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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oeva     慕林txt下载     慕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零八章 撕破

    徐夫人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今日的计划完全失败,再不走,难堪的只会是自己。

    她惨白着脸,缓缓起身,看向燕王妃道:“我知道王妃不想看到我坐在这里,希望我早些离开,因此才会纵容小辈挤兑我,叫我难堪!我不是那起子没眼色的人。既然主人家不愿意好生待客,我这个客人也只能告辞了。只是我先前说的话,还请王妃不要无视。王爷多年来独宠王妃一人,哪怕没有子嗣,也甘之如饴。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带回了一个私生子,但既然有子嗣,便不该继续隐瞒他的存在,很该让北平上下所有人都知道燕王有后才是。将来无论皇帝是会答应让王爷的骨血继承燕王府,还是以王爷子嗣并非嫡出为理由,另择皇子过继,这个萧瑞,总归是王爷的儿子,理当得到他应得的尊重与荣光!”

    燕王妃淡淡地道:“王爷与我本来就没打算隐瞒这件事,只是眼下还不是公布的时机。我不知道小嫂子是从哪里听说的传言,但你大概对实情有所误解。若不想再闹笑话,还是请惜字如金吧。横竖再过些时日,这些事就不会再是秘密了。”

    徐夫人淡淡地说:“既然王爷王妃早有章程,便算是我多管了一回闲事吧。可我还是想说,王爷只有这一个子嗣,他的婚配,王妃还是谨慎些的好。”

    谢慕林有些不耐烦地盯着徐夫人,觉得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笑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想继续向燕王妃推销自己的表外甥女吗?

    燕王妃显然也不赞同徐夫人的想法:“王爷与我都很谨慎。谢二姑娘非常合适。我们替瑞哥儿看了很久,才终于替他择字了这个未婚妻,前些日子也正式定下了。婚姻大事,非是儿戏,怎能因为小嫂子的几句话,便说改就改呢?”

    原来早已定下了?

    徐夫人知道自己果然是消息滞后了,倘若她早知道萧瑞的婚事早已定下,定不会选择今天这样的方式来推荐周四姑娘,而是直接想法子把谢二姑娘解决了,空出萧瑞未婚妻这个位置来,再谋后事。

    只可惜,时也,命也。她走错了一步,周布政使的病情也令周四姑娘面临更艰难的境地。她们没有多少时间了。萧瑞这个机会显然已经错过了,她们必须另外想办法才行。

    放弃了原本的计划后,徐夫人决定不给任何人留面子了:“王爷与王妃果然更偏爱这样狂妄无礼的性情,就如同王爷与王妃纵容郡主对长辈无礼一般。谢二姑娘牙尖嘴利,喜好搬弄唇舌,爱耍弄这些小巧伎俩,如同郡主一般爱胡闹。王妃既然溺爱郡主,就怪不得会觉得谢二姑娘合自己心意了。我只可怜了王爷唯一的子嗣,竟然只能匹配这等女子,而无法娶得贤妻!”

    谢慕林翻了个白眼,也毫不客气地怼上了:“徐夫人身为王爷长兄之妾,无视王妃尊严,当着外人的面训斥郡主,又直接插手夫主侄儿的婚事,非逼着人家的父母把定下的婚约退掉,另娶你的亲戚晚辈,原来这才是守礼的做法,这才是礼仪规矩。我这个做晚辈的见不得父亲母亲无端受夫人言辞羞辱,仗理直言,便是牙尖嘴利,搬弄唇舌。夫人自个儿瞧不起自己婆婆与丈夫的身份,反过来借我母女二人之名来羞唇他们,我指出夫人的错处,就是在胡闹了。夫人只管往外头嚼舌去,这里亲眼目睹、耳闻事实真相的人又不是一个两个,索性让全北平城的人都来评评理好了,到底谁才是那个牙尖嘴利、搬弄唇舌的小人!”

    她还转头看向周四姑娘,道:“我也知道姑娘的难处,你只能听从长辈摆布,万万没有在自己的婚事上违逆长辈的道理。所以,哪怕你知道萧瑞与我早已定下婚约,还是要来抢夺我的夫婿。可姑娘还有生身父祖,还有长辈亲族,你何苦为了一个表姑母的利益,硬生生毁了自己的终身?!难道让人议论周家女儿要硬夺旁人夫婿,是什么好听的名声?!我知道姑娘是个知书达礼的好闺秀,若是认清是非曲直,选择去做正确的事,将来自然是个贤妻。可若姑娘只知道随波逐流,便是徐夫人赞你一百句贤良淑德、才情冠绝当世,你也掩不住天下人悠悠众口!”

    周四姑娘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没法看了,很勉强才撑住了那副大家闺秀的架子,神色却已不复早前的雍容镇定。她躲在自己母亲周二太太的身后,连与谢慕林正面相对的勇气都没有,只能低声催促:“母亲,我们快走吧,我们快走!”

    周二太太红着眼圈,拥着女儿匆匆向燕王妃的方向行了一礼,连燕王妃的允许都没顾上,便带着女儿迅速转身离去。这会子她已经顾不上徐夫人了。

    徐夫人目光冰寒地目送这对不堪大用的母女离去,回头看向谢慕林时,却忽然红了眼圈,哽咽着抬袖拭泪:“你们何苦这般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不过就是仗着世子爷没了,太妃娘娘又去世……知道我们没有倚仗罢了!”

    谢慕林冷冷地盯着她:“徐夫人,周家老大人还活着呢,周四姑娘更是父母双全,谁是孤儿寡母?虽然她不曾让你满意,你也不该这般诅咒人家的亲人才是!你也不必在这里哭天抹泪地装可怜,倘若不是你不怀好意地挑衅在先,今日在场的人,谁会与你过不去?!你自己先欺负了别人,还指望别人一声不吭,由得你欺负,却不作任何反抗么?!你那位世子爷去世二十多年了,太妃娘娘也是两年前薨的,这些日子以来,你仍旧是锦衣玉食,还有闲心管别人家的闲事呢,今儿王妃作东道开茶会,你也是毫不客气地张嘴就要求人家的儿子毁婚另娶。说你是没有倚仗的可怜人,你以为谁会信呀?!”

    徐夫人放下袖子,露出不见半点泪光的脸庞,冷然看向谢慕林:“谢二姑娘这是存心要跟我过不去了?王妃还没说话呢,用得着你来出头么?!”

    谢慕林冷笑了一声:“王妃是好脾气,忍让夫人多年了,早已习惯,不在乎多忍一回。可我却不是那等甘愿忍气吞声的性子。我的夫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样样都不缺,我又不曾做错什么,凭什么别人说两句话,我就要把夫婿让出去,否则就是没有自知之明,不识大体,不知礼数,不贤惠?!该我的就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若是夫人不服气,大可以去向先人哭诉。兴许午夜梦回,先燕王妃与燕王世子,还会给夫人几句安慰?!”

