到了什么,朝唐砂爬过来,抱上了唐砂的腿。
唐砂全程一动不动,低头看着腿上的毛团。谁告诉她,这又是哪来的小东西?他们离川蜀还远吧?难道这古代熊猫栖息地和现代不一样?
更让唐砂无法克说的是:“阁下平时吃得倒是不错哈。”
那乞丐在刚才小熊猫扑过来的一瞬,直接爬上了唐砂背,双腿挂在唐砂腰上。
好在她重心还比较稳。
“我害怕。”
感受到耳边热气,和沙哑委屈的声音,唐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元芳,把它抱走。”唐砂看了看腿上的团子。
元芳在那乞丐跳上唐砂背的时候,眼里就流露出了一丝不快。
更过分的是那乞丐居然用嘴贴着公子耳朵说话,看起来就像在亲吻。
得了唐砂的命令,元芳二话不说走了过来,一把……扯下那乞丐,抱走了。
乞丐:!
唐砂:……
究竟是什么,让元芳误解了她的意思?
第68章:焚心以火(3)
那乞丐也没想到这看起来瘦瘦小小的青年力气这么大。
唐砂抽了抽嘴角,有点想笑。这场面怎么就这么诡异呢。
元芳真可爱,那乞丐一脸蒙逼的样子也有点可爱。
小团子不太老实,用嘴巴轻轻咬着唐砂的裤腿。
唐砂一把把它提起来,抱在了怀里。这荒郊野外的,把这小团子扔在这里也不好。
于是理直气壮的把团子抱上了马车。
墨传香是益州人,虽然回去的次数不多,但也见过这小玩意,惊异道:“这里怎么会有猫熊?”
“鬼知道。”唐砂耸耸肩。
小团子上了马车,直接扑上了唐砂的棉被,在上面打滚,挥动短小的四肢,好不蠢萌。
放下小团子,唐砂正准备叫元芳出发。
这一回头……元芳居然还抱着那乞丐。这公主抱着实辣眼睛。
唐砂有些看不过去了,走上前去对乞丐道:“我家元芳怀里舒服吗?”
那乞丐还认真的感受了一下,对着唐砂点了点头。
唐砂:……不懂?
元芳倒是懂了,快速的把那乞丐放了下来。这乞丐身上虽看着脏兮兮的,却没有一丝异味。
乞丐站下来后,唐砂才发现,这乞丐居然身得这般高挑,难怪那么重。
“这团子我帮你抓了,你走吧。”唐砂得了便宜还卖乖。
“哦”乞丐低下头,垂下了眼帘,撇了撇嘴。那姿态好像唐砂欺负了他似的。
“芳儿,走了。”
元芳笑了笑点点头。
唐砂走向马儿,她还不信搞不定这玩意!
元芳则是回了马车前。
元芳驾马先行,可唐砂举起马鞭的手,始终没落下去。
唐砂低头看了眼已经站在她和马前旁边,双目祈求盯着她的乞丐:“何事?”
“这附近没歇脚的地,我脚疼。”说着,直接提起了裤腿,露出了腿上一条皮开肉绽的伤疤。
唐砂觉得若是她不做点什么,下一秒这个乞丐就能哭出来。
刚才怎么没见他喊疼?
“上马!”反正一个也是拖油瓶,两个也是拖油瓶,自己也算得上拖油瓶,也没差。
乞丐得了肯定,眼前一亮,矫健的跨上了唐砂的马,贴在唐砂身后。
“呵呵,小兄弟还挺灵活哈。”
“我不叫小兄弟,叫我子廉便好。”
“还是狗蛋好听。”唐砂自言自语道。
这乞丐不是易了容的卿政还是何人?
唐砂骑马不敢骑太快,虽然骑得慢,身后之人却伸手环住了她的腰,身体紧紧贴着她的后背。
卿政的动作让唐砂觉得很有压迫感,浑身不自在。
“能把手拿开吗?”唐砂语气开始有些不好。
卿政听了反而抱紧了些,贴着唐砂耳朵喃喃委屈道:“我没骑过马,怕掉下去。”
唐砂气笑了:“你几岁了?”
“二十六。”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莫名有些勾人。
“我还以为你是毛都没长齐的年纪呢。”唐砂强忍住把人扔下马的冲动。
“长齐了的,我可以给你看看,都是男人嘛。”
唐砂:……
若唐砂回头,定能看到卿政眼里满满的戏谑。
“你知道我爹干什么的吗?”唐砂嘴角勾出一抹邪笑。
“不知。”
“净身师。”
卿政感觉某个地方一阵发凉,然后突然就笑了,若是一般的女子怕早就面红耳赤,不知所以了,他家小明果然……没脸没皮,不知羞耻,好喜欢。
“看来你很喜欢这个行业,哪天把你介绍给我爹认识认识。”唐砂故意道。
没想到卿政用下巴在她脑边蹭了蹭,答了句:“好呀。”见岳父大人吗?不过他记得小明没有爹娘。
唐砂没辙了,没办法,她很清楚,这种没脸没皮的人,说什么对他来说都是废话。因为她自己就是。
一路上唐砂也没再说话,她总觉得这个叫子廉的,给里给气的。
前面的元芳总觉得少了点动静,于是探头往马车后看了看。
只见后面空空如也,那还有什么唐砂。
他又看了看另外一边,依旧如此。
“吁~”元芳直接停下了马车。
墨传香在马车里逗弄小团子,不亦乐乎。马车突然停下,墨传香和团子都齐齐的盯着车帘外。
“出了何事?”墨传香试探的问道。
“公子没跟上来,我想等公子。”元芳回道。
“没事,你家公子也不像个会走丢的人。”
元芳点点头,表示肯定。
……
此时那位传说不会走丢的公子,正被人蒙着脑袋,五花大绑,扔在车上,运往未知的地方。
唐砂心里已经问候了卿政祖宗十八代。
他说他要喝水,唐砂哪有水?问他要不要酒,他说他一杯倒。
唐砂立刻放弃了这个打算,鬼知道给这玩意喝了酒会不会撒酒疯。
又拗不过他,这时恰好看到不远处有家农户,于是骑着马就过去了。
然后她也喝了两口,于是成功的上了这辆车。混迹江湖这么多年,没想到居然着了道。是因为安逸生活享受太久,脑子都给泡朽了。
现在想起那农户门外荒废的田地,和家里奢侈的摆设。简直就是明晃晃的人贩子。
想把自己按在地上来回碾压。
“别怕,我护着你。”
唐砂身旁的卿政开口了,安抚唐砂道。
“呵呵,护你大爷!”唐砂真的是不吐不快,这一怼出来舒服多了。
“我大爷没被抓。”
唐砂:……呵呵,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脑子有病!自身难保还说护她。
马车上应该不止他们两个人,只是那些人格外安静,不知是不是药效还没过。
作为江湖,卿政一直都知道那家干这行已经二十几年了,在江湖还有些名气。但他并没有阻止唐砂喝下。
只有这样才能有更多相处机会嘛!
也不知道这次他们会被送到……哪个教派。
马车行了很久,唐砂难受得脸色发白,强忍着呕吐的冲动。
“小明?你怎么了?”卿政似乎觉得唐砂有点不对劲。
唐砂表示不想说话,还有,他怎么知道她名字?
唐砂想了一下就直接放弃了,反正她也没啥可图的。
没听到预想中的声音,卿政扯断绳子,抽出手来,拿下头上的黑布罩。
车里面有五六个人,都昏迷不醒,此时唐砂靠在车壁山一动不动。
这时马车像是压过一块大石,剧烈的颠簸了一下,唐砂身体惯性倒下。
唐砂本以为会直接磕在马车上,可只觉一股大力拖住了自己的肩膀和背,使得她没倒得下去。
随之背上一阵暖烘烘的,这股暖气一直从背蔓延至了全身,平息了翻涌的胃部。
头上的黑色布罩也被人扯了下来,唐砂眼前依然是一片漆黑,适应了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这是一辆半封闭的马车。马车的后方是一排铁栏,有点像……拖牲畜的。
接着投进来的点点微光,唐砂看见了马车上的其它东倒西歪的人。
以及坐在旁边,扶着她的……子廉。
“你没被绑?”唐砂严重怀疑这人是同伙!
“嘘~他们没绑紧。”卿政小声耳语道。
唐砂缩了缩脑袋,大哥,说话能别靠这么近吗?
说完主动给唐砂解了绑。
唐砂活动了一下僵硬而麻木的手臂,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不用摸也知道自己身上的东西都没了。包括她的匕首。
唐砂移到铁栏杆旁,是实心的,上手摇了摇,很稳。于是只得先尽量的看了看周边的环境。
这是一条上山的路。
卿政也凑过来观望,他自然认得这是哪。这里的那个女人,比他疯多了。
快到了。
果然,下一刻马车就停住了。
只听马车前有人远远问道:“来者何人?”
一个明显更近的声音答道:“送猪的。”
然后就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至少四五个人。
唐砂立刻黑布袋子套在了卿政的头上,也把自己的笼上:“配合点。”
说完唐砂把手背在背后,套上绳子,躺了下去。
卿政也配合的昏倒在了,头枕着唐砂的小腹。
唐砂:……特么是没地方躺了是吧?
脚步临近身前,透过黑布唐砂看到了点点火光。
火光来回移动了几圈,然后一声音道:“几个?”
“七个。”
“打开我看看。”
“好嘞!”一阵金属的碰撞声后,哐的一声,铁栏杆被抽了起来。
那检查的人似乎也没瞧仔细,用火把绕了一圈便放下来铁栏杆。
“一个五两,三十两,不多不少,你点点。”
“嗯……不用不用,信得过各位英雄,那在下先走了?”男子讨好回道。
“嗯,去吧。”
唐砂听出这是今天给他们水喝的男人。
随后又是一阵脚步声后,马车继续缓缓前行。
原来他们一个只值五两银子,而且七个人是尼玛三十两?
没了火光,唐砂又把头罩取了下来。
“起来。”唐砂无奈道。
卿政恋恋不舍的坐起了身:“以前一直露宿街头,从来没听过这么好的枕头。”
唐砂:……呵呵,她现在没啥斗嘴的心情。
唐砂轻轻的抬了一下那铁栏杆,没想到居然没再锁起来。
又看了看周围,无人跟随。
唐砂一点点抬起栏杆,尽量不发出声音,知道她从下面挪了出来,一手拖住铁栏杆,一手扣住马车一边,双脚抵住马车后沿,腰部用力,用脚尖站了起来。
卿政直接双腿扣住马车边缘,然后唐砂也没看清他怎么用的力,只觉得利落,就同唐砂一样,脚后跟空悬,立在了铁栏杆外。
又慢慢放下栏杆,看了看周围,高处有巡逻之人。
马车开进了一片阴影,唐砂借此跳下了马车融入了阴影。
好在穿得玄色的衣服。
唐砂绝不是想救马车上那几个昏迷的人,她只是想去看看而已,反正也不好出去是吧。
到处看看也好寻找机会。
唐砂这样想着,偷偷的跟了上去。
这群人统一着装,看着有组织有纪律。路上唐砂直接打昏了两个人,换了身衣服。
唐砂换衣服的时候,卿政看着唐砂里面那件雪蚕衣,眼神闪过一丝冷意。
若他记得不错,叶悬渊也有一套,丑死了。
他们换了衣服,得了令牌,一路跟着进了一个山洞。
此地依山而建,虽然不是富丽堂皇,但是地理位置极其优越。
唐砂比那些人后进山洞,没想到山洞里岔路极多,于是顺利跟丢了。
唐砂开始在山洞里面乱窜,卿政就跟在唐砂身后,陪着她转来转去,不亦乐乎。
直到他们走到一条路绝路。这条路突然断开,唐砂没注意一脚踩空。
跟在她身后的卿政心漏了一排,一把把唐砂拉了回来,动作快得留下了残影。
“艹!”唐砂喘着粗气,她觉得自己最近老说脏话。
“谢谢。”
下面漆黑一片,不知道有多深。前一刻她还在嫌弃别人,下一刻他就变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世事难料。
“要是你掉下去了,我就陪你跳下去。”黑暗中,卿政盯着唐砂,听起来像是开玩笑,又像很认真。
“应该的应该的。”唐砂客气回道。
卿政:……
他家小明,果然撩不动。
唐砂注意着脚下,抬头往上看了看,是夜晚天空独特的颜色,这种颜色呈现出一个不规则的圆。
看来,这里是一个天坑。
今晚格外的冷,唐砂虽一直在走动,手和脚也有些发凉。
“往回走吧,这里灌风。”刚才在拉住唐砂手的时候,卿政就感觉她的手格外凉。
“走吧。”唐砂回了句,这子廉其实也不是那么烦人,那些行为可能……只是缺爱吧。
她们正打算回头,天坑里突然亮起火光,开始比较微弱,没过片刻,便亮得如同白昼。
唐砂放弃了离开的打算,回头蹲在边缘,看向下方。
下面是一块平坦的圆形空地,四周被墙壁围绕形状如同锥形。空地半径可能有十几米。
他们的所处的通道口离地面六七米。
这整个天坑,很空旷,只在地面中央竖起了一座铁架。铁架上,钉着一个人,是个男人。
这人身上有八根巨大的铁钉,双肩,双掌,大腿小腿,都要被铁钉穿透,铁钉与后面的铁桩相接,把人死死固定在了上面。
头发有些散乱,垂着脑袋看不清脸。只知道此人着了一身白衣,可惜被染红了一半。
血顺着他的衣摆,滴在了地上,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出黑色。
唐砂他们正对此人正面,所以他们看不清此时走到那男人面前的那个女人的脸,看背影算得上是个美人。
女人似乎身份不一般,身后跟着几个人,表现得极为恭敬。
似乎察觉到有人前来,那男人缓缓的抬起了头,脸上出奇的一尘不染,很干净。
他扯动嘴角,勾起了一抹笑,笑里包含了无奈,痛心,还有一如既往的温柔与包容。
“师妹……好久不见。”声音干涩沙哑,却淡出了尘。
唐砂瞳孔猛的一缩。这人……不是陈旋吗?
