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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oeva     慕林txt下载     慕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纠结

    离开了正院后,谢显之的脸上就一直带着忧愁之色。

    谢谨之笑着安抚他道:“大哥不必想太多,父亲的安排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对我们兄弟姐妹几个都很公正。只要大哥别老是想到你生母身上去,你所认为的烦恼其实都是虚的。”

    谢显之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的兄弟,不敢说他其实曾经有过日后将生母接到身边来奉养的念头。当然,那是在曹家落败,曹淑卿无人可依的前提下。而且那时候,他必定已经不在家里住了,多半是已经中了进士,外放为官,虽未分家,却也与分家无异,拥有了单独的住所。他不会把罪责在身的生母接进谢家,碍父亲与婶娘的眼,但若是在外任上,那就不一样了。这毕竟是他的生母,总不能真的不管她死活。

    可是,如果是在桂园,哪怕地契房契是在他手上,他也不会把曹淑卿接进来的。看着这座曾经耗费了巨资营建而成的精致园林,他只会想到母亲当初是如何挥霍着父亲的财产,回报父亲的却是差一点儿将他送入万丈深渊!他甚至不会考虑,在自己面临人生大事,比如成亲、中举、生下子嗣或是过生日的时候,请母亲上门饮宴。让母亲进入这座差一点儿就被她盗走的园林,那简直就是罪过!她最好有多远避多远,永远都不要再踏进这座园林一步!

    谢显之告诉自己,现在其实也没什么好烦恼的,曹家不曾落败,以后也可以继续享受外戚之尊,只是不如从前有权有势罢了。母亲虽然没有儿女在身边侍奉,但靠着娘家,也没什么人会欺负上门,哪怕他不能接她到身边侍奉,她也依然能得享锦衣玉食。所以,就算不把人请到家里来赴宴什么的,参与自己的人生大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姓谢,谢家的地方,哪里有曹淑卿的立足之地呢?她本来也早就放弃了他这个儿子,想必也不会为了这种小事而伤心难过。

    至于到外任上……谢显之觉得这个问题不需要问生母,他就知道答案了。除了为方闻山,曹淑卿几时出过京城?她大概不会有兴趣到京城以外的地方去生活吧?

    谢显之的心情有些低落,但又不好在兄弟面前露出来,只得勉强笑了笑:“我并没有多想,只是有些不安罢了。为了我的婚事,家里花了那么多银子,还有大妹妹那一份……父亲待我们实在太好了,叫我不知该如何报答他。”

    谢谨之笑道:“做父亲的对儿子好,儿子该怎么报答?这种事还需要问么?多多尽孝便是了。父亲盼着大哥能用心备考,将来顺利高中进士、出仕为官,一辈子顺顺利利地,夫妻和美,儿孙满堂。只要大哥能如父亲所愿,在朝中做个清正廉明的好官,在家里做个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父亲就觉得心满意足了。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报回父亲慈爱的方法?”

    谢显之低声应道:“二弟说得对,我……我必定竭尽所能!”

    谢谨之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哥回去好生休息吧,把地契收好了,可别弄脏弄破了。”他指了指谢显之手里的红木匣。

    谢显之握紧了匣子,点头道:“二弟放心,我一定会把它收好的。”又放缓了神色,“二弟今日赶了远路回家,必定已经很累了,快回去歇息吧!明儿我再来寻你说话。”

    谢谨之答应着,与他告别,便转身往前走进了自己的院子。

    谢显之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没有走进自己的院门,反而继续往前走,转道去了胞妹谢映慧的院子,找到谢映慧,摒退左右,将今日父亲跟自己说的话告诉了她,又拿出那红木匣子里的契书给她看。

    谢映慧听得呆住了:“桂园?!这么大一个园子,父亲就直接给了大哥你?!二哥没说话么?婶娘也没说什么?!”

    谢显之道:“父亲说园子是三房的产业,二老太太是不会允许二弟收下三房产业的。父亲的话也有道理,但婶娘在旁丝毫没露出勉强的意思,可见她早就从父亲处知道了这件事,心中真的不反对。”

    谢映慧盯着红木匣子里的契书,咬了咬唇:“虽说父亲与二哥都说,这是为了省银子,也是给永宁长公主与马家体面,可这园子当初建起来的时候,前前后后就花了十几万两银子,顶得上我与二妹妹两份嫁妆!这份礼太重了……若是大哥当作没契书这回事,只是日后与大嫂搬进去住着而已,那还罢了。园子仍旧是谢家的,日后一代一代传下去……”

    话未说完,她就顿住了。因为谢谨之是二房嗣孙,谢显之才是三房的继承人。就算桂园留在谢家人手中,一代一代传下去,也只会传到谢显之的儿孙手中。谢徽之与谢涵之都是庶子,将来年纪大了,娶妻生子的,肯定是要分出去的。桂园本来就不会由他们继承。

    这么说来,父亲谢璞其实只是提前将桂园的所有权交到了谢显之手中。他这么做,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用意?

    谢映慧与胞兄相互对视着,都觉得心下不安。父亲对他们真的太宽容了,就好象他们不是差一点害死了他的前妻曹淑卿所生,而是同样出自他真正的原配正室文氏腹中一般。父亲看着他们的时候,心里就真的没有半点迁怒的意思?

    谢映慧又问了胞兄,关于自己与二妹的嫁妆单子,叹息道:“父亲先前跟我商量过,嫁妆里都有些什么东西,我大致是知道的,但我……不清楚二妹妹的嫁妆有多少。我原以为……父亲会给她更多的东西。其实我的私房里头,有好些都是母亲从谢家带走的珍玩,本就不该归属我一人所有。二妹妹出嫁,分上一半也是理所应当的。可父亲不答应,我又不好硬塞……”

    明明二妹妹谢慕林就要嫁进燕王府这样尊贵的门第,陪嫁的东西里头,论珠宝、古玩等贵重之物的数量与质量,竟然还不如嫁入寻常官宦人家的长姐谢映慧多。父亲谢璞也没打算做些什么。谢映慧实在没办法理解。

    谢显之低声道:“父亲让我将母亲送来的东西与妹妹你平分时,提过一两句话,说东西花的虽是他的银子,却并非是他做主收罗来的,又不是他喜爱之物……”

    谢映慧道:“那些东西又哪儿是你我兄妹喜爱之物了?不过是需要用它们撑个场面罢了。二妹妹才是需要撑场面的那个人呢!”

    她抿着唇,不想在这里继续纠结了,索性起身走到窗边叫绿绮:“去请二姑娘过来,就说我有事要与她商量!”

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情谊

    谢慕林听完兄姐的话,再看一眼那只装有桂园契书的红木匣子,人还有些懵:“爹爹这么做有什么问题呢?他想省些钱,就拿现成的东西给大姐做陪嫁,而不是另外花钱去买新的,这样不对吗?你们有什么好纠结的?不要总想着东西是从前你们亲生母亲弄走的就好了,反正如今东西都回到谢家手里的呀!”

    谢映慧叹息道:“这种事怎么能不想呢?事实上这些贵重的物品就是我们的母亲从谢家卷走的!父亲一声不吭就把东西分给了大哥和我,你们心里就一点儿怨言也没有么?这对你们太不公平了!”

    谢慕林哂道:“这有什么不公平的?父亲把这些东西给了你们,可家里其他的就没有你们的份了呀?都是谢家的东西,还要讲究哪些东西曾经落入何人手中?真正为了你们母亲曾经的行为纠结别扭,迟迟不能忘记的人是你们俩!家里谁在乎过这些往事了?都是四五年前的老掉牙了,你们也早就跟曹淑卿划清了界限,怎么还总拿自己当曹家外孙,而不是谢家子女呢?!”

    谢映慧涨红了脸,抿着唇低下头不说话。有些事,哪儿有这么容易忘呢?不是她与兄长把自己当外人,而是曹家与曹淑卿的所言所行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们是谁的骨肉!

    谢显之也面露黯然之色:“我们心里自然清楚自己是谁家的儿女,也心知曹家早已与我们是两路人了。可母亲……心里未必会这么想。东西落到我们兄妹手中,她兴许会生出妄念,将来又打起这些东西的主意来……”

    谢慕林打断了他的话:“难道大哥大姐你们会乖乖把东西献出去吗?觉得不这么做,就不孝顺了?‘孝’字是这么定义的?!那你们对父亲的‘孝’又在哪里?不能越过你们对曹淑卿的‘孝’吗?!”

    谢映慧忙道:“当然不会!她就算把嘴皮子磨破,我和哥哥也不会把这些财物与产业交给她的!她若真的快要饿死了,我们又不是养不起她,找个宅子,雇两个人,每个月花上十两八两银子,足够她衣食富足了。我们又怎会傻到把父亲赠予的珍贵物件交到她的手里?!”

    谢显之也连连点头,他与妹妹是同样的想法。

    谢慕林把双手一摊:“这不就得了?东西落到你们手里了,也不会落到曹淑卿手中,那爹爹要怎么分配他名下的财物与产业,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是不知道大哥大姐纠结些什么,在我看来,爹爹这么做大概只是为了省事而已。既是要省下另行花钱购置珠宝古玩的财力物力精力,也是要避免后患,免得曹淑卿将来见曹家平安无事,又重新做回了尊贵的外戚,便跑上门来仗势夺产了。她对我们其他兄弟姐妹们是不会留什么情面的,但对你们这两个亲生骨肉,大概还能记得些面子情,不会把事情闹得太难看。

    “爹爹估计是不想跟她打交道吧?反正,若曹淑卿真的找上门来,你们替爹爹挡了就是。东西只管安心收下,将来若是拿出去走礼,又或是敬献给什么贵人之类的,都无所谓。只要是对你们俩有好处,这些东西说送也就送了,还能省一笔钱呢!”

    谢映慧默默听着,与胞兄谢显之对视了一眼,似乎都接受了谢慕林的建议。不过前者又提出:“二妹妹将来嫁的是燕王府,同样不必顾虑曹家权势,不用担心我们母亲会找上门去,那不如二妹妹也挑一些古玩字画珠宝的充作陪嫁吧?有这些东西充场面,宗室皇亲里的人就算要挑剔二妹妹的家世,也会被这些东西堵住了嘴!”

    谢慕林不以为然地道:“我正寻思着要多弄些珍贵藏书或药材什么的充作陪嫁呢,珠宝古董什么的倒在其次了。我感觉这些东西在京城和江南一带比较吃香,在北平这儿其实不大时兴。这边武人风气更重些,陪嫁藏书与字画可以显摆咱们家书香门第的底蕴,让人别再黑我们家是商人出身、暴发户什么的,至于其他的古董……前来看嫁妆的人里又有几个识货的呢?我还不如让家里的掌柜们从江南给我多弄些华丽的绫罗绸缎,起码这城里的人一看这些东西,就知道是贵价物了。燕王与燕王妃都不是爱好虚排场的人,他们不看重这些,我又何必打肿脸充胖子呢?”

    谢映慧嗔道:“你不需要这个虚架子,难道我就需要了?让你拿,你就拿好了,啰嗦什么?!”

    谢慕林笑道:“大姐将来跟着黄姐夫去京城,少不了要给上官送礼打点的时候,有几样拿得出手的古董,可以省事许多。字画类的东西,你可以分给大哥。马家全家都是有名的大诗人、大画家,大哥哪怕是拿这些东西讨好丈人,也是好的,也可以办个鉴赏会什么的,多请些文人名士来聚会,趁机开拓人脉,打响自己在京城士林的名声嘛!爹爹这么安排,是真的要给你们省钱。我那儿有的是好东西,真不必拿大哥大姐的私房充场面。”

    她觉得她手里的各种配方与农工业知识是更宝贵的财产。现在她在家里做闺阁小姐,行事不大方便,等嫁给萧瑞后,上头婆婆燕王妃看着是个开明的长辈,不大约束家里人的,她有了自己的钱和地盘,就可以放手施为了。有了技术,还怕没钱吗?她觉得自己手里的东西,比起大哥大姐所有的几箱子死物强得多了。

    谢慕林笑着对兄姐道:“我对爹爹安排的嫁妆很满意,虽然原本要买的地,爹爹没买,而是另买了小汤山的地皮,我也觉得挺好的。我要这些东西有大用,也相信从这些地里,我能得到更多的财富。相比之下,大哥得的桂园,只能自住或是宴客,又仍旧是谢家的东西,不可能卖掉或送出去。大姐得的古董珠宝,也是同理,不到艰难时,还不好变卖呢。可见你们得的只是死物,不能生钱,比起我可亏得多了。我听说了爹爹的安排后,还觉得他对你们太不公呢,劝他多给你们一些能生钱的产业,好歹要保证日常生活的花销呀!”

