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5章 敲山震虎老狐狸
不多时酒拿来了,是杜仙斋珍藏的一坛老酒。
“各位,虽然菜有些不衬面子,但是这酒却是轻易买不到的。我们先喝着,沉住气等硬菜来!”
杜仙斋说着把酒坛子打开一一满上,付洛莹给甘甜甜使个眼色,两人毫不客气也都坐了下来。
杜仙斋也要给她们两个倒酒,洛莹抢先在杯中倒上茶水推脱不喝。看来杜仙斋对她很了解,哈哈一笑抓过甘甜甜的酒杯咕嘟嘟倒满,说道:
“洛莹从不喝酒我是知道的,那就让她以水代酒。可是小甘姑娘是客人,无论如何你不能推辞。”
“呃……好吧。”其实甘甜甜也没喝过酒,不过杜仙斋气场实在太强大,不由她推脱,只好双手接过酒杯。
黑虎山上的酒杯都是三两一杯的大杯,酒又是五十多度的高度酒。杌子不禁侧眼瞧瞧甘甜甜,心中替她作难。
不料一开喝,甘甜甜酒量还挺大。杌子这才放下心来。
一桌六人四男二女,一时间说说笑笑其乐融融。酒兴升腾的室内与天寒地冻的室外完全成了两个世界。
等肉菜送来,他们已经一杯喝尽。杜仙斋抓起坛子再满上,举起杯高兴道:
“茶逢知己一杯醉,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日都把心里和手头上的事放下,痛痛快快,一醉方休!”
多日来杌子心情一直压抑,而今在黑虎山上终于有了一时的安全感,也正好借酒消愁忘记心事,于是也爽快地举起杯来。
张三疯虽然爱喝酒,可是酒量一般,此刻已经微微带醉。不过他的爽快劲也不比杌子差,立马举杯起身咧嘴而笑:
“嘿嘿,这一杯酒俺也敬大当家的,大当家的是大人物,一开口就是金口玉言,希望此前的话可要作数哟!”
“哈哈哈哈,自然作数!”杜仙斋朗声大笑,竟是一仰脖子整杯干尽。
“呃……”这倒是张三疯没想到的,一时举着酒杯尴尬而立,喝吧又喝不了,不喝又显得不敬。
还是杌子眼明心快,向杜仙斋解释:“酒定是要喝个痛快的,可是俺俩身上都有伤用着药,就多分几次吧?”
杜仙斋是明白人,不再强求,也对甘甜甜
道:“小甘是女的也随意。”
然后转脸对付宗哲道:“但是四叔不同,你我是主他们是客,你得干了!”
“呃,这个酒度数这么高,以老朽的年纪恐怕……”付宗哲见杜仙斋要求自己干尽,不由面现难色。
不料杜仙斋把手中的空杯子一放,脸沉了下来:“怎么,四叔是嫌我这酒不好么?”
他这一沉脸,立马威严逼人,在座的人不由都提起了心。付宗哲端着酒杯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场面陷入尴尬。
“大当家的,我替我爷爷喝了吧!”就在气氛越来越沉闷紧张之际,付洛莹一下子站起身来说道。
杜仙斋微微一怔,继尔沉声道:“你从来不喝酒,对身体不好,不行。”
杜仙斋不同意,不料付洛莹却也上来了拗劲,生气反问:
“我喝对身体不好,难道对我爷爷身体就好吗?他这么大年纪,如果有个好歹谁来负责?”
“我来负责!”杜仙斋被洛莹的话激怒了,沉声吼道。
“你……”洛莹见他如此不讲理,气得浑身一哆嗦说不出话来了。
“洛莹,你这没大没小的你给我坐下!”这时付宗哲着急地呵斥一声,抖手捧着酒杯面向杜仙斋恳切道:
“大当家的是知道洛莹脾气的,她从小跟你就亲,说话没有分寸惯了,还请看在老朽份上不要生她的气!我……干了!”
付宗哲说完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将酒饮尽,待酒杯一放脚下已是站立不稳了。
杜仙斋抬眼望望他,又望望洛莹,沉下眼似笑非笑地一乐,言道:
“好,不愧是帮中的遗老。行了,你年纪大了,这样的场合还是不要参加了!洛莹,送你爷爷回去吧……”
杜仙斋明显是在下逐客令,付洛莹不明白往日拿着自己最好的杜大哥今天发的是什么酒疯,气嘟嘟地冷哼一声扶起爷爷转身就走。
可是付宗哲已经踉踉跄跄走不动了,一出门口险些摔倒。张三疯的位置离门口近,见了慌忙出门去帮忙扶他。
付宗哲被张三疯架住,醉眼惺忪地冲他笑笑,拍拍他的肩膀摆摆手道:“不……不妨事……”
他说完在孙女付洛莹的搀扶下,晃晃悠悠下山而去。
等付宗哲和付洛莹走了,张三疯重新回到室内坐下,杜仙斋这才恢复了原状,脸上现出笑意:
“来,兄弟,张先生,现在没有外人了我们继续喝!”
经历了刚才一幕,张三疯和甘甜甜都小心翼翼拘束起来。
“啊,对了,厨房里还烧着热水呢!”甘甜甜装作一惊借机溜了出去。
张三疯干巴巴地望望一桌子菜,盐水鸡、酱牛肉、香酥鱼、卤丸子、辣肥肠、拌口条……不由吧唧吧唧嘴,举举筷子又放下来。
此刻,只有杌子对刚才的一幕心知肚明,于是轻声问道:
“大哥是对赛鬼手的话当真了?”
杜仙斋闻言眉头一动,反问:“兄弟,你知道了……”
“嗯,那日俺都听到了。只是想不到你还在重用他!”杌子答道。
“唉,”杜仙斋摸着酒杯轻轻叹一口气,表情复杂地冷冷一笑低语道:
“你当他那么好动?这老东西是只老狐狸,善于钻营树大根深,刚刚还跟我说潍城的事情,其实这里面水深烟重,他是在给我使连环套呢!”
“那么,你刚刚是敲山震虎?”杌子又问。
“兄弟这个词用的好!”杜仙斋一笑,接着又沉声道:
“不过,我敲得不是山震得也不是虎,我是下不去手啊!我不想闹得血雨腥风,也不忍心洛莹这丫头伤心,我是在放这只老狐狸生路啊……”
杜仙斋讲到这里,不免忧声慨叹,英雄气短起来。
张三疯见杜仙斋缓和了很多,这时又壮起胆来,插话叹道:
“还是大当家的仁慈,这个付老爷子老成这样,喝两杯酒就醉的走不动路了,不理会他也就是了,省得糟心!”
“呵呵,他走不动路了?”不料杜仙斋闻言竟是呵呵一笑直摇头,然后指指张三疯怀中问道:
“就刚才你那一扶他,你看看你的东西还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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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66章 哲此生不负莺姑
张三疯听了杜仙斋的话一怔,立马想到了自己的银镯子,赶紧伸手去怀中摸。不过他这一摸顿时大惊失色了,银镯子没了。
“哎呀,俺的宝贝!”张三疯这才明白过来,恨得咬牙切齿就要出门去追,“好哇这个老贼,山人非得把他的唧唧拽下来喂大老黑……”
“诶!”不料杜仙斋一抬胳膊拦住了他,沉沉笑道:“张先生还是不要去了,以他的手段可是吃人不吐骨头,估计是白给。”
杜仙斋说这话算是给他留了面子的。他知道,就算八个张三疯在付宗哲面前也讨不到便宜。
“白给?哼,看俺不跟他大战三百回合!”张三疯摩拳擦掌不服气。
杜仙斋拍拍他肩膀示意别着急,缓缓道:“你以为丐帮这些大佬都是吃干饭的?想当年他们年轻的时候哪一个不是铁拳飞腿,人中龙凤。在那个年代想在成千上万的人中脱颖而出出人头地,没有点真本事只靠嘴皮子是万万不可能的!”
张三疯闻言思量一番,开始泄下气来。
杌子好奇问道:“大哥,这老贼到底是什么来头?”
“嗯,这个付老四可不简单啊!”杜仙斋沉声叹道:
“据说,解放前他在江湖上可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江洋大盗,那是有飞檐走壁的功夫的。不过他这人做事没有原则,不管是黑道白道硬货花货他都染指。最后把各条道上都得罪遍了,被人四处追杀。
“后来没办法实在流亡不下去了,这才捐了多年来积攒的宝藏做投名状投了丐帮。要不是当年那些钱换成粮食救了很多人,我爹也不会收留他的。不过这老家伙从那以后痛改前非,还真就不偷了……”
杜仙斋讲到这里不禁微微一叹,又道:“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杌子听到这里,想了想问道:“关于那事你找到证据了吗?赛鬼手不是说他有个眼线么?”
杜仙斋摇摇头叹道:“这么多年了,哪那么容易找!其实……要是在以前,就算大海捞针挖地三尺我也一定要找出真相给爹报仇。可是现在,我倒不希望有太多的真相了……”
张三疯在一旁,虽然听不懂他们两个说的具体什么事。可是听杜仙斋的话音似乎有狠不下心意欲放弃的念头,不
禁着急劝道:
“大当家的执掌一方大帮,要是事事都英雄气短那早晚会散摊子,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这可是古训啊!对于坏人坏事,要坚决做斗争,就比如俺那镯子,俺……俺……”
不料他说着说着心疼地捂着胸口哭丧起来:“俺滴个镯子诶,你可是俺的命啊!俺答应过杨心花,要明媒正娶她的,这是俺最拿得出手的彩礼哇!”
原本张三疯的话句句在理,听得杜仙斋心中暗暗赞服,心说此人虽然疯癫却能坚持治道根本,身边有这么个人也算是警钟啊。
不过眼见张三疯又失了正形,不禁忍俊不住哈哈一笑,然后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坐下,安慰道:
“哈哈哈哈,先生你放心,等有机会我会把那镯子给你讨回来的!”
“真……真的?”张三疯听杜仙斋这样说,不由似信非信地抹抹眼泪。
其实在这个时候,他不信杜仙斋还能信谁,虽然不甘心,也只好坐了下来。
这时杌子也劝道:“放心,俺大哥既然说了,他就会想办法的。”
不过杌子脸上也带着疑云,不禁犹疑道:“只是……这老鬼口口声声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就算他说的是谎话,可也不至于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偷走那只镯子……”
杜仙斋听了点点头,也沉吟道:“他顺走镯子这一招称作三手捻珠,看巧法比赛鬼手孔老七也差不了多少。我也纳闷呢,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这老贼平时隐藏的那么深,今天却在我眼前冒险抄马房,蹊跷啊……”
“不,不蹊跷!”这时张三疯忽然一拍脑袋,惊声叫道:
“这老东西叫付啥来着?对,付宗哲!他姥姥的个奸夫,一定是屎壳郎刷油漆,怕露了馅儿欲盖弥彰!”
张三疯原本不想让人知道这镯子是他捡来的,到了这个时候不得不把镯子的来历讲了出来,尤其是将镯子里圈“哲此生不负莺姑”七个字与杌子和杜仙斋推敲一遍,最后猛然一拍桌子骂道:
“你们说山人的猜测对不对?在尼姑庵里发现这种定情之物,那不是狗男女奸夫淫妇暗中勾搭是什么?这老贼一开始见到镯子,俺就觉得不对,这回果然见了真章了!”
张三疯的一番揣测推断,让
杌子不由又回想起了在灵珠观的离奇经历。
可是据他所知,灵珠观数十年来香火冷清,甚至是长期封闭。除了地下那些苟延残喘的妖灵脑珠,观中就只有奶奶师姐妹三人和她们的师父。难不成付宗哲会跟她们其中某人有关系?谁,会是那个莺姑呢……”
杌子陷入沉思,可是又不敢细想下去,忽然一下子觉得很无聊,不由摇头笑道:
“嗐,咱们三人是不是很八卦?如果这个老贼真的就是镯子上的那个人,说明镯子本来就是人家的嘛。再有,镯子丢在道观里也并不能说明就一定与道姑有关系。退一步讲,难道还不允许人家这老头年轻时谈个恋爱么?”
“嘿,小爷,你咋站着说话不害腰疼?”张三疯听了他的说法急了,生气地嚷嚷:
“他谈他的恋爱跟咱老张没关系,可那镯子是咱老张捡到的,在事实确定之前……呃不,就算事实确定了,那东西也是俺的,它已经姓张了!”
“好,你的,俺又不跟你抢。”杌子看他急得像上了火药似的,只好摇摇头不说话了。
不过他的心中忽然挂念起奶奶来,有些沉不住气了,催促张三疯道:
“既然大哥答应了你,你就放下心来。咱们快点吃,俺还得回去给奶奶熬药呢!”
杜仙斋闻言这才想起来只顾说话了,举杯自责道:“一开始就说了,今天把手头上和心里头的事都放下,是大哥没带好头,我自罚一杯!”
他说完一仰脖子,整杯酒又下了肚,然后一抹嘴巴爽朗大笑:“哈哈哈,痛快!”
杌子也举杯喝了一大口,佩服道:“大哥,您这酒量还是像当年传的那样神!”