虽说那晚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他这种特殊的说话语调却给唐砂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出尘飘渺,没太大起伏。
第69章:焚心以火(4)
唐砂此时看到个人和第一次看到这个人的感受已经完全不同了。
第一次见到,不过小巷角落,萍水相逢。但在墨传香讲述了他们的故事后,唐砂瞬间觉着这个人,有了灵魂,看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觉得别有一番意味。
“是好久不见,师兄。”女声带着诡异,似冷笑似嘲讽,顺着崖壁向上,传入唐砂的耳中。
时隔几个月再见,却已是物是人非。陈旋只是望着眼前这个女人,想说话却不知如何开口。
他那晚被抓后,被人直接送来了这个地方。本以为她不会再愿意看到自己,没想到,她还是来了。
“无心……”陈旋声音微微颤抖。
“呵呵,师兄,你是不是叫错人了?无心叫谁呢?”洛清尘凑到陈旋面前,压低声音,森森道:“你看清楚我是谁?我是洛清尘,不是无心。呵呵……”
原来此人就是洛清尘,唐砂心里愈发复杂,她今晚这是要见证一场什么爱恨情仇呀。
“没想到……你恨我们至此。”陈旋笑得有些苦涩。
洛清尘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然后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哈哈哈哈哈……为什么不恨你们?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号,杀我全家,屠我轮转山,整整上万人,都死在了你们手里!”说到此处洛清尘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陈旋:“不光是你山河人间,当年参与过这件事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不光要杀他们,我还要杀了他们全家!哈哈哈哈。”
听着此人说话的语气,唐砂觉得这个人的心理已经完全扭曲,而且情绪处在了一个即将崩溃的点上。
“有些人是无辜的。”陈旋看着眼前这个双眼充满仇恨与疯狂的人,只觉得陌生。
“无辜?你居然和我说无辜?我魔教之人不无辜?那几万人里大半的妇孺孩童不无辜?你们这些人真实……人面兽心!”洛清尘说话时有些手舞足蹈,看着就像个十足的疯子。
这次,陈旋无话可说,因为这是事实。
“怎么不说话了?你也这样认为的吧?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呀,踩着魔教圣子的尸体上位很轻松吧?嗯?是吧师兄?”
陈旋沉默不语,垂下了眼帘。面对这样的无心,除了痛心还是痛心。
“师兄,我问你话呢?回答我呀?你说话呀!说话呀!”洛清尘怒吼道,直接用手掐上了陈旋的脖子。
陈旋瞬间觉得世界变得模糊,正以为自己就要这样解脱的时候,脖子上的力道突然松开,空气灌入咽喉,让人剧烈咳嗽。身体被铁钉贯穿的地方因为抖动,传来剧烈疼痛,直让人眼前发晕。汗水流下,浸入伤口。
唐砂蹙起了眉头,看着脸色惨白的陈旋,脸上因为汗水,闪着荧光。尼玛,看着就疼。
“怎么?连一句话都不愿同我再说?是不是觉得现在的我很可怕?”洛清尘拍了拍陈旋的脸问道。
陈旋双耳发鸣,没听清她的话,自然依旧保持沉默。
洛清尘看陈旋这副样子也没再多问,退开了几步:“你放心,我会让无乐来陪你,哈哈哈……”洛清尘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画面,笑得浑身颤抖。
“他死了。”
这三个字,很小声,像是在喃喃自语。
洛清尘的笑戛然而止,脸上表情瞬间僵硬,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她有些怀疑自己听到的话:“你说什么?”
“无乐……死了。”这次的话清楚的连在远处的唐砂都听见了,更别说洛清尘。
“你开什么玩笑?无乐死了?你骗谁呢?你就是想救他对不对?我才不会吃你这套!我一定要把他找出来,我要亲手杀了他!”洛清尘激动道。
陈旋喉头像是堵上了什么东西,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只是满满抬眼,看着这个自言自语,疯狂的师妹。
洛清尘可看着他,脸上突然收起了疯狂,露出了温柔的笑,亦如当年山河人间。
“师兄,你怎么能骗我呢?这样诅咒自己的师父,可是大不孝呢。”洛清尘语气竟带了些娇嗔。
可她见陈旋久久不语,又走到了他面前:“你承认呀?承认你骗人了?我会原谅你的。你说呀,你骗人的,你说呀!说呀!”洛清尘双手抓着陈旋衣襟疯狂摇动。
这哪还有什么温柔,分明只剩下了癫狂。
“哼~”陈旋鼻腔发出了闷哼,汗如雨下,显然是疼痛所致。
洛清尘越摇越轻,手从陈旋衣襟上滑落,人也直接跪坐在了地上:“哈哈哈哈,死了,哈哈哈哈死了!无乐死了!哈哈哈哈。”
“疯女人,真丑。”
唐砂突然听到后面的卿政吐槽了一句,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你认识?”
“不认识。”卿政否认道。他何止是认识,还做过不少交易呢,这个疯女人,就是喜欢自虐。
洛清尘在地上笑了好一会儿,笑出了泪。她缓缓站起身来:“死了好,懒得我亲自动手,死了好,死了好,嘿嘿哈哈哈哈。”
洛清尘转过身来,脚步有些踉跄的往外都去。
唐砂这才看清了她的脸,五官本来清秀,却染上了浓重的戾气,显得有些邪气。此时,在她脸上,唐砂还看到了仓皇和恐惧。
为何仓皇?为何恐惧?唐砂不得而知,想必心非木石,岂能无感?
“给我亲爱的师兄,来点好东西。”洛清尘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天坑。
唐砂眼皮一跳,莫名后背有点发凉。
天坑下面的石门落下,不久后唐砂便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在这里待着或回去肯定会被撞上,那疯子确实让唐砂有点发毛。只剩下一个选择,那就是跳下去。
唐砂看了看下面,除了几根攀岩而下藤蔓,确实也找不到借力的地方。
脚步声越来越近,唐砂伸手扯了扯垂在洞口边的枯藤,还停坚韧。
“跳吗?”唐砂回头,征求卿政的意见。
卿政自然都依着唐砂,于是嗯了一声。
唐砂转回头刚想跳下去,突然身体失重,唐砂下意识抱住最近的支撑物。
“小明,你好重。”
唐砂:呵呵,你也不轻。
不是卿政作妖还是谁?卿政一手搂着唐砂,一手扯着一根枯藤下滑,下滑到了离洞口两米左右的位置。二人抱在一起就贴着崖壁停下了,脚下踩着一块突出的石头。
唐砂算是看懂了,这子廉身怀绝技呀。跟着自己做甚?带她来着看一场电影?
“少侠好本事。”唐砂讽刺道。
“谬赞谬赞。”卿政说着谦虚的话,语气却带着十足的自信。
脚步身很快到达了他们头顶,两人都不再说话。
只听上面传来两个男人说话地声音:“这箱子东西可真够重的。”
“可不是嘛,这可是教主让人从苗疆带回来的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直接扔下去吧。”
“嘿~哟!”在一阵用力声之后,上方突然坠下一个不明物体,险险的同唐砂他们擦身而下。
“啪!”东西重重坠地,发出一声巨响。
唐砂往下看去,原来刚才差点让她命丧当场的东西是一个木箱子。
木箱子里似乎装了很有份量的东西,坠地之时,摔散了几块木板。
随之而来的让唐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见木板掉落处开始爬出一条条血色的长虫,有点像蚯蚓。
长虫似乎受到了什么的刺激,疯狂的向着天坑中央爬去。
不断的长虫爬出,居然像是给地面铺上了一块红色的地毯。
“看到了吧,那东西叫嗜血引虫。是苗疆人养的一种蛊虫,闻到血腥味就往上凑。那蛊虫头上有根细针,会刺破肉身。但这玩意碰到血不出一个时辰便会化作血水而死,跟飞蛾扑火一样。”男子对旁边想看好东西的人解释道。
“他奶奶的,可真恶心,算了算了别看了,老子还想回去吃点东西呢。”
“胆子可真小。”
“你要看自己一个人待着看吧!”男子说完就离开了。
剩下那人,看了一眼下面,打了个颤,最毒妇人心呀:“你他娘的等等我。”说着也离开了。
二人离开之后,卿政脚尖一踮,便轻飘飘的飞上了洞口。
唐砂脚掌落地,踏实了不少。这轻功挺好玩呀!啥时候学学。
这时的唐砂自然不知道,她最后的确学会了轻功,但足足花了二十年。
陈旋看着向自己缓缓爬来的嗜血引虫,干燥苍白的嘴唇有些颤抖,他是人,他也会恐惧,也会害怕。
唐砂死死的盯着天坑下方,那些血虫扭动着自己的身躯,在地上留下一条条血迹。似乎是用它们的肉身在地上狠狠的摩擦,用力的向前。
最前面的血虫已经爬到了陈旋脚边,有的血虫贪婪的在地上的血迹里扭曲滚动,有的则是顺着陈旋的血衣,爬上了他的身体。
也有些从钉着铁钉的伤口钻入他的身体,渐渐他除了头整身体都被血虫爬满。
他紧咬牙关,始终没发出一丁点声音。
唐砂脸色也变得苍白,浑身发寒。
突然,光线消失,眼前一阵温热。
卿政把自己的手轻轻敷在唐砂眼前,这种东西,会染了小明的眼睛。
掌心被长长的睫毛扫过,心也随之有些痒。
他看着下方的场景,内心却是毫无波澜。他见过的以及他用过的,比这,残忍百倍。
“这些东西太丑了,别污了这么漂亮的眼睛。”
唐砂终于听到此人口中吐出一句好话了。
伸手拿下卿政的手,也收回了目光。
唐砂没有离开,而是靠着石壁坐了下来。目光愣愣的盯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卿政没有催促她离开,而是挨着她坐了下来,头靠在唐砂头上。
唐砂突然一动不动。卿政笑着闭上了眼睛。
越来越冷,身边的这个人就像是一个暖炉一样散发着热气,唐砂手脚冻的僵硬,不由得靠卿政近了些。
唐砂一动卿政猛睁开了眼睛,眼里充满了杀气,待看清身旁的人,杀气尽散。他居然毫无防备的……睡着了。
唐砂被他的反映弄得一愣,她刚才感觉脖子凉飕飕的。
“不好意思,你继续睡。”唐砂搓搓手,哈了一口气。尼玛起床气大的么,惹不起惹不起。
看了一眼下方的陈旋,他已经昏迷了过去,那些血虫皆化作了血水,把他染成了血人。整个天坑底一片黑红。
咦?下雪了?
几片雪花飘落被唐砂捕捉到了。渐渐雪越下越大,居然鹅毛。
“据说一起看下雪的男女能白头偕老。”
耳边传来沙哑轻柔的声音,说话时热气喷在了唐砂耳蜗。
“我怎么听说是第一场雪?”唐砂下意识回道。
“听谁说?”
“你们这的人……”唐砂脱口而出。
“那小明是哪里人?”这个是整个陈国的习俗,人人从小便知,小明……居然不知,有点意思。
唐砂心道不好,言多必失,于是没回答。第一场雪……自己好像是在长安阁,叶悬渊……
唐砂脑中突然浮现出叶悬渊的笑,戏谑的,温柔的,尼玛……有毒。
唐砂甩开脑中的这张脸,站起身来,看着下方的陈旋。
这么大雪,陈旋怕是熬不过了。自己又能如何呢?救他?如何救?