    谢显之与谢映慧对视一眼,都有些哭笑不得。明明是他们觉得自己得到了太多的好处,损害了弟妹们的利益,怎么如今他们反而成了吃亏的那个呢?他们也心知这是谢慕林在安抚自己呢,心里温暖之余,越发希望能给弟妹们多留点好东西了。

    谢显之清了清嗓子,柔声道:“罢了,二妹妹既然这么说,二弟也执意认定我该遵从父命,那我就不再啰嗦了。只是东西到了我手中,要如何安排,那就是我的事了,对不对?”

    谢映慧心领神会:“大哥说得是!这不是父亲分配姐妹们的嫁妆,而是姐妹之间的情谊,旁人都干涉不得的!”

    谢慕林挑了挑眉:“你们想干什么?”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亲疏

    谢显之与谢映慧兄妹俩研究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把曹淑卿先前托付给他们兄妹的那几箱东西里头,属于谢家所有的那部分古玩珠宝挑选了一番,找出了几幅价值最高的名家字画与几套最难得的首饰头面,分别送给了几位兄弟姐妹。

    连三妹谢映容的份都有,只不过她得的是比较平常的字画与首饰,价值远不能与其他姐妹所得的比。

    谢慕林有些哭笑不得,但大哥大姐说得明白,这是他们身为手足至亲的情谊,若她认他们为兄姐,就不能推拒,只当是他们给即将出嫁的妹妹一个念想了。

    谢璞与文氏那边听说了,问了一下各人收到的都是什么东西后,就没有了下文。谢慕林见他们不发表意见,亲哥谢谨之也默默把东西收了,也只好把这两份珍贵的礼物收下。只不过,她心里也在估算着这两份礼物的价值,寻思该如何回礼才好。

    谢显之与谢映慧也不理会她想些什么,兄弟姐妹们愿意收下他们的礼物,他们就很高兴了。如今虽然送出了几件私房收藏中最珍贵的藏品,却还有大量财物仍旧在他们手中,兄妹俩可以安心分配这些东西了,心里不再象先前那般纠结,但两人私底下约定好了,将来就算真有需要把这些东西送出去,也绝对不能送给与曹家有关的人,尤其是不能让亲生母亲曹淑卿沾手!

    就算曹淑卿不顾母子情谊,厚着脸皮跑来向他们讨要这些财物,他们也绝对不能归还!哪怕母亲指责他们不孝,他们宁可认下这个罪名,也绝对不能辜负了父亲与弟妹们的信任!

    谢家其他兄弟姐妹们得了如此珍贵的礼物,都十分惊喜,纷纷前去向兄姐道谢,也跟谢显之、谢映慧更亲近了几分。只不过,当谢映容发现自己得到的礼物是所有兄弟姐妹中价值最低的,她立时就觉得恼火了,差点儿当着谢映慧、谢慕林与谢映芬的面与前者翻脸。即使勉强忍住了气,她也没说出什么好话来,含沙射影地酸了好些话,可惜姐妹们都没搭理她。

    于是她更生气了。

    在大金姨娘屋里,没有旁人在,她就放心地发了一顿火:“这分明就是瞧不起人!都是一样的亲姐妹,凭什么我就不如别人了?凭什么我得的东西就比别人的差?!倘若是因为我是庶出,也就罢了,可四丫头得的东西也比我强,叫我如何服气?!她大小姐若不把我当姐妹,那还不如不送我呢!真把人当成叫花子了么?!”

    大金姨娘在旁一边嗑着瓜子儿,一边凉凉地道:“三姑娘说这话就没意思了,大姑娘倘若真个不送你,其他少爷姑娘们却人人有份,三姑娘只怕越发要生气了。罢了,反正是白得的东西。你姨娘我也算见过些世面,大致能看出这字画是前朝名家之作,值个几百两银子,首饰也是上等货色,还是内造的呢!三姑娘得了这些,在万家人面前也不失礼的,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谢映容气恼地瞪着大金姨娘:“姨娘是我亲娘,怎么如今说话都不向着我了?!前儿太太叫你去说起我的嫁妆,你也是一个劲儿地念佛,只会说太太仁慈,老爷大方了。你也不仔细瞧瞧,大姐二姐嫁妆单子上有多少好东西,我又得了多少?!哪怕是四丫头,那两间陪嫁的铺子在杭州城,也比我的陪嫁铺子在湖州城强得多!姨娘不但不替我委屈,反而处处说太太的好,还劝我别去闹腾,非要我忍下这口气,这也是亲娘干得出来的事?!”

    大金姨娘无奈地道:“三姑娘就只知道跟别的姑娘比,也不想想,那嫁妆单子上,光是压箱银子,三姑娘就能得六千两,这是多大一笔钱哪?!想当初曹氏还在谢家当家的时候,我就想法子试探过她的口风,她给庶出的姑娘们准备的嫁妆,统共也不过三千两银子而已!”说起往事,大金姨娘就不由得激动起来,坐直了身体,“三千两!那时候谢家还富贵着呢!号称百万身家!三姑娘与四姑娘还要管她这个皇后的亲妹子叫母亲呢!三千两……她也拿得出手?!”

    骂完之后,大金姨娘稍稍缓和了语气,又重新歪坐回去:“相比之下,如今的太太真的太大方、太仁厚了!老爷也舍得出钱!姑娘一份嫁妆就值二三万两银子,比得上高官显宦家的嫡出小姐了,这又有什么好不满足的呢?铺子在哪儿,有什么要紧?湖州城也是大城了,铺子又在最繁华的街道上,一年下来,光是租子也有二三百两呢,别说姑娘的脂粉钱,只怕衣料钱都够了。

    “四姑娘的铺子在杭州,那是因为她八成要嫁给杨家表少爷的,杨家表少爷将来备考乡试什么的,还要往杭州去,在那里有自己的产业,更方便一些。而三姑娘你,万家姑爷又不用考科举,要杭州的铺面做什么?湖州虽然离得远些,但咱们老家就在湖阴,姑娘的奁田也在湖州府,正好方便老家族人替姑娘照看产业,不怕叫万家人占了便宜去。这都是为了姑娘着想,怕你叫万太太那个恶婆婆算计了去!姑娘要知道好歹!”

    谢映容听了,不但不觉得高兴,反而更生气了:“我要什么老家族人替我照看产业?!我自己就能照看得了!若是觉得我夫婿不必往杭州去考乡试,那也没必要把铺子买在湖州城呀?!京城那么大,哪里的铺子不能买?大姐姐陪嫁的就是京里的铺子,凭什么我的就要在湖州?!”

    大金姨娘看了谢映容几眼,低声道:“姑娘怎么好跟大姑娘比呢?嫡出、庶出,差着一等呢。姑娘也别抱怨了,谁叫你没那个福气,托生在太太肚子里?太太是原配正室,还受了曹氏那个平妻十几年的气呢。相比之下,姑娘算是过得轻松的了,只是如今太太当家,你才觉得自个儿不如姐妹得宠罢了。可你一向不爱亲近其他姑娘们,对少爷们也是爱搭不理的。就算是有什么事,需要在太太面前献殷勤,事儿办完之后,你也就不理会了,整天缩在屋里,也不帮衬太太打理家务。连做戏都不肯做全套,怎怨得旁人与你疏远?”

    谢映容脸微微一红,自知理亏,却还要强辞夺理:“姨娘这话就冤枉我了,我这不是忙着做嫁衣么?!”

    大金姨娘笑笑:“太太都说了,姑娘们的嫁衣可以叫外头的织绣坊来做,手艺比自家做得强。偏姑娘一定要亲手做,太太才依了你。我也不管这是不是姑娘找的借口,反正姑娘躲起来不理人是实情。就算是一样的兄弟姐妹,也还有个亲疏远近呢。姑娘自个儿都不愿意做人情,倒埋怨大少爷与大姑娘待你不如别的弟妹亲热了。就算你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我也觉得姑娘没道理呢!”

    谢映容听得越发恼怒了,偏偏没法驳回,只能自个儿生闷气。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差别

    谢家里头只有谢映容一个生闷气,其他人个个都心情很好,也没什么人留意三姑娘在生什么气。

    反正她一天到晚都只是缩在自己的院子里,不爱搭理别人。就算她生气了,也只有生母大金姨娘与她自己院里的人知道罢了。她不想跟家里其他人打交道,时间长了,其他人也就慢慢忽略了她的存在。只要她不闹出什么事来,她在家里就基本是个小透明了。

    本来还会分心盯着她的几位兄姐,最近的注意力都放在另一件事上。

    谢谨之随宋氏去了一趟昌平祭拜宋家先人,结识了好几位北平本地的名家大儒,得到他们的许可,可以时时去向他们请教功课。他是个勤奋好学的人,回到家里后,没歇两天,打听得其中一位名家回了城,便立刻带着自己的文章功课上门了,顺便还捎带上了长兄谢显之。

    这趟请教之行,还算顺利。谢谨之与那位名家相处融洽,得对方指点,也弄明白了好几个疑惑的地方,对自己写文章的技巧也有了新的想法。他还顺便与对方的子侄交了朋友,相约日后有时间就时常见面,讨论文章。有这几位新朋友的引领,谢谨之可以算是顺利融入了北平年轻读书人的圈子。

    但相比之下,谢显之得到的待遇就没那么好了。那家人对他虽然也很客气,谢谨之随名家进书房请教功课时,还派了子侄在客厅里陪他聊天,态度很是温和有礼。然而,他没有得到单独向名家讨教的机会,对方也明显没有用心指点他的打算。他心里的疑问,还是托了兄弟谢谨之在当面向名家请教功课的时候,顺便提出来,才得到了指点。谢显之在这户人家作客,隐隐约约感觉到了,自己与兄弟在他人眼中的不同。

    若说这一次请教之行,让谢显之产生了疑虑,两天后他们兄弟前往另一位大儒家的经历,就更让他确定了,在北平读书人圈子里,自己跟二弟谢谨之的身份真的有很大的差别。

    谢谨之顶着宋氏嗣孙的身份,在本地士人眼中,便是宋祭酒的正统后人。宋祭酒在国子监任职多年,不但桃李满天下,还没少提携、帮助北平出身的读书人,本地士人圈子里都记他一份香火情,待他的后人自然亲切三分。再有宋氏的引介,谢谨之很轻松就能得到各位名家的指点,日后若是在外做官,遇上了北平出身的官员,也能叙得上交情。

    但谢显之却是外戚曹氏的外孙。

    哪怕他与谢谨之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但身份不同,别人对他们的看法也就不同了。曹家过去是勋贵、武将,然后又成了外戚,还把持朝政多年,是一度权倾朝野的权臣。哪怕曹家曾经处境不佳的传闻早已人尽皆知,他们的身份也没有改变过。再加上曹家掌兵时期,并未在边关抵御过外敌,反倒是掌权后没少打压北平主政的燕王与几位大将,所以他们在北平没多少好名声。

    勋贵、武将、外戚、权臣,四个身份每一个都点在传统文人的鄙视链上,除非是不知道谢显之身世的人,否则本地读书人没一个会看他顺眼的。

    他们当然不会当面给谢显之难堪,还会处处以礼相待。若他能厚着脸皮求教学问,被他求教的人也会简单说上几句,回答他的疑问。可除此之外,就不会有更多的了。那些名家大儒们不会用心指点他的学问文章,更不会象对谢谨之一般,把他当作世家子侄后辈爱护。他们会视他为权贵子弟,并不认为他是真心要做学问的人,更不需要靠着寒窗苦读,才能在科场上搏得一个出仕为官的机会。

    这种差别待遇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当事人的感受却非常分明。谢显之觉得十分困惑,但他又不能说别人做得不对。过去他还是一副耿直的书生脾气时,也不是没有对京城的勋贵、武将、外戚等人有过不以为然的想法。只是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了,他才会感到不好受罢了。

    他又不想跟家里人说起这件事,更不打算跟二弟谢谨之倾诉!二弟本是好意,才带上自己去拜访众位名家大儒的,自己既然是去蹭课,又怎么好意思抱怨人家没把自己当成正经学生看待?若是抱怨了什么话,令二弟心生顾虑,不再去向那些名家请教,又或是帮他向对方提什么要求,那岂不是坏了二弟与众位先生们的良好关系?!