张三疯也喝了一大口,赶紧抓个鸡腿使劲啃两口,边嚼边笑:“嘿嘿,有大当家的在,镯子丢了是暂时的,可这肉不吃,明天就臭了!等会儿俺得把骨头带着,不能让大老黑白跟咱来一趟……”
张三疯边大口吃着边嘟囔,嘴角直往下流油。
这时杜仙斋斜眼望望窗外,隐隐一笑道:“行了,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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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67章 甘甜甜酒量不小
杜仙斋话音落下,不多时甘甜甜一推门进来,羞红着脸落座。
“嘿嘿,小甘姑娘是不是被我吓到了?我那是敲山震虎装给付老四看的!”杜仙斋微笑安抚。
甘甜甜偷瞧一下他,放轻松了些道:“大当家的嗓门忒大了些,让人家猜不出个好赖脾气。”
杜仙斋闻言不由大笑:“哈哈哈哈,老子嗓门大是天生的,你个小丫头犯不着猜。放心,你是我兄弟的人,我是决然不会对你怎样的。来,杜大哥敬你一杯算是赔不是了!”
他边说边给甘甜甜倒上一杯酒,然后端起自己酒杯又是一饮而尽,微笑望着甘甜甜等她也干杯。
甘甜甜此前已经喝了一些,知道这酒劲大,不由捏着酒杯颇为为难。
“怎么,是不给我这大哥面子啰?”杜仙斋笑容僵住。
杌子见状忙替甘甜甜开脱:“大哥,她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喝得了,要不俺替她喝了?”
他说着就要去端甘甜甜的酒杯。不料甘甜甜竟然一把将酒杯摁住,白他一眼,然后带着几分酒意望向杜仙斋,道:
“大当家的,既然您肯让我喊你一声杜大哥,那好,我干了!可是,我得把话说明白,我和马杌子只是老朋友,可不是什么他的人!”
甘甜甜说完端住酒杯站起身,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将整杯酒一气饮尽,然后亮亮杯底。
先前已经饮过一杯,现在又是一杯。两杯高度酒下肚,就是一般男人也受不了,可见甘甜甜还是蛮有酒量的。
不过此刻她的五脏六腑也是火辣辣的酒劲直上冲,她竭力压制一下,把酒杯一放壮着酒胆道:
“大当家的,话我说明白了,酒也喝了,如果您仅是看马杌子的面子才肯收留我,我倒是不稀罕!只要你一句话我即刻就离开,是死是活与你们再无关系!”
甘甜甜说完紧紧盯住杜仙斋,眼神如刀子。
“呃……”她的一番话令杌子和杜仙斋都很意外,二人不由都尴尬住了。
一旁张三疯抓着鸡腿停住嘴,愣了片刻一抹油嘴道:“呵呵,怎么来着?山人就知道你俩是母山鸡对公鸳鸯,配不成对!这倒好,一顿美味佳肴竟成了一场散伙酒!”
他自顾自说着,摇摇头趴
在酒杯上舔一大口酒,咪溜咪溜嘴唇不再说话了。
杜仙斋尴尬半天回过神来,望望杌子,脸上一笑这才对甘甜甜道:
“小甘,你俩的事我不过问。既然当初我答应了我兄弟收留你自然不会出尔反尔。再者,我丐帮自古就是仁义之帮,又岂能见死不救,你是多虑了。来,坐下来有话好好说!”
甘甜甜见杜仙斋没有赶自己走的意思,不由心中暗喜,动情地嘟囔道:“只是不知杜大哥是不是真心留下我?”
“嗐,这话说的,你这大哥都叫上了我还能不是真心的?”杜仙斋朗笑反问。
甘甜甜这才面现笑意重新坐下,满怀高兴隔着杌子给杜仙斋斟满酒,自己也倒满,端起杯来甜叫:“杜哥,妹子敬你!”
杜仙斋大乐,举杯在嘴边呷了一大口。甘甜甜见他没有全干,借着酒意娇嗔道:
“哥是怕妹子陪不了你么,刚才还英雄豪气,这会儿倒一口一口地抿着喝起来了。”
“这……”杜仙斋望望已经带了醉意的甘甜甜,心知今日这酒一开始喝得有些猛,须有节制,只好解释道:
“这一杯本需要饮尽的,只是这酒后劲大,我看接下来我们还是酒分量饮,细水长流吧……”
“好一个细水长流!”不料杜仙斋话音未落,甘甜甜竟是一仰脖颈,整杯入腹。杌子本想劝止,可是已经晚了。
杜仙斋和杌子、张三疯都未料到甘甜甜会一饮而尽,如此她已满饮三杯,算起来已是大半斤,众人俱是看得目瞪口呆。
杜仙斋见双颊绯红眉目如波的甘甜甜正举着空杯望着自己,一时脸上挂不住,只好也一饮而尽。
“好,哥果然不愧是顶天立地的男人!妹……妹子今后也要……入丐帮!”甘甜甜酩酊着醉眼盯着杜仙斋,脸更红了。
一旁杌子悄悄打量着她,心说她倒是会见缝插针,三言两语几杯酒就把自己撇在一边找上靠山了。得,管她呢,随她乐意吧。
要是以前,杌子心中醋碟子早就打翻一大堆了,可如今他心中只有一人,也正巴不得甘甜甜有个着落呢。她要是真能在丐帮安了身,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会儿杜仙斋也有了醉意,听甘甜甜说要入丐帮,不禁开玩笑道:
“自古以来丐帮倒是也收正式的女弟子,只是比较少,所以一旦在了册就会有职位。只不过入帮仪式上要穿破裤子吃馊米粥,还要舔牛骨和抹锅灰,你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娃子肯吃那苦?”
“啥,还要抹锅灰?”甘甜甜闻言杏目一张,不过随即醉笑道:
“抹锅灰就抹锅灰,吃馊米粥就吃馊米粥,老……话说得好,吃得苦中苦才能成为人上人……”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四人三男一女连吃加喝几番兴致,不知不觉太阳西斜,俱都酩酊大醉。
甘甜甜早被送回自己的小屋,鼾醉过去。杌子强压酒劲扶着张三疯向杜仙斋道别。
杜仙斋斜躺在椅子上扬扬手道:“兄弟去吧,大……哥我今日高兴喝……高了,起不了身相送了……”
杜仙斋酒量再大也终归是血肉之身,的确是喝醉了,费了好大劲才冲门外的手下叫道:“用车……把俺的好兄弟送回去……”
“是,大当家的。还有别的吩咐吗?”门外进来一名青衣小丐应一声请示道,可是杜仙已是鼾声如雷。
小丐忙上前去搀扶杌子和张三疯。
杌子因为有伤这次喝得最少,还能走路。张三疯也有伤,但是爱喝酒,肉没少吃酒更没少喝,眼下也是醉得路都走不了了。
“别……别忘了俺那镯子的事……”
张三疯被杌子和小丐搀着,临出门不忘扭回脖子冲杜仙斋提醒。
待他看清杜仙斋已经打起了呼噜,不由望着满桌残羹剩饭吊起醉眼一乐,冲小丐道:“打包打包,全打包,山……山人的大老黑还饿着肚子呢!”
其实黑阎王就在门外侯着,席间张三疯早已悄悄扔给它两大块猪头肉了。说是残羹剩饭,其实四人除了张三疯吃得不少,杜仙斋、杌子包括甘甜甜都是喝酒多吃菜少,因此一桌饭菜剩了很多。张三疯这番打包,想的是给杨心花捎回去解解馋。
小丐侯在门外一下午,原本满脑子想的尽是等他们散了席大解一番馋虫,想不到临了还要打包带走,不由叫苦连连,心中暗骂:
“你个老风干油条,漏不得半点油水!先是怂恿大当家的把小管事撵走了,现在又要从叫花子口中掏食,瞅住机会看我不给你点好看!”
第0138章 杌子发疯虏黑狗
“嘻嘻,第七种是什么就看你们谁先有灵犀了!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俩不如问问大黑狗好了。”
千语浮生狡黠地耍弄二人,忍不住掩面而笑。
“噫!难不成是……”张三疯忽然惊叫一声顿时明白过来,不禁乍舌高叫:“是屎!”
“呃,狗改不了吃伏尸?”杨承泽怔了半天也一下子明白过来,尴尬地望望黑阎王道:“你不至于这么恶心吧……”
可就在这时,黑阎王突然耳朵一竖猛然立起身来。原来是杌子从树丛后面闪身走了出来。
许久不见杌子的黑阎王兴奋地摇头摆尾迎上前去。张三疯等人也认出了杌子,一时都是又惊又喜激动不已。
“小爷,咱就知道你死不了!”张三疯狼狈地伏在地上打招呼。
千羽浮生则吃惊地望着他难以置信:“灵珠观全塌了,你竟然没事?天,这可真是奇迹!”
“杌……杌子哥,你怎么啦?”
不过正在大家欢喜之际,杨承泽却忽然惊疑起来。
就见杌子面容严肃,双目似刀,仿佛变了个人一样正一步步逼向黑阎王。
原本撒着欢迎上去的大黑狗也被杌子吓到了,一下子像是牲口见到屠夫似乎嗅到了死亡的气息,竟是害怕地夹着尾巴连连后退不住。
“喂,小臭蛋,你要做啥?小心他咬你!”张三疯不知杌子搞什么鬼也糊涂了,慌忙大声提醒。
“做什么?”杌子眼中露出凶光,阴森森地回答:“我要给它放血!”
“放血?”张三疯一时没明白过来,警告道:“你耍啥子疯,黑阎王可是俺的狗,它俺我朋友!”
“不,我才是你朋友!你只有我一个朋友,而它只是一条狗!”
杌子咆哮着,样子十分可怕,眼神像魔鬼一样恐怖。
他一步步逼近黑阎王,满满的无情和杀气。可是黑阎王却只知哀鸣后退,完全不懂反抗和逃跑,仿佛遇到天敌一样失去了任何兽性。
千羽浮生和杨承泽也被杌子的样子吓呆了,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嗷!”就在大家都提心吊胆之时,杌子忽然呲牙一声厉
啸,猛然伸手抓住了黑阎王的后颈。
黑阎王猝不及防连半点反应都没来得及,硕大的身体竟像小兔子一样被杌子轻而易举揪了起来。
“呜哟哟……”黑阎王四爪离地一阵惊慌挣扎,不多时就勾头耷背像被猫叼住的老鼠一样开始体如筛糠瑟瑟发抖,绝望地望着张三疯。
“马杌子你疯啦……”张三疯见杌子比疯狗还可怕,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惊声慌叫起来。
可是杌子真的像疯狂的恶魔一样,随手都有可能将黑阎王的脖子拧断。
“你个小混蛋!”张三疯既惊又急想冲上去阻止他,可是他的胯根本动不了一时痛地冒出冷汗来。情急之下,大声喊道:“俺昨天在山上见到你娘了!”
“我娘?”杌子显然一惊,不过旋即又冷笑起来:“哼,不可能!你骗我!”
“俺没骗你,俺就是因为追你娘才摔伤的!”张三疯大声解释:“当时咱亲眼见到你娘从藤梯爬了上去,可是转眼就没人了!”
张三疯指着悬崖上的藤梯信誓旦旦,生怕他不相信。
“不,你在说谎……”杌子脸上现出痛苦,沉吼道:“我早就没有娘了!你在说瞎话,你在骗俺!山崖这么陡……我娘怎能爬得上去……”
杌子五官扭曲着,痛苦中充满极其复杂的幽怨愤恨,神情和声音都变得十分凶恶残暴:
“可恶!你一定在骗我!你竟然为了一条狗骗我……”
杌子彻底疯狂了,猛力跺脚恨骂,山岩好像都飒飒颤动起来。千羽浮生和杨承泽都吓得惊慌无措了。
“够了,这样会山体滑坡的!”千羽浮生惊声怒喝希望杌子停住发疯。
“杌子哥,你中什么邪了?我们可都是你的朋友啊!”杨承泽也情急呼喊。
“哼,我只是取一只畜生的小命而已,你们就都反对!这算什么朋友?”
杌子双目红肿,射着怒火大声怒吼。
张三疯不知他为何性情大变,料定他一定是经历了什么极不寻常的事情,于是大声问道:
“小爷,难道你一点都不念及情义了么?你告诉俺老张,你要黑狗血干什么?”
“救人!”杌子厉声狂啸,“我要救人……”
“救人?”张三疯怔了片刻,忽然一下子想起了昨日见到的明孔洞,那股龙卷风和云雾里的奇异景象在他头脑中清晰起来,不由后退两步惊疑道:
“果然是你!那个可怕的东西果然是你……她是谁?方白露还是甘甜甜?你为了救她,就一定要伤害别的生命吗?”