没过一会儿,天坑下面便铺了厚厚的一层雪,陈旋周围,鲜血浸染了雪白,如同冬夜盛开的红梅。
陈旋睫毛微微颤动,眼睛缓缓睁开。
“下雪了。”突出了字却发不出声。他慢慢仰起头,头顶的雪花滑落而下。
他想起了和无心见过的第一场雪,那时候,有师父,有小香。
他们一起坐在雪地里,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他看到无心拿着酒杯,微笑着对他道。
他看到师父温柔的看着无心。
他看到小香偷偷的撇了撇嘴。
他慢慢扬起了嘴角,眼里蓄起了泪水。
这抹笑,永远的停留在了他的脸上。
“他死了。”
听见身后人突然说出这三个字。唐砂浑身一怔,愣愣看着下面的人。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留下来见证这个人死亡的过程,她只知道,这个墨传香口中,温柔宽容的师兄,死了。
“走吧。”
第70章:焚心以火(5)
洛清尘番外
……
我,叫洛清尘。
我是魔教教主洛枫的女儿,我母亲叫柳雪,我哥哥叫洛飘飞。
父亲很爱母亲,也很爱我们。
我小时候生活在轮转山。轮转山除了父亲的下属,大多数都是这些下属的亲人。他们自己耕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我小时候经常和山上的小孩子们打架,因为父亲是教主,所以每次我打赢了,他们回去还要被自己爹娘收拾一顿。
我们很幸福。
有一天,幸福破灭了。
他们在轮转山屠杀,我亲眼看见给过我糖果的婶婶被人刺穿。
我亲眼看见和我打闹过的伙伴被长枪挑起。他们喊着,斩草除根。
哥哥带我躲在草堆里,我害怕,我哭泣。哥哥抱着我,安慰我,说要保护我。
可是一把突如其来的刀,杀死了我最后的温暖。
哥哥瞪大着眼睛,死的很不甘心。
他倒在我身上,感受着他的身体渐渐失去温度,变得冰凉。
外面的厮杀还在继续,一天一夜过去了,我又渴又饿,两天过去了,我已经饿到了极致。
我看着哥哥白嫩的身体,咽下了口水。
后来有人谈起人肉是什么味道,我说是腥的,苦的。
第四天,外面终于没了声响。
哥哥的身体发出了恶臭,长出了奇怪斑点。原来人死了,会变得这般丑陋。我,不要死。
我走出了草堆,轮转山……红了。直到很多年后,这里的土壤依旧是红色的,每一寸土地,都能攥出血来。
我离开了轮转山,我想去找父亲和母亲。
我看到了他们,可他们被装在木笼子里,周围都是可怕的“凶兽”们,我不敢过去,只是躲在人群中,跟着他们走。
他们停在了一个叫山河人间的地方,他们把父亲和母亲绑在了铁架上。
他们撕扯母亲的衣裙、头发、皮肤……他们用烙铁贴上父亲的脸,他们手舞足蹈,张开血盆大口,发出野兽般的吼叫。他们如同地狱恶鬼。
七天七夜,铁架不见了,永远的消失了,合着那些人。
我离开了这个可怕的地方,我开始流浪。
我被人贩子卖来卖去,那些所谓的主子对我拳脚相加。
我跑了一次又一次,我同恶狗夺食,被所有人唾弃。
九岁的时候我被抓到了一个叫青楼的地方。
那里的男人,都是魔鬼。我恨他们,恨伤害我的所有人。
于是,我杀了第一个人,是一个男人。他死在了最痛快的时候,我还清晰的记得短刀划过他的颈脖,鲜血喷涌,染红了我的双眼。
我兴奋手舞足蹈,我爱上了这种感觉。从此,再也摆脱不了。
我见过太多,我也懂了太多。
有一天,一个同我一般大小的姑娘从我身前路过,我饿了,我向她讨要银子。
可我不小心,染了她的裙摆。
那次我被打断了手脚,头破血流,躺在了大街上,又被人拖走,扔在了一处荒野。
我睁着眼睛,望着天,从白天一直到黑夜。
我第一次思考,为何我要来承受这一切。自己本来应该像女孩,穿最漂亮的裙子,吃最美味的食物,受尽家人的宠爱。
一切都是他们害的!都是他们!我要杀了他们!全部都得死!
我被救了,救我的那个人说,他认得我。
他告诉我,他们找了我很多年,他们是父亲的下属,他们同我一样,仇恨着当年那群人。
既然说魔教残忍血腥,说魔教滥杀无辜。那我就让他们看到一个真正的魔教。
父亲当年就是因为太天真,所以才会被杀。他真是活该,我绝对不会重蹈他的覆辙。
父亲的下属都愿听命与我,他们欣赏我的狠辣无情。
为了得到更多的利益,我设计了那一场野狗夺食的戏码。
他们果然上当了。
他们把我带回了山河人间。
我终于穿上了最漂亮的裙子,吃上了最美味的食物,受到了最温柔的对待与宠爱。
可惜,这一切都来自于仇人。
我从来没见过比无乐更温柔的人,无论我做错了什么,他都会笑着同我说句没关系,即使我一次午夜梦回,刺伤了他。
他每日每夜的陪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教我写字、练武。
第一次来月事,他慌乱得手足无措,看我的眼神净是恐惧与心疼。
我知道墨传香嫉妒我,我暗自窃喜。
无乐和陈旋的温柔,差点就抹杀掉了她复仇的心。
那些下属好像察觉到了什么,那次派人刺杀无乐。
下属故意刺向我,无乐为我挡了一剑,那次他昏迷了三天。
我内心涌现出了浓郁的愧疚。我责怪那些下属。
下属嘶吼着告诉我:“不要忘了那些仇恨!不要忘了那些遭遇!你以为他们知道了你的过往还会如此对你吗?他们恨不得杀了你!”
我从美梦中猛然惊醒,他们知道我那肮脏的过往,还会如此待我吗?
于是我一边部署教派,一边取得山河人间所有人的信任。
有一天,师兄一如既往的给我讲故事,当时我其实是想放过他们三个的,我想,他们可能是无辜的。
但是陈旋说的故事,让我支离破碎。
他说,他杀了我哥哥。
原来,世界上没一个好人。
那无乐呢?我盼望着着他有不同与世俗的想法。
可他说,魔教之人残忍嗜血,该杀。
哈哈哈哈,好一个该杀。
这山河人间,对于我终究只是一场美梦。
我亲自打碎了这场美梦。这么多年的经营,魔教早在我的带领下胜过昔日。
那天守山门的老伯看到我来,高兴的打开了山门,问我吃了他送的桂花糕吗?那么和蔼,那么温暖。
他倒下时,那满脸的笑意都还了消失。
下属们杀了个痛快,鲜血刺激着他们,让他们疯狂。
我亦如此。
我们见到无乐他们,他们逃了。我疯狂的追杀,追杀了足足几个月!我等不及,等不及想看他们此刻的表情,想看他们的脸!
看这个时候,无乐还会不会笑着对我说,没关系。
若是他说了,那我就原谅他。
可最后,见到的却只有陈旋。我知道陈旋一直更偏爱的,都是墨传香,只是不愿在我面前表现。
可笑的是他居然说无乐死了,哈哈,他居然说无乐死了!
只要他和我说句没关系我就会原谅他的,不要这么骗我。
可我心底深深的知道,陈旋,从来不骗人。
那大家就一起死吧,都一起死吧……哈哈哈……
下雪了……
我知道陈旋熬不过这一夜……
我想知道无乐是怎么死的,可是我到死也没能知道。
陈旋真的死了,我把他化作了一把灰,洒向了悠悠江河。
我在各大门派杀了十天十夜,杀了很多人。我听着他们临死前的苦苦哀求,我看着他们痛苦挣扎。但是,我一个都没放过。
我住进了山河人间,我觉得自己已经病入膏肓。
我听见有人在我耳边温柔的叫着无心,我看见有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我,那里面有痛苦,有失望,还有十足的冷漠与仇恨。
我从梦中猛然惊醒!
无乐他在看我!他在看我,他恨我!
他怎么能恨我?怎么可以?
是他们负了我!他们都是魔鬼!
我突然看到床边有个影子,是我前天杀的那个男孩。
他朝我笑,嘴巴越笑越大,大得足以吞下他自己的头。
他们越来越多,我拔起我的剑,疯狂的劈砍。
所有人都是魔鬼,所有人都是!他们都想杀我!
我看见我的下属们,他们来了。
可是他们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恐惧,他们在怕我。
他们为什么怕我?我为他们报了仇,他们为什么怕我?他们还用刀对着我,骂我是个疯子。他们要杀我……
他们凭什么这么对我?他们都该死!当年他们就该死了!他们本就不该活着。
我又杀了很多人,他们都不敢再靠近我。
到最后……我还是孤家寡人。
山河人间被我放了一把火,慢慢染红了天。
我站在当年爹娘死去的地方,看着火中的山河人间。
我慢慢疑惑起来,嘟起了嘴巴,眼里蓄满了泪水,赤着脚坐在嚎啕大哭,他们为什么要丢下我?
爹娘不要我,哥哥不要我,无乐也不要我了。
对了?无乐?他这时候是不是还在房中睡觉?
啊!怎么起火了!快救火呀!救火呀!无乐要被烧死了,我哭喊着,哀求站着的那些人,可是他们为何不为所动。
我仿佛看到无乐在火中苦苦挣扎,救他!救他!
这个念头终于催喊着我奔向火海,火海里他双眼含满了笑意,张开双臂迎着我:“无心,外面冷,别着凉。”
我提起裙边,狂奔扑入了他的怀中。
(完)
…………
那日唐砂还是找到了那群被贩卖的人,并且成功的撑着夜色带他们逃了出来。
唐砂也没留下名字,直接和卿政去找元芳他们去了。
元芳和墨传香一直在原地等到了第二天早晨,想去找又怕错过。
于是只好继续往前走,去了唐砂所规划路程的下一个歇脚地。
唐砂在元芳他们到达后的第二天与他们成功汇合了。
唐砂向他们大致解释一下,并且把看到的都告诉了墨传香。
墨传香跪在地上痛哭不以,她最爱的师兄,死了。
唐砂没安慰痛哭的墨传香,而是去自己开的房间睡了。
人生来其实都是在孤独而行。
后来他们继续顺着路线走下去,不知不觉,离开皇城已经半个月了。
越往南,越暖和。百姓居乐业,喜笑颜开。
江湖这十天来动荡不安,魔教大肆屠杀正派名门。
洛清尘的名字,成了这一代江湖人心中最恐惧的名字。
可这个人疯了,她赤脚披发,在山河人间残杀魔教众徒,她点了一把火,烧了山河人间。她哭着求人救火,哭着求人救救她师父,她最后笑着奔入了火海。
洛清尘一死,魔教如无头苍蝇,在众教的反扑下很快消灭殆尽。
这些事和人,被永远的埋在了时间的黄土中。
墨传香问唐砂:“你知道师父是怎么死的吗?”
唐砂不禁觉得好笑,这问的是什么问题。
“那日只知道魔教的人杀上来了,并不知道为首的人是无心。我们都逃了出来,但师父又回去了,他说他回去取东西,很快就出来。他功力深厚,我们也拦不住。
他去了大概一个时辰,然后出来了。他把手中的盒子给了我,他说这是无心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
然后他倒下了,背后鲜血染透了衣衫。他死了。那盒子里是一缕红线捆绑的青丝。
你说……值得吗?”
唐砂推开肩膀上的脑袋,这小乞丐换了身衣服倒是人模狗样。
只是老往她身上靠,缺爱也没必要这么粘人呀。
“他自己觉得值,就值得吧。”唐砂随意道。
“当然值。”卿政又把头靠在了唐砂头上。
墨传香看了眼卿政和唐砂,笑了笑没说话。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
他们马上要到湘北城,离益州大概还有半个月的路程。
若是按直线距离,离益城已经不远了,可是南方多丘陵山地,路极其难走。
他们行在一条山路上,两边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林,放眼望去,一片生机勃勃。
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就看了前方的湘北城。城门口人来人往,互相交谈。这里的人整体不如北方那些人魁梧,却多了一分狡诈。
就在这时,马车停下了。
唐砂心道不好,她已经对马车突然停下产生了心理阴影。
她骑马走上前去。
果不其然,一老妇人坐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嚎:“唉呀!马车撞人啦!快来看呀!”