第九百零九章 败走

    徐夫人狼狈地匆匆告辞而去。

    她终于发现了,自己并不是从质疑谢二姑娘的出身是嫡是庶时起,才落入如今这等尴尬境地的。她从一开始产生让周四姑娘去争取萧瑞未婚妻身份的念头时起,就已经掉进坑里了。

    她的婆婆与丈夫昔年被夺去夫婿、父亲,忍气吞声多年后,不甘认命,奋起反抗了一次,就摔得头破血流,把母子二人的性命都断送了。今日,徐夫人却仗着他们二人的余荫,对无辜的人做出同样的事,意图叫旁人步上自己婆婆与丈夫的后尘。这种事传扬出去了,无论是同情她、支持她的人,又或是看她不顺眼的,都会戳她脊梁骨的。他们才不会在乎她原本并不知道萧瑞婚约已定的消息,只会责备她伤害了亡者的感情,不配以他们的遗属身份号令旧部。

    徐夫人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她今日为何要来参加这种无聊的茶会?!她想向燕王妃举荐周雅清,难道不能私下去说?!若她不是存着公然贬低萧瑞原本的未婚妻人选的念头,将周雅清捧起来,又怎会落得如今的田地?!

    徐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暗暗不停地诅咒着谢家次女,心里地明白,今日发生的事,她绝对不能拿到外头去宣扬,好败坏谢家女的名声。因为在谢家女受人指责之前,她就要先面对那些曾经同情亡夫的宗室、文臣武将、世家大族们的责难了!

    她比任何人都希望今天的事永远都是秘密。

    等到徐夫人彻底消失在燕王府花园内,茶会现场的气氛又缓和下来了。众位官眷心里即使有一肚子的疑问,此时也不过是互相传递着眼色,心里猜测半天,却谁也不会跑到燕王妃面前打听消息。

    反倒是燕王妃,温和微笑着请众位客人回到席间坐下,向她们解释方才发生的事:“徐夫人一时钻了牛角尖,在客人们面前失了礼数,叫大家笑话了。她原也是个可怜人,诸位就不要与她计较了吧。至于瑞哥儿那个孩子,我只能说,宗室玉牒上早就有他的名字了,太后娘娘、皇上与宗室里的长辈也都是知情的。只是皇上另有打算,命王爷暂时不要让外人知道他的身份,因此我才闭口不言罢了。徐夫人大概是想岔了,才会有了些可笑的念头。如今大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就好,回去后,还是不要再往外传了。毕竟圣意在上,我们燕王府是不敢违背的,北平的诸位大人,只怕也是如此。”

    众位官太太们干笑着向她点头,应和道:“谨遵王妃之命。”心里仍旧在不停疯逛脑补着。大家都在暗地里悄悄打量文氏与谢慕林母女二人。显然,谢家二姑娘就是燕王夫妇给自家新认回来的独子挑选的妻子了,瞧着是个温柔和顺、斯文娴雅的闺秀,没想到是这般厉害的暴脾气,竟然连徐夫人都在她面前败落下来了!燕王妃一向没少吃徐夫人的亏,从前都是着永平郡主去怼人的,如今再添一位厉害的儿媳妇,将来再对上徐夫人,定会如虎添翼吧?也许这就是燕王妃看好谢二姑娘的原因?

    不过……谢大人与谢太太在答应亲事之前,到底知不知道那位萧小将军的真正身份呀……

    官眷们各有心思,其中万太太还颇为懊恼。她倒没有埋怨文氏不曾告诉自己萧瑞真正身份的意思,换作是她的女儿遇上这种好亲事,她也会把秘密守得死紧,谁都不告诉的!只是……先前她在文氏面前说了不少萧瑞不配谢慕林的话,如今回想起来,简直就是笑话!文氏应该不会在女婿与亲家面前提起吧?回头她得去求一求这个朋友才行……

    唉!开平卫大胜之后,立有军功的武将武官们在北平等了一阵子,方才上京去接受封赏的。那时候前后也有一两个月的功夫呢!倘若她早知道萧瑞是这样的身份,就想法子促成次女与对方的联姻了!错过了这么一个大好机会,如今她就只能看着谢家成为燕王府的亲家,自个儿还得稍稍改变一下对文氏的态度,殷勤一点,亲近一点才行,否则如何能借得上谢家的力?

    万太太犹自在那里胡思乱想着,文氏倒是没她想得那么多。她只是从女儿谢慕林那里收到了暗示,表示回家后会详细解说整件事的,因此如今还算坐得稳当。不管怎么说,女儿与萧瑞的亲事在茶会前就已经定下了,今日只是过来与燕王妃以及萧瑞的生母李姨娘见个面罢了。就算徐夫人忽然揭破了萧瑞的身份,婚约也不会有什么变化。谢家添了一位宗室女婿,也不见得是坏事。丈夫谢璞考察过萧瑞许久,确定他是个靠得住的年轻人,又有燕王做媒,才会应下婚事的。只要萧瑞的品行、性情不变,他的身份稍有变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文氏倒是明白了,为什么燕王会忽然不做媒人了,改叫巡抚夫妇出面。因为他成了新郎的父亲,做了高堂,自然就不能再担任冰人之责了……

    永平郡主私底下笑嘻嘻地跟谢慕林说话:“好嫂嫂,你真厉害!我往日也曾反驳过徐夫人,替母妃说话,可常常被她反咬一口。她总是有一堆歪理来教训我,好不容易有一回我占了上风,她又要扮起可怜人来,哭哭啼啼地对人说我欺负她一个寡妇。便是我占了理,旁人也都要说我不好了。哪里象是嫂嫂今天这般,不但占了理,还叫她有苦说不出来,只能狼狈败走,真真痛快!”

    谢慕林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道:“我也不是故意要跟她过不去的。她要是不辱及我的父母,不把我往死里踩,我自然不会跟个守寡的长辈过不去。可她既然公然欺负上来了,我也不能忍气吞声呀。她踩我一回,我就堵回去一次。她觉得我咄咄逼人,我还要嫌她不懂眼色,不肯见好就收呢。她不讲理,还不许我反抗吗?

    “只是郡主既然说她是个惯爱装可怜搏同情的人,今日这件事,还是不要让她有机会重施故伎的好。要是王妃与郡主方便的话,不妨安排人手,把今天发生过的事稍作删减,将那些不会犯忌讳的内容宣扬出去,叫世人知道真相,不会误会我们真的欺负了谁家寡妇,那就更稳妥了。”

    永平郡主笑着拍掌:“这主意不错!我要亲自盯着,叫外头的人好好知道知道,徐夫人都是怎么看待先人遭遇的!”

第九百一十章 相见

    此时此刻,茶会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茶水点心上了。众人听了燕王妃的话,知道暂时不可能再从她那里打听到更多的消息,便有些按捺不住,想要私下互相交流一番,若是有机会,最好再找谢太太文氏探探口风。谢太太素来是个和气人,想必不会太过吝啬吧?