“不用你管!我今天必须得带走这畜生,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杌子的面孔像魔鬼一样狰狞着,“咚!”地一拳重重击在山岩上,随着一阵颤晃悬崖上“呼啦啦”滚落下一大片积雪来。
张三疯和千羽浮生、杨承泽赶紧举臂遮挡。
落雪过后,等他们重新睁眼再瞧时,杌子和黑阎王早就消失不见了……
“小臭蛋!大老黑……”张三疯顾不得疼痛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冲四面荒山雪岭着急呼唤:“马杌子,你要是害了黑阎王俺就和你拼命!拼命……”
可是,山坳里并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他自己的回音回荡在耳畔,在心中滴血。
“完了,完了!这小子一定是记仇啊,当初在赛鬼手的贼窝里黑阎王得罪过他,他一定会真下手的……”
张三疯望着空荡荡的山坳哀叹不已,猛然一咬牙将屁股上的石头拔了下来,顿时痛得尖嚎一声险些晕倒,要不是杨承泽及时将他扶住,他便从山坡上摔落下山崖了。
“呜呜呜……”张三疯不知是心疼黑阎王还是疼自己,竟是泣不成声了。
待杨承泽和千羽浮生看清他的伤口,原来,那块石头是插进了他的胯骨骨缝里面。这样的痛苦想想都让人心中抽筋,可见张三疯受了多大的罪。
眼下本已冻住的伤口被他连根拔开,一时间胯上血流如注,汩汩不止,十分危急。
“哎呀,这可怎么办?”杨承泽完全慌了手脚。张三疯也随着失血过多开始眩晕站立不稳。
“张三疯,你必须坚持住!”千羽浮生见状大声提醒他,灵机一动想出个馊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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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9章 火烧屁股滚雪球
“喂,杨承泽,你不是从金星洞带了些药出来吗?要不给他敷上点试试,我可听说原来住在洞里的那个老头是个神医呢。”
千羽浮生突发奇想。
“这能行?万一有毒呢……”杨承泽犹豫不决。
“怕什么,可以先少用点观察观察,咱就活马当作死马医,万一真管用也算是帮了他。万一……有毒的话,你就当做大义灭亲!”
千羽浮生是同情张三疯的,不过想想他冻都冻不死,流点血也不至于死人,于是心存乐观半开玩笑说话给他听。
“豁,你个丫头还有同情心没?”果然张三疯急了,“咋就成了活马当作死马医,俺老张还没死呢!”
“嘻嘻,所以说活马当作死马嘛。”千语浮生坏笑。
“那大义灭亲呢?俺又没犯众怒,至于这么招人恨么?”张三疯与千羽浮生斗嘴。
不过他还真对对方的话在了意,思索一下犹豫道:“要不……就试试?”
一是他真疼的厉害,二是着急去寻找杌子救黑阎王,于是他决心试一试。
杨承泽起初不同意,后来坚持不过,只好同意少量试用一下。一旁千羽浮生见张三疯来真的,忙不失时机声明:
“我就是出于道义随口一说,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可概不负责!”
“呵,那俺也声明,要是真出了事山人也概不负责!”张三疯也一挺脖子声明在先。
“这……那好吧,千羽的责任我替她担。”杨承泽一边从背包中掏出几个小药瓶,一边提醒张三疯:
“不过,张先生可想好了,万一是毒药的话,身体可是你自己的。”
“呸呸呸,你也是个乌鸦嘴,咱老张的运气就那么差么?放心,山人的第六感妥妥的,你这几瓶药就是上天安排专门为我准备的,而你就是个圣手药使,必定手起病落!”
张三疯料定杨承泽从金星洞里带出来的必是好东西,一时鬼迷心窍特想以身试法尝尝鲜。
“噗,手起病落?”千羽浮生忍不住一笑,“那叫手起刀落,人头乱滚。”
“呃,妙手回春这样的至善之事叫你说的忒吓人,小女娃子不讲究!俺的意思是药到病除,懂不?”
张三疯一边痛得呲牙咧嘴一边翻着白眼辩理。
此刻,杨承泽手中有三瓶药粉。一瓶红色,一瓶蓝色,一瓶黄色。瓶上的标签只是几个古怪字码,连张三疯也不认识。
两人商量
一下,决定一瓶一瓶地试。千羽浮生则遮眉挠腮不忍直视。
杨承泽首先打开红色药瓶,轻轻嗅一下,微微有点铁锈的味道,并不十分刺鼻。
他捏着小瓶望望张三疯问道:“先生可准备好了?”
“欧克。”张三疯咬着牙侧起胯坐在地上,忐忑不安地点点头。
不料杨承泽才小心翼翼捏着药瓶弯下腰去,张三疯就杀猪般地嚎叫起来:“嗷!疼死个姥姥喽……”
“呃,”杨承泽吓了一跳,赶紧举举药瓶道:“还没开始呢。”
“噫……”张三疯收住哭腔有些尴尬,抬眼见一旁千羽浮生正偷偷嘲笑自己,忙大言不惭解释:
“没事没事,都是山人修为精进神经过于灵敏了,嘿嘿,你上药吧!”
不料杨承泽又一举药瓶说道:“已经上完了。”
“唔,上完了?”张三疯一愣摇摇屁股感受感受,“咦,咋没感觉?不应该是像杀猪一般嚎叫的吗?”
他胯上的伤口差不多有鸡蛋大小,药粉很快被血液浸没了,竟然毫无半点异样感觉。
“不管用,换一瓶。”张三疯逞起能来。
杨承泽见没啥风险也放下心来,又取过蓝色药粉给他撒上些,还是没感觉。
“切。”张三疯更加不屑了,瞥一眼千羽浮生对杨承泽撇嘴道:
“小杨同学,那个金星洞莫非是个假的?还啥子是个神医,依咱看就是个卖胡椒面儿的。不对,连胡椒面儿都是假的!”
“好吧,也说不定是花椒面儿,把你麻醉了觉不出来呢。”
杨承泽本以为自己带出来的是灵粉妙药,眼见一点功效都没有不由也失望起来。
千羽浮生也觉得有些无滋无味,微微泄了一口气叹道:
“别看我们现在这么多神奇的遭遇,我感觉一切更像是一场梦。或许我们总是寄予现实太多想象了吧,所以才活在了虚幻的世界里。就像这几瓶东西,有可能只是些普普通通的花粉或颜料。红黄蓝,明显是三原色嘛……”
“嗯,还真有道理。”杨承泽闻言点点头重新打量一下三只小瓶,向千羽浮生投去佩服的目光。
张三疯却不耐烦了,一把夺过黄色小瓶道:“撒个芥末粉也眉来眼去,这也不是撩妹的时候啊……”
他边说边往自己胯上撒,可是话还没说完,就听“砰”地一声炸响,屁股上轰然腾起了一个大火球!
爆炸虽
然不及手榴弹的威力,但那声光电效果却一点不差。等火光散尽,再看三人俱已是烟熏火燎好比钻过炉坑一样了。
“不得了,毁容啦,毁容啦!”千羽浮生首先摸着被熏成花皮脸的腮颊惊叫起来。
“呜,我的天……”杨承泽更是满面烟灰,望望千羽浮生再瞅瞅张三疯,不知究竟引爆了什么。
“咳,咳咳咳……”张三疯最惨,他整个脸都熏成猪头了,一张嘴口中鼻中全是青烟。
“呃,我咋会喷云吐雾了,莫……不是已经得道……”
他伏地呻吟着,然后耸耸鼻子又道:“谁家做腊肠……还是吃烧烤啊?这味道有点焦了……”
他眯着眼嗅一圈,最后定格在自己屁股上,就见胯上的伤口犹在“滋滋”冒油,青烟散去转为热气,烤串香味不绝于鼻。
“哇靠!”张三疯这才知道是自己火烧屁股的味道,这一惊非同小可“腾”地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也不管裤洞上还露着半边屁股大呼小叫着一溜烟钻进山林不见了……
“哦,化学反应?”千羽浮生惊声道。
“呃,难道这些是火药配料……”杨承泽也迷茫了。
二人听着张三疯声音变远,最后在山下消失,不由惊地面面相觑连追赶也忘了。
却说张三疯这一溜猛跑,就跟滑雪差不多,在丛林山坡上左穿右插跌撞翻滚,最后也没费多少力气直接到了山底。
“唔……”等他好不容易停下来,忽然发现自己成了一只乌龟。
“咋回事,难不成咱前世是只王八,现形了?乖乖,幸好没被那个千小羽瞧见,否则还不得被她笑死!”
张三疯自言自语一番听听外面没有动静,小心地探出脑袋来,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滚成了一个大雪球!
“姥姥的,屎壳郎蘸白糖,吃着不香看着香。”
他骂骂咧咧挣扎着从雪球里钻出来,活动活动腿脚发现胯上的伤竟然不疼了。
“嘿,果然老天相助!”他抬头望望高耸入云的灵岩山,远远的明孔洞透着云天,瞬息万变。
而漫山遍野青松白雪,沟壑林深,根本找不不到杨承泽和千羽浮生在什么位置。
“姥姥的,救狗要紧!”张三疯恨恨地一跺脚,急匆匆向山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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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0章 狗血安魂离情真
此刻的省立医院病房里,凌风子正把自己反锁在里面一直焦躁不安。
白露依旧静静躺在病床上,杌子带来的那件僧袍摆放在她的枕边,隐隐间闪烁着些许非常微弱的荧光。
“喂,老先生什么情况了?”方天来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不时敲门询问。
“救你女儿哪是那么简单的事,老老实实等着,别添乱!”凌风子也不耐烦地回应。
“老师让我们安静等待,你沉住气别打扰他。”冯仲石在门外劝说。
“咦,咋了?”这时小黄拿着空尿盆回来了,见方天来和冯医生都沉着脸守在门外,不解地大声问:
“你们怎么都在门外候着?站岗这样的事情应该由鹅来负责的!”
“去,小兔崽子,你就不能小点声?”方天来赶紧喝止他。
“嗝……”小黄打个饱嗝喷出一口尿骚/味,翻着白眼委屈地立住,“小声就小声,鹅这枪伤刚一好就甩脸子给人看,切!”
“冯医生,换药的时间快到了,我们能进去吗?”这时护士也端着药瓶来了,见三人候在门外,也不解地问。
“不用,你们先去忙吧,有需要我再叫你们。”
冯仲石也没本事治白露这样的疑难怪症,只有寄希望于老师了,所以强装镇定把护士打发走了。
其实凌风子给白露服下自带的药之后,早就把她的输液针拔掉了。
“唉,想不到我隐藏的这么深,竟然被那小子识破了。难道他也是玄灵?”
凌风子来回踱着步,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忽然窗子一开闪身进来一个人影,吓得他打个激灵赶紧回身去看,原来是杌子回来了。
“高人,怎样?东西找到了吗?”凌风子忙迎上前去询问。
“嗯。”杌子也顾不得自己里面是真空,迅速把腰上挽着的僧袍长襟解开,将一包金针、三枚银环、七盏松油灯和一堆小药瓶摆了一小桌。
“是了。”凌风子一样一样打量一遍,然后从那些小药瓶中挑出两只装有乳白色粉末的小瓶说道:
“这些是镇魂散,另外那些是先灵遗留下来的火药配制剂,可得区分清楚
喽!”
他一边清点一边介绍,不过立马又凝起眉来,问道:“让你准备的黑狗血呢?”
“呃……”杌子略显纠结沉默片刻,然后为难问道:“必须得用黑狗血吗?”
“当然必须!黑狗是至阳之畜,所对应的十二地支五行是戌土,也称阳土。所以,童子黑狗先天阳气最纯,以阳制阴,自上古以来就是驱邪治魔之灵物。
“人类也有传说,杨二郎座下的哮天犬其本体就是黑狗,容纳了先天至阳之气。凡间的黑狗都是它的近亲,所以,黑狗血可以镇住邪灵以扶正气,是起坛法器必备之物!