元芳此时完全吓懵了,手足无措,用小鹿受惊般的的眼神看着对唐砂断断续续道:“公子……我没有……不是……我没……”
唐砂摆了摆手,示意元芳不要怕。掰开自己腰间的手,自己纵身跳下了马。
卿政看着空荡荡的手,撇了撇嘴,然后瞟了一眼地上的老妇人。
老妇人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背后发寒。
“哎哟,我的腿哟!马车撞人啦!”老妇人大声哀嚎。
周围渐渐开始围了一堆人,对着唐砂他们指指点点。
唐砂打量着眼前的老妇人,第一反应就是,我艹!碰瓷的。
第71章:碰瓷现场
从前有个人用两块钱买了一张刮刮乐,中了十万。他用十万做了一个生意,成本花了两万,赚了一百万。然后买了一辆车,用了二十万。后来又扩大生意,赚了两百万。回家的时候,扶了一个老奶奶,还剩四块。
唐砂内心是崩溃的,下意识摸了摸腰间新买的褡裢。
“阿婆,你没事吧?”唐砂尽量让自己和蔼可亲。
“唉呀!我的腿呀!动不了啦!”老妇人继续哭喊,根本不理会唐砂。
唐砂笑容僵硬在脸上,元芳说没撞她,那就是没撞。老不是你的错,老了还出来作妖就是你的错了。
“我帮你看看吧,小子不才,也学过几年岐黄之术。”唐砂拱手道。
然后直接上前把手伸向老妇人捂着的那条腿。
老妇人明显一惊,不着痕迹的把腿往后挪了挪,冲唐砂吼道:“你想干什么!你这小子不安好心!”
唐砂瞬间无语,她就想检查一下怎么就变成不安好心了?
“老婆子!”一道喊叫传来,打断唐砂的思绪。
寻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老翁从人群中挤出,脚步踉跄的跑到老妇人面前,蹲下身子慌忙问道:“老婆子,摔着哪了?”
老妇人因为老翁的到来瞬间有了底气,哭道:“唉呀老爷子呀!我路上走的好好的就被马车撞了!我这腿呀怕是断了!刚才那小子还想摸我,占我便宜!”老妇人指着唐砂状告道。
被控告的唐砂捏了捏拳头,又松开。您老人家说的对,可能是吧,呵呵。
“什么!混账东西!”老翁显然怒急攻心,蹭起身来,就想向唐砂扑过去。
谁知刚站起来,眼睛猛的一翻,啪的一声朝地上倒去。
唐砂还以为这两人狼狈为奸,站着并未上前。
可老妇人见老翁倒下,却愣了,随即爆发出一声震耳发聩的喊叫:“老爷子!”
只见老妇人刷的一下爬了起来,跪到老翁身前,掐着老翁的人中。动作快得,哪是腿断了的样子。
老妇人一手掐着老翁人中,一手拼命的摇晃,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砸:“老爷子!醒醒呀!你这是咋了?比别吓我!咱家儿子还没娶媳妇儿呢!”
掐了片刻,老翁依旧没有醒,人中已经掐出了血迹。
唐砂这才意识到情况好像有点不对。立刻走上前去查看。
老妇人见唐砂动作,一把把唐砂推开:“你想干什么!我家老爷子要是没了,我要你们偿命!”
唐砂没注意老妇人,一下被她推到了地上,艹!这就是特么的猪队友!
元芳见唐砂被推倒,脸色一变,立即跳下了马车。欲上前搀扶。
可一人比他更快把唐砂扶了起来,此人正是卿政。
唐砂看了看被细石磨出血的手掌,算她倒霉成不?
唐砂正想缩回手,却被一只手阻止了。
卿政握住唐砂的手,看着她掌心一片擦伤,眼神越来越冷。
“疼不疼?”声音里尽是心疼。
唐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尼玛:“不疼。”
“都出血了,还说不疼。”说着就朝着伤口吹了两口气。
唐砂汗毛倒竖,猛的抽回了手:“真心没多疼!”
唐砂把目光转回到老妇人身上,讽刺道:“你就让你家老爷子躺这儿就能醒了?”
老妇人眼神有些慌乱,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呀!
于是祈求的看向周围看热闹的人,想让他们帮个忙。
那群人一见老妇人的打算,纷纷做鸟兽散去,有人想上前帮忙,被人阻止道:“这老婆子又出来骗钱了,帮不得,万一缠上你咋办?”
于是无一人上前。
看来这老妇人干这行还干出名头来了。
“你们这群天杀的!你们不得好死!你们断子绝孙!你们……”老妇人见了这群人的行为冲着那群人咒骂道,各种难听的话从她嘴里冒了出来。
唐砂想抬手扶额,又想起了什么把手了放下去,尼玛就当积功德了。
“元芳,把他抬上去。”唐砂指了指马车。
元芳立马懂了唐砂的意思,他的公子,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元芳走到老妇人面前,一把把老妇人推开,把老翁抱上了马车。
老妇人反应过来,尖叫道:“你们干什么!放下我家老头子!啊!”喊着就要去扯元芳。
“你特么给老子闭嘴!”唐砂用手指按了按太阳穴:“想救他就跟我们走!”唐砂颇为无奈。
说完直接上了马,卿政则是蹙着眉跟了上去。这种人为何还要救?若是他,他直接把他们头给割下来。
也是,小明不是他,小明骂人的样子可真好看,特么是什么意思?
老妇人一听,知道唐砂是想要救人,于是舔着脸爬上了马车。
一撩开帘子就被吓了一跳。
马车里除了躺着的老爷子,还有一个小娘子,那小娘子怀里抱着一个黑白色正圆滚滚正在蠕动的毛球。
墨传香刚才一直撩开帘子看着外面的场景,自然知道这老妇人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也没给她好脸色,不想理会,自顾逗弄怀里的团子。
这团子只食竹笋,挑食得很,马车上还专门为它备了一大袋。
这猫熊方便出来的东西,也是带着一股子清香。
吃的又多,还贪睡,难怪这么胖。
“嗯~嗯~”毛团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无忧无虑。
马车行之城中,找了一家最近的医馆。
正当他们要走时,被老妇人缠上了。
“你们不许走!我家老头子这样都是你们害的!你们得赔钱!”
唐砂冷笑一声,真当她圣母玛利亚?
“我不赔又如何?”
“我就去官府告你们!”老妇人威胁道。
“哦,去吧,我官府有的是人。”唐砂灿烂一笑。
老妇人没想到居然踢到了铁板,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于是直接跪在地上哭喊了起来:“这些人杀人啦!草菅人命呀!官府管不了呀!苍天无眼呀!我家老头子辛苦了一辈子,却落得这么个下场,这是造了什么孽呀!我命怎么这么苦~这辈子就没想过福,本以为生个儿子就好了,那想到儿子也是个瞎子!娶个媳妇还跟人跑了!老头子要是没了!让我们怎么活呀!我也随他去了吧~天呀~你枉作天~地呀~你枉为地!”
突入其来的窦娥冤让唐砂眼皮跳了跳,直接甩了一锭银子给她。
老妇人眼睛都瞪大了,连忙捡过银子咬了一口,满脸笑意……
唐砂给了银子后,直接出了医馆。好在那老妇人不是那么贪得无厌。
身后墨传香问:“你这样会让她变本加厉。”
唐砂耸了耸肩:“我知道,但是关我何事?我只是买自己一个清静。她若是变本加厉,她也迟早会食到恶果。今日那群百姓的态度,就是她自己造的恶果。妄图轻易去改变一个人,才是痴人说梦。”
“好吧,你有钱任性。”墨传香无话可说。
“必须的。”
现在天色还早,可以继续赶路,于是他们在城中买了些日常用品以及吃食,便又开始往城外行去。
出了城门朝西而行,可只行了大概二十几里路,他们就不得不停了下来。
“公子,我们还往前吗?”元芳问道。
“找个农家借宿一晚吧。”唐砂思索片刻道。
唐砂他们刚才行至此处,就被一回家的农户拦住了,问他们去哪。
这才得知他们前往下一个地方的路已经被堵了,原因是山石坍塌。
路线被斩断,天色也不早了,怕继续往前不太安全。只得先找个落脚的地方。
远处有着缕缕炊烟,他们顺着炊烟寻去,找到了一个坐落山脚下的村子。
此地依山而建,绿水环绕。
村口有颗枯树,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上面缠绕这不少藤蔓,乍一看还以为是树叶。
行至村中,两边屋舍俨然。村中黄发垂髫,怡然自乐。
路上遇到熟人,都会熟稔的打个招呼:“老李,这是哪来?”
“去麻子家讨了口酒喝嘿嘿。”
树林阴翳,鸣声上下。
唐砂他们一群陌生人入村自然引得村里人纷纷侧目。都在猜测是谁家的亲戚啥的。
唐砂四处看了看,找了个院子比较宽敞的人家。下了马后,唐砂隔着栅栏朝屋里喊道:“请问有人吗?”
屋子里没有反映,唐砂又唤了一句,还是没动静。
正打算换一家的时候,房门咯吱一声打开了。
屋子里很黑,看不清开门的是何人。
只见一根细木棍先出了屋子,接着才迈出了一只脚,片刻后整个人便出现在了几人的视野中。
来人是个身着粗麻衣年轻男子,将近八尺,面容消瘦,长得也算是俊秀。只是眼睛虽亮却无神,加上手上的木棍,也猜的出来是个眼盲之人。
木棍在他手里似乎并没有起很大的作用。他稳步走到了院门前,问道:“院外何人?”声音略显悠远。
“公子,我们是从湘北城前去临江城探亲的,哪知道路被阻,看天色已晚,想来借宿一宿。”唐砂解释道。
年轻男子犹豫了片刻,还是为唐砂他们开了院门。
“几位请进吧,马车和马儿系在树上便可,村里很安定,不会丢了东西。”年轻人客气道。
唐砂暗自惊讶,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直到被一身影挡住了视线。
这子廉又要开始作妖了。
“公子好本事。”唐砂叹道。
“只是鼻子耳朵好使一些罢了。”年轻人谦虚笑道。
唐砂恍然。
“公子这院子可住得下四个人?”
“有两间空屋子,两位姑娘和两位公子可各住一间。”年轻公子安排道。
唐砂瞬间尴尬的摸了摸鼻头,瞟了一眼旁边的卿政。
而卿政四处打量,好像没有听见这年轻人的话。
“没问题,谢公子收留。”唐砂点点头道。
“莫叫公子了,叫我夜半便好。”
夜半把唐砂引到了房里,点燃了灯,转身问道:“几位可曾用了晚饭?”
这南方和北方不太一样,南方普遍一日三餐。
“不曾。”这次开口的不是唐砂,而是卿政。
“刚好我也不曾,我去给各位煮点吃食吧。”夜半说罢便去了院子旁边的小屋,像是厨房。
唐砂他们虽好奇他要怎么做,却没问,而是收拾了一下房间。
唐砂收拾着,卿政突然凑到了唐砂耳边,道:“原来元芳真是女儿身呀,难怪长得又女气,胆子又小,动不动就泪眼汪汪,还老黏着你,你说他是不是心悦你呀?”
“没想到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实不相瞒,元芳确实是女儿身,只是从小孤身一人,为了过日子罢了。”唐砂也凑到卿政耳边小声道。
卿政一听作恍然大悟状:“那今夜让元芳同墨传香睡?”
唐砂愣了一下,忘了这茬了:“我和墨传香睡。”
“为何?”
“这不是给你制造机会嘛。”唐砂对着卿政露出猥琐的邪笑。
“我看是你对人家墨传香心怀不轨吧。”卿政反驳道。
“嘘~都是男人!都懂的,你好我也好,就这么决定了。”唐砂拍了拍卿政的肩膀。然后继续铺床。
卿政在她身后,一脸幽怨,他家小明不愿用他共塌。
“别在这碍事,去去去,找芳儿去。”卿政的身体挡住了唐砂走动的道路,唐砂不耐道。
他家小明现在居然嫌他碍事了,以后还得了!在这种想法下,卿政主动帮唐砂整理好了所有东西。
若是被他的那些熟人看到,定是要瞠目结舌。
收拾好了之后,唐砂出了房门。隔壁的元芳也收拾好了。
墨传香一直待在院子里等待,小团子正被一只鹅追得满院子乱窜。小表情充满了惊恐。
一见唐砂出来便奔向了唐砂,拼了命想往唐砂身上爬。
唐砂弯下腰,一把把它抱了起了,一手揉弄着它的绒毛。
那只鹅自然是锲而不舍,支着脖子,鹅鹅鹅的向唐砂奔来。
唐砂猛的退后一步,拉了一把身旁的人,挡在自己前面。
卿政看着脚边那只不停啄他的大白鹅,脸色一黑。
这么肮脏的又丑的东西居然敢碰他!找死!