    谢显之不希望二弟因为自己的关系,失去得到名师指点的机会。

    他只能私底下去寻胞妹谢映慧:“先前我听父亲说话的口气,似乎打算让我在婚后便回京长住,不再留在他身边尽孝了,心里一直感到很不安,担心父亲是嫌弃我了。可如今我才知道,父亲其实是一片苦心。他是为了我的前程着想,方才劝我回京城去的。”

    如今曹家不再象从前那般势大,他就算回京也不必担心会受到曹家的骚扰了。等他迎娶了永宁长公主之女,夫妻回京长住,还能让长公主与马驸马不必承受骨肉分离之痛,算是他这个女婿的孝心。而有永宁长公主夫妇庇护,他在京城也能过上平静安乐的生活。到时候,靠着岳家马家在士林文坛的声望,他不必担心会找不到名师大儒来指点自己的功课文章。苦读几年后,再去下场乡试,中举的把握也能高许多。

    他在北平是得不到这么好的师资的,父亲谢璞让他回京去,完全是在为他考虑!

    谢映慧默默听着兄长的话,低声道:“哥哥只管听父亲安排就是。父亲对我们兄妹真真是宽仁慈爱,比起母亲强了无数倍,我们又有什么好顾虑的呢?若是哥哥担心二哥的功课,大不了你在京城得了名师教导,便把他们说的要点都记下来,寄给二哥看就是了。若你能得到名师青睐,说不定还能请动他们把二哥的功课也一并指点了呢,就象是二哥如今也带着你去拜访那些名家一般。咱们虽说是两房人,可事实上却都是至亲手足,何必分什么你我?相互扶持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谢家将来只会越过越好,再也不会遇到四年前那样的事了……”

    谢显之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上门

    自打紫竹院之行后,永平郡主朱珮又邀请谢慕林出了两回门,一次去什刹海游船赏景,一次去一家茶楼品尝他家新出的点心。两次聚会都挺愉快的。

    永平郡主其实也有邀请别家的千金同行,有燕王府旁支宗室的女儿,也有几位将军家的千金,都是她比较熟悉的姐妹或朋友了。可相处的次数多了,她便隐隐感觉到,还是跟未来的嫂子谢慕林在一块儿比较自在些。

    旁支宗室的女儿,虽然与她分属同族姐妹,但由于身份地位都在她之下,父兄又有可能在燕王手下办事,所以多少有些看她脸色的意思,说话行事都带着拘谨。若是碰巧燕王府或北平有什么大事发生,这些姐妹们兴许还肩负着帮家里人从她这儿探口风的职责。虽然永平郡主能够理解她们的难处,但这种事见得多了,她也觉得没意思得很。

    至于将军家的千金们,性情倒是爽快许多,也乐意陪她出城游玩或骑马打猎什么的。可永平郡主有时候总忍不住怀疑,明明她们一个个都是骑射高手,为什么与自己比赛的时候总会落败?到底是自己的骑射功夫果然在众人之上,还是这些朋友们在刻意相让呢?哪怕郡主没发现什么明显的破绽,这种怀疑也始终令她心中有关碍,再加上她们的父兄也有需要通过女儿打探燕王府消息的时候,她没办法真拿这些千金们当自己的好朋友,畅所欲言。

    至于文官家的千金,永平郡主与她们相处时就更拘束了。她总需要收敛自己的脾气和性子,以免过于随意,吓着了这些斯文端庄的姑娘们,又或是让她们误会她盛气凌人。她更不习惯这些闺阁弱女们含蓄的表达方式,讨厌她们说话总是拐弯抹角的,仿佛有许多暗示。对于她们谈论的话题,也大多不感兴趣。

    相比之下,与谢慕林相处的时候,永平郡主可以安心又随意地做自己想做的事,说自己想说的话。北平布政使谢璞从来就没指使过儿女从她这儿打听些什么消息,因为他想知道什么,通常直接问燕王或燕王手底下的人就行了。他与燕王相互信任,又是个用心实事的人,从不做这种私下打探的事。这令永平郡主面对他的女儿——包括谢慕林与谢映慧、谢映芬在内——时,都不必担心她们话里是否有试探之意。

    谢慕林能跟她聊闺阁女儿的话题,也可以谈论诗词歌赋,说起北平的景致、特产、美食、风土人情,也都能搭得上话,虽说不大擅长骑射,可从来不会觉得她这个女儿家象男人一样骑马射箭有什么问题,反而还感到兴致勃勃呢!

    她想要聊别人家的家长里短,吐槽一下别人让她看不惯的言行,谢慕林也不会义正词严地指责她不该背后说人,偶尔还会跟她一块儿吐槽。

    所有的这些,都令永平郡主对未来嫂嫂谢慕林好感大增,认为她是个可以平等结交、相处的好朋友,将来成了自己的嫂嫂,两人关系就更密切了。有些不好跟人说的机密之事,她也能放心跟谢慕林聊。

    所以,永平郡主增加了跟谢慕林的接触,哪怕两人不能时时见面,她也会三天两头地打发人送信来。信未必写得很长,有时候只是一两句话,说在城中发现了什么好吃的,又或是说起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甚至是跟哪位闺密或亲友闹了不愉快,在短信里抱怨几句。谢慕林也时常给她回信,随收随回。郡主似乎很喜欢这种交流方式,还特地指定了一个心腹女侍卫,专门负责替她与谢慕林之间跑腿送信,以免那些信落在了别人手里,引发闲言。

    四月中旬的一日,谢慕林刚刚从四妹谢映芬与表妹杨沅那儿回来,品尝过她们新研制出来的一种新糕点,是从前收集过的食谱中没有的花样。她觉得这糕点味道不错,正想要跟新熟悉起来的闺密永平郡主提起,看哪天她把配方带去燕王府,让郡主小厨房里的嬷嬷试制一下,让燕王妃与郡主尝一尝——她可不打算直接带成品去燕王府,以免被有心人利用——谁知这时候前院就传了话进来,说是永平郡主来访了。

    郡主来得挺突然,事前也没打声招呼。不过文氏正好在家,跟谢映慧在讨论后者嫁衣上用的金线与珠宝呢,见郡主上门,便热情地接待了她。

    谢慕林赶到正院上房的时候,郡主正给文氏和谢映慧提建议:“那家首饰铺子常年给我母妃做首饰,手艺很好的,用料也实在。你们只是需要些边角料罢了,又不是要什么正儿八经的大块宝石和大颗珠子,完全可以找那家铺子问问,若有零碎的珠宝边角料,几十两银子买上一大袋,就完全够使了!他家并不向外兜售这些东西,都是熟人才知晓他家还做这门生意呢。你们上门去,告诉掌柜的,是我介绍你们去的,包管他会替你们挑最好的,价钱也开得实惠。”

    文氏笑着向郡主道谢:“若不是郡主提起,我们是真真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巧宗,本来是想让底下铺子里的掌柜们去南边打听的,可惜打听了半年,也只找到些零碎珠子,还未必够慧姐儿一个人使的。慧姐儿说不必了,可这两年京城人家嫁女,正时兴在嫁衣上嵌小块的珠宝,北平今年也学起来了。倘若慧姐儿的嫁衣少了这一宗,还不定怎么叫人笑话呢。多亏郡主提醒,如今我们可就不用再犯愁了!”

    谢慕林进屋与永平郡主见礼,正要问她们怎么聊起了这个话题,便看到永平郡主朝她挤眉弄眼地,似乎在暗示些什么。

    谢慕林还在猜,谢映慧已经笑着开了口:“郡主想必有什么要紧话要跟二妹妹说呢。两家既然是姻亲,郡主也叫我们别拘束,那索性大家便自在些。二妹妹带郡主回你那儿去吧,方便说话。想要什么吃的,玩的,只管让人传话,太太和我这里立刻就给你们送去。”

    郡主立刻回了谢映慧一个赞赏的眼神,显然后者的话是说到她心坎上了。

    文氏明白了,不由得苦笑了下。不过这种事虽然不合礼仪,但郡主本就是微服上门,只带了两个随从罢了,并没有张扬的意思,郡主如此和气,不摆架子,她这个做长辈的若还要讲究俗礼,那就太没眼色了。

    文氏微笑着向女儿谢慕林点了头:“去吧,好生招待郡主,不可怠慢失礼。”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朱瑞

    谢慕林带着永平郡主朱珮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永平郡主四处打量了一圈,又兴致勃勃地翻了翻谢慕林书架上的书籍,对其中一些书的名字产生了兴趣:“你这儿怎么有那么多的读书笔记?都是你看过书后亲笔写下来的么?这是什么意思?土木工程……是建房子的意思么?你还喜欢研究怎么建房子?”

    谢慕林无奈地从香桃手里接过两碟子点心,放到桌面上:“郡主方才那么心急火燎地要求到我屋里来,这会子到了地方,却又不着急了,也不说今儿为什么会忽然上门作客,只会翻我的书架,您这到底是做什么呢?”

    永平郡主放下手里的笔记,回到窗下的大炕旁坐了,瞄了几眼那两碟子点心:“这是什么?我没见过这个花样的,闻着还挺香。”

    谢慕林道:“这是我四妹妹和表妹一块儿新近研制出来的新点心。我吃着觉得还行,正想着要请郡主尝一尝,碰巧郡主就来了。这是新鲜做出来的,外头是米糕皮,掺了些牛乳,里头是玫瑰馅和薄荷馅,还拌了些干果碎进去,显得没那么甜。我四妹妹她们正寻思着要再弄桃花馅的呢!”

    永平郡主拣了一块吃了,立时笑眯了双眼:“玫瑰馅的太常见了,薄荷的挺好,我不喜欢桃花,倒是有兴趣尝尝荷花馅儿的,夏天吃了清爽。嫂子让你的妹妹和表妹研究研究荷花馅儿的吧?”

    谢慕林也拣了一块点心,咬了一口:“那得等到夏天荷花盛开了,才好弄呢。这会子上哪里找荷花荷叶莲蓬什么的去?”

    永平郡主吃完了薄荷馅的点心,又挑了另一块隐隐透出红色的糕点,猜测这是玫瑰馅的,犹豫了一下,还是咬了一口,同时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推到谢慕林面前:“哥哥刚来的信,今天一大早送进王府的。”

    谢慕林顿时惊喜不已:“原来是萧二哥的来信!多谢郡主,还特地给我送信过来。”说着就拿过信拆开。

    “哥哥这回来信,说了好些大消息呢。我有一肚子话想要跟人说去,偏父王母妃都有许多事要忙,没空理我。我看了一圈也没找到个合适的人,想起哥哥还有信给你,索性就找琼叶姑姑要了给你送信的差使,特地跑过来了。”郡主笑着说,“我这小姑子对你是不是很好?作为回报,嫂子让你妹子多做几块点心,让我带回去慢慢品尝吧?”

    谢慕林笑着放下信道:“这有什么难的?她们今儿做了不少,说是要定下花糕外头的式样来,还要调整干果的比例,这会子只怕还在蒸新的呢。我这就让人拿去,只是……这毕竟是才研究出来的新式糕点,材料的配比还没稳定下来呢,不一定每块糕吃着都是一样的美味,兴许会有太甜的,又或是干果少的……”

    不等谢慕林说完,永平郡主就摆了摆手:“这有什么?不一样的味道吃起来才有趣呢,如果都是一样的,反倒很容易腻烦。”但听说谢映芬与杨沅还在改配方,郡主就有些坐不住了,“我觉得多放些干果碎挺好的,花生很香,薄荷味再浓一些也不错,别太甜了,甜了反倒容易腻人。唉呀,她们在哪里做这个?索性我过去看一看,让她们照着我的口味做一锅?”