“虽说……后世的道家掺杂了大量的人类迷信,但是最早却源于《玄灵天经》中的巫医之术。巫术本是一门纯粹的科学,可是被人类一模仿就千差万别变了味,成了招摇撞骗的把戏!其实黑狗血之所以有用,是因为它们血液中含有一种从远古遗传下来的特殊成分,这种成分可以替代先灵之血安魂定魄,是一味奇药。
“唉,可惜呀《玄灵天经》失传了,老朽也只是粗略懂得其不足亿万分之一!如果没有这种灵血,我是不敢保证能够救好这个女娃的……”
凌风子见杌子没有带来黑狗血,失望地摇头不止。
“这……”杌子沉吟片刻,心一横叹道:“好吧,黑狗我带来了就在楼下,需要放多少血,我去取。”
凌风子闻言放下心来,取过两个空了的输液瓶递给他:“两瓶就足够了。”
“呃,这样的话岂不是要了狗命……”杌子想不到要用这么多,不由一阵犹豫,不过仍然咬咬牙接过瓶子,“好,你等着……”
话音未落,杌子又从窗口消失了。
“噫,按目前这小子的本事,似乎已经不亚于传说中的先灵大神了!老天……”
凌风子望着随风而动的窗帘愕然许久,被寒风一摧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他正想去关上窗子,忽然窗帘一动杌子回来了,手中已经提了两瓶鲜红的血液。
“唔,这么快?”凌风子目瞪口呆望着他,竟是一时不知所措。
“赶紧的,趁热乎!”杌子从窗台上跳下来,把窗子关好催促道。
“……”凌
风子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接过瓶子,瓶身热乎乎的传递出新鲜的体温。
接下来,凌风子开始布置场地。
他把七盏松油灯摆放在房中不同的方位,将灯盖一一打开。然后把手镯大小的三只银环一只安放在白露额心,另两只隔着衣服置于胸口和小腹位置。
摆放停当后嘱咐杌子守在门内不允许任何人打扰,这才打开一包银针,口中念念有词一枚一枚扎入白露额心、手背、脚面不同穴位。
凌风子精力高度集中一针一针地扎下去,杌子一旁瞧着忍不住心惊肉跳,好像那些针都扎在了他的身上。
最后针全部用完了,凌风子已是浑身大汗淋漓,盘腿坐在床前闭目凝神,一动也不动了。
约么过了十几分钟的样子,白露床头的僧袍开始神奇的舒展开来,然后缓缓升起罩在她的身体上方。一缕缕的荧光开始凝成一个透明的人形,徐徐进入白露体内……
杌子尽管已经在灵珠观地下和灵岩山明孔洞见过甚至接触过白露的灵魂,但是此刻依然被那份美丽和纯净所震撼了。
随着透明的灵魂缓缓进入身体,室内的七盏油灯开始依次自动点亮,射出七彩光晕映满整个病房。
“白露,醒来吧,我以后再也不打扰你,伤害你了……”
杌子默默祈祷着,心中滴着血发誓。
许久,白露的灵魂和身体终于完全结合了,僧袍落下盖在了她的身上。
“……”凌风子这才轻吁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他转着圈瞧瞧白露的面相,然后为她把脉。
杌子望着凌风子阴沉不定不时现出微妙变化的脸色,屏息凝气忐忑不安,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白露,你一定没事的,都是我害了你!你醒来后快点去北京吧,离开我,永远离开我!永远……”
杌子在心中拼命祷告,不住发誓:“我也会离开你,永远离开你!再也不去想你,念你……”
他眼角流下心酸的泪水,眼眸深处是无限的痛苦和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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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1章 三疯才子揭真言
杌子正为爱而彷徨愁伤,这时凌风子兴奋地轻呼一声喊道:
“三魂归体,七魄聚齐!赶紧把镇魂散倒入瓶中,给她灌下去!”
“唔!”杌子闻言立马惊喜起来,迅速按照吩咐把两小瓶镇魂散倒入血液之中。
凌风子则一边把脉,一边指挥他给白露服下。血液还有余温,杌子小心地喂入白露口中。
血液鲜红,都并不血腥,而是像草莓果汁一样散着清甜汩汩流入她的喉中。
不多时,两瓶血液全部喂尽,白露的脸上渐渐现出照人的光彩来,明显有了栩栩生气。
不料正在把脉的凌风子却突然一惊,面现困惑犹疑道:“不对,这黑狗血有些异常,难道是用多了?”
凌风子乍然一惊,把杌子吓得可不轻,他脸色顿时就变了:“怎么,有啥意外?”
“奇怪……”凌风子起身观察一下白露的气色,反复思索了好久又放下心来,叹道:
“嗯,也许是我多疑了!甭说,你找的这只黑狗还真是至纯至阳!看样子效果比老朽预期的要好很多!”
“呃,这就好!这就好……”杌子这才长出一口气,脸上闪过一丝古怪,提着的心重新放下来。
凌风子瞧他一眼,指指七盏松油灯道:“松油能够杀菌明性,醒神补亏。放心吧,等到灯油燃尽她就该醒来了!”
“嗯……”杌子点点头,望望油灯再望望白露,最后面向凌风子感激地道:“谢谢您!先前……我太没礼貌了!”
“哪里,我可没有把你当外人!”凌风子汗然一笑,随即眨眨眼睛试探着问:
“只是老朽很好奇,你是怎么识破我身份的?还有……难道你也是我们玄灵一族?”
“这个……”杌子想到自己的离奇境遇,又想起自己破坏了灵珠观的地下基地,一时竟是不知该如何答复,只好支吾搪塞:
“这个……以后您会知道的。这一次你救了白露,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您的!”
“嗯,好吧。既然你不肯说,我也不好强求!”凌风子知趣地点点头,又道:
“老朽也不求什么回报,只希望你替我保密,不要让人知道我是个丑陋的怪物!”
“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杌子点头答应,同时也提醒道:“但是你也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的存在!”
凌风子幽幽一笑,凄苦叹道:“放心吧,我又怎会去
泄露自己同族呢?”
“不,刚才我已经说过了,我和你们不是同一类!我是人类,我有感情!而你们呢,只是借用人类女性的身体,却毫无半点仁爱和怜惜!”
不料杌子忽然暴怒了,他的内心被凌风子的话所深深刺痛,他是人,他不相信自己也是个怪物,于是激动地连声驳斥:
“不,我不一样!我虽然坏事干尽,可是我从来没有你们那样残忍!你摸摸自己有良心吗?你作为一名种子筛手,有多少天真的女性被你们糟蹋了,又有多少所谓的不合格的胎儿被你们扼杀在母亲的腹中,有多少母亲因此活得人不人鬼不鬼?你们数过吗,良心发现过吗?”
“嘘嘘……”凌风子见杌子声音越来越高,吓得赶紧收回前言喟然叹道:
“好好好,是老朽失言!我错了还不行吗?唉……也罢,一切都是因果报应,有些事情一旦做错是很难重新开始的!唉……”
凌风子嗟叹声中充满茫然和忏悔,停了片刻才道:
“自从玄灵界经历了基因灾难之后,我们已经得到了惩罚。如今玄灵一族后代越来越少,寿命也越来越短,几近灭绝呀!像我原本是能活到一万岁的,可现在能活上一千年就已经不错了!
“玄灵在世一般一百年一个轮回,而老朽这已经是第十个轮回了,耄耋之年风蚀残烛,估计也活不了几个春秋寒暑了,所以才空发感慨啊……”
“吔?”杌子见他对生命如此留恋,不由带了些反感质问:“十个轮回?你已经活了快一千年了,难道还活不够吗?”
“……活不够!”凌风子怔了怔摇头苦笑,“自从沾染了人类的七情六欲,我其实活得好辛苦!可是,我又总感到**无穷无尽,每一天所有的时间都不够用,总想把失去的一切弥补回来……
“可,可越是想留住那些美好的东西,就往往失去的越快,越是失去又越是不甘心,欲念也会越深,越不择手段,最终无法回头……”
凌风子白眉颤动,痛苦中夹杂着无限迷茫,仿佛陷入了深深的纠结和无尽的交集。
“唔,想不到你这么大年纪了也如此多愁善感。”杌子不由对老头多了几分同情。
“唉!”他叹息一声转脸望望床上的白露,满目深情却是离恨难言,不禁沉沉呓语:“算啦,你们都比我强。我能活着已是多余了……”
凌风子见他黯然伤怀明显是对白露深怀眷恋,可是却又一副绵苦离肠的别情,于是微微颔首盯了
他片刻,问道:“怎么,你怕了?”
“怕……怕什么?”杌子被他问的一怔,随即惶惿然躲过脸去,支吾:“我……我不懂你的意思。”
“呵呵,高人何必言不由衷?”凌风子豁然一笑,说道:
“你虽然有着超凡神异,但是你却永远走不出七情之伤和六欲之苦。这女娃之所以灵魂涣散,其实皆是因你苦心思虑所致,亦称第六感第七感八感,估计你最起码在一百感以上!以你如此强大的意念力量,试问有哪一个普通凡人不会受到伤扰?因为你爱她,所以你怕了!对吗?”
“……”杌子直被凌风子问得哑口无言,怆然而立。
“年轻人,我佩服你的超人能力,但是对于你为情所困这件事上我并不赞成。”
凌风子见杌子不语,也为情所动掏起了心窝子,语重心长地叹道:
“方才我听你说要永远离开她,老朽以一个过来了十遍的人提醒你,你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放手和淡泊,而是一种强行压抑的自我退缩。说白了,你这只是一种看上去像大爱无我的担当,其实还是逃不过心中的自私!你想让自己心安理得,可是,感情这种东西不是交易!你难道不懂吗?”
凌风子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越说越亢奋,越说越激昂,最后直接质问起杌子来。
“呃……”杌子真有些茫然无措了,张口结舌愣了许久,懦懦道:“可是,她不喜欢我……”
“唔……”凌风子忽然间怔住了,“什么?她不喜欢你?”
他边说边凑向杌子,鼻尖都快顶到杌子的鼻尖了:“哈哈,笑话!一模一样的笑话!荒唐的笑话!”
凌风子真的像疯了一样,一扫老迈龙钟的模样哈哈自嘲起来,笑了许久突然间止住笑一把掼住杌子的肩膀,像鬼魅似的阴阳怪啸:
“呵呵呵呵,嘿嘿嘿嘿,你傻啊!你跟玄灵的三疯才子一样傻啊!”
“呃,玄灵也有三疯?”杌子惊问。
“为什么没有?凭什么没有?难道人类也有三疯?”凌风子激动反问,然后凄然长叹:
“唉……我接连三世爱上一个人,可是我三世都辜负了她……所以,我三世皆疯!这……全都是当初退缩而错过了呀!本以为回避的结局会好一点,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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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2章 素雪含香为谁凝
“结果,我的懦弱像一把绝情剑,永远地刺伤了她……”
凌风子白眉耸动,情至伤心处却没有半星泪光,唯有空洞的双眸隐含着绵绵无尽的悔恨。
“所以,我想告诉你,如果真爱一个人,就不要放弃,就不要轻言退缩,就一定陪在她的身边!哪怕只是默默看着也好……”
凌风子深沉地盯了杌子好久,拍拍他的肩膀松开手,然后转身望一望沉睡如仙子的白露,又缓缓说道:
“爱情从来都不会完美,爱一个人也不需要前提,哪怕是她真的没有在乎过你……可是无论如何,你必须信守自己的爱,那是世间最纯洁的心声,绝不可辜负!否则,你今天的放弃,将是你永世的烙迹,是你对灵魂的背判,更是对她的一种侮辱!因为,那证明了你的虚情假意……”
凌风子声音虽然不高,却是字字穿心直言不讳,声情并茂越说越激扬,在救人的间隙对杌子展开了一场激情的演讲攻势。
“我……”杌子似乎受到了感染,情真意切望着床上的白露久久痴立,似乎有一肚子情愫要倾诉。
可是,他最终沉下了眼眸,踉跄着后退两步,透着伤感和困顿自言自语道:
“不行……那样我会更自私!我不能为了让自己看起来真心不渝,只为自己一人心安理得而去扰乱她的生活,我必须远离她,否则依然会伤害到她……”
杌子一想到自己的魔力心中就充满了恐惧,他不敢再靠近白露,他害怕自己……
他惶恐不安着,就在这时忽然地上的松油灯灯焰颤晃起来,不多久便依次熄灭了。
室内顿时昏暗了许多,床帘缝隙里射进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痛苦扭曲着……
果然如凌风子所说,随着油灯熄灭,床上白露的左手食指和中指微微颤动两下有了动静。
“太好啦,她就快醒过来了!”凌风子欣喜地迎上床前,迅速将白露身上的银针全部取下,然后再给她把脉。
白露能够醒来,对于杌子来说是天大的幸运。可是,此刻的他却痛苦到了极点,胸中如钢刀搅动一样痛苦。
是的,他在心中做着最后的决断。良久,他才深深地一闭眼,一字一句低沉嘱道:
“不要告诉她这些荒唐的事,她本该是一首写满纯真和幸福的诗……”
“当然,我懂得规矩。”凌风子边给白露把脉边应道,可是等他回过头来却发现杌子已经消失不见了……
“唉,看来又是一个痴傻的情种!”凌风子无奈地摇摇头,把白露额上和身上的银圈
取下,然后瞧着她红润的面颊叹息吟道:
“自古多情难为情,
情窦痴心入梦冥。
三生三世桃花露,
素雪含香为谁凝……”
凌风子流连于诗境之中,徜徉感叹不已。正在这时,白露睫毛微微眨动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眸,“哦,好凄美的诗……”
当她看清眼前白发白眉的凌风子时,不由怔住了,眉心微蹙好奇问道:“你是谁,梦中的老神仙吗?”
“唔,”凌风子被问得一愣,继尔和蔼笑道:“哈哈哈,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神仙啊,我是你爸请来的医生!”
“我爸请来的医生?”白露闻言一惊,一下子坐起身来,焦急问道:“我爸怎么了,他病了?”
“不是他病,是你病了。”
凌风子知道她这种情况因为魂魄涣散往往是没有记忆的,于是轻声解释安慰道:
“没事了,因为劳累引起的眩晕而已。一点小毛病,可把你爸爸吓坏了,正所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凌风子边说着边去开门。待他冷静冷静把门打开,门外的方天来、小黄和冯仲石正着急候着。
尤其是方天来一见门开了,张开嘴巴就喊:“丫……”
“嘘!刚醒,你想把她再吓回去?”凌风子赶紧堵住他的嘴,小声叮嘱三人:
“你们都听好了,千万别提魂魄之事,就说她是休息不好导致的贫血!”