下一刻,一只鹅飞过长空,直直朝着院子中间的墨传香砸去。
墨传香出生名门,虽然受了伤,但反映也是极快,剑光一闪,鲜血漫天。
鹅: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反映快是快,就是那喷出的血雾却无处可躲,染了墨传香一身。
墨传香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裙,一动不动。
“哦豁……子廉你真棒。”唐砂幸灾乐祸道。
然后默默的退开了几步。
下一刻墨传香猛的抬起头,直接把手中的剑掷向卿政。
卿政盯着飞剑,不为所动。剑从卿政脑袋边上擦过去,割断了几缕青丝,然后刺入了门沿上剑身嗡嗡作响,可见力道。
唐砂看了眼眼前的剑,看了眼墨传香,又看了眼卿政的背影。
好本事呀!
团子像是被吓到了,抱着唐砂脖子嗯嗯嗯的叫着。
唐砂上前拍了拍卿政的肩膀道:“你要还手吗?”
卿政哭笑不得,他家小明是巴不得他们打起来吧。看在小明的面子上,饶了这小妮子。若是还有下次,他定废她一臂。
“你真坏~”卿政转过身来,嘟着嘴对唐砂道。
唐砂:……
呵呵,当她没问。
第72章:他说他是我哥
一旁的元芳看着唐砂与卿政的互动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天性不善言辞,也不愿同别人说。只得自己品尝这其中滋味了。
很快传来的从厨房飘出了饭香。厨房没有点灯,又能隐隐看到火光。
也是有没有灯对于夜半来也没多大影响。
没经过主人同意他们也不好直接进人家的堂屋,只得在院子里吹冷风。
墨传香入了屋子换衣服,其他三人在院子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
乡下的夜晚带着一股特别的清香,空气里夹杂着泥土与青草的味道。由于温度比较低,深吸一口气这股气味就凉到了肺里,脑子都清醒了不少。
院子里有些野草,里面藏了些小虫子吱吱的闹着,不知何处传来了一声犬吠,随之家家户户的狗都开始应和起来,奏起了一曲特殊的“乡村小夜曲”。
村子里也点起了点点灯光,偶尔传来几声叫唤:“二娃子!二娃子!回家吃饭啦!”
二娃子,你妈叫你回家吃饭。
坐了一会儿,夜半便端着两个菜从小厨房里出来了。
“各位为何不进堂屋去?”夜半走在屋檐下朝着院中唐砂他们所在出喊到。
“想看看这难得一见的夜色。”唐砂笑道。
“看来你们在城里生活惯了,也不知道晚上在此处歇息习不习惯。”夜半揶揄道。
“哈哈哈,都是粗人,夜公子可别打趣我们。走,进去吃饭吧!”唐砂毫不客气,对着元芳卿政道。
夜半先进了堂屋,点亮了蜡烛。他对屋子各种摆设的熟悉程度真能用“眯着眼睛也能找到”这句话来形容。
“饭还闷在锅里,灶屋里还有两个菜,我去端来,各位先吃着。”
“有劳夜公子了。”没想到这夜半气质疏离,倒还是个热情好客之人。
桌子四方,卿政死皮赖脸的和唐砂挤着坐,留了上方给夜半。
他们坐下也没有动筷,等着夜半。
唐砂无聊看看了屋子里的摆设。
很快夜半把所有菜都上齐了,还有一个汤。待夜半坐下,众人才开始吃。
夜半的厨艺可把唐砂惊呆了:“夜公子厨艺了得呀!以后谁嫁了你可真是好福气。”
卿政一听,用筷子敲了一下碗边,思考着要不要自己也去学一手。
“谬赞。”夜半微微笑了一下,然后继续进餐。
唐砂看他这笑里似乎有些苦涩,觉得自己应该是说错话了。
几人安安静静的吃饭让唐砂有点不自在,在她的观念里,吃饭就应该热热闹闹,各自吹牛。
以前在芳华院,开始雀灵她们吃饭的时候也是死气沉沉,慢慢的,就开始逼逼起来。
这种行为对于有些人来说可能是没有教养,但是唐砂不在乎什么教养不教养,她本来就是个粗人,图个自在,学不来那一套规矩。
“夜公子刚才我们打闹,一不注意……把你家鹅给弄死了。”唐砂小声道,觉得有点丢人。
夜半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释然笑道:“难怪闻到一股血腥味,特别是这位姑娘身上。”
夜半头偏向了墨传香那边,墨传香轻飘飘的看了眼卿政。
卿政一个眼神也不给她,就盯着唐砂不想转眼,他家小明说话真可爱。
唐砂多看了眼夜半,这么灵敏的嗅觉,怕不只是闻到了血腥味,包括墨传香身上极淡的药味也怕是闻到了。
那脚臭味,狐臭味岂不是也能闻到?咳咳,吃饭吃饭。
“夜公子家中人呢?”从这堂屋的摆设来看,这夜公子应该不是一个人生活。
夜半放下来筷子回道:“家中父母今日早晨入了湘北城买些物品,只是现在还未归来,可能耽误了些时间,要晚些罢。”
说完又拿起筷子吃起来。
唐砂悻悻吃着碗里的饭,她没教养不代表人家没有呀,算了还是闭嘴吧。
“你平日喜欢吃什么菜?”卿政似乎看出唐砂有点静不住,搭话道。
“能吃的都能吃。”
“最喜欢吃什么?”卿政锲而不舍。
“你没听过。”唐砂摆摆手道。
“说嘛。”天下美食,还能有他没听过的东西
“番茄炒蛋、土豆炖排骨。”
卿政:“吃的?”
唐砂点点头:“说了你没听过。”
元芳、墨传香、夜半三人也同时在想这番茄和土豆是什么玩意儿。
“那你平时最喜欢玩什么?”卿政换了个问题。
“你没听过。”唐砂又道。
“玩我还是在行的。”卿政不太服了。
“俄罗斯方块,一种游戏。”
卿政:……
他还就不信了。
“那喜欢听什么曲子?”
“你没听过。”
“说。”卿政蹙起了眉头,总觉得自己在小明眼中很无知。
唐砂看了眼话里带了点命令语气的卿政,继续吃饭,答道:“还不是因为你长得不好看。”
卿政:……
他严重怀疑小明是在捉弄他。
“书?”
“《人丑就要多读书》”这是唐砂乱诹的。
“颜色。”
“五颜六色。”
“人。”
“我师兄和方……”唐砂突然停住了嘴里的话,偏头看了眼卿政,没再回答。
卿政也没再问更多的问题,拿起筷子开始吃饭。这夜半做的东西着实美味,可以抓回去当厨子。
沈幽:“抓我一个还不够?”
只是,小明有师兄吗?方什么?这又是何人?
一开始见到小明,查了她的生平,就觉得下属报上来的消息和自己印象里的有点不同。
现在越是相处,就越觉得,下属找的什么玩意儿?是他家小明吗?或者说……
他们吃饭的速度也挺快,吃完饭后唐砂没再好意思让夜半去洗碗,于是主动承包了下来。
墨传香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卿政更是不愿做这些妇人才会做的事,于是道:“不会洗。”
唐砂上下打量了一眼卿政,眼里满是鄙视,不禁吐槽道:“也是,你平日吃饭可能也不用碗。”
她不怕伤了这人自尊,距她这半个多月来的观察,这人脸皮和她有得一拼。
所以只有元芳和唐砂两人做。
洗完碗,还把院子里的那只鹅收拾了一下,拔了毛还能吃。
小团子嗜睡,直接扔在了马车里。
等弄完了这一切,也不算很晚,夜半没有回自己的屋子,而是搬了根凳子,坐到了门前。
其它三人都入了屋子,唐砂也准备回屋,可看了院门口的夜半:“夜公子坐在这里做何?”唐砂好奇道。
“等家中二老。”夜半道。
“他们可能看天色已晚,留在城里歇着了呢?”唐砂猜测道。
“不会,他们平日极其节省,不会留在城里歇息。”夜半语气肯定道。
“那我陪夜公子等等吧。”唐砂笑道,也去屋子里搬了一根木凳子出来。
“我看夜公子气度不凡,想必也是读书之人吧?”唐砂问道。
“确实在乡学读过几年圣贤书,先生不嫌我眼盲,亲口传之,亲手授之。”夜半回道。
“夜公子一直生活在这里吗?”
夜半一时间没有回答,好像在想什么,随后道:“几年前参加过科考,落了榜,便回来了。”
“夜公子着实令人佩服。”
“当时乡里只有一个举荐名额,蒙老师推举,入了县城参加了秋围。有幸得了考官大人赏识,入了春围。可春围严厉,不得阅题,在下有愧老师。不过好在皇城也认识了一些友人,不虚此行。”
“皇城人眼光甚高,愿与夜公子结交,想来也是夜公子让他们服气罢。”
夜半笑笑没再说这个话题:“不知姑娘芳名?”
唐砂挑了挑眉道:“宁小明。”
“哦?”这下夜半倒是惊讶了:“姑娘这名字倒是与我在皇城相识的一故人相同。当年我入京,遇到一对姐弟,对我帮助颇多。在下还与那弟弟结了义,只是他考上了武状元,而我落了榜,当时心境受了影响,没能与他告别就独自回了此地。后来也只是通过几次书信,想来也是遗憾。”
唐砂:……
卧草!不会吧,这么巧?
“宁歌?”唐砂试探问道。
“姑娘怎会知……难道姑娘真是小明妹妹?”
“哈哈哈,正是在下。”唐砂哈哈道,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吗?
夜半似乎有些激动,站起了身来,但又想到了什么,蹙起了眉头。
唐砂见他蹙起了眉头,知道有些事情解释不清,只能大概道:“出门方便,学了点口技,变了音色。而且半年前发了次热,有很多事情也记不得了。”
夜半恍然大悟,又坐了下来:“原来如此,小曲去了何处?为何留你一人出远门?”
连小曲都知道,看来这夜半和宁歌和宁小明的关系着实不错。
“宁歌他和叶悬渊去打仗去了,我这次去就是去找他的。”唐砂也不再隐瞒。
夜半表情有点怪异,笑道:“小明变化着实有些大,为兄都快认不出来了。”
唐砂:突然冒出一个便宜哥哥。
“毕竟长大了几岁。”
夜半点点头:“你在九王府过得不好吗?想当初……”
当初?唐砂心一下被这话勾了起来:“当初怎么了?”
“那年在皇城,有幸遇见九王回京,你可是对九王一见倾心,偷偷同我说以后要嫁给此人,还让我别告诉小曲。你还学着其它小姐掷瓜果,结果生生把九王身后一人额头生生砸出了血。当即就跑了。哈哈,后来书信里,小曲告诉我你嫁入了九王府,我还道你了了心愿,只是现在……”
唐砂没想到宁小明嫁到王府居然抱着这样的心思,那她岂不是错怪了宁歌?
也不知道当初被砸出血的是哪个倒霉瓜子,还好这没榴莲,不然……想想就很精彩。
“这不是王爷也去了边塞嘛。”唐砂搪塞道。
“诶,对了,二老是何模样?说不定今日在城中见到过。”唐砂突然问道。
“小明说笑了,是何模样我也不知,不过我找人给二老画了画像,小明若是要看随我来便是。”说罢起了身。
唐砂跟在夜半身后,去了他房中。
这边卿政自然不愿与元芳共处一榻,于是坐在椅子上没有上床。
元芳也不理会他,继续睡自己的,不愿睡就算了,公子才不喜欢这么别扭的人。
其实在哪睡对于卿政来说没多大区别,到了他这个境界,悬在水面睡一夜也没多大问题。
只是,为何小明还不睡?同那夜半讲什么呢?
卿政一边运起功力偷听,一边心里默默的吐槽。
什么?小明居然对叶悬渊那丑东西一见倾心?眼光怎么这么差?
可能当时她年纪小,原谅她。
他以为小明就是为了送墨传香回益城,没想到是要去西南疆地找叶悬渊。
卿政瞬间眼中闪过了一丝杀气,她为什么喜欢叶悬渊?要是最后她和叶悬渊在一起了他该如何做?
怎么能和叶悬渊在一起?叶悬渊是他仇人!他此生都不会原谅叶悬渊!
要是真的到了那一步,那就一起死吧,小明,别让我失望……
卿政此时气息变得燥乱,他心道不好,连忙运转功力,压制这股燥意。
房中的墨传香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忽然睁开眼睛,猛的坐起来,隔着墙看向隔壁。
好强大的功力,平生仅见。
隔壁……是元芳和那个叫子廉的乞丐,元芳虽天生神力,可确实无内力。
那子廉自己一直没看透过,若这股强大而又充满暴戾与杀意的气息真的是他散发出来的,那今晚她……
墨传香打了个寒战,以前有师父有师兄护着,对外人自己都是持以娇纵之姿。
可现在,江湖水太深……自己还是低调一点吧。
确实,若是卿政若是暴走,江湖基本没人治得了,这就是一颗定时炸弹。
……
而此时在夜半屋里的唐砂,简直觉得五雷轰顶,特么的她这是眼花了?