    这更好了,让永平郡主亲自盯着食物做出来,自然更显得安全些。

    谢慕林让香桃领着永平郡主到谢映芬的院子去,做点心的小厨房如今就设在那里呢。谢映芬也见过郡主好几回了,杨沅又是大方活泼的性子,想必不会在意新添一位捧场客?倒是趁着永平郡主去看糕点制作的空档,谢慕林正好把手里的信读了。

    萧瑞这封信是七天以前写的,当时他已经准备要随太后与永宁长公主一行人,坐船离开京城,沿运河北上了。因此,当燕王府收到这封信时,他事实上已经走了一段路,起码已经过了扬州城,哪怕是太后与长公主一家有兴趣在扬州城游玩一番,时间也是足够的。

    与他同行北上的人,不出意外就是之前曾提过的那几位,其中黄岩馆选顺利,已经定下了入翰林院深造的名额,只待三个月探亲假结束,便可以入馆读书。萧瑞在信里提到这位连襟,也是在示意谢慕林,要提醒家中上下,开始筹备大姐谢映慧的婚礼了。若无意外,最迟五月,谢映慧就要与黄岩完婚,婚后不久便要随夫回京上任。她们姐妹家人相聚的时间已经不长了。

    谢慕林看到这里,暗叹一声,心里虽有不舍,却并不感到难过,更多的是为大姐高兴。大姐的婚姻顺遂,大姐夫前途光明,这代表着他们将来的日子会过得顺心如意,亲人自然该为他们欢喜了。

    除了黄岩以外,太后北行的船上,还有一位身份尊贵却必须暂时保密行踪的客人,那就是四皇子殿下!

    萧瑞成功地说服了皇帝与太后,让四皇子随太后北上,暂时离开京城那些纷纷扰扰,躲个清静了。至于为什么让四皇子暂时保密行踪,那是为了四皇子的安全着想。

    据说,前不久,宫中发生了几次有可能威胁到四皇子人身安全的小事故,虽说暂时没发现什么证据能证明这些事故是有心人故意为之,但为了稳妥起见,皇帝还是松口,放了小儿子出京。对外他只宣布四皇子是奉了太后之命,往普陀山礼佛还愿去了,事实上前往普陀山的只是太后宫中的内侍、宫人与四皇子身边的两名亲信。四皇子出京之后,便隐藏身份,躲在了永宁长公主驸马家族的一处庄园中,等到太后船驾离京,方才在某个码头与太后会合。

    太后与皇帝都希望,四皇子起码要等到船队到了北方地界上,方才泄露出真正的行踪来,也免得有心人闻讯赶来加害。等四皇子到了燕王的地盘,那安全就可以得到保证了。在燕王的眼皮子底下,谁都威胁不了他亲侄儿的人身安全。

    萧瑞没有详细介绍四皇子在宫里都遇到了什么危险,只是提醒谢慕林别把这件事外传,哪怕父母亲人也别说。反正需要让谢璞知道的时候,燕王自然会告知的。四皇子在北平逗留期间,可能还会参观布政使司衙门,学习一些执政方面的经验。当然,这些燕王府自会安排,不必谢璞和谢家人操心。

    萧瑞又提到了自己。这次进京,本是为了谋求正式封爵去的。他的目的也达到了,只是可惜,未能直接被册立为燕王世子,而是另封了一个郡王爵位——永安郡王。

    他的身份也被正式公开了,玉牒上的姓名也得以公之于众。从此,他就不是萧瑞,而是朱瑞了。

    燕王庶子,永安郡王朱瑞。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疑虑

    谢慕林不由得呆了一呆。

    她已经习惯了管自己的未婚夫叫萧瑞,虽然早就知道他是燕王之子,在玉牒上早已改了姓氏,但因为他的身世目前还是个“秘密”,他本人仍旧以“萧瑞”的身份活跃于人前,所以她也就无视了实情,仍旧把他当成从前那个萧二哥了。

    但如今,萧瑞的身份被公之于众,还正式册封了郡王。认识他的人都不能再把他当作萧家子弟,而是真真正正将他视作宗室贵胄了。

    谢慕林感到一阵不适应。但是没办法,她迟早要习惯他“朱瑞”这个身份的。等他回到北平城的时候,她就不能再管他叫朱二哥,而是要称他为郡王了。

    谢慕林叹了口气,继续往下看信。

    萧瑞……不,朱瑞对于自己的封爵并不是十分满意,并不是对爵位不满——他原本就没指望皇帝会一口气直接封他为燕王世子——而是发现皇帝对待他的身份,态度似乎过于含糊了,竟然没有直接写明他的生母身份!

    明明当初他随燕王回北平之前,就看到自己的名字被登上了宗室玉牒,当时的生母写明了是萧氏明珠。可这一回,当他发现自己生母的身份仅仅是一个语焉不详的“萧氏”时,他就知道皇帝变卦了,却又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要变卦。

    燕王庶子朱瑞的生母是侍妾萧氏,既非柱国将军府的大小姐萧氏明珠,也并非萧家的侍女李氏瑶枝,简直就是莫名其妙!朱瑞不理解皇帝这么改的用意是什么,又有什么意义?然而,太后认可了这个改变,宗室里的几位长辈都没说什么,他作为已经被正式封了爵位的晚辈,又能说什么话呢?提得多了,说不定会被人误会他对自己生母的名份仅是侍妾而非侧妃感到不满呢!

    朱瑞已经不指望皇帝会再改变宗室玉牒上的登记了,反而把希望寄托在新君身上。这段日子,他打着与四皇子熟悉的旗号,已经跟后者混得很熟了,很有信心日后能求得这位未来储君的许可,为自己的生母正名。

    反正眼下宗室玉牒上,关于他生母的身份只写了一个简单的侍妾萧氏,没有明言那是柱国将军府的大小姐,将来把这“侍妾萧氏”改成“侍妾李氏”,也没什么麻烦的。一个侍妾的身份,有谁会在乎呢?倘若是正式册封了侧妃头衔的侧室,改起来反倒麻烦呢。皇帝暧昧不清的举动,倒是给朱瑞提供了些许方便。

    朱瑞吐槽了皇帝好些话。不知是不是信任这封信是由燕王府心腹信使负责传递的关系,他放心地在信中表达了自己的真正想法,没有太多顾忌。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也叮嘱了未婚妻谢慕林,看完信后就把它烧了吧,免得叫旁人看见,徒惹是非。

    谢慕林早就烧过好几封类似的信了,对这类操作非常熟悉,并不放在心上。对于朱瑞的种种猜测,她也深有同感。皇帝到底是在干什么?!真的是纠结于萧明珠大小姐的名分,而迟迟不肯给亲侄儿封爵,哪怕有朝一日封了爵,也要把他的生母身份给改过来,免得他真被当成了萧明珠与其他男人的儿子吗?!

    而且,既然皇帝都含糊地把朱瑞的生母记作“侍妾萧氏”,稍稍跟萧大小姐萧明珠撇清了,那又为何不直接册封朱瑞为燕王世子,而是弄个永安郡王的头衔呢?永安……是在南方地界上吧?并非燕王府治下领地。这又暗示了什么?

    谢慕林脑中一片混乱,晃了晃脑袋,才勉强冷静了些。

    不过,朱瑞虽然获封永安郡王,却并非实封,不会就藩。他仍旧是在燕王府生活,只是礼部会按年给他发放俸禄。暂时来说,他不会得到永安当地的税收作为收入。

    既然不是实封,永安地方上的事务也跟朱瑞毫无关系,那么他的封号是什么,也就不重要了。谢慕林猜想,大概只是因为“永安”这个地名听起来比较吉利,才被皇帝当成了朱瑞的封爵吧?

    朱瑞这封信写得比较匆忙,但考虑到他正在回北平的路上,不用多久就能面对面与未婚妻谢慕林说话了,所以信写得短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谢慕林看着他在信的末尾简单写了些琐事,心中虽然还觉得有些不足,却也并不难过,倒是开始期盼起他的归来了。

    只是,他这次回北平,是随太后娘娘、永宁长公主一家以及四皇子殿下一同回来的。就算他回到了北平,估计也会有许多事务要忙活,需要把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用在陪伴京中来的亲人上,未必会有多少时间来陪她这个未婚妻。不过,反正他们预计今年之内——大概率是在秋天——就会结婚,就算是犯相思病,也犯不了多久。谢慕林想一想,心情还是比较愉快的,并不觉得有什么可难过的。

    她倒是开始犯愁起另一件事:朱瑞的身份得以公开,又正式封了爵,等他回到北平成亲的时候,就得按照郡王娶妻的规矩行事了。那可比一般官宦子弟的婚礼要繁琐许多!再者,原本只是部分人知道的朱瑞身世一旦公开,她也会面临种种议论吧?别的不提,谢家内部那些本来还不知道朱瑞身世的人,如今知道了实情,又会如何反应呢?

    宋氏与谢梅珺以及杨家兄妹这等守礼又冷静的亲人还罢了,谢老太太、大金姨娘、宛琴姨娘……她们只怕就要炸了吧?想到谢老太太可能会为孙女婿的身份大呼小叫,谢慕林就忍不住犯头疼。

    还有谢映容……她虽然没有明说过她上辈子都经历了些什么,燕王府与朱瑞又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困难,可她应该是知道朱瑞的身份才是。上辈子朱瑞是否有被正式册封王爵呢?倘若没有,那是否意味着他这辈子有望摆脱未来的噩运?如果有,那将来有可能威胁到他的又是什么?

    是那野心勃勃又不择手段的三皇子吗?

    四皇子随太后北上避祸,是否会改变这一切?他在宫里遇到的那些所谓事故,又是否三皇子所为?燕王府与他拉近关系,积极替他筹划将来,是否能摆脱日后的灾祸?三皇子面对这种情况,又是否会甘心?他会不会在四皇子的北上之行中,做些手脚,为自己扫除上位的障碍呢?

    所有的这一切,是否会影响到朱瑞?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愤怒

    谢慕林还拿着朱瑞的信发呆,永平郡主就兴高采烈地回来了。

    她心情很好地告诉谢慕林:“我让芬姐儿和沅姐儿给我做了两笼新式糕点,都是我喜欢的口味。一会儿我带回去让我母妃尝尝,若是她觉得好,改日我就亲正下厨做一笼,给袁家送过去!做法和材料配比我都记下来了!”

    谢慕林笑着把信收好,瞥见门外侍立在台阶下的女侍卫比原先少了一位,想必是永平郡主把人留在了四妹妹谢映芬院子的小厨房里。这样也好,有人盯着,糕点就更不可能出差错了。

    她对永平郡主道:“我这里还有好些糕点的做法,有南边的,也有北方的,都是这些年陆陆续续收罗来的。大多数我们家里都会做,其中有几十样材料易得又做法简单的,会放在我们姐妹几个在老家一带开的点心铺子里卖。不过在家里,糕点的做法繁琐些,没什么事一般不会轻易去做。郡主若感兴趣,回头我把方子抄一份给你,你回去看着学几手?在湖阴老家时,族里几位年纪大的长辈都挺喜欢吃我们姐妹做的点心,说是软糯好克化,又不会太甜腻,还有好几种用的是养生的材料,对身体有好处的。兴许袁家老夫人同样会喜欢,也未可知。”

    永平郡主果然有了兴趣:“好嫂子,那你就给我抄一份吧!我一定重重谢你!”

    谢慕林笑笑:“郡主不必与我外道,说什么谢不谢的呢?不过是几个点心方子罢了。郡主又不会拿去开店卖,影响不了我们姐妹什么,倒是托郡主的福,若有更多的人喜欢这些南方风味的糕点,我们姐妹说不定也能在这北平城里开家点心铺子,生意兴隆呢!”

    永平郡主笑道:“嫂子只管开去,反正我到时候是一定会光顾的!好东西还怕没人买么?”她看了看谢慕林手里已经重新封好的信,试探地问,“哥哥在信里都说了些什么?他给父王的信里说了好几件重要的事呢,也不知道会不会跟你提起?”

    谢慕林顿了一顿,决定只瞒下四皇子行踪这一件机密事:“萧二哥说……他如今不是萧二哥了,正式有了宗室名,改叫朱瑞了,封了永安郡王,只是关于他生母身份的记载出了些差错,让他十分不解。”

    永平郡主立时拍了桌面:“可不是么?!这件事我父王母妃也是生气得很!不明白皇伯父这是怎么了?!倘若是觉得哥哥没必要改认别人做生母,那直接把李姨娘的名字记上去就是了,偏偏那‘侍妾萧氏’的说法,又与李姨娘八竿子打不着!倘若是皇伯父认为,那位萧大小姐只配给父王做个侍妾,不能追封她做侧妃,那就点明了她的身份姓氏也成呀!偏偏只写个含糊的萧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是李姨娘被旧主家赐姓了萧呢!怪不得哥哥疑惑,父王母妃都生气无比!”