“好,哎,好好!”方天来听说白露醒了,乐得连声答应一把推开凌风子奔进病房。
“闺女哇,你可吓死你亲爹啦!嘿嘿喂俺滴个宝贝疙瘩诶……”
他一冲进房中见到床上完好如初的白露,竟是抱头长呼喜极而泣起来。
“鹅呀呀个亲亲滴白露哇,你可总算醒过来啦呀……”这时小黄也冲到床前扯开了哭腔,“鹅,鹅,鹅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呀喂……”
“呃……”白露拍拍方天来的肩膀,望望哭丧般的小黄,莫名其妙尴尬笑道:
“这……你俩至于吗?让人家隔壁房间听到还以为我那个啥了呢……”
“嗯——哼!”这时凌风子故意吊起嗓门干咳一声,提醒方天来和小黄:“毛毛小雨,淡定,淡定!”
“唔,对,淡定。”方天来这才松开白露止住哭,捅一把小黄埋怨道:
“老子是为女儿高兴,你跟哭丧似的瞎凑啥热闹?去,赶紧准备车,咱们今天就出院!”
“哎
,好嘞,遵命!”小黄使劲瞧一眼白露,乐得屁颠屁颠出门而去。
“哎,对啦!”方天来这才想起旁边的凌风子和冯仲石,赶紧正正衣领,“啪”瘸腿一并敬个尚算标准的军礼,然后握住凌风子双手感激不尽:
“老人家真是辛苦您啦,您果然是华佗再世李时珍显灵啊!”
“噫,华佗咱不敢高攀,李时珍的话老朽倒是打过交道。”凌风子抱拳一笑谦虚言道。
“呃……”白露本来觉得凌风子仙风道骨德高望重的样子颇是尊敬,可是听他说话想不到竟是牛皮敢往天上吹,不由有些大跌眼镜。
不过她还是下了床走上前给凌风子和冯医生躹了个躬感谢道:“我感觉好多了,谢谢你们!”
“嘿嘿,治病救人医者本分,老朽应当的。”
凌风子瞧着白露不仅恢复,而且气色俱佳,亦是欢喜不胜乐得合不拢嘴:
“哈哈,看个病不算啥,说不定将来我还能喝得上你们的喜酒嘞!”
“喜酒,什么喜酒?”
白露不由一愣,忽然眉头紧皱扫视一圈房内面上现出疑惑来,盯着凌风子问道:“我怎么记得刚刚马杌子也在,他人呢?”
这时方天来和冯仲石也四处寻找一下,不可思议地望向凌风子,“对啊,那小子人呢?”
“哦,他爬窗户跑了!”凌风子白眉毛一挑,编道:“他说自己穿的衣服难看怕见人,只好爬窗溜走了……”
“啥,爬窗?”方天来拉开窗帘俯身向下一望,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惊叹:
“豁!这么高的楼,可怜他还是个一长一短的瘸子,难不成这小子是属壁虎的!”
“爸,你乱说什么呢?笑话人也不怕连累自己!”
白露冲方天来翻个白眼埋怨道。也俯身从窗台望下去,楼下一个人也没有很平静的样子,这才轻轻吁一口气放下心来。
不过她立马又拧起眉来,凝神思索片刻自顾自言道:“我记得他是不识字的,怎么临走前还给我诵了一首诗?好像是:
自古多情难为情,情窦痴心入梦冥。
三生三世桃花露,素雪含香为谁凝?
嗯,这诗真不错,您应该也听到了是吗,老先生?”
白露品味着诗中意境,仰面望着凌风子情真意切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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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3章 痴人说梦疑身世
其实诗是老头由感而发,恰被意识处在清醒边缘的白露听到了。或许是杌子的气场太大,白露竟然误会了。
“呃,这个诗……其实……”凌风子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然而他是同情杌子的,真心希望他能够勇敢地去追求真爱,于是吞吞吐吐好半天才迟讷地解释:
“其实我没听到。也许正如诗中所言,你这或许是一种梦冥吧!”
“梦冥?”白露沉吟一下,反问道:“您是说这只是一个梦?”
她是知道杌子的文化水平的,前后思索一下觉得有可能还真是做梦,于是带着几分不屑释然道:
“我说呢,就他?甭说作诗,就算背别人的诗能背囫囵了我都不信!”
“所以说嘛,这首诗有可能是你梦中所作。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估计是你对那小子有好感,或许在心理上有些期许吧。”凌风子借机带节奏。
“好感?就他那小无赖的样子,怎么可能!再说我俩只是萍水相逢,之前的误会到现在还没解开呢,我能期许他什么?”
白露脸上微微一红着急辩解,不过回头一想又觉得这样评价他似乎有些苛刻,于是补充道:
“不过……他也不像看上去那样不正经,有时候憨憨的倒也不是太招人反感,一般一般吧!”
白露说完又吟诵起那首诗来,还是有些犯疑,不由呢喃而语:
“要说在睡梦中作诗,这种情况我倒是有过,虽然梦中觉得很奇妙很完美,但是醒来之后再回忆往往都是支离凌乱不堪一读的,不过是荒唐一梦罢了!可是这一次……真得很出乎意料!”
凌风子见白露困惑其中不能自拔,只好转脸对冯仲石道:“你是专业医生,你来给她解释解释。”
“呃……可我学的是外科,跟神经学是两码事。”
冯仲石想不到老师会突然考自己,见凌风子冷眼盯着自己不由自己推脱,只好清清嗓子说道:
“现代医学一般从心理学和生理学方面来理解梦,认为那是一种潜意识。夜晚大脑处于休息状态,但是网状结构还在工作。它负责完成人体最基本的生理要求,梦境的现象是由它来管理的。比如说梦游症,就是因为白天高度紧张肾上腺素大量分泌让人体产生兴奋,而夜晚这种兴奋依然还在持续,所以就造成了梦游。”
“嗯,继续,重点分析分析这女娃梦里作诗这事。”凌风子对冯仲石的解释还算满意,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这个……我在学校真没学那么多,刚刚这些也只是基本理论而已!”冯仲石是真的为难,只好阿谀
道: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当初没有跟您好好用功,今日才捉襟见肘,学生愿闻老师教诲!”
“哼哼,拍马屁不如多学习!”凌风子冷冷一笑奚落道:
“其实无论中医西医皆出自玄医,在人类文明之前,在地球文明之外,谁敢保证没有更先进的文明?所以西医也好,中医也罢没有必要非得分个你高我低。可是那些西医派总说中医是伪科学,只看这一点就不厚道。
“中医是上古流传下来的最系统完整的医学,对一切生命理论皆有解释。就拿做梦来说,其实是一种意识反应。人的神、魂、魄、意、志分属于心、肝、脾、肺、肾五脏,对应的乃是人的喜、怒、忧、思、恐五种情志。
“其中心神是人体生命和精神活动的主司,睡梦中魂、魄、意、志等无不在其控制之下,正所谓‘梦为心动’。
“人一觉醒来,如果作了美梦自然会兴奋欣喜,见了谁都想分亨一下,仿佛那就是真的一样。如果做的是恶梦,不但心情恶劣,可能还会心事重重,担心是否被梦中的恶运缠上。另外,也有些梦境曲折离奇,或是景色或是梦中之人,都似曾相识,就好像回到了前世……
“而这一切皆因日常所见所思引起。例如现实生活中暗恋某人而不得,或难忘旧情人,大脑的潜意识就会想着帮自己完成这个愿望,便极有可能在梦里和所爱之人终成眷属。”
凌风子讲到此处顿了顿,对白露道:
“其实你那首诗中包含了一个术语——梦冥,应该算是一种接入梦境和梦想的冥想之法。就比如马杌子特别希望和你在一起,他就会在睡觉前一遍遍地用力去想你,久而久之你就会出现在他的梦中。
“同样,你可能并不在意他,但是对他的某一方面特别感兴趣,于是有时侯也会梦到他!因为人白天致力于某事,睡梦中就会产生任务觉醒,所以梦中会有灵感顿悟和奇妙创意。据说诺贝尔化学奖得主凯库勒,就是因为梦见一条蛇自己咬住自己尾巴,醒来后顿悟出了苯环结构学说。”
冯仲石讲到这里望望白露,说道:“也许正因为那个叫马杌子的小子存在于你的潜意识里,所以你才有灵感创作出了这么一首好诗呢。”
“唔……难道是这个原因?”白露不由陷入了深思,心中暗暗回忆马杌子这个人:
一个不务正业的小游民,胸无大志还是个瘸巴,自己潜意识里怎么会有他呢?
嗯,当然,勉强来说他也有朴实的一面。比如说他能吃苦去扫街,他肯用心照顾梁奶奶。他也有正义的一面,敢于教训无赖王二子,为了保护奶奶用板砖拍朱五能,也是蛮英雄的嘛!不过,
暴力可不好……
关键问题是那个甘甜甜,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甘甜甜为什么和自己长得这么相似,这绝非偶然……
不知不觉间白露从杌子想到了更多,心中疑团也更深了。
“爸,我们现在就出院!我决定不去北京了!”白露忽然坚决而言。
“啥,你不去北京,那还了得?”方天来听她这么一说立马就急了,瞪眼嚷道:
“人家早就把你注册入籍了,那可是部队,军中无戏言啊!朝令夕改岂不成了儿戏?晚啦,现在已经晚啦!不行,绝对不行,我坚决不同意,你必须得去北京!”
不料白露也被吼急了,涨红了脸大声反问:“那你告诉我,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我妈到底是怎么死的?我是不是还有个双胞胎姐妹?你一直都没跟我说实话,对吗?对吗……”
“呃……”方天来被白露突如其来的接连质问惊愣了。
他瞪大眼睛,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久久说不出话来。
白露的脸色也由红变白,柳眉紧蹙双眸含痛,心如刀绞望着父亲。
父女二人就这样对视着,室内的空气迅速紧张到让人无法呼吸。凌风子给冯仲石使个眼色,两人慌忙躲出去了。
“爸……”许久,白露眼中滚下一串泪珠,面如霜打凄然说道:
“我知道,这么多年来您把我养大不容易……可是,我早就不是你眼中那个长不大的小姑娘了。我知道,您隐瞒了这么长时间,一定有你的难处,对吗……”
方天来双目紧紧闭上,铁青着脸也陷入痛苦之中。
“爸,您还记得吗?小时候,我看到别人家的女儿有妈妈唱催眠曲,我就哭着问你要妈妈。您总会跟我说,妈妈是位勇敢而又美丽的白衣天使,唱歌可好听了,可是你不喜欢她唱,你怕她唱着唱着闭上眼睛……
“我知道您一定是深爱着她,她也深爱着您……我,又何尝不是也深爱着你们!您知道吗,我不止一次梦到妈妈,梦见我们一家人快快乐乐手挽手走在大街上,走在公园里,走在所有人羡慕的眼光中……可是,前几天在办理去北京的手续翻找户籍材料时,我看到了妈妈的烈士证明书……她长得的确很漂亮,但介绍上却是未婚!
“有一次您喝多了,跟我说你和妈妈只认识了二十多天她就在灾难中永远地离开了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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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4章 灾中大爱凝白露
白露第一次向父亲方天来质问自己的身世。
方天来知道自己再也隐瞒不下去了。其实,他也早料到这一天会来到,于是沉沉叹息一声向白露讲述了实情……
那是十八年前,二十六岁的方天来参军已经八年有余,因为聪明机智他一入伍就被首长选在身边做警卫员。
后来一直随军出征转战边境和深山大漠,他生性果敢血气方刚英勇善战,在边境保卫战和剿匪战斗中多次荣立战功是军中有名的战斗英雄。
那一年秋天,他随首长从喀喇昆仑山完成任务回到北京,刚被任命为机要干事,首长特批他半个月假期回老家雍德省亲。
可是火车刚进河北就遇到大地震脱轨了。方天来从倾覆的车厢里爬出来,不顾自己已经受伤迅速发动大家抢救伤员。
也就在那时,他认识了一名一同乘车的女护士。
女护士叫童谣,大大的眼睛,秀丽的容貌,在救人的过程中首当其冲临危不乱,巾帼不让须眉,给方天来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方天来与她拼力合作浴血救人,两人在患难中结下了真情。
然而连接不断的余震导致了震区更大的灾难,各级政府火速开展救灾工作。两人默契同心毫不犹豫加入到了地方上的抗震救灾之中。
童谣是一位美丽而勇敢的姑娘,她不惧艰险专挑受灾最重的地方救人。方天来被她深深打动着,一直陪在她身边与她出生入死携手同行,冒着大雨在废墟中并肩奋战搜救伤员……
连续三天三夜,在大雨滂沱中经他俩救出的伤员不计其数。
第三天傍晚雨停了,整个城市满目疮痍,搜救工作开始进入尾声。
方天来和童谣终于可以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了。
“你为什么叫天来?”