    燕王妃似乎也非常理解众人的想法,没有再把大家拘在席间,而是命人上了新鲜的梅花主题点心,再添上腊梅茶,让客人们只管尽情享用,若是想赏梅花,也只管在花园里逛去。今日王府的后花园已经清过场,没有闲杂人等,客人们爱上哪里都行。倘若有不方便待客的所在,自会有侍女劝阻的。

    然后燕王妃就邀请谢太太文氏与两位谢姑娘一同随自己前去暖房赏花。谢家母女三人都非常配合地起身跟了过去,留下吴琼叶姑姑继续招呼着众位客人。

    万太太暗自扼腕不已,眼巴巴地目送文氏带着两个女儿随燕王妃离开,心里考虑着是不是要借口游园,带着两个女儿偷偷跟上去,看燕王妃与文氏她们说什么。无奈燕王妃一走,巡抚夫人便迅速接过主持茶会的大任,代替燕王妃,配合吴琼叶,安抚在座众官眷。她把一众官太太们喊到跟前,再重复了一遍燕王妃的交代,叮嘱她们回家后千万不要随便泄露茶会上的消息,哪怕是要跟家里人说,也顶多跟丈夫提一声,其他人就不要多言了,免得走漏了消息。

    要是到时候京城那边怪罪下来,燕王夫妇都是宗室贵胄,顶多就是挨两句斥责,他们这些受命于朝廷的命官,公然违抗圣旨,是绝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众位太太们都暗自警醒,连原本有心要往京中本家写信的万太太都怔了一怔,认为自己在写信前还是先问过丈夫的意思更稳妥些。当然了,大家心知肚明,真正要保守的秘密,只有燕王的独子萧瑞的身份这一条,至于席间徐夫人与周二太太、周四姑娘如何狼狈,则没什么需要隐瞒的地方。大家只需要含糊带过徐夫人想要让周四姑娘争抢的婚约对象与燕王府是什么关系,其他的就可以尽情发挥了!

    大家也不是没受过徐夫人的气,好几家的闺秀都曾经被周四姑娘抢过风头,公然踩过脸,早就想要出口气了。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她们怎能错过?!

    万大姑娘在母亲耳边说了许多话,又与妹妹万四姑娘撒了一回娇,万太太的注意力立刻就从谢家母女身上转开了。她凑上了那群聚集起来窃窃私语的贵妇们,参与了关于如何在外界宣扬徐夫人与周家母女狼狈形象的讨论。

    谢慕林与母亲、大姐一起,随燕王妃在王府后花园里缓缓漫步,大约走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她们来到了一处竹林精舍。虽然这里的竹子生得并不是很青翠精神,但布局、景致都挺好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好闻的熏香味,在谢慕林的印象中,这种香味似乎是名刹大寺中常有的,便猜想这里大约是一处佛堂。

    不用说,这定是萧瑞的生母李姨娘在燕王府内的暂居之所了。

    燕王妃一边在前头领路,一边和气地对文氏道:“把瑞哥儿养大的李姨娘,到了北平城后没两日就出家了。这原是皇上的意思,李姐姐也不打算违背。事实上,自打她的旧主萧姐姐去世,她就养成了常年茹素拜佛的习惯,虽然没有出家,也是个在家的居士了。如今终于能舍却红尘,青灯古佛,清净一生,也算是遂了她长久以来的心愿。”

    文氏听着这番话,心里有一肚子的疑问想问,却又犹豫着觉得现在似乎不是问的时候,便迟疑地应和着,面上也不由得露出几分异色来。

    燕王妃看得分明,微笑着握了握她的手:“亲家别担心,李姐姐就在精舍里,我先领你去跟她见个面,然后再把事情详细告诉你知道。其实……并非王爷与我有意隐瞒实情,欺骗亲家,而是……这真的是皇上的意思!皇上似乎打算隐瞒燕王府后继有人的消息,安抚宫中诸位皇子的心,让他们以为,自己还有一条后路,不至于做出什么过激的事……王爷与我久居北平,远离京城,对宫里的事情实在了解不多,也不清楚皇上的想法。皇上有令,我们照做就是了。如今徐夫人揭破了这个秘密,旁人倒罢了,亲家这里,我们却是不该再隐瞒下去的。”

    文氏心中定了一定,回头看了女儿谢慕林一眼,微笑道:“不管怎么说,重林也是我们老爷看好的孩子,知道他是个靠谱的女婿,不然当初老爷也不会答应这门婚事了。如今虽说重林身份有变,但既然王爷王妃没有退婚的意思,老爷与我自然也会信守承诺的。既然两家仍旧是亲家,那么亲家不好多言的秘密,我们也不会勉强亲家说出来的。一切自然还是要看皇上的旨意要紧。”

    燕王妃听得笑了,拍着文氏的手背道:“放心,皇上要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绝不会对此见怪的。”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进入了精舍正堂。这里果然供奉着一座观音像,像前佛香袅袅。谢慕林熟悉的李姨娘穿着一身水田衣,盘腿坐在佛前的蒲团上,闻声缓缓起立,转身面对来客,面上微微一笑,合什施了一个出家人的礼仪:“阿弥陀佛。静明见过几位施主。”

    谢慕林看得怔了一怔,知道这“静明”二字便是李姨娘出家后的法号了,不知怎么的,心情有些黯然。

    然而静明师太看起来很是平静,微笑着邀请燕王妃与谢家母女三人来到次间的静室里用茶。等到众人见过礼,各自安座,她便朝着燕王妃点点头,平淡微笑着开始了自己的讲述。

    她说的头一句话,就叫文氏大吃了一惊:“我其实并不是瑞哥儿的生母。”

    文氏差点儿没惊得站起身,迅速看向燕王妃,见她一脸的平静,再瞧女儿们,谢慕林同样平静,似乎对此早就知情,倒是谢映慧,虽然双眼圆睁,但并不算很吃惊。文氏脸微微一红,深觉自己太不稳重了,连忙镇定下来,继续听静明师太的叙述。

第九百一十一章 细节

    谢慕林对于李姨娘——不,如今应该称她为静明师太了——对于萧瑞身世的解释并不意外。

    那应该是之前燕王与萧瑞还有柱国将军萧明德合力商量出来的版本,把萧瑞说成是萧明珠与燕王之子,可以将李姨娘从他生母这个身份解脱出来,以免无法对外解释她将来的安排。毕竟,她是在萧家做了十几年妾室的,哪怕只是担了虚名,都难免会惹人闲话,令燕王府、萧家与萧瑞本人都落得尴尬的境地,更可能会有人以此质疑萧瑞的血统。

    本来皇帝是授意李姨娘自尽的,燕王并没有阻止,可萧瑞不愿意失去自己的亲生母亲,谢慕林才给他出了这个主意,还获得了皇帝与燕王等人的认可。

    谢慕林静静倾听着静明师太将燕王他们商量出来的萧瑞身世版本告知文氏,发现他们还补充了不少细节之处,显得这个说法更可信了。

    比如燕王深爱未婚妻,得知她被妹妹欺负而生了病,就在战事间歇偷偷回京探望安慰她,也跟她有了一个情难自禁的晚上,使得萧明珠怀上他的子嗣。无奈他后来得知消息时,却被胶着的战事缠住了无法回京完婚,直至萧明珠难产后才见到了心爱之人最后一面。