唐砂盯着这画像上的两人,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画虽不如照片,但画师技艺极高,真人与画像也有九分像。
唐砂为何知道九分像,因为画上的人正是今日碰瓷的那两位。
“小明见过?”夜半见唐砂一脸惊异,忙问道。
唐砂干笑了两声道:“见过。”
“真的吗?他们可是出了何事?”夜半的语气有点急迫。
“恩……那个……可能是出了一点事。”唐砂尴尬道。
“出了何事?”
然后唐砂就把今日白日发生的是如实告诉了夜半。
夜半身为人子,自然知道自己娘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也为此感到极其无奈。
“给小明找麻烦了!在下替爹娘给你说声抱歉。”夜半退后一步,朝唐砂拱手行了个礼。
唐砂连忙扶起夜半:“哪有哪有,放心吧,应该没多大问题了。”
夜半踏出了屋子,坐在了门槛上。唐砂也坐了下来。
“一切,皆是我的过错。”夜半叹了口气,语气里尽是自责。
“此话怎讲?”唐砂不禁问道。
第73章:总角之宴
“你还记得我当初和你……”夜半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自己讪讪一笑:“忘了你不记得了,那我与你重新说吧。”
“洗耳恭听。”唐砂不否认自己最喜欢听的就是故事。
夜半从小生活在这个叫狐村的地方。
说起狐村就不得不说起这个名字的来源了。
在这片地区一直都存在狐仙的传说,只是谁都没见过,都怀着一种半信半疑的态度。
直到七十年前……
据说几十年前这个村不叫狐村,叫河湾村。
那时候陈国还没有现在这么稳定与繁荣,山匪强盗四处作乱,滥杀无辜,官府也管不了。
七十年前的一天,村子遭到了山匪的袭击。
村里的人紧闭村门,可也抵挡不了片刻。众人都聚集在了村长的院子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村长!他们攻进来了!”一人匆匆从门外跑了进来,脚步踉跄,满眼惊恐。
村民们一听瞬间炸了锅。
“山匪惨无人道,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快逃吧!村长!”
“村长!我的孩子才出生不久呀!我不想死!”
各种无助的声音充斥在老村长的耳边,老村长眼里充满了绝望,他此刻也不知道如何做呀!
老村长望着天,长叹一声:“天要亡我也家村!”他缓缓低下头,轻轻道了句:“大家,逃命吧……”
一听德高望重,支撑起整个村子的村长都没了主意,众人开始躲的躲,藏的藏,逃的逃。
村长看着这群慌乱逃命的村民,眼里露出了浓浓的悲哀。
村子这么多年的基业就要毁在自己手里了,老村长突然跪在了地上,流出了混浊的泪水。
若是平时,众人定是要上前扶起,可此时性命攸关,谁还顾得上这些呢?
村长的家里人都安安静静的站在村长身后,他们是他的家人,他们死也要死在一起。
山匪很快杀了进来,那些来不及走到村民都被残忍的杀害。
山匪们的大笑,吆喝,马儿的嘶鸣,村民的惨叫哀嚎响彻整个村子。
火光四起,这里变成了人间炼狱。
山匪们抢杀的尽兴,正欲冲入老村长的家中。
“轰!”突然晴天霹雳,头顶聚集起黑云,天色暗了下来,狂风大作。
山匪们停下了动作,望着异变的天空,马儿们也是躁动不安,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在畏惧着什么。
一山匪望着天空,突然他似乎看到了一双眼睛出现在云端。
他吓得身体一颤,直接跌下了马,他瞪着双眼看着天空,像是快要把眼眶撕裂一般,额头冒出了冷汗,嘴唇颤抖,双手双脚往后面边挪边颤声道:“是它!是它!它来找我们报仇了!”
其他山匪听到他的话,眼里纷纷露出了不安:“谁?”
“是那只逃走的狐狸,它来找我们报仇了!他成妖了……他变成妖来找我们报仇了!啊!”
话音刚落,此人眼珠嘭的一声炸裂开来,酱汁溅到了周围山匪的脸上。
此时他们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哼,不过是只漏网的孽障!修得在此作乱!”山匪中突然传出一声暴吼,只见一老道飞身而出,直击云端。
“你们杀我族人,此仇不共戴天。奈何当初你们命不该绝,天道阻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今日,明年的今日就是你们的忌日!”一诡异的女声从云端而下,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说罢,老道也没入了云端,云里开始雷声大作。
不会片刻,一身影从云端直直坠下,轰的一身落在地上,众人定眼一看,不是那老道还是谁?
众匪一看连老道也斗不过此妖,有了撤退的心里。
“走!”领头的山匪见情形不妙,立即下令。
“哪里走!”女声在此响起。
只见乌云散去一块,一巨大的影子缓缓露出,赫然是只狐狸。
狐狸浑身雪白,眉间印红色云纹,瞳孔碧蓝,有六尾。
它从天而下,凌空而步,像是踩在水面,荡出一圈圈的波纹。
山匪见了狐妖真身,四散而逃,狐妖自然不会放过他们。
接下来的一幕,惊呆了老村长以及所有村民。
平日那些不可一世肆无忌惮的山匪们,在狐妖的屠杀有的跪地求饶,有的害怕得大小便失禁,可狐妖毫不心软。
最终狐妖离去,留下的只有满地的尸体。
躲着的村民们纷纷走了出来,村长双目盈盈,望着狐妖离开的方向,跪拜喊到:“谢狐仙救命之恩!”
村民们也都跪下高呼。
从此这河湾村也就改名狐村,并且每年都有一个祭祀节日,供奉狐仙。
……
“夜大哥,你相信有狐仙吗?”在古代这种流传在民间的妖魔传说多的数不胜数。
唐砂自然也能理解这时候的想法,并且唐砂觉得这种东西并不是什么所谓的文化糟粕,反而这些传说给传承千年的文化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舔了不少色。
她自己虽在寺里待了六年,但是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者,自然只是把这些当故事来听。
“这是爷爷同我说的,他说他当时还亲眼见着了。村里面老一代的人活着的已经很少了,这些都是他们传下来。我也不知道,或许……真的有吧。”夜半望着远处的那座山的影子,那是此地最高的山,山顶常年积雪,传说狐仙就生活在哪里。
唐砂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能看到一点轮廓。
“他们说狐仙就在那座山上,我小时候倒也上去过。只是,弄瞎了眼睛。”
“你不是天生的?”唐砂诧异道。
“不是,是我十二岁那年才瞎的,现在想起来……也是可笑。”夜半自嘲道。
……
夜半有一个青梅竹马,住在他们家隔壁,但是她们家是村里最富有的,而夜半家,是村里最穷的。
少年不知愁滋味,自然不懂什么事富贵什么是贫穷,他们的世界只有纯粹。
那姑娘,叫欧阳翠花。
夜半坐在河边,他老是不懂为何自己的爹娘很喜欢让自己和翠花玩,而翠花爹娘见到他们在一起玩总是没什么好脸色。
傍晚时分,斜阳映水,水因风皱,在夜半脸上映出了点点波光。
这是夏天,河边的草长的老长,夜半躺下也不觉得咯人,甚至比自家床睡着还软。
周围很安静,只有河里鱼儿吐泡的声音。
“沙沙~”突然,背后传出了异声,迷迷糊糊的睡着的夜半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极为漂亮,翠花说,夜半的眼睛是她见过最漂亮的,连城里那些大小姐也比不上。
夜半坐了起来,看向身后,只见一扎着两个小冲天辫四五岁的小姑娘猫手猫脚的向他走过来,像是生怕被发现。
奈何这小丫头还是惊醒了夜半。
小女娃眼睛很圆,脸上肉嘟嘟的,极为可爱。她见夜半发现了她,嘟了嘟嘴巴:“怎么老是被阿哥发现。”
夜半见到这小女娃眼里也是闪过一丝喜色,高兴道:“翠花!”
翠花小心翼翼的走到夜半身边坐下,蹙起了她的小眉毛,埋怨道:“阿哥为何坐在这里都不来找我玩?”
小夜半伸手摸了摸翠花的头:“你爹娘不让我和你玩。”声音里也带了些委屈。
“为什么爹娘不要我们一起玩?我讨厌他们!”翠花看到小夜班委屈的模样,心里对自己爹娘产生了一丝埋怨。
“他们说……你以后是要嫁给城里人的。”
“不要!我不要嫁给城里人!阿哥,我想嫁给你。”
“可你爹娘不让。”
“我不管,阿哥,我好喜欢你,我长大了就要嫁给你。”小翠花说着眼里是满满的爱慕。
“好,那我以后娶你。”夜半看了小翠花一阵,以同样真诚的语气回道。
“我看村里的姐姐嫁人都要拜天地,阿哥,我们来拜天地吧!”小翠花像是想到了什么对着夜半道。
夜半心里自然也欢喜,点了点头:“恩!”
那年小翠花四岁,夜半六岁。
青青河边草,绵绵思远道。这里的一切,都见证了他们这场美好而又纯真的婚礼。
他们以为,拜了天地,便不会有人把他们分开。
翠花是家里唯一的女儿,自然是倍受宠爱。在宠爱中长大的孩子,也要比同龄的其他人想法简单的多。
可是,夜半,随着年龄的增长,终于慢慢懂了,为什么翠花的爹娘不愿让他们在一起玩。
夜半比翠花刚刚大两岁,一天不多一天不少。所以他们的生辰是在同一天。
夜晚。
“儿啊,来吃,今天你生辰,娘给你煮了一碗鸡蛋面。”夜半娘开开心心的把鸡蛋面端到了夜半面前的木桌上。
这张木桌从夜半出生的时候就在,据说是爷爷的爷爷留下来的,一只桌脚断了一截,于是垫上了一块砖。
夜半拿起筷子,默默的吃了起来。平日是很难的吃上一个鸡蛋的,家里养了鸡,生了蛋,都拿到草市上去卖,卖了买大米。
只有每年过年过节或者生辰才能吃的上。
隔壁的翠花今天六岁,家里人为她宴请了村子里的大人物,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吃了吃着不知道为何,夜半吃出了眼泪,一滴滴在木桌上,一滴滴在面汤里。
看他吃面的夜半娘以为咋了,连忙摸上夜半头问:“儿啊,咋了?谁欺负你了?告诉娘!老娘弄死他!”
夜半眼里含着泪,摇了摇头,继续往嘴里塞这面,眼里的泪荡了出来,就是不肯说话。
夜半娘问了很久,夜半也没开口。
最后气道:“你这娃子咋啥都不说哩!这性子以后还不得让别人欺负了去!”说完也有点恨铁不成钢。
夜半狠狠的往嘴里塞了两口,然后捧起碗咕噜咕噜的喝下了含着泪的汤水,直到一滴不剩。
然后啪的一下放下碗,跑了出去。
夜半一直跑,一直跑,又跑到了河边。
他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来。
他想起今天上午的事情。
“你咋又到我家来了哩!”一尖锐的暴喝从身后传来。
夜半连忙回过头,定眼一看,原来是比翠花大五岁的哥哥,欧阳富贵。
欧阳富贵脸上的表情很难看,像是看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
夜半很怕翠花的家人,见和翠花玩被抓了包,连忙支支吾吾道:“我……我就是……来给翠花送生辰礼物。”
夜半身后的翠花立即站了出来,挡在夜半身前,生气道:“你吼阿哥干啥!”
欧阳富贵一看自己妹妹站了出来,不帮自己反而胳膊肘往外拐,也上了气:“我才是你阿哥!他不过就是个穷光蛋!他家连门都没有!”
夜半家确实没有门,就算没有门,也从不见丢啥东西,因为贼都知道他家穷。
这是欧阳富贵,注意到了翠花手里拿的东西,指着问道:“这是什么?”
翠花扬起了自己的小下巴,神气道:“这是阿哥送我的生辰礼物!”
“什么礼物给我瞧瞧!”说罢就上前,一把从翠花手里把东西抢了过来。
“哈哈哈,就一根木头,就这东西也配送我阿妹做生辰礼物?”欧阳富贵笑道,然后啪的一身把那根木头板断,扔在了夜半脚边。
夜半看着地上那根自己耗了一天时间才做好的发簪,心里前所未有的委屈。
“这不是木头,这是发簪。”夜半小声解释道。
翠花看到阿哥送自己的礼物被弄坏了,扑过去就想打欧阳富贵。
欧阳富贵一把把翠花推到地上:“爹娘说了!不许和他玩!你以后要嫁给城里人的!”
吼完翠花又转过来看着夜半:“还有你,少来找我家翠花!你家那么穷,看见你都恶心!衣服几百年都不换,脏死了!你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滚出我家!”说着就上手直接把夜半推出了门外,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河畔边的夜半哭的心都快碎了,为何爹娘不给自己买新衣服?为何自己生辰只能吃鸡蛋面?为何全村的人都瞧不上自己?