童谣倚在废墟下方的一块水泥板上闭着眼睛轻问。
“哦,也许我爹娘认为我是上天送给他们的礼物吧!”
方天来蹲坐一旁,欣赏着童谣沾满灰尘和汗水的面颊回答。
“嗯。”童谣微微笑着,恬静的脸上现出幸福感,“我觉得,你不只是上天送给他们的,也是送给我的最好的礼物……”
“嗯,那好,我做你的天,你就是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你就是我生命中最灿烂
的太阳!”
方天来动情地握住童谣的双手,两对含情的眸子深情互望着。那一刻,所有的灾难和悲痛都化作了爱情的力量……
然而就在这时水泥板下面传出了一阵微弱的呼救声:“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方天来和童谣都是大吃一惊,赶紧掀动水泥板救人。可是水泥板太重了,他们费了很大劲才掀起来。
原来,在水泥板下方是个倒塌的函洞。洞坑很深,坑底一位年轻的母亲正蜷伏着身体护住两个幼小的孩子。她的身上压着两根断裂的水泥桩,身下全是血……
方天来全力顶住水泥板,童谣跳下去救人。当她好不容易才把水泥桩搬开后,那位刚刚还在呼救的母亲却没有了呼吸。她失血过多,已经无救了……
“不!不……”童谣望着那张痛苦中凝着希翼的母亲的脸,难以自已伤心而泣。
“来人啊,快来人!这里还有幸存者……”方天来大声呼喊,可是天色已晚搜救队大多撤出去了。
坑中的童谣在悲痛中把年轻母亲翻过身来,借着天光看清,她的身体下面是一对看上去不满周岁的双胞胎女婴。
两个婴儿安静地卧在母亲怀中,仿佛才睡醒一样望着眼前凌乱的世界,却不知道自己的妈妈已经永远离开了她们……
童谣小心翼翼地把她们抱在怀中,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们,她内心深处被生命的奇迹和母爱的无私深深震撼着!
可是,当她举起双臂想把她们托上地面的时候,突然伴随着一阵余震废墟上方滚落下一块巨石来,“轰隆”一下正砸在方天来驼着的水泥板上。
巨大的力量把水泥板砸为两半,方天来的腿也被砸中了。可是他却不能躲闪,因为下面还有童谣和两个小生命!
“快,把孩子扔上来!”方天来用尽所有力量咬牙挺住,大声喊道。
童谣见情势危急,只好狠狠心用上衣迅速包裹好一个孩子奋力扔上地面。可是她还没来得及扔出第二个婴儿,方天来背上断裂的水泥板再次受到落石冲击,断开的那一半迎着童谣坠了下去……
一切都是这么无情!方天来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被烟尘湮没而无力相救,猛然喷出一口鲜血也倒下了……
一切都是那么恸天泣地,大雨重新洒落下来,似乎要浇灭
所有的人间烟火……
然而,天地无情人有情,灾难永远毁灭不了人间大爱!方天来倒下的那一刻,他发誓不论生死今生今世都将永远陪着她在一起……
终于,赶来帮忙的人群抬开水泥板救出了方天来。他的腿已经断了,但是他仍旧不顾一切咆哮着跳入坑中……
终于童谣也被救起了,她满脸是血早就没了知觉,但是她的怀中却依然紧紧护着那个没来得及扔上地面的婴儿……
他们三人一同被送进了医院。经过几天几夜抢救,童谣终于醒了过来。
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婴儿怎么样了,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脑中大量积血,在当时的情况下医生根来没办法实施开颅手术。
方天来一条腿骨折,但是他坚持陪在童谣身边。童谣最后护住的那名婴儿毫发无损非常健康,也一直被方天来要求留在身边。
只是第一个被救上来的婴儿却不知下落了,方天来问了好多人,有人说看到被医护队抱走了,但是当时几十万人混乱一片根本不知道被转到哪个医院去了……
童谣躺在病床上望着怀中的婴儿,想到她死去的妈妈和失散的姐妹难过地直抹眼泪,对方天来说道:
“我想收养她,做她的妈妈!你说好吗?”
“嗯!”方天来点点头,忍不住内心的悲痛也落下泪来,深情地承诺:
“你做她的妈妈,我就做她的爸爸!可好?”
童谣感动地望着他,脸上漾满幸福的笑,温柔地捏捏婴儿俊俏可爱的小脸,嘟嘴叹道:
“可惜啊,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儿,让爸爸给你取一个好不好?”
“咯咯咯!”尚不懂世事的婴儿被逗得咯咯笑起来,笑得那样天真,像清水一样纯净,方天来痛苦压抑的心瞬间被融化了。
“嗯!”他微微沉思片刻,说道:
“救起她的那一天正是白露。水凝为露,晶莹剔透、洁白无瑕。俗话说:白露白迷迷,秋分稻秀齐。意思是说,白露节气前后若有露,则庄稼定有好收成。要不就叫她白露吧,也以此记住那个特殊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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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5章 为爱而活寻同根
方天来回忆着十八年前的往事,那一幕幕仿佛就在眼前。
“孩子,你现在长大了,应该能够理解和承受这一切了,所以我今天才告诉你。”
他担心白露无法接受这一切,心中十分不安。自然,白露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自己的身世竟是如此悲惨和曲折。
“后……后来怎样了?这只是个故事,对吧……”白露忍不住问道,她还在怀疑爸爸讲的是真是假。
可是她心中明白,自己是没有理由去怀疑的。在她心目中方天来一直是她最亲的爸爸,最依赖和信赖的人,爸爸怎么会舍得编出这样的谎话让自己难过呢?
她竭力抑制住痛苦,仰起脸问:
“我的亲妈妈死了,难道……我的童谣妈妈也死了么?”
她心里明白结果是什么,可是她实在不愿意相信这些都是事实。她头脑中仿佛出现了那一幕幕惨烈的场景……
“是的……”方天来沉痛地应道,然后是久久的沉默。许久才抽动着腮颊,痛苦叹息道:
“你的童谣妈妈……在医院里只坚持了不到二十天,在与我认识的第二十二天停止了呼吸,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她,是在给你唱着催眠曲的过程中离去的……”
“……”白露这下终于知道爸爸为什么不喜欢催眠曲了,她的心中更加痛了,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妈!妈妈……呜呜呜,我对不起您!我对不起您……”
白露的悲痛像开了闸的坝堤,一时间哭得呜呜咽咽,痛不欲生。
方天来望着泣不成声的女儿,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五脏六腑像刀割一般难受,整个人都要被掏空了。
“不,丫头,这一切跟你没有关系!”他强忍悲伤劝止白露:
“你知道吗,在那二十天里,你给了妈妈最快乐最美好的时光!她每天都和你形影不离,一起吃饭一起睡觉,还给你唱童谣……她像一位真正的妈妈一样照顾你,疼爱你。是你让她体验到了作为一名母亲的幸福。直到临走的最后一刻,她——你的童谣妈妈都是在幸福地微笑着……”
“妈,妈妈……”白露肝肠寸断,泪流满面,伤心地悲呼着。
虽然她从小就知道妈妈去世了,可爸爸方天来只是告诉她是生病去世的,那种病很慢很慢,像睡着一样,没有一丁点儿痛苦。
如今,当她突然间知道两位亲人死得那样悲惨,她又怎么能接受得了。
“孩子,别难过……一切,都过去了!”方天来也抹一把眼泪
劝道。
“不!不……她们都是为我而死的!都是因为我……”
白露一个劲儿怨恨自己,直恨是自己连累了亲人,自己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唉……”方天来扶住她颤抖的肩膀坐下来,语气沉痛中带着释然,深深劝慰道:
“孩子啊,人的一生本来就是短暂的……她们虽然离开了我们,但是她们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我们应该为她们感到骄傲才对!今后不管走到哪里,只要我们心中一直记着她们,去替她们做她们想做的事情,其实就跟与她们互相陪伴在身边一样……”
方天来宽慰着白露,面容看上去渐渐平静下来。其实,他的内心又何尝不是痛苦的,只不过这么多年来,他已经把一切都放下了。
当年为了抚养白露,他提出了复员申请,从此回到雍德方家堰的老家。
其实他家中的父母老人早就在三年自然灾害期间连饿加病接连去世了。好在村中大多都是方姓本家,平常也断不了有人帮忙照顾。
就这样,方天来十八年如一日,一把屎一把尿既当爹又当妈,终于把白露拉扯长大了。
白露自小聪明伶俐特别懂事,长得又漂亮可爱,一直是方天来最大的骄傲。所以见了谁都要自己先夸一夸。
眼见女儿一天天长大,他也开始闲不住了,走南闯北天涯海角闯荡起江湖来。
不过他也不是瞎游荡,他每去一个地方都有这么几个目的:
一是寻找自己番号部队的老战友,了解他们的生活状况,组织大家互帮互助。
二是每到一个地方都托人打听白露那个失散的同胞姊妹的下落。因为他后来从河北的一家医院了解到,当初有一对外省的小夫妻把孩子领养走了。但是领养人档案却几经周转找不到了。所以方天来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开始了大海捞针。
三是他这人心眼活,有经济头脑,借着走南闯北的便利倒腾些各地特产或者其它赚钱的买卖创收致富。
别说几年下来,他不光自己盆满钵满赚了不少,还带动许多偏远地区在生存线上挣扎的老战友走上了致富之路。
十八年以来他经历的太多太多,很多事情真的看开了,看淡了。所以他的性情也更加豁达爽直,总是一副看上去大大咧咧的样子。
可眼前又勾起了那些难忘的往事,他觉得也该让白露知道真相了。
“丫头,你要明白,你要是想对得起故去的亲人,你就必须好好活着,因为你的命是她们拿生命换来的,你必须像珍
惜她们一样珍惜自己!只有我们好好活着,才是对她们最好的告慰!”
方天来深情地激励白露,他希望白露明白活着的意义,能够不屈不挠面对世间的一切艰难和挑战。
白露渐渐止住了哭声,擦擦眼泪缓缓起身,忍住抽泣说道:
“爸,我都听您的!我已经失去两位妈妈了……我不能再失去你!呜呜呜……”
白露伏在方天来怀中又哭起了。
“哎,好孩子,不哭了!”方天来轻轻拍着白露后背,许久捧起她的脸为她抹净泪水,给她一个坚强的微笑。
不过,他随即又转过脸去,顿了片刻心事忡忡地叹息一声:
“唉!只可惜到现在也没打听到你那个丢失的同胎姊妹,希望她去的是一户好人家!如果能够找到她,让你俩团圆,我这一辈子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这时白露一下子想起什么来,擦擦眼泪说道:“我可能已经见过她了,她就在雍德!”
“什么,你见过她了?她就在雍德!”方天来听白露这样一说,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她叫甘甜甜,我敢保证就是她!”白露兴奋而言,直觉告诉她那天她在街头见到的那个短发少年一定就是自己的同胎姊妹,并且一定也是马杌子一直隐瞒的那个甘甜甜。
等白露把这一切向方天来讲述一遍,方天来又惊又喜。赶紧和白露收拾一下,准备出院找人。
“要找到甘甜甜,必须得先去找马杌子,他一定比我们知道的多!”白露提醒道。
“对,咱爷俩想到一块儿了,解铃还需系铃人,先去找那瘸小子!”方天来多年的夙愿有了线索,不由忘记了先前的伤心和烦恼大声赞同道。
然而,此刻的杌子正失落地徘徊在窝棚小院的矮墙外。他心中在下一个艰难而重大的决定……
“咳咳咳咳……”窝棚里传出奶奶痛苦的咳嗽声,紧接着是一阵又一阵不安的叹息声。
大姐杨心花陪在里面,不停地安慰:“您放心,我杌子兄弟命大,何况还有那个整天装疯卖傻其实比猴还精的张屁才一起呢,保准没事!”
“唉,这孩子心善命苦,俺担心他万一有个……咳咳咳……”梁奶奶忍不住又是一通咳。
墙外,杌子听着她们对话,难过地闭上双眼,心中凄苦而叹:
“奶奶,您看错人了!我马杌子几时心善过?是我让您担惊受怕,打乱了您原本平静的生活!可是如今……我却要弃您而去了……”
第0146章 痛下决断遇神探
杌子打算离开雍德,他不想再伤害到任何人,尤其是白露。
可是,他又放心不下奶奶。当他听到奶奶和大姐的对话时,心中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总是跟正常人不一样……”杌子心中痛苦自问。
想到自己从小过的苦日子,想到青山村那个支离破碎的空家,想到自己是个贼,是个残废……他实在无处诉说怨恨。
而且,这些还都不够,不算完。更让他受尽折磨和内心诘难的,是最近这一场场如噩梦般的荒诞经历。
他莫名其妙得了一颗本不可能存在的铁珠子,闯入贼窝大战赛鬼手,而后竟然诅咒成真小黄中枪,再后来竟然毁掉了灵珠观……
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是罪恶的开始。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是,他竟然给自己最心爱的人带来了厄运,白露险些失去生命……
“啊,老天!你既然给了我神一样的力量,既然让我遇上了白露喜欢上了她,为什么却又让我带给她伤害和痛苦,非得逼迫我远离她?为什么……
“不,我不要你的施舍,我也不要你的玩弄!我宁可做回原来的自己,做一个可怜的穷鬼残废,也不要你拿我的亲人爱人来折磨我!老天爷,你听得到吗?你告诉我,你听得到吗……”
杌子在心中歇斯底里地呐喊。可是,他的痛苦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对,我要做回我自己!这一切只是一场梦,我没有什么超能力,我不要去苦思疾虑,我不会去想她,我也没资格去想她!我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瘸巴,安安心心和奶奶过日子,本本分分去扫街……”
杌子痛苦到极点,忽然间有了一种顿悟,他突然觉得自己不该像以前那样鲁莽任性,不能只考虑自己一个人的得失和苦乐。
“是的,我现在并不是一无所有,我还有奶奶!”