    又比如萧明珠与妹妹萧明玉长年不和,深受后者嫉恨,未入宫前的萧贵妃甚至曾经意图勾引未来姐夫燕王,只是失败而已。因此她后来得知萧明珠在山上别院养胎,就故意向曹皇后进谗言,令对方误会萧明珠怀的是皇帝的子嗣,命娘家派人去袭击,害得萧明珠受惊难产,差点一尸两命。

    再比如李瑶枝身为萧明珠的心腹大丫头,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可因为萧明德要保护还活着的另一个妹妹,又想要留在京城替萧明珠报仇,被萧明德逼着做了他有名无实的妾室,负责抚养失去了母亲的萧瑞。而萧明德为了维护萧家名声,不愿意让外人知道妹妹未婚生子,便对燕王撒谎,说萧明珠母子双亡。燕王本就对令未婚妻怀孕一事心怀有愧,不敢多问,直到后来李瑶枝拥有了一定的出行自由,跟进京的他碰面,说出实情为止,燕王都不知道自己有一个儿子。

    甚至还有另一个细节,说是萧明珠死后名声依然不好,是曹皇后那边有意为之,还有萧贵妃这个亲妹妹在推波助澜。后者自然是有自己的私心,也顺便借此讨好曹皇后,借力进宫做了贵妃;而前者知道自己误会之后,也不打算赔礼道歉,反而谋划着让自己的妹妹曹淑卿成为燕王妃。燕王深恨曹后,便毫不客气地揭破了曹淑卿与亲兵方闻山的私情,在皇帝面前狠狠地奚落了曹家一番,转头就请旨娶了萧明珠临终前拜托他去拯救的岳云笙为正妃,带着岳氏全家回到了北平。但也由于他走得太爽快了,失去了发现李瑶枝那里还抚养着一个年纪不大对头的小婴儿的真相,后来知道孩子的存在后,一直后悔不已。

    关于燕王对曹家的仇恨和报复,说起来还跟谢家有些关系。由于曹淑卿与方闻山的私情暴露,曹家驱逐了方闻山,曹淑卿改而嫁给了家财万贯的寒门进士谢璞,开始了对谢家巨富的掠夺。这同时也是谢家人不幸遭遇的起始。

    听完静明师太的说明后,文氏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原来如此……燕王府与师太……原来都曾受曹家人所害,怪不得一直以来都与曹家不大和睦呢。”

    谢映慧在旁已经没有表情了。她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她的外家就是这么不靠谱,以前就无故害了许多人,皇后姨母知道自己犯了错,把未来妯娌害死之后,也丝毫不觉得愧疚。她早早就跟这样的外家、舅舅与姨母决裂,真是做得再正确不过了!否则知道了曹家干过的那些缺德事,她岂不是要惭愧至死?!

    燕王妃柔声对文氏道:“曹家当年确实行事狠辣。不瞒亲家,其实我娘家岳氏一族,只有一人与早前坏了事的某位皇子有些瓜葛,家族里其他人却都是老老实实做着自己的事,并没有参与到夺嫡之争中。可曹家当时想要争夺大权,就必须清洗朝廷,许多本不该死的人,都冤屈而死。若不是王爷相救,我全家都不可能安然无恙的,更别说至今还有子弟出仕,安安稳稳地做着朝廷命官了。我心里清楚,这都是明珠姐姐的恩典。她在临终前还能想到求王爷救我,这份情谊,我终生都不会忘怀!她无辜惨死,只留下瑞哥儿这一点骨血。曾经害过她的人,却还得享富贵尊荣。别说王爷和李姐姐了,就是我,心里也是过不去的!”

    文氏理解地点了点头。她如今算是明白了,早前一直有传闻说,皇家预备要过继到燕王府来的是四皇子,因此永平郡主与四皇子交好,即使分隔千里,不得相见,也时不时要通个信、送点东西。可传闻中要过继到燕王府的人选变成三皇子后,燕王就按捺不住非要进京去面圣不可。哪怕是认回私生子,很麻烦地安排萧瑞认祖归宗,也不乐意接受三皇子为嗣。

    害死萧明珠的仇人萧贵妃生的儿子,谁乐意让他继承自个儿的香火家业呀?!皇帝有这样的念头,简直就是在亲弟弟的心口上插刀好么?!

    不过,皇帝既然要同时对付曹家与林家,就不可能把偌大的燕王府与北方军权交到拥有这两家血脉的皇子手中,让他们有机会东山再起,剩下两位皇子,四皇子是皇帝看好的新储君人选,仅剩能过继到燕王府的,就只有三皇子了。与插弟弟一刀相比,皇帝当然更不乐意眼睁睁看着燕王府的大权落入旁支宗室手中。

    当然,如今有了萧瑞,这一切问题便不再是问题了。

    文氏甚至还隐隐有种感觉,倘若燕王夫妇坚持不接受三皇子为嗣的话,那么自己的女婿萧瑞说不定真会以庶子身份上位为燕王世子,继承燕王府。

    如此说来,她的女儿谢慕林,将来岂不是要成为燕王妃?!

    文氏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看向女儿。

    女儿似乎早就知道萧瑞的身份了,那她……是否也知道自己将来会成为什么人?她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了么?!

    谢慕林察觉到母亲文氏的目光,转头回视,冲她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第九百一十二章 母亲

    谢慕林哪里知道自家便宜娘亲脑补了些什么?她只是见静明师太说完了所谓的萧瑞身世真相,终于可以结束这场糊弄人的戏码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而已。

    萧瑞的身世解释完了,接下来,就轮到正经的亲家会面程序了。

    果然,接下来燕王妃作为主导,大多数时候都比较沉默的静明师太作为辅助,与新鲜出炉的亲家文氏开始了关于儿女婚事的讨论。

    燕王妃对文氏道:“瑞哥儿自小就跟瑶枝姐姐亲近,一直视她为亲生母亲,知道真相之后,心里总有些拗不过弯来,至今还是只肯承认瑶枝姐姐,觉得明珠姐姐是他的义母。不过,孩子遇到这种事,心里一时想不开也是有的。王爷与我跟瑶枝姐姐商量过了,都觉得不能欺骗亲家,因此才请你们过来见上一面,由瑶枝姐姐说明一切实情。还望亲家不要介意我们从前的隐瞒,若不是皇上忽然改变了嗣子的人选,我们本来是没打算让瑞哥儿认祖归宗的。

    “他虽然在萧家过得不是很顺心,但只要来到北平任职,王爷与我总能照应一二,让他一辈子顺遂如意,强似如今这般……虽说身份比从前高了,可又要面对王府里复杂的人事,以及外头人的闲言碎语,未必就真的过得称心如意了。如今又要连累真姐儿这孩子,只因为与他有婚约,便要陪着他受人质疑。王爷与我都很过意不去。若是亲家在婚礼上头有什么想法,只管告诉我们,无论如何,王爷与我都会应下的。”