    谢慕林见永平郡主果然知道这件事,便也试探地问:“萧二哥可曾在家书里提及,京中对于他的身世有什么说法?比如太后娘娘和宗室里的几位长辈,明知道他的身世真相,也清楚原本宗室玉牒上是如何记载的,如今忽然有了改动,这几位贵人就没点想法吗?”

    永平郡主叹道:“哥哥倒是去向太后娘娘探过口风,太后娘娘说,是皇上劝的她老人家,觉得父王如今的好名声得之不易,平白无故地何必让他被人说闲话,指责他与曾经的未婚妻未婚生子?还有战时擅离职守的罪名……横竖萧氏就是那位去世多年的萧大小姐,大家心里都是有数的,也没必要特特点明她的身份,引人注目。等到将来哥哥正式册封世子之位了,再把她从侍妾抬为侧妃便是。

    “如此一来,萧大小姐身后的尊荣一样不缺,只不过是不让外人知晓她到底是哪家的女儿罢了。太后娘娘还觉得,萧家如今与三皇子闹得不明不白的,又出了个萧琳,连累得家族也斯文扫地,确实不应该再让人嚼他家的舌头了,没得连哥哥的名声也给带累了。就这样也挺好的,萧家声名狼藉,原也不配沾燕王府子嗣的光。”

    太后一直以为萧明珠就是朱瑞的亲生母亲,并没有其生母应该是“侍妾李氏瑶枝”的概念,所以皇帝这么一说,她也就接受了,只当宗室玉牒上的记载没有大变化,只是隐去了“明珠”这个名字,顺便将萧明珠的身份降为侍妾,瞒下其家世出身,以免跟眼下名声正糟糕的萧家有所牵扯罢了。她还反过来劝朱瑞接受这个结果。朱瑞还能在太后面前替李瑶枝张目不成?没得反而触怒了太后,对李瑶枝不利,于是只能闭了嘴。

    可燕王与燕王妃的心情就不一样了,他们知道一切真相,反而认定了皇帝这是违背了当初的约定。这既是对亲兄弟的背叛,也是对已故萧大小姐萧明珠的侮辱。燕王更觉得,皇帝兴许还盘算着,有朝一日要把“萧明珠”这个人追封为自己的后宫妃嫔,令曾经的情人永远都不会归属到其他男人的名下。

    燕王可以理解皇兄的想法,但皇帝如今大权在握,却迟迟未能给萧明珠一个名分,他那“有朝一日”要拖到什么时候?!难不成他迟迟不能下明旨,萧明珠就永远都只能无名无分地顶着别人的身份,埋葬在皇陵中不见天日不成?明明燕王夫妇给出了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案,燕王府一家子日后也可以陪葬皇陵,让萧明珠葬在离皇帝不远的地方,皇帝也答应了,如今却忽然变卦,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永平郡主小声对谢慕林说:“父王素来是不会违背皇伯父旨意的,但这一回他是真的很生气!还说要写密折上呈御览呢!母妃则想办法封锁消息,不叫李姨娘……静明师太知道这件事,免得她气出病来。可太后娘娘眼看着就要到北平来了,静明师太有抚育哥哥的功劳,说不定会被传召晋见的,天知道她会不会听说这件事?万一她有个好歹的,叫哥哥怎么想呢?”

    谢慕林怔了怔:“说得也是……”她之前似乎忽略了这个问题。静明师太好象十分重视旧主萧明珠大小姐呀,连亲生儿子都要靠边站。

    永平郡主叹了口气:“如今只能想办法,找个好点的借口,让师太别去见太后娘娘就好了。其实太后到北平来,还是挺忙的。皇上发下了一大堆册封的旨意,打算把咱们燕王府旁支的宗室子弟封上一圈,这是天大的恩典呢!到时候北平城内定会十分热闹,希望太后娘娘看了热闹,心情大好,就把静明师太这个人给忘了吧?”

    谢慕林睁大了双眼:“册封的旨意?都有谁呀?”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恩赐

    永平郡主朱珮说了一大堆“朱xx”的名字,但谢慕林一个也不认识。

    这些都是燕王府历代的旁支宗室,世世代代积累下来,虽说还能得封高位的人不多了,可数量也是相当可观的。因为种种原因,自打建紫竹院的那一位燕王去世,当时在位的承德帝过继了嫡亲胞弟来继承了燕王府,前者留下的几位庶子只被封了郡王爵位之后,就很少再有燕王府的旁支宗室受封正式的爵位了。

    这里头既有老燕王由于亲子兼祧坐了皇位,有意避嫌的缘故,也有皇家前后两代帝王对原燕王府血脉的刻意打压。当今皇帝忽然把这些几十年都没得过正式册封的宗室全都封了一圈,无疑是天大的恩典。

    这份大恩典赐下来,不但这些旁支宗室能得益,就连一直以来都在设法笼络前者的燕王,也能得到不少助益。

    很难说这里头是否有皇帝借机安抚亲弟弟的因素在,但皇帝旨意都定下来了,只等太后降临北平后,便可以召集众宗室前来领旨,燕王总不能代所有宗室婉拒皇帝的好意吧?那会害得他成为公敌的!因此,皇帝的恩典,已经注定要施在众位燕王府旁系宗室头上了。

    永平郡主提到这些宗室们,其中还在人世、年纪最大、辈份最高的,就是建紫竹院的那位燕王膝下的一位庶子,在兄弟中非长非幼,却是最长寿的一位。失去了对父亲王位的继承权后,他被依礼册封了郡王衔,但不是实封,仍旧在北平城里生活。

    由于他是个读书人的性子,心里便是有再多的不满,也不会公然骂将出来,而作为文弱书生又没能力对继任的燕王以武相抗,最终便只能用一种“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对待燕王府的一切事宜——不参与燕王提议的任何活动,也不掺和任何反对燕王的活动,自顾自地关门闭户过自己的小日子,偶尔写几句酸诗文讽刺一下在位的燕王,但又不会公开宣扬自己的作品。由于他没怎么给燕王府添麻烦,也没怎么触怒过前后两任在位的皇帝,所以他的日子一向过得挺顺心的,该他有的东西,无论是皇室还是燕王府,都没缺过他的。

    这位老郡王目前年纪很大了,已经很少见外人,只有至亲儿孙才有见到他的机会。他说来是老王爷的兄弟一辈,是先帝的叔叔,因此在燕王府一系的宗室成员中威望极高。太后娘娘降临北平,只怕还要管他叫长辈,极有可能根本不会召见,只把他的儿孙后人传来赐了爵位便了事。

    周家的周三太太,其实就是这位老郡王的嫡女的嫡女——嫡亲外孙女儿——他本人没有嫡子,这嫡女便是唯一嫡出的后代了,身份与旁人不同。当日周老大人给前途正看好的三儿子求娶老郡王的外孙女,就有借这位老郡王威望的意思。无奈周三爷因事故落下了残疾,前途尽毁,这门婚事也就失去了最初的政治意义。还好周三太太性情坚毅,与丈夫感情也十分融洽,并非因此而生出不和,反而相互扶持多年,始终恩爱如初。

    老郡王本身的郡王爵位,并不会有什么大变化,但他的几个庶子,几十年来都没获得过册封,唯一的嫡女也同样是顶着宗女的名头出嫁的,没有按照朝廷规矩册封县主。这一回,太后带来的旨意中,就给这位县主正了名。至于她那几个庶出的兄弟,虽然不能获封郡王长子的名号,却也有镇国将军的封爵可领,他们的儿孙则是辅国将军、奉国将军等等。周三太太由于是外孙女儿,没有爵位可领,但她的母亲成了县主,也连带的抬高了她的身份。

    老郡王的兄弟们,这些年都陆陆续续亡故了,却留下了许多儿孙,有嫡出的,也有庶出的。当中有人会被封为郡王长子,却不能继承王爵,但其他的人也有许多宗室将军头衔可领。哪怕不如王爵尊贵,朝廷的俸禄却不是假的。这当中固然有人因为才能出众,被燕王提拔做了官,也有人靠着私财或是妻子带来的嫁妆,过着悠闲的富家翁生活,但更多的是两头不沾,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宗室“贫民”。有了头衔与俸禄,大部分人都能过上温饱不愁的生活,还有些人能顺势把自己的身份再涨一涨,顺道结门富裕的好亲,彻底改善生活水平呢。

    这些死的活的宗室,都得到了皇帝的恩典,朱瑞上京期间为之求恩典的那位重点人物——先帝嫡长子,已故燕王世子——自然也不可能缺席。

    据永平郡主说,皇帝追封了这位嫡长兄一个顺义郡王的爵位——不是实封,封地也很小,就在北平边上,但反正他已经死了,不可能拿到封地上的收入,封地的选址对他来说没什么意义。这个郡王爵位最大的价值,在于确立了他在宗室中的定位与身份。

    顺义郡王原本是燕王世子,但在他被先帝赐死的时候,他其实已经被剥夺了世子的头衔,是以有罪的宗室子弟身份入葬的。他的妻子、女儿也因此被降了格。皇帝有意要赐恩与他,却不能改变先帝的旨意,重新恢复他“燕王世子”的头衔,更不可能追封他为“燕王”,那会影响现任燕王的威望,让他的侧室徐夫人有机会仗着他的名头作威作福。

    所以,他只能是顺义郡王,一个不再对燕王府有继承权的郡王。他的正妃洪氏也被追封为顺义郡王妃,女儿虽然不是嫡出,却破格恩赐了县主的名号。

    顺义郡王原本是燕王世子,但在他被先帝赐死的时候,他其实已经被剥夺了世子的头衔,是以有罪的宗室子弟身份入葬的。他的妻子、女儿也因此被降了格。皇帝有意要赐恩与他,却不能改变先帝的旨意,重新恢复他“燕王世子”的头衔,更不可能追封他为“燕王”,那会影响现任燕王的威望,让他的侧室徐夫人有机会仗着他的名头作威作福。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建议

    谢慕林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到,徐夫人收到旨意时的难看脸色了。

    可她既不能拒绝这明显对亡夫与女儿有好处的旨意,更不能摆脸色表达自己的不满。皇帝不是顺义郡王生前的竞争对手,也没参与过谋害他的计划,反而还干掉了他的仇敌,变相替他报了仇,如今愿意追封他,还他一个身后尊荣,顺便还惠及他的妻女,就已经够厚道的了,一个小妾有什么脸说不满意呢?

    皇帝的旨意完全是按照律令与礼法写的,谁家追封堂兄还非得给堂兄的小妾也封个诰命的?没这个道理!再说了,你亲生的女儿不是都破格封了县主么?这就够皇恩浩荡的了。往后你再说皇帝对你们不公,说燕王府待你们不好,那可就完全不占理了呀!

    这些旨意颁布下来,燕王府的旁支宗室只会个个说好,个个说皇帝仁厚,顺义郡王生前的拥护者与同情他境遇的人也会大唱赞哥,就连徐夫人的女儿、女婿与亲家,也绝不会有任何怨言的。徐夫人注定得不到身边人的支持,除了接受旨意,别无选择。

    皇帝还赐了已故嫡长兄一座宅子,当事人虽然亡故多年了,但他还有家眷,家眷可以继续住在这座宅子里,直到她去世为止。到那时候,宅子会被收回朝廷。皇帝其实一点儿都不吃亏,却能名正言顺地让徐夫人搬出燕王府,免得她继续住在燕王府里挑剔女主人,打探各种消息,寻机给真正的主人家添堵。

    倘若皇帝再做绝一些,给新封的顺义郡王过继一个宗室子弟,继承他的香火,那徐夫人就连最后一点依仗都没有了。眼下,她好歹还能享用皇帝赐给顺义郡王的钱财物品与宅第,毕竟她名分上仍旧是后者的家眷,只要女儿不跟她抢,她还是能沾点光的。

    谢慕林想明白了这一点,便立刻问永平郡主:“顺义郡王这算是得到平反了吧?既然平反了,那皇上会不会考虑给他过继个嗣子什么的?”

    永平郡主双眼一亮:“我父王母妃只顾着为哥哥生母的事生气了,还没想到这一点呢!回头我得回去提醒他们一声!倘若大伯父有了子嗣,宗室也好,北平本地那些承了大伯父生母恩惠的世家望族也好,便只会帮衬大伯父的正经后人去了,谁还理会徐夫人一个小妾呢?!”