他觉得自己必须照顾好奶奶,这已经不仅仅是对白露的一个承诺,更重要的是这本该就是自己的责任,自己的使命。
他已经下定决心再也不去想她,他现在只有奶奶!他要跟所有的不切实际,所有的私心杂念彻底决断!
“我不要什么神力,我也不要被你控制!好吧,你该滚蛋了!”
杌子痛下决心,手一扬乌铁珠从怀中飞了出来。
他望着悬在掌心上方的铁疙瘩,狠狠地一咬牙沉声吼道:“一切都是从你开始的,你从哪里来,还回哪里去吧!”
他说着,猛然运起全身力气“嗖”地一声将乌铁珠狠狠抛向了天空。
时值正午,冷肃阴沉的深空惨淡苍白,冬日的太阳没有一丝暖意。随着尖锐的呼啸声,乌铁珠化作一道紫色的闪电直奔太阳的方向而去。
许久,伴着一阵炸开的霹雳,空中的太阳闪烁几下被一团泛着光晕的乌云遮住了。
“呵,真好……”杌子望着天空踉跄着后退几步,好半天才长舒一口气,说不清是轻松,还是沉重……
“喂,小马!”正当杌子恍恍惚惚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之时,忽然身后响起一声呼唤。那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压着音调从不远处的墙角后面传过来,挺神秘。
“是谁?”杌子一愣,觉得那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可是待他转身去寻找时,一道人影在墙角一闪不见了。
“奇怪!”杌子现在的机体潜能是远远高出常人的,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敏捷的身手,甚至是脉动的心跳。
他本想追上去看看是谁,可是他那条瘸腿动了动又停住了。他想到了自己刚刚发的誓言,决心不去理会,更不会再用任何本不该属于自己的力量。
他现在什么也不怕,什么也不关心,只想快点回到窝棚里跟奶奶团聚。他满脑子里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熬药,修垃圾车,去扫街……
可是他刚想返回身去推开小院的门,那个声音又重新响起来:“喂,小兄弟你怎么木头人儿似的?”
杌子回头再看时,人影又不见了。他品味一下那个声调心中更加惊疑了:“吔?果然熟悉!”
不过他想了一圈儿,也实在想不出这是谁的声音。最终忍不住好奇,探着脑袋拐过墙角去瞧。
但是那人速度挺快,身影一闪已经拐出了胡同。
“好像!难道是……他?”杌子盯着逝去的背影心中不由一动,赶紧快步追了上去。
等他拐出胡同口来到安良街上,行人如流熙熙攘攘,刹时热闹起来。
不过人流中一个高高瘦瘦的背影立马引起了杌子的注意。
寒冷的天气,那人戴了一顶灰色鸭舌帽,上身是一件黑色的夹克薄棉衣,下身一条黑色裤子,看上去衣着有些单薄。
看身形,他大概在五十多岁,但腰板挺直行动利落。同时,又似乎怕被人认出,把鸭舌帽拉的低低的,遮住了大半个脸。
那人边向北走边警觉地观察周围情况,步伐却又
不紧不慢,似乎是在有意等杌子跟上。
“真是他!”杌子望着对方的背影差点惊出声来,心中更是疑云重重了,于是不再犹豫加紧脚步跟了上去。
而对方也随之加快了速度,引着杌子快步出了安良街,七转八折又走了好久,最终在一栋偏僻的老旧居民楼前停了下来。
那人又观察一番动静,确认他和杌子后面没人跟踪,这才缓缓转过身来。
“呀,恩人,果然是你!”本已猜了个差不多的杌子仍然被惊呆了,颤着声音忍不住轻呼问道:“怎么了?您这是咋了?”
直到这时,那人才把鸭舌帽轻轻掀起,露出一张硬朗的笑脸来。原来不是别人,竟是神探李擎危!
不过也难怪杌子吃惊,李擎危眼下的情形跟他以前那威风凛凛不怒自威的样子比起来实在是够寒酸狼狈了。
李擎危见杌子发呆,冲他一招手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跟我来!”
他说着,一转身进到一个黑洞洞的楼洞里面。杌子慌忙点点头,也迅速跟了进去。
这是一栋几近废弃的老式居民楼,楼道里又脏又乱,估计没有几户人家居住了。
李擎危引着杌子一直上到五层顶楼,这里东西两户门对着门。但是铁皮的房门都锈迹斑斑破烂不堪,看上去根本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呃,这里是……”杌子忍不住询问。
“嘘!”李擎危轻轻嘘一下手指,然后在朝西的那户门上缓缓敲了几下。
过了好久,门内才传出些动静。又过了一会儿,门上一个锈洞里塞的废报纸被从里面轻轻取下,孔洞里现出一只惊恐的眼睛来。
“唷!”那眼睛忽闪忽闪的实在太大,吓得杌子往后一退。
不料里面那只眼睛见到杌子瞪得更大了,眼珠子都好像要掉出来。
这时李擎危沉不住气了,轻声催促:“快开门!”
“里……里面是谁?”杌子忐忑不安地问。
“是谁?进去就知道了。”李擎危警觉地听听楼下有无动静,压着声音回答。
随着门内“咔咔”几下轻微的开锁声,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李擎危闪身而入,然后伸手一把将杌子也拉了进去。
“唔……”门内凌乱不堪,地上狼狈一片,杌子险些被绊倒。待他站稳身体抬起头来,不禁两眼瞪成了铃铛,惊得连嘴都闭不上了……
第0147章 托身小甘给小马
杌子之所以大吃一惊,是因为在他面前站着的不是别人,而是甘甜甜!
甘甜甜依旧是一头短发的假小子打扮,但是并不能完全掩盖住甜美的少女相貌,不过眉目间带着明显的不安和憔悴,怕是没少吃苦。
因此乍一见到杌子,她就如死里逃生见到了亲人一样,一下子咧开嘴哭起来:
“呜呜呜,你个死杌子臭杌子,你是不是因为我不跟你就不管我啦?呜呜呜……”
不料她这一哭却把李擎危吓了一大跳,赶紧上前一把捂住她的嘴斥道:“小祖宗诶,这里要是再暴露了,咱俩可就真的没有藏身之地了!”
“唔!”甘甜甜也意识到自己冒失了,忙使劲闭住嘴连连点头知错。
待定下神来,她这才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杌子,不由惊喜问道:
“咋,你出家了?嘻嘻,这样的话不用缠着我给你生孩子啦!”
“呃……”杌子一怔,这才想起自己身上还披着从灵岩寺偷来的那件棉僧袍呢。
不过尴尬之下,他更好奇甘甜甜是怎么和李擎危凑到一起的,于是转移话题反问甘甜甜:
“你不是从赛鬼手家里跑了么,咋会藏在这里?”
甘甜甜见他问,脸上一下子现出了万般的委屈来,忍不住滚下两串大泪珠,压着声音哽咽哭诉:
“我……我现在被人追杀,正亡命天涯呢!要不是李神探把我藏起来,说不定……说不定你早就没机会再见到我了……”
“被人追杀?”杌子一惊,反问:“不是你杀了汪水妮吗?”
“我杀汪水妮?”甘甜甜指着自己鼻尖,瞪大眼睛望着杌子解释:
“你瞎说啥呢?我从头到尾就是个无辜的受害者,我怎么会杀人?”
“你没杀人,那你跑啥?你知道吗,为了汪水妮的死,害得我险些替你背了黑锅,连腿都折了!”
“你腿折了?”甘甜甜一愣,继尔分辩道:“你腿……腿折了关我什么事!”
“我……”杌子被她的话一呛,竟然傻傻站着张口结舌无语了。好久,才转脸向李擎危求证:
“恩人,她真的没有参与杀人?您给俺交个底儿,这到底是咋回事?”
“呃……小马,是这样……”
李擎危吞吐一下,脸上现出几分惭愧,缓缓道:
“说起来,大青山西埠坡这个案子,该算是我老李当警察三十多年栽得最大的跟头了……目前,我还在暗中侦查,临时无法向你做明确解释……”
李擎危说到这里垂着脑袋摇摇头,然后抬起脸冲杌子报以一个复杂的微笑,最后扶住杌子肩膀沉沉叹息一声说道:
“唉,说来惭愧呀,现在我是自身难保了!今天,我请你来是想委托你一件重要的事情,我现在只有你可以相信!”
“哦,啥重要的事?只要俺马杌子能帮上忙,您只管吩咐!”
杌子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李擎危在他心目中就好比重生父母,恩同再造。如今一听说恩人遇到了麻烦,就算让他舍命他也是二话不说的。
不过他并没有说出以前那种“上刀山下火海粉身碎骨在所不辞”的江湖话来,经历过太多磨难,他开始懂得收敛和自知了。
“嗯,好!”李擎危深深地点点头,然后望一眼甘甜甜说道:
“我知道你俩早就认识,目前她是这个案子中最重要的线索和证人。可是眼下我被人陷害革了职,也在流亡之中。我要专心去查案子,就没有精力保护她!所以,我想……”
李擎危讲到这里顿了顿,观察一下杌子的反应。见杌子神凝气定没有半分闪烁和含糊,不由心中暗赞,提醒道:
“不过这事太过凶险,我担心你也会惹祸上身,你可得想清楚了!”
“嗯,想清楚了!”杌毫不犹豫地答道:
“甭说是您安排的,就算您不说,俺知道她有危险也会保护她的!”
杌子说完望一眼甘甜甜,甘甜甜见他这样说自然是高兴,可一琢磨又不乐意了,对李擎危说道:
“李公安,是您把我弄到这里来的,可不能抛下我自己跑了啊!他以前身手就不咋滴,现如今又成了一个小瘸巴,就怕真遇到啥事儿我还得保护他!”
“你……”杌子想不到甘甜甜还是像以前那样,总是一副戴着有色眼镜看人的势利眼,于是就想发作。
不过,他最终只是索然无味地轻轻吊嘴一笑,没有再理会她。然后转面问李擎危:“您说吧,俺该咋做?”
李擎危冲他点点头,转脸望望一旁嘟嘴赌气的甘甜甜
,半带神秘笑道:
“小甘啊,如今他是瘸了条腿,可是却今非昔比了,你放心,有他在你更安全!”
“切!”甘甜甜一撇嘴,待理不理地说道:
“也行,但是得先声明,我可没有任何补偿给他,更不会答应他的非分之想!还有,一日三餐可以没肉,但是必须有菜,伙食费你俩商量好了到底谁出,反正我是身无分文!”
“吔……”杌子想不到她还谈起条件来,故意冷冷一笑,回应道:
“放心,一我不需要任何补偿,二我不会对你有非分之想,三你一日三餐无法保证顿顿有菜!”
“呃……”甘甜甜见杌子明显是拿自己开涮,不禁跺脚向李擎危诉苦:
“您看到了没,他天生就是个又穷又贫的小贼赖痞,只会到处坑蒙拐骗混吃混喝,还差点骗了我的色!这样的人,我是说什么也信不过的!”
李擎危见二人存有旧情恩怨,也不好插嘴调解,不由暗暗一笑摊开手无奈地道:
“小甘,小马,既然啊你俩存在沟通问题,那我也就实在没有办法了!反正事到如今我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也算仁至义尽了!要不就……”
“要不就怎样?”甘甜甜听出了弦外之音,着急问道。
李擎危没理她,对杌子悄悄眨个眼道:“要不你请回吧,算我让你白跑了一趟!”
“嗯!正好,俺家里还有病人等着照顾呢,俺才懒得理这些烂事!”杌子领会意思,不耐烦地嘟囔一声转身就走。
甘甜甜见他真走,不由急了,赶紧吆喝住:
“马杌子,你就这么忘恩负义?你忘了,你还吃了我一包方便面没还呢!”
“噢,方便面是吧?”杌子停住脚步,一支楞那条瘸脚扬着眉毛使起坏来:
“好,既然如此那也不妨告诉你,你晾在楼道里的裤叉子也是我偷的,要不要我把我的还给你?”
杌子冷冷坏笑一声伸手提提裤腿,不过待他一提这才想起来,自己僧袍里面一直是真空的,此刻正朔风冽荡清凉无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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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8章 案大水深不寻常
“咳!”李擎危见两人说话越来越走调,干咳一声打断他们:
“算啦,你俩有何恩怨还是以后慢慢切磋吧!我们现在可是身陷危机与杀人疑凶犯罪团伙斗智斗勇啊,这水可深了去了,小不忍则乱大谋!”