    文氏有些受宠若惊,连忙道:“王妃言重了。老爷与我也是觉得瑞哥儿好,才放心把女儿许配给他。虽说如今发生了一些变故,使得瑞哥儿的身份有所变化,但王爷王妃身为瑞哥儿的父母,都嫌弃我们谢家根基浅薄,愿意继续履行这桩婚约,老爷与我又有什么好埋怨的呢?外头的人要议论,只管让他们议去。老爷与我也不是没听过闲言碎语,若是真把那些闲话放在心上,哪里还能活到今日?真姐儿是我们夫妇的女儿,她的心性我这个做母亲的最清楚不过了,绝不会在意外人嚼舌的。王妃也尽可放心,真姐儿不是那么脆弱的孩子。”

    燕王妃听得笑了,一旁永平郡主笑着插言道:“方才我就看出来了!就算是面对着徐夫人,嫂嫂也厉害得很,半点都不怵的,该骂就骂,该驳就驳,还能驳得徐夫人哑口无言。正是这样的姑娘,才配做我们燕王府的媳妇呢!我们燕王府跟京里那些闲散王府可不一样,不稀罕那些斯斯文文、娇娇弱弱的所谓大家闺秀作派!”

    燕王妃嗔了女儿一眼,笑道:“亲家别笑话,我这闺女从小就被我们夫妻宠坏了,说话也没个分寸。不过她这话说得倒是没错,我们燕王府掌着北方军权,家里的男人时不时就要去边疆打仗,若是不够刚强的姑娘嫁进来,只怕吃不消的。所以我说真姐儿这样的姑娘才最好,无论男人在不在家,做妻子的自己就能撑起门户,主持大局,把那些心怀叵测的小人通通赶跑了。

    “我年轻时也是个娇弱女子,只一味好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哪里做得来这些?还好王爷没嫌弃我,还趁着边疆太平时,认认真真地教导了我几年,我才算是应付得过来了。所以我教导女儿时,从小就要她习惯刚强,不能事事都依仗旁人,否则遇到危机时,倘若无人能伸手相助,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就认命么?!王爷肩负守卫国门之责,我们身为他的家人,就不能软弱了,要成为王爷的助力才是。往常时常有人说永平不够斯文娴雅,不象是个宗室闺秀贵女的模样,我都是听听就算了。京中的宗室贵女只要安享富贵就好,燕王府的女儿,可没那么清闲幸运呢!”

    文氏听得肃然起敬:“王妃说得是。我们老爷也常说,外头的人有时候议论郡主太过了。亲王府的郡主,文武双全,又克己守礼,分明教养极佳,为何总有人拿她与寻常闺阁中人相比?郡主的身份分明与那等闺阁少女不同,郡主的父亲也跟那些闺阁少女的父亲身份相异,将两者相提并论,太过可笑了。如今我再听王妃的话,才知道老爷所言不虚。周家女儿固然是诗才出众,端庄秀雅,可若真有敌军临城,她除了哭泣,又能做什么?郡主却是能带兵杀敌的!”

    永平郡主听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也没那么厉害,只是跟着父亲学了些兵法,带着几个女兵抓过两个毛贼罢了,这算什么带兵杀敌?谢太太可千万别在外头这么夸我,不然我会被人笑话的。”

    文氏笑道:“郡主有这样的才能,何必如此谦虚?这种事我就干不来,只怕满北平城里,也没几家女眷能做得来。郡主才能在我们之上,几句夸奖的话,又有什么受不起的呢?”

    夸完了永平郡主,文氏又转向燕王妃与静明师太,揽过女儿谢慕林的肩膀,郑重地道:“王妃与师太明鉴,我这闺女,自然是没法跟郡主相比的。她除了身体康健些,不比别家闺秀娇弱外,平日里也不过是读读书,帮着管管家务罢了,舞刀弄枪却是不成的,骑马射箭,也从来不曾学过。但这孩子性情刚强,只是素日不显罢了。那年我们家出事,曹家与王家忽然发难,老爷蒙冤入狱,官兵上门查抄家产,还有内鬼企图栽赃陷害……

    “我陪在老太太身边,困守水阁,还要照顾生病的儿子,对外头诸事一概不知,心里愁得不得了。真姐儿这孩子自己也正病着,却能力挽狂澜,藏起了奸臣伪造的假证据,说服了她姨娘在前来问案的大人面前实话实说,替老爷洗刷了冤屈。后来我们一家流落市井,也亏得她一直替我出谋划策,保住了一家老小的性命。我家真姐儿只是平日里看着温柔和顺罢了,真遇到事情的时候,她是个靠得住的孩子!还望王妃与师太相信她,多教她些道理和本事,她会做得很好的!”

    燕王妃与明静师太看着文氏,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她们三个都是母亲啊,为儿女着想的这份心意,原来都是一样的。

第九百一十三章 畅谈

    燕王妃如今看文氏比从前更顺眼了,也更觉得亲切。静明师太也同样觉得高兴,因为萧瑞日后有这么一对通情达理又关怀晚辈的岳父母,再加上有燕王夫妇关照,自然不会再象从前在萧家时那般总是受委屈了。

    三位母亲正式开始了关于婚礼事宜的商谈。

    燕王妃与静明师太都觉得,要以谢家的意见为先,作为他们早前上门求亲时,隐瞒了萧瑞身世真相的补偿。

    文氏则与谢璞早就讨论过了,就算如今燕王府退让,他们也不会真的毫不客气地做主,还是要尊重燕王夫妇的意思。只不过谢璞更倾向于长幼有序,即使女儿今年就已经及笄,女婿又将要及冠,早该娶亲了,他还是希望女儿至少等到明年下半年再出嫁。

    谢家嫡长子谢显之要到明年才能正式相看,嫡次子谢谨之甚至连婚事都还没有眉目。这所谓“长幼有序”的规矩,怕是不能用在男孩儿们身上了。反正两个孩子都已有秀才功名,正打算埋头苦读备考乡试,所以也不必着急,先办了他们妹妹们的终身大事再说。谢家嫡长女谢映慧婚事已定,但新郎正在京中备考明年春闱,起码也要等到明年夏秋季节,才能完婚了。所以,文氏提出,只要萧瑞与谢慕林的婚期是在长女出嫁之后,那就什么日子都无妨。他们夫妻一切都看燕王府的安排。

    燕王妃那边想了想,觉得这个日子也还好。萧瑞明年及冠,这时候成亲,倒也是合适的。况且王府要准备独子婚礼,也需要时间支筹备。不过她认为,婚礼日期就算是在夏秋之后,也不能拖得太晚了,八月、九月都挺好的,再往后推,只怕天气就太冷了。虽说燕王府不缺御寒的物资,可也没必要叫两个孩子在大冷的天气里忍受着寒风成礼。八月、九月时的北平已经颇为阴凉了,但穿着厚一些的秋衣就能撑过去,却还没到下雪的时候,正合适呢。