    她在房间里踱步几圈,合掌道:“没错!这是个好主意!眼下皇上可能还没想到,又或是想到了也没功夫去理会,但这事儿我父王就可以办!燕王府旁支里那么多人,寻个辈份合适又心思清明的人,过继到大伯父膝下为嗣子,应该不难办到。父王若办得好了,别人只会说他好,就是大伯父与徐夫人所生的那位姐姐,也不会有什么话可说的。

    “她在夫家过得不好,固然有徐夫人作孽的缘故,但归根到底,还不是她没有正经娘家人可以替她撑腰么?!她又自小与我们家疏远,遇事只会找她娘去,并不来找我母妃,也就难怪她公婆丈夫随便拿捏她了。等她有了正经嗣兄弟,她的事便叫她嗣兄弟管去。就算是两亲家要吵架,那用不着我母妃去操心!”

    永平郡主决定要劝父母,给顺义郡王寻个靠谱些的嗣子,还得有厉害能干的嗣子媳妇,能压得住徐夫人母女以及她们亲家的那一种!

    谢慕林笑着将她重新拉回到炕边坐下:“郡主别听风就是雨了,这事儿还得慢慢计划呢,不必急在一时。眼下皇上既然给已故顺义郡王赐了宅子,那是不是得先把宅子收拾好了,让顺义郡王的家眷先搬进去?”

    永平郡主听得笑了:“不错,这事儿是得先办!王府的人先去把宅子收拾了,等太后娘娘她老人家到了北平,颁下旨意,徐夫人就可以带着行李搬了!阿弥陀佛!这可是御赐的恩典!小伯娘断不能拒绝的!她带着她的人滚出了燕王府,我父王母妃就可以腾出手来清理门户了,省得她又胡乱安插耳目,无事生非!”

    徐夫人在燕王府边陲地界上有自己的院子,是老太妃在世时拨给她使用的。她本人也不常住在外头的私宅中,大部分时候都在燕王府里居住,吃穿用度都是走王府的账,叫燕王妃另给她拨钱。她这院子虽然另行开门,可以自由出入,不必事事经过燕王府的大门,但毕竟还是生活在燕王府的范围内。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私底下又没少捣鼓小动作,燕王一家日常度日,总觉得不自在。因此,永平郡主一听说她可以搬走了,将来也不必吃王府的、穿王府的,什么花销都要燕王妃来供给,心情都觉得松快许多。

    永平郡主还打趣谢慕林呢:“嫂子果然是福星,正准备嫁进来呢,咱们王府的灾星就先一步搬走了!可见哥哥坚持要娶你,是再正确不过的!”

    谢慕林脸微微一红,有些抗不住未来小姑子的打趣,只得支开话题:“咳,皇上赐的这座宅子,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是老宅子还是新盖的?皇上怎么会知道北平城里有这么一处宅第呢?”

    “定是哥哥告诉皇上的!”永平郡主并不在意这个话题,“这是王府名下的产业,挨着什刹海,宽敞通风,景致挺好的,充作郡王府勉强够格。去年母妃就叫人翻修整理过,原是想着可以给哥哥做个别院的,如今只得先便宜了徐夫人!嫂子与哥哥成婚后,还是继续住在王府里,不必往外搬了吧?省得将来册封世子的时候,还要再搬回来,太麻烦了!”

    去年才整修过的房子,只需要简单打扫一下,就可以搬进去了。燕王妃不必太过费事。只不过,她除了这一座宅子,还有别的房子要打扫呢。

    永平郡主并不介意告诉未来嫂子,关于四皇子与太后同行北上之事:“皇上还让哥哥在信里写明了四殿下在北平居住在何处,说是慈宁宫是太后娘娘的住处,他一个皇子不好住在那儿,让我父王把养心殿打扫出来呢!别人不知道紫禁城里的情形,也就罢了,我们家却是一清二楚的。这养心殿虽离慈宁宫近,却是帝王栖息之所。皇上特地点明要让四殿下住进去,这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他倒是不怕叫那些别有用心的小人知道呢!”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 出继

    谢慕林听了永平郡主的话,眨了眨眼,试探地问:“四殿下果然要随着太后与长公主一家到北平来?怎么萧二哥没在信里提起呢?”

    永平郡主笑道:“嫂子别恼,论理,哥哥是不会有事瞒着你的,但这回事关四殿下的安危,皇上又有明确的口谕,哥哥才不好往外说,只在信里告诉了父王母妃和我。横竖我们也会跟你提的,他也就不必多此一举了。其实这又有什么呢?你又不跟京城的人通信,每天几乎都在家里,就是偶尔出门,也都是跟家里人又或是熟悉的人同行。你又是个明白人,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不能说,就算是知道了什么机密之事,难道还胡乱宣扬不成?

    “四殿下到北平来的事,只需要在路上保密。等他到了我们的地盘上,就是满天下的人都知道了,也不打紧了。谁还能在我父王的眼皮子底下,伤着他的亲侄儿不成?”

    这话就跟朱瑞在信里说的对上了。只是他信中语焉不详,谢慕林若想知道更多的细节,看来还要从永平郡主身上下功夫。

    于是她便尝试地问:“四殿下若只是随太后娘娘出行,也不是什么大事,为何要保密行踪?郡主先前提到了……什么别有用心的小人,莫非还有人欲对四殿下不利么?”

    “自打皇上显露出对四殿下另眼相看的态度之后,把他当成眼中钉的人多了去了!”永平郡主毫不讳言,“太子殿下就看他不顺眼,只是没有显露出要把兄弟干掉的意思罢了。太子殿下到底还是有点儿胸怀的,知道自己有三个兄弟,只要皇上不改主意,随便哪个兄弟都能取代他,所以重点并不在四殿下身上。至于二殿下,他已经定下要出继的事了,且还顾不上旁人呢!”

    谢慕林吃了一惊:“二皇子殿下……已经定下要出继的事了?不是废为庶人?”

    永平郡主撇了撇嘴:“皇上有时候对儿子挺狠心的,但有时候又会忍不住心软。他终究狠不下心肠来逼死亲生儿子,可留着二殿下在宫里,对任何人都没好处,所以把人出继了,反倒干净。二殿下要出继的那家是郡王府,前任老郡王上个月刚咽了气,老病死的,他的正妃膝下只有一女,早已出嫁了,另有个宠妾生的儿子,极得宠爱,自以为定能继承王位,这个把月里没少和他生母一块儿折腾嫡母。那正妃辗转托人,才成功把话递到了太后跟前,求得了恩典。

    “如今二殿下入继这家子做个郡王长子,身份是低了些,但这家子的嫡系成员都是老实人,又无财无势、人丁单薄,不怕会生出什么事来。正妃之女夫妻恩爱,当初还是林昭仪做的媒。哪怕是看在这门婚事份上,二殿下将来的嗣母与嗣姐都会对他多宽容几分的。”

    皇帝择定这家郡王府为二皇子日后生活的家庭,也是用了心的。二皇子生母刚刚去世,他一旦被出继,就没办法继续为生母戴孝了。可由于他未来的嗣父刚刚去世,郡王府上下正值热孝期,他完全可以服足三年丧。考虑到郡王妃母女俩对林昭仪的态度,二皇子的到来又正好阻止了庶子胡作非为,她们大约也不会太在意他私底下另外多供奉一个牌位吧?

    二皇子的出继仪式初定会在五月初举行。太后先一步离京,是不想看到亲孙子被出继,变成了远房侄孙。那家郡王府的血脉已经比较远了,往上追溯差不多可以追溯到承德帝的兄弟一辈,只是靠着曾经有过拥立之功,才多袭了两代王爵,否则早就沦落为宗室将军了。二皇子成为这家郡王府的嗣子,比起原本以为会被废为庶人的结局,自然是强了无数倍。但血脉远了,也意味着他一辈子都大位无望,甚至很难接触到拥有实权的宗室官职。若是走运的话,兴许能在宗人府里混个闲职吧?

    对于野心勃勃的二皇子而言,这自然不是他所期盼的结果。可对于关心他安危的人而言,这绝对是最好的安排了。

    永平郡主感叹了几句二皇子的未来,便迅速将话题转移到了三皇子身上,不再关注一个注定要成为远支宗室子弟的人了:“关于三殿下,有许多传闻,但都没什么明确的证据。哥哥倒是怀疑,四殿下在宫里遇到的几次事故都与他脱不了干系,无奈没有证据就说明不了什么。他能说服皇上,让四殿下外出,已经费了不少力气了。”

    谢慕林忙问:“四殿下都遇到了什么危险的事故?”

    这事儿就多了。

    四皇子有一回在皇城里练习骑术的时候,发现惯骑的马状态不对劲,多留了个心眼,没有骑着它快速奔驰,而是慢慢策马回到人群中,让教导他骑术的老师去检查马的状态。结果后者发现马鞍被人做了手脚,一旦四皇子催动爱马急驰,马很有可能会痛得闹腾起来,把四皇子摔到地上去。万一它再往他身上踩上几脚,那就不是受伤那么简单的事了,丢命也不是不可能的!

    四皇子差点儿堕马的事还没查清楚是什么缘故,乔美人宫里又出了问题。四皇子经常去探望亲生母亲,乔美人总是会让手下一个宫人给他**吃的点心,那日这名宫人忽发急病,没来得及做好点心就被送出宫去了,另换了一名宫人来给四皇子做点心。四皇子见这点心与平日不同,没有多碰,赏给了手下的小太监。谁知这小太监当晚就闹起了肚子,上吐下泄地,因有人怀疑他是时疫,便火速将人送出了宫去。但前后有两名侍从与点心有关,却犯了急病,四皇子自个儿也生出了疑心。

    乔美人那边秘密调查了新提拔上来做点心的宫人,发现她本身没什么问题,倒是给她打下手的一个“好姐妹”,宫外的家中忽然得了一笔横财,来历可疑。而在这次搜查行动中,皇帝也发现了自己身边有两名不大起眼的侍卫,家里都有成员新近被调职进了京西大营,也就是萧明德将军曾经执掌军权的地方,还升了职。这两名侍卫虽说不是什么出色的人物,但他们拥有接近皇帝和四皇子的资格,不是十分可靠的人,是不可能得到近侍待遇的。

    皇帝因此起了疑心,担心真有人会对四皇子下黑手,这才狠下心肠,把小儿子暂时送出了京城。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主使

    忽发急病的宫人,有可能是凑巧得了时疫。眼下正值春夏之交,本就是时疫高发时节。

    乔美人宫中有宫女家里发了横财,也证明不了什么,兴许是正好走了偏财运呢?

    侍卫的家人高升进了京西大营,也有可能是巧合。毕竟侍卫家中也多半有军伍背景,这种人家的子弟会进入城卫军系统也是常有的事。

    可是巧合的事发生得多了,再结合四皇子爱马的马鞍被人做了手脚的情况,任谁都会觉得这里头有问题的。皇帝本就是个多疑的人,也难怪他会生出疑心来,火速把寄予厚望的小儿子送走,好腾出手来调查真相。

    谢慕林不知道这些“小事故”都是谁的手笔,兴许这个人还指望用一种不容易引人怀疑的方式,铲除掉四皇子这位最有希望成为新储君的竞争对手。可他的做法未免太过心急了。哪怕是借了“巧合”的名义,他露出来的破绽也太多了。一旦引起皇帝的注意,他还能顺利逃脱吗?有时候,皇帝未必需要什么确切的证据,只要圣意认定了一件事,不管他是罪有应得还是受了冤枉,结果都不会有什么不同。

    在御前侍卫身上动脑筋,更是大大的败笔。兴许这背后指使之人还没来得及利用这两名侍卫对付四皇子,可一旦皇帝身边的人被收买了,皇帝首先想到的,肯定是自己的安危——你到底是想害自己的小弟弟,还是想直接对老子下毒手呀?!

    皇帝是不可能在这种生死攸关的事情上含糊其事的,等他调查出了真相,那背后之人就再也跑不了了!还肖想什么龙椅?能保住眼下的身份地位就不错了!尊贵如太子,还不是早已成了皇帝心目中的弃子,随时有可能被废?曾经风光如二皇子,也马上就要成为一户寻常宗室郡王府里的嗣子,再也没有出头的希望了。即使三皇子曾经很受皇帝宠爱重视,可论出身,他尊贵不过太子,受宠不过二皇子,又凭什么觉得皇帝会饶过他?