李擎危的话声音虽然不高,但是掷地有声。
“嗯!”杌子这才知趣地收起不羁,点点头道:“那就请恩人明示,我到底该怎么做!”
李擎危沉思一下,嘱道:
“好,以后你别再称我恩人了,记着我的代号是601,有事我自会找你。”
李擎危说完,从怀中掏出个假发给甘甜甜戴上,边戴边叮咛:
“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你是女扮男装了,干脆你再给装回去,就自称姓方名白露,是小马的女朋友,就大摇大摆跟他回老梁窝棚去住!但是,无论出现什么情况你一定要咬紧自己是方白露,是城南方家堰的,方天来的女儿!听明白没有?”
李擎危紧紧盯着甘甜甜,希望她能高度重视。可不料甘甜甜听了脑袋跟波浪鼓似的摆个不停不乐意了,指指杌子一副老大不高兴道:
“切,我做他女朋友?没门!以前他说他爹是村长他叔是厂长,我还能装装淑女将就将就,可现在完全不一样了,他连个健全人都不算……哼,你看他一条腿高一条腿低,还套个大布袍简直跟孙猴子刚从五指山下爬出来似的,我可忍不了那样……”
甘甜甜跟杌子有宿怨所以抱怨起来没留情面,可是她一抬眼见李擎危正拿眼判官似的瞪着自己,只好停住不说话了。
“小丫头不知趣!”李擎危一下子沉下脸来,冷声警告:“甘甜甜,虽然我个人相信你的清白,但是在这个案子水落石出之前,你依然是犯罪嫌疑人!”
“那……那他以前不也是吗!”甘甜甜瞅一眼杌子不服气地嘟囔道。
“但是他已经洗清了,而你没有。”李擎危变得更加严肃起来,甘甜甜不再言语。
“可是……”这时杌子却为难起来,欲言又止,“可白露她会不会因此……”
“你放心,依方白露爷俩的手段临时是吃不了亏的。”李擎危明白杌子担心什么,安慰道:
“我都了解清楚了,方白露已经被
北京接收,她是不可能留下来的。再说小甘只是短时间冒用一下她的身份,过几天我会有新的安排!”
“那……好,好吧……”杌子见他都有安排,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努力抑制自己的意识不去想白露。
“也只能这样了!”李擎危整理一下衣帽又嘱咐一番甘甜甜,然后从窗口望望楼下道:“他们现在重点对付的是我,我得先走了,五分钟后你们再走!”
他说完一闪身出了门,只留下杌子和甘甜甜四目相对没了主意。
“唔……”杌子怔了片刻,心中不由泛起一股心酸,黯然叹道:
“人世间的事永远这么变化无常,昨天还是人人赞颂的神探,今天就成了东躲西藏的逃犯了……”
“不对,他不是逃犯,只是被革了职,是有坏人追杀他!”甘甜甜也并非不识好赖,心急地替李擎危打抱不平。
“啥坏人有这么大势力,连神探都敢动?”杌子心中讷闷,不觉疑云更重了,隐隐感觉到无形中似乎有天大的危机正一步步逼近。
“对方到底是多大势力我哪知道!”甘甜甜待搭不理地翻个白眼,随即又庆幸道:
“想不到汪水妮死的还挺不简单,幸亏最后时刻我打了退堂鼓,否则石窝里的死鬼可能就是我了!”
“你?”杌子听甘甜甜这样说,不由想到汪水妮死时穿得是她的衣服,于是忍不住追问:
“你的意思汪水妮是替你死的?你给俺说明白,这到底是咋回事?”
“咋回事?”甘甜甜忿忿不平反问一声,激动地说道:
“她处处跟我争好处,平时我都是忍着让着。倒好,这回就是老天爷给她的报应,连那种事都跟我抢,不要脸!你说她死了能赖我吗?”
“那……那种事,啥事?”杌子没听明白。
甘甜甜脸一红,撇撇嘴回道:“我哪知道啥事,神探说了不让我乱讲!”
“呃……”杌子挠挠头,估摸一下五分钟早到了,忙听听外面动静催道:“不说拉倒,该走了。”
甘甜甜只好无奈地瞅瞅破房子,边走边嘟囔:“走就走,希望你家能比这里好一点!”
他们出了门摸着黑洞洞的楼梯洞下到
一楼,观察好外面并无可疑之处,这才匆匆离去……
暂且先不说他俩,却说方天来和方白露。此刻父女俩正坐在车里兴冲冲地往老梁窝棚赶着,他们希望能尽快找到杌子问个明白甘甜甜的身份和下落。
“爸,要是找到她,您打算怎么办?”白露心事重重地望着方天来问。
“是啊……咋办呢?”方天来也心绪十分复杂,叹息道:
“那就看她和她父母那边的意思了,如果她那边条件好就由她选。如果不如咱这边好,那就建议她来雍德,把方家堰的房子给她住。反正你是要去北京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就让她一家人都搬过来,总不能忘了养育之恩是吧!到时侯我再托朋友给她找个合适的工作,也就算功德圆满了!”
方天来说完怜爱地望着白露,忽然感到既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又有一种怅然若失的伤感,带着些许心酸问道:
“怎样,以后还把我当亲爹不?”
白露听爸爸这样问,眼中一下子噙满了泪水,不由紧紧挽住方天来胳膊将头靠在他肩上,许久才嘤嘤哭诉:
“爸……您永远是我爸……”
“唔!”方天来感受到了肩头的抽搐,忍不住也滚下一行老泪来。许久,拍拍白露挽着自己胳膊的手背,颤声道:
“嗯……好孩子!你从小跟着爸爸受苦了……”
“受苦?”原本前面开车的小黄听得热泪盈眶,这时忽然抬手抹一把眼泪扭着脖子道:
“苦嘛苦?白露啊,鹅可听你们村里人说了,你爸是属黄鼠狼拉窝的,这么多年来尽往家里倒腾赚钱玩意儿,又有抚恤金,嘿嘿,你家可一直是富户!除了逼练功夫受了点罪,你从小可是过着公主生活长大的!”
“嗯,当然!嘿嘿,那倒是!这回你小子还算是说了句大实话!”方天来被小黄一说不由乐了,又咧嘴吹起牛来:
“咱家闺女那是谁?本来就是个公主的命嘛!老子这辈子就这一个神圣使命,把她姐妹俩保护好,不能再让她们吃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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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9章 违心应诺去北京
方天来由衷地感叹着,带着些心满意足又道:
“如今白露能有机会去北京,将来在首都发展,那就是方家堰这个鸡窝里飞出的金凤凰,咱老方这下终于能歇口气了,也算是苦尽甘来吧……”
不料他兴奋说着,白露却忧郁地锁起了愁眉,面容消沉下来。
“咋了丫头,不舒服么?”方天来见她脸色不好,忙关心地问。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头疼,可能是晕车吧。”白露强打精神低声支吾。
方天来愣了愣,安慰道:“哦,也许你还没太恢复好吧!临走时那位凌老先生可一再嘱咐,让你切莫太过思虑,千万要记住了!”
“嗯,我没事。”白露淡淡答应一声,一副恹恹不乐的样子。
“哎,不对……”方天来忽然一皱眉,他虽然看起来是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粗人,其实心细起来能绣花。
他见白露心事很重,凝眉略一寻味,深深注视着白露询问道:
“闺女,你就甭瞒我了,你还是不想去北京是不?孩啊,难道你忘了在医院里说的话了,你不是说今后全都听我的么?”
“嗯……”白露闷闷不乐应一声,“我又没说不去。”
“可你这是明显不乐意啊!”方天来忍不住焦躁起来。
其实他也不想看到白露为难,可是去北京这样的机会万分难得,再者已经落锤定音的事不好出尔反尔,他只得狠狠心施压:
“从小到大,虽然老爸养着你,但是这个家基本上都是你说了算。这回你必须得无条件服从一次,你必须得珍惜自己的前程!只有这样,你才能对得起为你付出生命的亲人!”
方天来知道这样说对白露残忍了些,但白露始终在去北京这件事上动摇不定,他也只好用此下策了。
果然,白露沉默了,许久轻叹一声:“好吧……”
“嗯,这才叫懂事嘛……”方天来强堆笑脸勉励。
不料他话没说完,小黄忍不住光乐了:
“嘿,嘿嘿,这下鹅可放心了!鹅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不过他正乐着,瞧一眼后视镜中满脸阴霾的父女二人,立马知趣地刹住
舌头不吱声了。油门一踩,汽车真奔安良街而去……
却说杌子和甘甜甜,二人离了藏身的小破楼在七拐八弯的胡同道里行了好久才贼头贼脑摸到安良街上。
等他们看好没有可疑人盯梢,这才拐进安良街混在行人中匆匆往窝棚赶。
“喂,你慢点,腿瘸还走那么快?”甘甜甜跟在杌子身后直发牢骚。
“你以为这是逛街啊?万一真遇到那些人,你就别想安生了!”杌子压着声音吓唬她,脚步反倒更快了。
甘甜甜担心地左右瞧瞧,将假发往前一扯迅速跟上。
可二人刚走了没多远,突然间就听得身后不远处有人雷霆般断喝一声:“呔!小狗贼哪里跑?”
“啊呀!”甘甜甜闻声首先吓得惊呼起来,待她惊慌回头张望时,就见身后十几步开外一个张牙舞爪白毛乱飞的怪物正疯了般追过来,引得路人一阵哄乱。
“老天,有野人!”甘甜甜见状早就吓得花容失色了,不顾前嫌一滴溜身钻进了杌子怀里。
“干啥你?”不料杌子却一把将她推开,既没有以前的垂涎色心,也丝毫不在乎身后的情况。
“有……有怪物!”甘甜甜想不到杌子竟然推开了自己,愕然一怔指着身后惊叫:“追上来啦,它追上来啦……”
“怕啥怕,又不是追杀你的人!”杌子这才止住脚步缓缓转过身去,斜眼瞅瞅追上来的怪物,冷冷一笑问道:“喂,你这么快就来了?”
“呸!”怪物“吱呀”一下刹住脚,“呼哧呼哧”喘了半天粗气,这才哭丧着调门尖叫道:
“你个天杀的小臭蛋!你还俺狗,还山人的黑阎王……”
“咦,不是野人?”甘甜甜这才看清楚,原来对方是个穿了一身破烂羽绒服灰眉土脸认不出模样的要饭花子。
花子一身时髦的羽绒服却搞得千疮百孔,好像被一百只恶狗撕咬过一样,一张舞胳膊就浑身白绒乱飞,像施了特效似的。
这人当然不是别人,正乃张三疯是也。
张三疯不知跑了多少路,张口气喘狠狠瞪着杌子,恨不得一口将他吞了。
“你……你是谁?干嘛追我们?”甘甜甜并不认识他,
见是个要饭的于是高高挺起胸脯喝问:
“莫不是赛鬼手那个老贼派你来的?告……告诉你,丐帮帮主可是我干爹!”
“呃……”杌子闻言不由一阵尴尬,暗笑:“那你得喊我干叔叔了!”
他的话甘甜甜自然听不到,就算听到了也听不懂。不料张三疯却摸着脑袋一乐赚起便宜来:
“嘿,小丫头,丐帮帮主是你干爹,那你得喊老张我干大爷了!还有,你旁边的小瘸巴就是你干叔叔了!嘿嘿,小损样,人不大胸倒是挺得跟小山一样!看样子你是甘甜甜啰?”
“吔,你认识我?”甘甜甜一愣惊问,不过立马想起李擎危的叮嘱来,慌忙摆手道:“不不是我,你认错人了,我不叫甘甜甜,我叫方白露!”
“唷!”张三疯也是一愣,挠挠头疑惑道:“不可能啊,方白露多醇正甘冽啊,像杯加了冰的甜果酒!而你,一看就是糖精兑,不过倒也是俊得不得了!”
张三疯眯眼盯着甘甜甜,像是在尝蜂蜜有没有过期。
杌子瞧瞧街上人很多,鱼龙混杂分不清好人坏人,见要露馅赶紧给张三疯使眼色:“喂,老臭鼬,你少老不正经,她真是白露!”
张三疯被他一提醒,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干啥的,不由一翻脸指着杌子鼻尖破口大骂起来:
“哎哟喂,你个生下来没屁/眼的,山人差点叫你蒙混过去!你他姥姥的老实交代,黑阎王是叫你五马分尸了还是大卸八块啦?俺老张今天不给它报仇雪恨,俺就是属狗的!”
甘甜甜听他俩一会儿阎王一会儿臭鼬的,反倒是拿捏不准具体什么情况了。街上看热闹的人也都指指点点嘲讽不住。
“嘿,这仨人有趣!一个花子一个和尚,愣是艳福不浅,勾搭了这么一个天仙似的小妞。”
“屁,你懂啥?人家这是三p,外国人都流行这个!”
“……”
人们正议论纷纷,忽然南面一阵大乱,有人惊呼起来:“不好啦,快躲开!疯狗吃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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