    更何况,那时节,秋收刚过,正是民间最富足的时候,北平城内外一般都还算太平。往年可能还需要担心一下边境的安稀,但年初的大战,北边被打得元气大伤,三五年内都别想缓过气来,明年更不可能出夭蛾子了,正好可以借着燕王之子大婚的喜事,好好犒劳一下三军,叫将士们也跟着高兴高兴。

    燕王妃与文氏初步就婚礼日期达成了共识,至于聘礼、嫁妆的规格什么的,那就看两家各自的意愿了。无论是燕王府还是谢家,都对这门婚事很满意,并不介意多出点血。只不过燕王夫妇本来是不想让萧瑞早早身处风口浪尖,谢家则还需要考量另一个嫡女谢映慧的心情,所以都不好礼遇太过。

    燕王妃决定了,等新媳妇入门后,再多送些好东西,好补偿谢慕林。

    文氏则是打算多给女儿备些压箱银,秀给外人看的嫁妆就不要太过显眼了,作为补偿,可以事先给燕王府介绍几条财路,好让未来女婿多挣点体己,成婚后就不必委屈媳妇了。

    谢慕林与大姐谢映慧、永平郡主朱珮齐齐坐在一旁,只有乖乖旁听的份。除了永平郡主一路听一路笑得欢喜,时不时就点头应和燕王妃的建议外,谢家姐妹听到关于自个儿婚事的讨论时,都有些不好意思。谢映慧还小声跟谢慕林说:“太太多心了,你要嫁的是燕王之子,无论嫁妆还是别的,都理当胜过我一筹,何必还要顾虑我?我一点都不介意。我应下黄家的亲事,原也不是为了什么家世去的。”

    谢慕林小声回应她:“大姐只管听着就是了,这些事长辈们自有计较,用不着咱们操心。”

    谢映慧这才闭了嘴。

    不过永平郡主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含笑望过来时,神情分外友好和善。她还对她们姐妹道:“我知道两位妹妹都是定了亲的人。听说南边向来有习俗,定了亲的女孩儿就不怎么出门了。可我们北平规矩跟南边不一样,定了亲的姑娘也有照样走亲戚做客的。我平日在王府里也无事可做,族里的姐妹们都跟我合不来,我也不爱搭理各衙门的大人们家里那些扭扭捏捏的娇弱闺秀。但你们就很合我脾性,得了闲不如常过来呀?我带你们到处玩儿去!”

    谢慕林挺有兴趣的,但谢映慧就比较矜持:“不知道家里的长辈们会不会允许,而且我们姐妹才到北平,就遇上大冬天,实在是有些扛不住……郡主见谅,我们姐妹怕是要等到春暖花开之后,才敢出门去呢。如今进北平都一个月了,我们连官邸附近的街道是什么模样,都没见过呢!”

    永平郡主听得笑了:“行啊,大冬天里出门,确实冷得慌。我们今年就算要聚在一处,也不是非得要出门玩去,也可以在屋里坐着玩玩游戏、吃吃喝喝、说笑取乐的。等到明年天气回暖,我带着你们逛北平城去!这城里城外有好多好地方可以游玩呢!等到秋天,香山那边还有红叶可瞧。我记得永宁姑妈家的玉蓉表妹明年也要到北平来是不是?谢大妹妹与玉蓉表妹是手帕至交吧?你们先跟我游一遍北平城,记熟了城里城外景致好又有趣的地方,明年等玉蓉表妹来了,也好与我一同给她做向导呀!”

    谢映慧与谢慕林笑着应了下来。

    永平郡主又提到自己可能会偶尔出门骑马散心,要是到谢家附近,说不定会上门去看望她们的,希望她们不要气恼她太过唐突。她还记得布政使司官吏们聚居的街区附近,有几家吃食做得颇为有名的老字号,打算到时候买些带上谢家做手信呢。郡主似乎对城中有名的食店十分熟悉,说起来如数家珍,听得谢家姐妹俩都饿了,私底下相互交换了眼色,决定一会儿回了家,便打发人买去。

    三个小姑娘聊得很高兴,三位母亲也聊得十分愉快。还是吴琼叶那边打发人来提醒,燕王妃才想起,今日的茶会还未完结呢,她不能真把那一帮女客给丢下不管了。至于婚礼事宜的商讨,过了今天,她还可以再请文氏过来继续的。反正明年下半年才要办婚礼,她们还有充足的时间。

    静明师太起身,双手合什,送走了今日的访客。

    文氏打听清楚了她在哪座庵堂落脚,计划着过后再另行拜访,打听些未来女婿的喜好,便带着女儿们,随燕王妃与永平郡主回归茶会现场了。与刚到精舍时相比,她如今心情大定,脸上的笑容都更从容几分。

    这份笑容落到茶会的其他女客们眼中,自然暗示着某种特别的意义。

第九百一十四章 盘算

    很难说燕王妃今天举办的这场赏梅茶会是成功的,但所有与会的女客——徐夫人与周家母女除外——都颇为满意地离开了燕王府。

    今日在这场茶会上听到的八卦,足以让她们所有人心中兴奋不已,脑补无数。虽然说燕王妃嘱咐了,今天的事不要往外传,但也没说不许她们告知丈夫吧?

    燕王居然跟外头的女人早就生下了一个年纪将要及冠的儿子,这个消息更值得众人关注!那位萧小将军早几年前就在北平露过面,只是后来去了北边的边镇驻守罢了,但也时不时会回北平来。去年与今年年初的大战,他也参与了,还杀了敌,立了功。果然不愧是燕王的子嗣,父亲是英雄,儿子也英勇!怪不得从前总见燕王对这位萧小将军格外亲近器重呢,本来还以为是欣赏后辈,没想到是亲爹在关照自家骨肉!

    这位萧小将军在北平城里都跟什么人家来往多?他似乎在城里是有产业的吧?在哪儿?做什么买卖的?他是否置了房产?如今住在王府还是自己的产业中?平日里来往最密切的朋友是谁?自家子侄里,有没有跟他有交情的人?若是曾经结过怨,那就无论如何也要趁着消息还未传开前,先叫孩子们去给未来的燕王世子赔罪道歉!

    可惜萧小将军的婚事已定了,布政使司的谢参政不是好惹的,燕王妃看起来也十分喜欢谢二姑娘,这门婚事是打不了主意了。既然如此,那她们可以多跟谢太太来往,争取跟她结下更深厚的情谊。谢参政家里有四子四女呢!听说两个长女都已定了亲事,那剩下的孩子呢?倘若能娶到谢家的女儿,岂不是跟燕王的独子做了连襟?!

    但凡是有心在北平扎根发展的官眷,几乎都认定了这是个极好的机会。等回到家与丈夫商量后,他们一定要争取到谢家的婚事才行!今日的知情人多着呢,僧多粥少,若是手脚慢了,机会可是不会等人的!