夜半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和翠花不一样。
夜半在河畔睡到了半夜,被冷醒了。
他暗道一声糟了,立马起身向往家里赶。
可这一起身就被吓得又跌倒了,河对面……有两个发光的东西,像是一双眼睛,碧蓝色的。
那两团光点盯着夜半,里面尽是不屑一顾,然后走开了。
夜半接着微弱的天光,看到拿东西全身雪白,像是……一只狐狸。
后面夜半连忙跑回了家中,被爹娘打了一顿。
少年人没什么忧愁是睡一觉忘不掉的,第二天夜半依然同翠花偷偷在一起愉快的玩耍。
夜半八岁了,夜半爹娘想送夜半去乡学读书,在夜半娘死缠烂打的本事下,夜半成功免费入了乡学。
第74章:言笑晏晏
夜半极其聪慧,乡学的先生本来因为夜半娘那一闹,对夜半有一点隔阂与偏见。
但相处下来,却是刮目相看了。
后来乡学先生把夜半收作自己亲传弟子,着实让夜半娘在全村人面前涨了一次脸。
夜半越长大,越是显得安静,也越含蓄。本来就长的白净,这一读书,气质就显得不同了,村里不少人都说他以后会成为大人物。
翠花家对此不屑一顾。
这一年夜半十二岁。
再过一个月就是翠花的十岁生辰了,夜半为了准备生辰礼物简直抓破了脑袋。
万一自己送的东西翠花不喜欢咋办?不如去问她吧!恩……不行不行,问了她就没有惊喜了。
她平日喜欢的那些东西……
夜半从床下翻出了自己存了很多年的私房钱,大部分都是先生给的,还有帮家里卖东西,从里面偷藏的。
这是一个脏兮兮的钱袋子,哗的一声,夜半把里面的铜板都倒在了床铺上。
“一……二……三……”夜半把床铺上的铜板拿起,又一个一个放回钱袋里,嘴里喃喃的数着。
“二十九……”最后一个铜板也被放回了钱袋里,二十九个铜板能买些什么呢?
他记得翠花最便宜的衣服也是好几两银子。
夜半失望的把钱袋又藏了起来。他放弃了花钱买东西这个念头。
那翠花还喜欢什么东西呢?夜半直接躺在了床上,细细思索,这才发现翠花什么东西都不缺,也从来不曾与他讨要什么。
夜半用被子捂住自己的头,哀嚎了一声。
村里不少孩子都在乡学读书,其中自然包括欧阳富贵和欧阳翠花。
翠花在回家的时候老喜欢和夜半走在一起,欧阳富贵就在他们身后跟着,生怕夜半对自家阿妹做出什么不轨之事。
随着先生对夜半的另眼相看,翠花的爹娘也不是那么反对他们在一起相处,至少现在路上遇到还会和颜悦色。
但是欧阳富贵却愈发看夜半不顺眼,除了阿妹的关系,其实更多的是自己对夜半的嫉妒。凭啥家里那么穷先生还那么看重他?凭啥他那么聪明?凭啥他……越长越好看?
只是这天翠花染了风寒,没能来上课。所以散学以后,就是夜半一人回家。
欧阳富贵可能是跟夜半跟习惯了,即使没了阿妹,不盯着夜半他心里就有点不自在。
夜半走在前方,自然知道后面跟了人。他此时正在做着心里斗争。
回头看了眼欧阳富贵,欧阳富贵感受到夜半的注视,不自觉的移开了目光,看向远处。
夜半还是停下了脚步,待欧阳富贵走到他面前,才上前与欧阳富贵并行。
欧阳富贵今年已经十六岁的,比夜半高出了两个头。
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果真不错。他居然生出想在夜半头上摸一把的冲动。
“那个……翠花生辰你要送她什么呀?”夜半低着脑袋开口道。他觉得欧阳富贵不会回答他的问题。不觉得有点窘迫,脸也微微泛红。
欧阳富贵看了眼双颊通红的夜半,从上而下,只能看到那浓密的睫毛,看不到眼里的神色。就算看不到,也可以想象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此时是何等潋滟。
但就这样,欧阳富贵也觉得他别村里任何一个女孩子都好看,包括自己阿妹。
一个男孩子,张这副模样,哼!哪里配得上自家阿妹。欧阳富贵心里很不爽。
“我要送阿妹什么关你什么事?怎么?你还想和我送一样的不成?你买得起吗?”欧阳富贵讽刺道。
听了欧阳富贵的话,夜半又是羞赧又是气氛,还有就是对自己的懊恼,明知道他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还自己去找羞辱!
夜半停住了脚步没再说话,然后低着头往乡学的方向跑去。
欧阳富贵走了两步发现身边的人没有跟上,也停下脚步回头看。
这下就只看到了夜半瘦弱的背影,欧阳富贵后来想,他这一生可能看到最多的,就是夜半的背影。
夜半往乡学跑自然是为了去找先生,他想问先生,为何人和人生下来就不一样?他要如何做?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这个答案,这个困扰了他很多年的答案。
夜半跑到乡学的时候,老先生正坐在院子门口吟诵王玄的新诗。
“着王玄可了不得呀!”老先生不禁感叹道。
“老师!”
一稚嫩的声音打破了氛围,老先生抬起头看到了红着脸颊气喘吁吁的夜半。
“夜半?你怎么回来了?”老先生和蔼的对着夜半招了招手,夜半顺势走到了老先生的跟前,行了个礼。
“老师,学生有惑!”
“何惑之有?”
“学生想问,世间众生,为何身来便分三六九等。”
老先生明显没想到夜半会问这个问题,他一直都知道,夜半心里既有傲气又有自卑。
“夜半,来,坐。”老先生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夜半得了应允便直接坐下了。
“夜半,你可知人最开始的世界是何模样?”老先生问道。
“不知。”夜半摇摇头。
“传说人世间最开始一片混沌,后来出现一手持巨斧之人,劈开天地,清为天,浊为地,后世称之为盘古。这便是世间第一个人,那时候人没有三六九等。可是后来女娲造人,人越来越多,有的力气大,有的聪明,这些力气大,聪明的人,学会了打猎,耕作。慢慢的在世代的积累下,有财富的家族就越来越强大。再后来,人就分为了三六九等。夜半,你对此又和看法?”
夜半蹙着眉思索片刻道:“越富有就越强大!”
“呵呵呵呵!”老先生被夜半的回答逗得大笑不止:“傻小子,你可曾想过那些财富是如何来的?”
夜半愣了愣,随即眼前一亮,像是理解了什么。立即站起身来,对老先生拜道:“谢老师指点迷津!”
“夜半,人生来不同,这是必然的,也是世间的规则所在,凭我们一己之力是无法改变的,而且将来也不可能改变。但是这不同,不仅仅是家族,财富,还有人本身呀!你是个聪慧的孩子。”老先生看着夜半点点头,这个学生,非池中之物,心性非常人能比。
“回去吧,天晚了……”老先生笑着催促道。
“是!老师。”夜半拱手道,是的,既然后面的无法改变,那他可以成为最开始那个学打猎的人。是的,人生来就不同。
夜半现在格外轻松,蹦蹦跳跳的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不仅解答了心中的迷惑,而且翠花的礼物也有了着落。
他走的时候问先生,什么最能表达自己的意志和情义。
先生说,花。
于是,夜半想到了在书上看到的,狐山上的雪莲,书上说,即使摘下,也能百年不谢。
夜半边走边想,翠花看到那朵花,就是什么样的表情,一定……
“夜小子!”
一声叫唤打断了夜半的幻想,看清出声的人,夜半心里微微有些恼意。
“做甚?”不知为何,欧阳富贵竟还没回去,难不成是在这里等自己?怎么可能!不会是想打自己一顿吧,周围又没人看见!
想到此处,夜半看了看周围,果然无一路人。
“还能做甚?要是你没回去,你娘定以为是我把你怎么了!非得把我家掀了不可!”欧阳富贵眼神有些闪躲,语气却理直气壮。
“哦~”夜半不愿再与他对说话,他还记得八岁那年这欧阳富贵是如何对待自己的。
“嘿,你这小子怎么回话呢?读了几年书读傲气了是吧?你别忘了,翠花可是我妹妹!”欧阳富贵那个神气。
夜半依然不理会他,自顾往前走去。
欧阳富贵立马跟了上去,一路上还不停的放各种狠话。
夜半加快了脚步,可奈何也比不过欧阳富贵。欧阳富贵十六岁就七尺有余,村里的姑娘都喜欢他,说他长的俊俏,奈何富贵瞧不上她们。
还没这小子好看,凭啥做他媳妇?
欧阳富贵突然想到了什么,恶作剧般的拦在夜半面前。
夜半被迫停下脚步,然后接下来的事情,对夜半来说无异于五雷轰顶。
“欧阳富贵!”夜半捂着脸,瞪着欧阳富贵。
欧阳富贵第一次见夜半这般生气,也知道惹祸了,但是傲娇让他不能低头认错:“怎么了嘛!不就是亲你一口吗?我还亲不得了?一个男子汉还脸红,和小姑娘一样!”
语气不难听出来有点心虚。
夜半气极,扑上去就与欧阳富贵扭打在了一起。
因此,当他们回到家后,先是被家里人批斗了一顿,然后夜半娘开始跑到欧阳家门口破口大骂:“你们欧阳家还要不要脸了!这么小孩子也下得去手!你们这些没**的……”各种难听的话从她口中而出。
然后,几天后,两家就像没发生一样和好如初。
自此以后夜半看到富贵就跑,显然是怕了。
……
夜半这天一大早就出门了,他头天就同老师请了假。这边又同爹娘说去老师那住几天。这也不是没有过的事,夜半爹娘自然放心。
他要去狐山,采雪莲。
顺着狐山的方向,夜半背上了自己行囊,带上了自己唯一的厚衣裳,出发了。
看着狐山近在眼前,可走起来却有些远。夜半走了大半天才走到了山脚下。
这是突然听到背后有响动。
夜半天生嗅觉和听觉就异常敏感。
这一回头,就发现了还没来得及躲藏的欧阳富贵。
欧阳富贵一大早被尿憋醒,就看到夜半鬼鬼祟祟的背着包袱往外走。于是自然而然的更了上来。
“欧阳富贵!你跟着我做甚!”夜半不耐烦道。不能让他发现,万一他抢了自己雪莲怎么办。
“你鬼鬼祟祟又是做甚?”欧阳富贵反问道。
“关你何事?”
“把我来这里关你何事?”欧阳富贵反说道。
夜半无法,转身就走。
后面的富贵边追边喊道:“你一个人上山小心惹怒了狐仙,到时候你就死定了!”
夜半不听,为了翠花,得罪狐仙又何妨?
欧阳富贵毕竟比夜半年长几岁,自然知道山上危机重重,于是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后来他想,如果当初自己不跟上去,半夜的眼睛是不是就不会瞎?他的人生会不会是另一种模样?
他那么聪明,会考中科举,会在朝廷做大官,会迎娶翠花,然后生一个大胖小子。
然而这一切,都被他毁了。
是的,当时欧阳富贵在后面追赶,夜半想要摆脱他。
两人在山里跑了很久,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最后天色也晚了,越往山上走,空气就越稀薄。
夜半不再跑,欧阳富贵也跟着停了下来。等两人呼吸平静了,才感觉好一些。
夜半不与欧阳富贵说话,欧阳富贵也跟着不说话。
欧阳富贵出来时,只着了一身单衣,现在霜寒露重,冷得直跳。
“你快些下山去,别跟着我了!”夜半也怕欧阳富贵冻出病来,毕竟是翠花的哥哥。
“你同我一起回去我就回去!”欧阳富贵别扭道。
夜半来都来了,自然不知道放弃两个字怎么写:“我是不会回去的,我还有事。”
“你这小屁孩能有什么事呀?”欧阳富贵不屑道。
夜半觉得这个人可能天生就惹人厌,他都快习惯了。
“那你就跟着吧!我是不会给你衣服穿的!”夜半说完继续往山上走。
周围越来越冷,欧阳富贵已经全身发颤了,嘴唇也冻的发紫。
夜半是在忍不下去了:“欧阳富贵!我让你回去!你死了翠花可要伤心了!”