    谢慕林心里已经认定了四皇子身上发生的种种事故背后的罪魁祸首是谁,只是不清楚永平郡主对此有什么想法,就没有明白说出来。

    永平郡主不知道谢慕林心里在想什么,还在吐嘈皇帝的某些举动:“哥哥费了不知多少功夫,总算说服皇上点头了!真不知道皇上在犹豫什么?!就算没有发生那么多危险的事,只当四殿下是侍奉太后娘娘往北平走一趟,也不是什么坏事嘛!偏偏皇上迟迟不肯点头,非要祸事蔓延到宫里了,他才开这个金口!其实会做出这种事的人,不外乎两位殿下。三殿下为了给萧贵妃脱罪,已经顾不上别的了,倒是太子嫌疑更大些,可他不象是会做这种事的人,所以我更疑心是他背后有人替他出力。

    “太子妃没这个本事,那王氏也使唤不动人,依我看,还是曹家的嫌疑最大!皇上还是对曹家太仁厚了些,倘若曹家真想全身而退,就别袖起手来什么都不干,暗地里耍心计,还做着太子顺利登基后,他家又能卷土重来的美梦!应该让曹家去劝太子退位让贤!倘若太子不愿意退位,那皇上就拿曹家治罪好了。想要皇上不追究他家,他家得先拿出诚意来证明自己没有异心才行哪,不愿意这么做,那他家就是包藏祸心!”

    谢慕林见永平郡主的看法跟自己不太一样,忍不住道:“郡主怎么知道,这事儿不是三殿下做的呢?兴许他见萧贵妃脱罪无望,就打着先把四殿下除去,太子被废已是定局,最终得益的就只有他了。一旦他成了唯一的皇位继承人,皇上还能继续追究萧贵妃的罪行不成?”

    永平郡主怔了怔:“你这话也有道理,可是……他如今还能有这个本事么?萧家已经不再执掌京西大营了,他家凭什么再往里头安插人手,还要给那两名侍卫的家人升官呢?曹家在军中倒是向来有些根基,曹皇后又执掌内宫多年了,如今定然还留有不少得力人手呢!谁又知道,她留下来的这些人,不会继续执行她的遗命,为了保住太子的地位,暗中残害所有能威胁到太子的人呢?”

    谢慕林道:“曹家失去兵权已经有好些年了,如果他家对军队仍旧有人事权方面的影响力,谁又能说,刚刚失去京西大营执掌权的萧家办不到?”

    “可是萧将军是反对三殿下争储的呀!”永平郡主反驳,“能帮上三殿下的萧琮又离开了京城,三殿下还能靠谁去办这种事?!”

    这话倒也是……

    谢慕林纠结地皱起了眉头:“我总觉得……三殿下没那么简单,他的心计比其他兄弟可深多了!”为人也更加心狠手辣。杀兄弟这种事,他绝对干得出来!

    谢映容所透露的上辈子发生过的事,就可以证明这一点。不是干掉了其他竞争对手,凭三皇子如今不受皇帝待见又没有母家支持的状态,凭什么成为最后的赢家?!

    永平郡主虽然认可谢慕林关于三皇子心计深的判断,但她不认为三皇子有那么大的本事,没有萧家人的支持,也依然能插手城卫军务,并且在宫中收买到愿意替他暗杀皇嗣的人手,还不止一个。

    她对谢慕林道:“这不是靠银子就能办到的事。皇上身边的人,多是家世本就不错的人,身份、地位都有,就算一心要往上爬,也会斟酌其中会有什么风险。三殿下眼下正值弱势,显然大位无望;太子还未被废,说不定就保住储位了。冒大险去帮三殿下干杀头的事,败了合家葬送,成了却很有可能会叫太子截了胡,什么好处都得不着。就算真能得了好处,也不外乎高官厚禄罢了。可在皇上身边待得久了,只要不出差错,能得皇上夸奖几句,还怕没有高官厚禄么?谁会那么蠢,去干那种很容易就被人查出来的坏事?

    “再说了……皇上对三殿下的野心,也不是全无感觉,真的起了疑心,稍加调查,很容易就能查清他在宫中的动向,是不是他指使人去加害四殿下的,一清二楚,又怎会至今没查出实情?萧贵妃如今自身难保,什么都帮不上儿子,萧将军又不会帮三殿下隐瞒,这种事极容易的。唯有曹皇后与曹家的人,在宫中根基深厚,才有可能瞒过皇上。”

    这话……倒也有道理。

    谢慕林挠了挠脑袋,忍不住叹气道:“我们离着千里远,在这里再苦思冥想,也未必能猜到真相。还是等萧二哥他们从京城回来后,再仔细打听吧!”

    永平郡主眨了眨眼,笑着对谢慕林说:“嫂子喊错了,你如今唤哥哥,不该叫萧二哥的,应该叫朱大哥才是!”

    谢慕林顿时哑然失笑。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 忠心

    谢慕林当然不可能管朱瑞叫朱大哥。北平有那么多宗室,个个都姓朱,叫未婚夫“朱大哥”,如何能体现朱瑞在谢慕林心目中的特殊地位呢?

    她觉得管朱瑞叫“重林哥”也不错,反正他的表字在改姓前和改姓后都没有变化。听说这是燕王殿下给儿子取的字,朱瑞当年还拿这个字来打趣过谢慕林呢。毕竟他叫“重林”,而谢慕林给自己取的“男装假名”又正好是“慕林”,倒象是在向他表白似的。如今以表字称呼他,倒也隐隐透出了几分甜蜜来,谢慕林决定等朱瑞回到北平后,就给他一个小惊喜。

    永平郡主朱珮在谢家逗留了个把时辰,期间跟准嫂子谢慕林愉快地聊了天,分析了一下京城的局势,吐槽了徐夫人等看不惯的旁支宗室成员,还去谢映芬与杨沅那儿品尝了新式的糕点,顺便带了一食盒回燕王府与父母分享。她又吃又拿的,心情一直很好,离开的时候,谢慕林还带着大姐谢映慧、四妹谢映芬与表妹杨沅一块儿送她出门。永平郡主与后二者约好了,等下回她们再研究出新花样的点心时,就给她送信,她定会过来尝鲜的!

    姑娘们欢声笑语地送走了贵客,回头谢映芬与杨沅还邀请谢映慧与谢慕林去品尝她们的糕点。因着郡主喜欢,她们多蒸了好几笼不同的花样呢,有好些连谢慕林都不曾吃过。得了郡主夸奖,她们也很想多向家里人显摆显摆。

    谢慕林与大姐谢映慧笑着到她们院子里去了,姐妹四个索性开了个小茶会,还把母亲文氏与谢梅珺姑姑也请来尝鲜,顺道给两位老太太送了一份点心作孝敬。宋氏自然是夸奖连连,谢老太太虽然挑剔了一通,但听说这是燕王府的郡主大肆夸赞过的,便又立时改口道“东西吃着还可以,比看起来强”,其他人都懒得跟她计较。

    谢映容院子里的如意站在院门口眺望着不远处四姑娘谢映芬的院子,听着那一阵又一阵的欢声笑语,忍不住跺了跺脚,对淡定地坐在廊下做针线的顺心道:“三位姑娘玩得这么高兴,怎么也不打发人来请我们三姑娘呢?!姐妹们不是该一处玩笑的么?”

    顺心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我劝你别多事。姑娘们便是有心要请咱们姑娘,也得咱们姑娘愿意领情才行。咱们姑娘素来不爱与姐妹们一处说笑,万事都有自己的主意。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跑去劝她,只怕还得挨骂呢,何苦吃力不讨好?!”

    如意抿了抿唇,原地转了两圈,才作出一副下定了决心的模样来:“就算要挨骂,我也得去劝劝姑娘。姑娘本就嫌我不够机灵,如今我只能让姑娘看到我的忠心,才能求得姑娘带我去万家。否则我被丢下了,将来可怎么办?!”

    说着不等顺心再劝,如意便直接奔正屋去了。顺心总算把注意力从手里的针线活上挪开,看向她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呆子,留在谢家有什么不好的?去了万家才是掉进坑里出不来了呢!”

    如意进了正屋,见谢映容仍旧坐在铺了凉席的大炕上埋头绣自己出嫁时要用的盖头,便上前把劝她多与姐妹们在一处玩耍的话说了,还道:“姑娘眼看着就要嫁人了,大姑娘与二姑娘要嫁的人,将来也是做官的,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帮衬上咱们姑爷。姑娘多与两位姑娘凑凑近乎,将来有求到她们的地方,也好说话。

    “方才燕王府的郡主也来做客了,还跟姑娘们在一处玩耍。姑爷将来是要给人家父王做事的,姑娘多去讨好着些,对姑爷也有好处呀!这又不费什么事儿,只当是找其他姑娘说话去,就能跟郡主搭上话了,姑娘怎么就不动弹呢?这些绣活,慢慢做也是一样的。可等到两位姑娘出嫁,姑娘能见到她们的时候就不多了,到时候想见贵人也难!”

    谢映容有些不耐烦地抬头看向如意:“啰嗦什么?我心里有数!你以为我跟其他姐妹是一样的俗人么?见着是个郡主,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凑上去巴结了,也不想想人家郡主是不是乐意搭理我一个庶女,没得叫人看不起!”

    若换了是别的贵人,谢映容听到风声,兴许就真的凑过去了。可这回来的所谓“贵客”,竟然是燕王府的永平郡主,那就没什么意思了。谢映容想起日后这位郡主的下场,觉得自己很没必要费这个事儿,只怕这位郡主心里也不怎么看得上她,何苦拿热脸贴冷屁股?

    也就是如意这样没什么见识的丫头,才会见着个贵人,就要劝她多去巴结。世上的贵人多了去了!有的眼下看着还好,将来却处境堪忧,跟这种人靠得近了,将来说不定还要受连累呢!她才不干这种蠢事!

    可是如意自诩一片忠心,还在劝她:“燕王府对姑爷有提携的大恩,将来姑爷肯定也少不了要跟王府的人打交道的。姑娘多跟郡主亲近亲近,日后要是遇上什么事了,想要找人求情也容易不是?这跟俗人不俗人的,有什么相干?姑娘总是盼着姑爷将来能出人头地,好连姑娘一块儿跟着沾光。姑爷固然是在外头为着这事儿拼搏,姑娘也不好什么都不干,只顾着埋头做针线吧?!”

    “行了!”谢映容随手丢了个引枕到如意身上,“你这丫头素来不机灵,如今连点眼色都没有了,成天啰里八嗦的,要你有什么用?!还不给我出去?!”

    如意没想到自己一片忠心,竟然换得主人这般回应,顿时红了眼圈,满肚子委屈一下涌上了心头,不禁涨红了脸,扭头跑出房门去了。

    谢映容没好气地瞪了她的背景几眼,想起燕王府将来的下场,再想起如今家里跟燕王府的亲密关系,只觉得没意思得很。

    燕王府该不会连累到谢家吧?谢璞若出了什么事,她这个女儿就算嫁给了万隆,而万隆也能得新君赏识,不必看家里人脸色,她也照样脸上无关。

    可她又有什么理由去劝家里人,别跟燕王府走得太近呢?

    二姐谢映真还很快就要嫁给燕王府的侍卫萧瑞了呢。就算她知道二姐将来会跟着萧瑞倒霉,好歹眼下两人还是一损俱损的姐妹不是?

    将来燕王府出事了,她要不要劝万隆帮着说几句好话?

    说起来,京城那边,眼下到底怎样了?太子被废了吗?三皇子几时才能成为储君呢?!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听闻

    被挑去打扫慈宁宫的几名仆妇,又在紫禁城里多留了三天,方才回到谢家。

    她们倒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还跟文氏说呢:“这几日是多打扫了一处宫殿,叫什么养心殿的,跟慈宁宫一样富贵堂皇,里头还有许多书和古董呢!我们几个虽然只能在院子里做事,但隔着玻璃窗,也能瞧见屋里的情形,真真是开了眼界了!想必皇宫内院,也不过如此了吧?”

    文氏并不是很关心她们新打扫了什么地方,问明她们这几日并不算劳累,也没生什么病后,就赏了她们每人一个红封,又放了三天假,然后让她们回去休息了。几个仆妇都是欢天喜地的,高高兴兴地给文氏磕了头,方才离开了。

    晚上谢璞回家吃饭的时候,文氏就顺嘴跟他说了这事儿。谢璞起初没有留意,猛一听见“养心殿”这三个字,才觉得有些不对:“赵丰年家的说……她们这几日新打扫了哪处宫殿来着?!”