    巡抚夫人最先离开,但她比其他人要淡定不少。谢家的孩子她早就观察过了,知道谢璞与文氏夫妻给长女次女定下婚约后,并不急着给长子次子也定下,而是希望两个儿子能专注学业科举。剩下的孩子都是庶出,并不值得她早早下手。所以,她打算找时间与文氏多多来往,混熟之后,再让双方的儿子们多多结交,女儿们也到文氏面前露几回脸。只要对方认识到自己几个儿女的好处,将来想要说亲,便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就算最后两家未能结亲,两家的儿子们成了朋友,也算是结下了善缘。谁说交好燕王的姻亲,就必须要通过联姻的方式呢?今日燕王之子身世外泄,这时候上赶着与谢家结亲的人家,吃相就显得太难看了,有趋炎附势之嫌。他们家是潜邸旧臣、封疆大吏,当然不能这么没排面啦!

    与巡抚夫人的淡定相比,万太太就显得有些急躁了。马车才驶出燕王府,她就开始碎碎念:“我明儿就得去找谢太太打听她都跟王妃谈了些什么才好!不……明儿太迟了,今天就去!必须得赶在其他人前面!这会子时间不早了,已经是晌午,若是拖到晚上再去,只怕会遇上谢参政,我要不要直接跟在谢家马车后追上去,连家门都不用进?不……谢太太和谢姑娘们回家后还是要梳洗更衣的,我就这么莽莽撞撞地闯上门去,谢太太脾气好,肯定不会见怪,但她那二闺女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连徐夫人在她面前都要甘拜下风,我怎么好招惹人家……”

    万大姑娘与万四姑娘对望了一眼。前者小声问:“母亲,明儿再去谢家又有什么关系?咱们跟谢家是邻居,本就比其他人家多了一层便利。不就是打听谢太太跟王妃谈话的内容么?早些知道和晚些知道,原也没什么区别。”她不明白母亲为何如此紧张。

    万太太嗔了长女一记,叹道:“方才在茶会上,我听到几个燕王府旁支的女眷在私下讨论,说这个萧小将军,既然是燕王唯一的子嗣,王妃又说连太后、皇上和宗室里的长辈们都知道了,玉牒里也有他的名字,那就不仅仅是私生子了,而是正式被皇家与宗室承认的亲王之子!这个身份可不得了,将来定是要做燕王世子的!虽说皇上要求燕王夫妇暂时不把这件事公之于众,可册封的旨意早晚都会下来。如此一来,谢太太的亲生女儿被许配给未来的燕王世子做了正妻,将来就是燕王世子妃了!她还会成为燕王妃!有这么一个身份尊贵的女婿,谢家的份量可跟从前大不一样了!”

    万四姑娘不由得质疑:“那人虽是燕王唯一的儿子,可他似乎并非燕王正经姬妾所生,正经连庶子都称不上呢!这样的人,真能请封世子么?从前历代燕王里,就不止一次因为没有嫡子袭爵,哪怕有好几个庶子,也依旧由京城过继来的皇子成为了燕王府的主人。这个萧小将军……就算被皇家承认了又能如何呢?将来顶多是封个郡王罢了,还未必是实封。京城里的郡王,我们家也不是没见过,又有几个过得顺心如意的?还不大多是富贵闲人?与燕王世子这等身份可没法比。”

    万太太摇头:“可这回不一样!燕王与皇上是同胞亲兄弟,如今太后还在呢!皇上对燕王又一直十分信任器重,只要燕王有儿子,他还能硬生生过继个儿子来抢走亲兄弟的家业么?!更何况,京中林曹两家相继出事,只怕太子与二皇子地位都不保了。剩下的只有三皇子与四皇子,其中定有一位要被册立为新储君的!三皇子若是真得皇上看好,还会娶蓝家的女儿么?

    “我方才还听到有人议论,说是燕王妃与萧贵妃有旧怨,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接受萧贵妃的儿子为嗣。因此燕王先前才会为了拒绝接受三皇子过继,特地上京去把亲生儿子带回来,皇上也没再提过继的话了。可见,燕王必定会力保亲子袭爵。他刚刚立下了不世战功,为了这种事去求皇上,皇上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太后和永宁长公主也会从旁劝说。别看眼下皇上还未下旨,这件事早晚会顺了燕王的意!”

    万家姐妹恍然大悟,但还是不明白这件事为何能令母亲如此紧张关注。

    万太太爱怜地摸了摸小女儿的脸:“傻孩子,这不是明摆着的么?谢家要跟燕王府做姻亲了!咱们家既然本就有意与谢家联姻,如今更没有道理叫旁人抢走了这桩美事。万老三那贱种算什么?谢家二公子是谢二姑娘的同胞兄长,年纪轻轻就是秀才了,生得也俊秀,倘若我儿能嫁给他为妻,便是未来燕王妃的嫡亲嫂子了。这难道不值得为娘紧张一回么?!”

第九百一十五章 解释

    文氏当然不知道,自家儿女们在一日之内,就成为了别人眼中的联姻热门。

    她带着两个女儿坐上马车,返回自家官邸,在路上,向谢慕林问起了萧瑞的身世。具体的情况她早就听燕王妃与静明师太说过了,她想知道的是,女儿是什么时候得知真相的?

    谢慕林老实告诉她:“路过京城的时候,我们不是逗留了一段日子吗?永宁长公主还用了咱们家的园子设宴招待远道回京的燕王殿下。当时萧瑞就跟着燕王进了园,寻了个空隙,把我叫去说了话。他告诉我,那一阵子他忽然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世,自己也挺吃惊的,可因为李姨娘有寻短见的意思,他忙着劝说生母,也顾不上别的。等回过神来,他就开始考虑,要告诉我实情了。因为他早已向父亲提了亲,也获得了允许,只等萧将军开口提亲,婚事就要定下来的。他不打算毁约,燕王也没这个意思,所以婚约还是要继续,那就不能瞒着我实情了,否则与骗婚无异。我觉得以爹爹的为人,他应该也不会变卦才对,所以告诉萧瑞没关系。”

    文氏瞪大了双眼,谢映慧忙拉住妹妹的手:“你俩竟然私下见过面?!在园子里……难不成是你去找我的时候?!”

    谢慕林点头:“他应该早就在园子里了,又是燕王殿下重视的晚辈,哪怕身世没有暴光,燕王府与长公主府的侍从也会买他的账,所以他托人找到我,并不费什么劲儿。虽说单独见面有些不妥,可他要跟我说的事,实在不好叫旁人听见,唯有犯一回忌讳了。还好他准备得周全,没叫任何人察觉到这件事,事后也没有闲话传出去。而且,他约我相见,应该是得到了燕王殿下允许和帮助的。”

    谢映慧想到自己也跟黄岩私下见过不止一回,自然没法再说妹妹什么,只是道:“还好萧瑞行事还算周全,没有连累你什么。”

    文氏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有责怪女儿,只问:“你既然知道了内里的实情,怎么不跟你父亲与我说呢?”