欧阳富贵也是个倔强脾气:“你不回去我不回去!你死了我阿妹也是要伤心的。”
“我不会死!”夜半的语气里充满了自信。
“我也不会。”
“你……”
夜半最后还是把自己唯一的冬衣给了欧阳富贵,他穿着有点小,但也能保暖。
夜半只穿了一件半薄不厚的外衣,他觉得风吹到了自己的骨子里。
他们最后不得不找了一个山洞,捡了写柴火,升了火。
夜半吃着娘做的干饼,看着旁边咽口水的欧阳富贵,还是分了一半给他。
“我要是死了那就是你害的!”夜半埋怨道。
“老子死也不会让你死的!”欧阳富贵也不知道当时为何要说这句话,可能仅仅是因为想说罢。
第75章:秋以为期
生了火之后明显暖和了不少,走了一天,吃饱喝足,困意渐渐席卷而来。
睡到半夜,火灭了,富贵穿着夜半的冬衣还好,可夜半感觉自己不太好。
他坐起身来,冷得不行,接着火星的光辉,又点了几根木头,这才好些。
“拿去,你的衣裳。”
夜半还没反映过来,眼前一黑,头上罩上了什么东西。
他立刻取下头上的东西,发现是自己那件冬衣。随即抬起头看向不知何时醒来的欧阳富贵:“你这是做甚?”
“你把你身上衣服脱下来,把这件换上。”欧阳富贵摆了摆手道。
夜半盯了欧阳富贵好些时间,不懂他为何突然这么会体谅人了。但转念一想,是呀,自己有没让他跟着来,为啥自己挨冻。
这样想就想通了,立马换了件衣服,把那件秋衣扔给了欧阳富贵。
欧阳富贵嫌弃的结果那件以上,虽然有些脏,但却有股子清香味,这小子真不是个姑娘?
“离那么远干啥?坐过来些,暖和。”欧阳富贵看着火堆对面的夜半道。
夜半虽然不情愿,但也不否认他说的就是事实,于是还是挪了过去。
渐渐的,他们又进入了梦想。欧阳富贵不知道梦见了啥,笑得一脸荡漾。
夜半知道,他自己梦到他长大了,考取了功名,和翠花拜了天地。
他一步一步走向端坐大红床头的翠花,拿起杆子,正欲挑起翠花的红盖头……
“起来啦!”
耳边响起一声大叫,夜半猛的惊起,朦胧又愤怒的盯着那个破坏了他美梦的人。
“快起来,下山,再往上走就是雪顶了,一不注意就会死人的。”欧阳富贵劝说道。
“要走你走,我说了我还有事。”夜半从地上起了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然后拿起自己拿来当枕头的包袱就往山洞外走去。
欧阳富贵连忙跟上去,这小子咋就这么倔呢?
夜半和欧阳富贵还是上了雪线以上,天气还算好,没有暴风也没有下雪。
夜半越走越深,环顾四周,白茫茫一片,只有欧阳富贵不服输的跟着。
温度很低,即使一直走动也抵挡不了那股蚀骨的寒意。
好在欧阳富贵从小吃得好,身体也还算不错。
夜半没有目标,书上只说,雪莲生长在崖边。
山上崖壁很多,夜半找了大半天也没找到。
“你到底想做甚?我都要冷死了!”欧阳富贵实在忍不了吼道。
“找东西!”夜半没好气道。
天色忽然暗了下来,抬头看去,天上黑压压的一片,罩满了厚重的乌云。四周开始挂起大风,夜半差点就被挂倒了,风中夹杂着片片雪花,刮在脸上生疼。
这天气怎么如此多变?欧阳富贵心里早就问候了这老天祖宗十八代了。
夜半用包袱挡在脸前,阻隔了一些风力。还是先找个地方躲躲吧。
又走了片刻,他们便找到了一块靠近崖壁的巨石,躲在巨石后,正好可以挡住风雪。
“让你别跟来你非不信。”夜半不知为何这段时间竟不再害怕欧阳富贵,说话的语气都显得底气足了些。
欧阳富贵没有回嘴,他冻得已经不想再说一句话了。
夜半见他浑身抖筛糠似的,也不太忍心,于是蹲到他身旁抱住了他。
欧阳富贵没有拒绝,使劲往夜半身上靠。
本想看看这雪还有多久能停下来,没想都这一抬头,只见崖壁边上,一朵闪着荧光的白花随风摇曳,外形似莲。
夜半自言自语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
欧阳富贵显然没听见夜半的话,他的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夜半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搭在了欧阳富贵身上。
欧阳富贵下意识的拉紧了衣服,随即又感觉不对劲:“你做甚?”
“天天问做甚你烦不烦呀!你在这里等着便是。”说完夜半直接跑出了巨石后,沿着崖壁,从后面绕了上去。
崖壁比较高,雪地也难走,就这短短的距离,夜半足足走了半个时辰。
不过好在也是上去了。
夜半小心翼翼的靠近崖边,雪地很滑,夜半越靠近越是谨慎。
终于移到了崖边,雪莲伸手可得,夜半弯下了腰,伸出早已经冻的通红发紫的手,握上了雪莲的花茎,轻轻一扯,雪莲便连根从雪地里抽了出来。
夜半见东西到手,脸上不觉露出一股喜色。
“夜半!你做甚!”欧阳富贵本来腿冻僵了,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然后顺这雪地里越变越浅的脚印,上了后面的崖壁。
他走得很明显比夜半快得多,待走到崖壁上时,刚好看到夜半站在崖壁边上,模样竟是想要跳下去。
他心急的叫了一声,便快速走过去,想把他拉回来。
夜半了来人,把雪莲往身后藏了藏。
还没等他说半句话,欧阳富贵就冲到了他的面前,手朝他伸来。
夜半以为他要抢自己的雪莲,微微侧了侧身,躲开了欧阳富贵的手。
可谁知欧阳富贵身子一下失了平衡,脚下一滑,就要朝前面栽去。
夜半瞳孔猛的一缩,直接往右一步,移到欧阳富贵正前方,用双手猛的一推。
欧阳富贵受力自然没能栽下去,可是夜半……
欧阳富贵惊魂未定,痴痴的望着地上那多闪着荧光,却已经折断了的百花。
眼前已是空无一人。
欧阳富贵捡起那多花,就朝后奔去,雪很深,走起来不快,动作一摇一摆像是企鹅。
欧阳富贵额角已经冒出了汗,他……在害怕。
他身体动作着,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他只有一个念头,夜半掉下去了,夜半掉下去了。
上来的时候没发现,可现在他觉得这段路无比的长。
走的太快,脚下踩划,他顺着斜坡直接滚了下去。
待停下来之后,欧阳富贵躺了好一会儿身体才能动弹,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欧阳富贵拖着步子,挪向悬崖下。
他好像看到了夜半躺在雪地里,那旁边好像……有只白色的狐狸。
狐狸缓缓转过头,碧蓝色的眼睛比冰雪还冷。
猛的,欧阳富贵觉得自己眼睛有点花,天怎么暗了下来?头也越来越重。
啪!直接栽到了雪地里。
狐狸踩在巨石上,眺望了眼山下狐村的方向。慢慢走到夜半身前,张开了嘴巴,露出了闪着寒光的尖牙。
……
他们还是获救了,没错,欧阳富贵没死,夜半也没死。
可是,夜半瞎了。找了很多大夫,都找不出原因,可他就是瞎了。
夜半爹娘都很悲伤,可是夜半,虽然也悲伤,却也没爹娘那样悲伤。
他听见爹娘拉着自己撕心裂肺的哭喊。
他没死……
因为雪厚,所以从崖壁上摔下来,也没能死。
这就是所谓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
夜半一直相信他必有后福。
欧阳富贵也相信。
狐村的人发现他们是在山下,没人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他们也像约定好了,谁也没开口。
欧阳翠花觉得自从那次他们被救回来以后,她哥哥就像变了一个人。
他哥哥不再去找夜半的茬,整个人也不再爱说话,只是时常盯着夜半的背影,只要夜半一跌倒,他就急忙上去把他扶起来,夜半道谢,他也不说话。弄得翠花也不敢说话。
夜半本来话就不多,后来更是沉默寡言。
夜半学会了用木棍代替自己的眼睛,没人知道这个过程有多辛苦,他也不想在意。
自从夜半瞎了,翠花的爹娘又不许她再和夜半玩。
翠花自然不愿,每日偷偷去见夜半。
夜半笑着听翠花说着外面的五彩斑斓,说春天的花,说天边晚霞,说年轻的姑娘。
“阿哥,你可还愿意娶我?”
十六岁的翠花出落的婷婷玉立,此时她眼里映着一个白净高挑白色身影。
夜半看向翠花,小时候波光潋滟的眼睛,如今却没了神采,就像美人没了魂魄。
“我是个瞎子。”
“你小时候说好娶我的,我们拜过天地。”
翠花嘟着嘴道,表情委屈,可是夜半却看不见。
“你嫁给我会吃苦的。”
“我不怕吃苦的。”翠花坚定道,盯着夜半的眼里,是满满的爱意。
“你爹娘不会同意。”夜半继续道。
“我爹娘不能替你做决定,也不能替我,即使你不能动了,我也要嫁给你,阿哥,娶我吗?”
翠花的声音很温柔,夜半觉得这就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
“娶。”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包含了多少情意与温柔,只有夜半自己知道。
翠花得到了想听的答案,蹦蹦跳跳的回到了家中。就见欧阳富贵坐在后院,盯着夜半家的方向,愣愣出神。
他手里,拿着一朵散着荧光的白色莲花,只一眼,翠花就喜欢上了这朵花。
“哥哥!”
翠花的呼喊把欧阳富贵从思绪里拉了出来。
欧阳富贵今年二十二岁了,身高八尺,英俊非凡,村里的姑娘见了他都会羞红了脸。
他经常去城里,认识了很多城里人,见了很多城里的姑娘,可是他觉得都比不过夜半。
他没有娶妻,他想,他一定要找一个比夜半好看的。即使家里面所有人都在催促,他也坚定不移的想找一个夜半好看的。
自从十六岁那年后,他再也没同夜半说过一句话,他常常在想,为什么上天会夺走夜半的光明。
不,不是上天夺走的,是他……
“哥哥,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呀?好漂亮,能送给我吗?”欧阳翠花试探问道,她哥哥一定会给她的,她觉得。
果然,欧阳富贵看了看手里的花,缓缓的站了起来,走到翠花面前,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道:“阿妹……嫁给夜半吧。”
欧阳翠花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哥哥对自己说了什么?
“什么?”
欧阳富贵把花递到了翠花面前,柔声道:“我说,嫁给夜半吧。”
翠花接过了花,这朵花可真漂亮,比城里那些小姐的绣花还漂亮。
翠花重重的点点头,眼里映出了白色的荧光。
欧阳富贵笑着笑着,就哭了。
这是翠花第一次看到哥哥哭,没有声音只觉得好伤心。
或许是舍不得自己吧。
直到很多很多年后,依然是孤家寡人的哥哥和她说起了这些事,她才发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
爹娘让翠花去城里跟着那些小姐学女红,她撇上了昨夜哥哥送她的那朵花,真漂亮越看越漂亮。
那些小姐都很喜欢翠花的那朵花,还有县太爷家的公子,也很喜欢。
县太爷家的公子今年十八岁,和夜半同年。可是他小小年纪便考上了贡士,长得风流倜傥,出手阔绰大方,对别人说话永远都是轻言细语,特别是对翠花。
他会逗她笑,会替她加上一件衣服,会送她很多她喜欢又买不起的物品,还会给她说很多各个地方的奇闻异事。
翠花每次看到他冲自己笑,总会脸红。
县城里的公子都知道,欧阳富贵的妹妹欧阳翠花,是个人比花娇的美人。
这天县太爷家的公子说:“翠花,你这朵花真好看,可愿赠予我?”
翠花也很喜欢这朵花,她犹豫了。
“我拿这块玉佩同你换可好?”
翠花最终还是同意了,她用一朵花,换了一块玉佩。
欧阳富贵还是发现那朵花不见了,他质问翠花,翠花害怕,便如实说了。
不就是一朵花吗?难不成比自己还重要!
欧阳富贵去县太爷家讨花,那县太爷家公子不给,最后他们打了一架。
打完之后,欧阳富贵被打了三十大板。
欧阳翠花哭着责怪欧阳富贵,欧阳富贵冰冷又陌生的盯着这个阿妹,仿佛不认识。
“你配不上他。”欧阳富贵的这句话,让翠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确实配不上县太爷家的公子。
这时间一晃又是两年,今年夜半二十岁,夜半要上京参加科考了。
这几年,夜半为人写诗,卖字画赚了不少钱。他们也修了新房子。
夜半爹娘欢天喜地的为他送行。
他在走之前对翠花说:“待我金榜题名,回来娶你。”
夜半也没想到,此一去就是三年,他参加的是三年后的那场春围。
但他……落榜了。
那三年,他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知道,那个人,改变了自己的一生。
他满心欢喜的回狐村,可他们说翠花嫁给了县太爷家的公子。
欧阳家搬去了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