    文氏答道:“是叫养心殿吧?听说是慈宁宫边上的宫殿,想必是打扫出来给太后身边的侍从或护卫住的,不过也有可能是给长公主一家备下的。永宁长公主一家到了北平后,原本是要住在燕王府里,但从燕王府去慈宁宫,据说还有好长的路呢。为了方便长公主殿下照应太后娘娘,在慈宁宫边上就近收拾一处宫院给她歇息,也是合情合理的。紫禁城里那么多宫殿都是空的,抛荒了可惜,能住人,还是让人住进去的好。”

    谢璞却摇了摇头:“若是东西六宫的任何一处宫院,倒也罢了,这养心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住进去的地方。当年太宗皇帝命人建起这座紫禁城时,各宫各院都定下了名字,连什么宫该安排给什么身份的人住,都有规矩的。这养心殿就在乾清宫边上,乃是帝王栖息之所,太宗皇帝建来给自家闲居读书时用的。无论太后娘娘这回北上,身边都带了什么皇亲国戚,都不可能有资格住进这座宫殿。那里的主人,应该是皇上才对,至不济也该是储君。其他任何人入住,都有僭越之嫌。”

    文氏有些惊讶:“怎么会呢?是不是瑞雪她们弄错了?”

    谢璞道:“赵丰年夫妻都识字,‘养心殿’这三字又不是什么生僻字,赵家的不至于认不出来。她们在那宫殿里做了三天的活,还能弄错了不成?但既然她们领了这样的差使,可见命令是从燕王府发出来的。即使京城方面与其他宗室不清楚紫禁城的格局,燕王殿下也不可能认不清。他还是这么做了,想必有他的缘故。”

    他顿了一顿:“这些事你暂且别跟人提起,连家里人也别说。回头嘱咐赵丰年家的她们几个一声,让她们别把紫禁城里的事说出去。那里虽说如今只能算是个行宫,却也算是禁中了。寻常官民,还是别泄露禁中事的好。燕王府会挑中我们这些官宦人家的仆妇进紫禁城做活,还不是因为信任她们懂规矩,不会乱说话么?”

    文氏面上露出慎重之色:“我明白了,老爷放心吧,我会让她们管好自己的嘴的!”

    谢璞相信妻子能处理好这件事,也就不理会了,但他私下寻思了许久,总觉得这事儿透着古怪。燕王府特地让人打理出养心殿这处宫院,是打算安排谁住进去呢?肯定不会是永宁长公主一家。长公主殿下本人倒罢了,她可以暂时住在慈宁宫中,但马家人都是外臣,无关职司,不可能在紫禁城中过夜的。太后身边的人都是宫里出来的,燕王府断不可能当着他们的面犯忌讳。

    所以,是否太后身边真的有什么身份不同寻常的贵人同行呢?

    太后北上的消息,早就通过燕王妃之口传播开来了。但太后几时动身,又会带什么人同行,却是北平城里大多数人眼下还不知道的。莫非……是太后的出行计划近日又发生了变动?

    谢璞算了算日子,觉得太后这会子应该已经出发了。为了确保北平城在这次迎接贵人降临的差使里不出任何差错,他还是多向燕王府打听打听太后的事吧……

    谢璞拿定了主意,第二天寻着空,便去拜访燕王了。等到他晚上回到自己家中时,面上满是慎重的表情。

    他特地摒退了左右,只留下妻子在屋里,与她单独讨论:“刚刚从燕王府得来的消息,重林……咱们二女婿这会子已经恢复了宗室身份,被皇上下旨册封了个郡王爵位,叫什么永安郡王,这会子已经陪着太后娘娘,一起坐船往北平来了。”

    文氏吃了一惊,随即露出欣喜的表情:“真姐儿倒是跟我提过,说重林已经随太后一行走在回来的路上了,却没提过封爵的事。这样也好,重林有了个郡王的身份,日后也不必总顶着萧家庶子的名头四处走动了。我虽然无所谓女儿能不能做王妃,但有个明确的身份,总比寻常五品诰命强些。”

    谢璞叹了口气:“我的好太太,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重林乃是燕王唯一的子嗣,哪怕是私生的,原本没有名分,但如今他都认祖归宗了,便是谁都无法质疑的燕王府继承人!可皇上没有册封他为世子,只给了个永安郡王的名头,这意思是不是……世子之位会由别人领受?!”

    文氏睁大了双眼,顿时紧张起来了:“怎么会这样呢?若说从前几位燕王,都是因为没有嫡子,才从宫里过继了皇子为嗣,可燕王殿下他是……他是皇上的同胞亲兄弟呀!这些年他对皇上也是忠心耿耿的,守得边关固若金汤。这会子才把敌国打得元气大伤,皇上怎么就把他儿子的世子之位给抢走了呢?!倘若是从前,燕王没有子嗣,过继皇子才能延续燕王香火,也就罢了,可如今燕王都有了重林这个儿子……”

    谢璞叹息道:“偏偏燕王是没办法说什么的,重林……确实不是嫡子,他原先连宗室都不是呢!若皇上以他的出身为由,另行过继皇子承袭燕王府香火,礼法上也是说得过去的。我倒不在乎女婿会不会成为嗣子,我只是担心,一旦世子之位旁落,过继来的不知道是哪位皇子,若是个爱生事的,燕王原本安排让袁小将军接掌军权一事,可能会生出变数来。这北平……以后可能就没那么太平了!我们一家都在这里,即使无意与人争斗,也难免会被搅和进去。真姐儿更是会成为重林之妻,与他一同身处风口浪尖……”

    文氏听得忧心忡忡:“那可怎么办?这婚事又不能退了。”

    “当然不可能退了,这桩婚事连太后娘娘都知道了,怎么可能会退?!”谢璞叹道,“眼下头一件要担心的事,就是重林封郡王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开的。旁人知道他没有成为世子,还不知道会怎么背后议论呢。你安抚真姐儿一声,让她别理会那些流言蜚语。”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反应

    事情不出谢璞所料,没过几日,关于原本燕王府的侍卫萧瑞改名为朱瑞,正式被承认为燕王亲子、近支宗室子弟,还获封为永安郡王的消息,就在北平城传开了。

    萧瑞的身份在许多人心里本就不是什么机密,他获得宗室玉牒的认可,也是迟早的事,大家并不觉得这个消息有什么令人惊讶的。他们更关注的,是他只被册封为永安郡王,而不是燕王世子的事实。

    难不成皇帝不认可燕王的庶子成为燕王府未来的继承人,而更倾向于让亲生儿子过继来做嗣子?

    燕王府本来就有过继皇子为嗣的传统,很多人一想到这一点,都觉得这样的事情发展非常正常与合理。哪怕燕王是当今皇上的同胞兄弟,也不代表他就能例外不是?对皇帝而言,肯定是亲生儿子比侄儿更亲一些。能执掌燕地这等富庶强大的藩地,手里还握有北方军队的指挥权,皇帝又怎会把这等好事便宜了刚刚才认祖归宗的侄儿呢?肯定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先交到自己的儿子手中了。

    本来燕王世子之位,就是归属某位皇子所有的。哪怕燕王认回了一个儿子,皇帝也不会乐意到了自己嘴边的肥肉就这样溜走。

    听到消息的燕王府旁支宗室们,想到自己祖上先人们的遭遇,觉得燕王与他们瞬间成了同是天涯沦落人,哪怕是原本对燕王仍有些心结的,如今态度也缓和了许多。一样是被皇室算计的人,就没必要再跟彼此过不去了。都不容易!

    接下来,燕王夫妇有选择地在亲近自己的宗室旁支那儿,透露了太后此行会带来皇帝的恩旨,那些本该授封却迟迟未能获得朝廷册封的宗室成员,有望获得自己本该拥有的爵位与待遇了!一时间,一众宗室旁支成员都喜出望外,对燕王更加亲近了。

    他们可不会觉得一向对自己不闻不问的皇帝会忽然那么好心,那自然就是燕王替他们争取的了。要知道燕王的儿子可是亲自上京去了,要随太后一同回来,这事儿肯定是他去办的。就连先前萧瑞隐瞒自己的行踪,直到徐夫人一方掀起流言风波,燕王妃才坦言说出他的去向这件事,众人也有了解释,认为这是燕王一家生怕消息提前走漏,会妨碍事情的顺利进行,才故意隐瞒的。毕竟这么多的宗室同时获封,绝对不是小事。徐夫人那边要是担心燕王府把宗室们拉拢了去,还不定怎么耍手段坏了大家的好事呢!消息保密得好了,阻力也会少些。如今看结果,就知道当初燕王府做出的一切安排都是合情合理的。

    燕王为他们做到这一步,倒也不枉他们在燕王府与徐夫人的明争暗斗中,选择了站在前者这一方。如今他们终于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宗室们一时间竟与燕王一家亲近起来了,对外也开始说起了他们的好话。至于徐夫人,眼下已经没多少人还有心情搭理她了。

    居然在燕王府世代驻守的北平城里放印子钱!真真是给她的婆母与夫主脸上抹黑!

    有了这些亲近燕王一家的宗室居中传话,那些原本倾向徐夫人以及立场中立的宗室也很快得了消息,都不由得蠢蠢欲动起来。他们想办法去找人打听自己是否在受封之列,转了一圈还是要打听到燕王一家头上。本来以为燕王绝不会让他们这些爱与他作对的人得利,没想到打听到的结果,却是他们当中也有人受封。

    这回获得册封的人,并非以其与燕王一家的关系远近来决定的,而是看他们与祖上的血脉关系有多亲近。曾经的郡王之后,按照血缘辈份一层层分封承袭下来,该是什么爵位,就得封什么爵位,哪怕是曾经帮徐夫人给燕王夫妇添过堵的,也不例外。这是何等的胸怀!连当初那位冤死的燕王世子都未能给大家争取到这样的福利,叫人怎能不对现任燕王父子刮目相看呢?

    于是,中立的宗室对燕王府也生出几分亲近之心来,仍旧支持徐夫人一方的人,也开始劝她不要再与燕王一家对着干了,那又不是她真正的仇人,何苦给自己添麻烦呢?她女儿在夫家过得不好,还得靠叔父婶娘帮着撑腰呀!

    听说徐夫人十分生气,还把自己一套心爱的茶具给砸了个稀巴烂。

    可等到有新的消息传开,说皇帝这回让太后带到北平来颁布的旨意中,不仅仅有众位宗室的册封谕旨,连前燕王世子的追封旨意都有,旁支宗室的圈子便再一次轰动了。

    前燕王世子虽然未能恢复世子的名头,但有个郡王名号,其生母也能得个郡王太妃的头衔,无疑是对故人极大的安抚。顺义郡王仅仅留下一个骨肉,如今也受封为县主了,该得的荣耀都会有的,以后燕王也能以叔父的身份替她撑腰,这当然是大好事!

    皇帝过去的态度是冷淡了些,但现在能答应燕王的请求,示恩于冤死的长兄及其后人,便是大大的幸事了!大家这些年一直没忘记死去的人,总盼着能为他们求得一个说法,如今也总算实现了愿望。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宗室,本地的世家望族,还有昔年服侍过先帝元配与长子的人,纷纷前去各大寺庙为故人上香祈福,告知他们,曾经的冤屈总算得以洗刷了,失去的名誉、地位也能得到平复,他们可以瞑目了!

    徐夫人的女婿还亲自陪着妻子,在大寺庙里做了盛大的法事,祭奠去世多年的祖母、岳父与岳母,期间表现得无比温柔体贴,仿佛从来没有对妻子有过不客气的言行举动。至于那真正的岳母徐夫人,他也客客气气地送了礼去赔不是。但是法事,他没有邀请徐夫人来参加……

    徐夫人的女儿仁和县主也没顾得上生母的感受。她已经被这场巨大的惊喜砸晕了头,还在婆婆的劝说与陪伴下,难得地跑去燕王府,给燕王妃这位婶娘请了安,双方友好地坐在一起喝茶品点心,聊了聊先人往事。仁和县主最终是眼泪汪汪地离开的,遇上别人,也说婶娘对她很关心,她以前真是对婶娘误会太多了,云云。

    据说徐夫人又一次摔坏了茶具,还把女儿女婿召到家里训诫。只是这一回,哪怕是她的亲生女儿,也不再听从她的指令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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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穿越的那天开始谢慕林就知道自己的人生路很艰难不过艰难归艰难咬咬牙还是能扛过去的但如果有人想让她做炮灰踩着她往上爬她也是会发飙的好吗?!慕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慕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慕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