    谢慕林不好意思地笑笑:“这种事……关系到燕王年轻时候的秩事,还有萧家长辈们曾经的黑历史,我要是全都说出来……总觉得好象有些不对劲似的。反正萧瑞也说了,燕王已经把他的情况报给了宫里,太后、皇上都是知情的,宗室里的几位老王爷也亲眼看着他的名字被记在宗室玉牒上了。既然名分已定,将来事情肯定要公之于众,爹爹与娘早晚会知道实情,到时候让燕王亲口来跟爹爹说就好。我们做晚辈的……就不方便讲长辈们年轻时候的故事了。”

    文氏想起静明师太提到的,萧瑞是燕王与萧明珠这对未婚夫妻未婚生下的儿子……心里也觉得挺尴尬的。明明是青梅竹马、本该结发相守终生的一对,却因为阴差阳错而未能成婚,还留下了一个本该是嫡长子却只能沦为庶子或私生子的亲骨肉。燕王如今看着既稳重又英明神武,但年轻的时候确实太过荒唐了。难怪萧明德将军会记恨于心,哪怕明知道自己收养的所谓庶子就是燕王唯一的子嗣,也要隐瞒这个孩子的身世多年,不肯将他交回其亲生父亲手中呢。

    文氏叹了口气:“萧瑞那孩子也不容易。”本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拥有无人质疑的王府继承权,如今却变成了没名没份的私生子,能不能成为世子还要看圣意。他过去又在萧家做了多年的庶子,不知受了多少委屈。还好如今燕王把儿子认回去了,否则他岂不是太过可怜?金枝玉叶沦落尘埃,实在让人唏嘘。

    谢映慧问妹妹:“他如今还叫萧瑞么?既然认祖归宗了,总该有真正的名字吧?是叫朱什么?”

    谢慕林想了想:“因为之前燕王与燕王妃都遵照圣旨,暂时不曾公布他的真实身份,所以他一直都以萧瑞这个名字在北平城里活动。至于他在宗室玉牒上叫的是啥名,我还真不清楚。不过我记得,他已经有了表字,是叫‘重林’。燕王殿下一直是这么唤他的,他的表字应该不会变才对。要是爹娘觉得继续叫他萧瑞不妥当,那唤他‘重林’就好。”

    文氏点点头,又感叹说:“重林这孩子能有今日,那位李姨娘——不,是静明师太,真真是居功不小。她明明还未嫁人,却以重林生母的身份生活在萧家,一直牢记着故主的托付,照看好萧大小姐的遗孤,世间忠婢,不过于此了!”她看向谢慕林,“我记得你先前说,重林刚知道他身世那会子,静明师太还想要自尽?为什么呀?!”

    谢慕林道:“好象是因为皇上不高兴了吧?虽说当年隐瞒萧瑞身世的主犯是萧明德将军,但萧将军是皇上的心腹重臣,又有拥立之功,皇上不好冲他发火,便迁怒到了静明师太身上。静明师太也是不想让萧瑞为难,方才起了轻生之念的。萧瑞担心得不得了,虽然心里还是很别扭,但还是亲自去求了燕王,燕王去向太后与皇上求情了,皇上才松了口,让静明师太出家为尼,把这件事混过去。”

    这个做法就有些渣了。

    文氏闭口不对皇帝的行事方法做任何评论,谢映慧毕竟年轻,就有些沉不住气:“皇上不是因为静明师太保护了燕王唯一的子嗣,使得燕王府后继有人,方才生气的么?”直接上了阴谋论。

    文氏忙道:“慧姐儿,不要胡思乱想!”马车还在外头呢。虽说街上行人不多,但叫人听了去就麻烦了。

    谢映慧从小就没少听曹家人议论皇家的闲话,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但她如今很尊重文氏,便听话地不再多言了。她只是有些好奇地问二妹谢慕林:“好奇怪,二妹妹的未婚夫婿既然成了燕王唯一的儿子。如今宫里太后还在呢,皇上跟燕王看起来也是兄弟情深的模样,没有什么特别理由的话,应该不会坚持要过继皇子为嗣吧?那萧瑞会成为燕王世子么?二妹妹岂不是要成为燕王世子妃?那位徐夫人与周家母女今儿来势汹汹,叫人摸不着头脑,不知什么时候得罪了她们。如今想来,只怕就是为了这个燕王世子妃的宝座了吧?”

    谢慕林笑笑说:“管她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呢?反正以后,她们也打不了这种主意了!”

第九百一十六章 上门

    谢家母女三人很快回到了家中。

    进了正院的门,文氏就对两个女孩儿说:“都累了吧?今日风挺大的,我看慧姐儿脸都被吹得发青了,定然冷得很。赶紧回自个儿院里好好暖和暖和吧,晚饭若不想到正院里吃,就只管在自己屋子里用好了。但不许沐浴!这样的天气沐浴太容易着凉了,不过可以叫人煮些热水来泡脚。我叫人找大夫配了驱寒的药粉,回头你们泡脚时放一些。”

    谢慕林与谢映慧都应了。前者心里还有些小遗憾。其实身上这么冷,她还挺想泡个热水澡的。

    不等姐妹俩告退,赵丰年之妻瑞雪就过来向文氏禀报了:“隔壁万太太方才坐着马车从咱们府门前经过,打发了个婆子来捎话,说是一个时辰后过来小坐,有些事想跟太太商量一下。”

    文氏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今儿在茶会上发生了这么多事,当时当着别人的面,万太太不好寻我说话,如今这是找上门来了。以她的脾气,若不能把事情打听个一清二楚,她是再不肯答应的!”

    谢慕林道:“能告诉她的说出来也无妨,可燕王妃有令在先,我们家却是不好违令的。再怎么说,这里头也还有圣旨呢!”

    文氏笑道:“为娘还能不知道这里头的分寸么?放心,不该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会说,顶多只透露些不要紧的消息。燕王妃有言在先呢,万太太当时也听得分明,怎么也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便埋怨上我。”

    虽然知道万太太很快就要来作客,文氏还是催着两个女孩儿回院去,不必陪她一同面对万太太了。她自己也得抓紧时间换衣裳梳洗,再好好歇一歇,才有精力去应对这位邻居呢。今天经历了这么大的事,她心里也有些疲倦。

    对了,她还得打发人往布政使司衙门里给谢璞传话,让他今日尽量早些回家。她很少打扰他办公,可今天这件事不是小事,她得尽快告诉他才行!不然别家的大人早从家眷处得了消息,上门去找谢璞探口风的话,难道要让他被蒙在鼓里,还得从外人嘴里知道女婿的身份么?!

    谢慕林与谢映慧对视一眼,都觉得文氏应付万太太已经颇为熟练了,想必不会出什么问题,便齐齐告退了。

    姐妹俩走在回院的路上,谢映慧心情还有些复杂呢:“只怕万太太只是头一拨,因她住得最近。可附近都是官邸,住得近的人家何止一个万家?接下来定会有许多官太太来找太太探听消息的!今日那件事,徐夫人说得含糊,只一心挑拨离间,诬陷燕王妃去了。燕王妃心里顾忌着圣旨,也说得不清不楚的。不过过后燕王妃请了太太与我们到别处说话,在别的客人们看来,定是细说了原委。太太的好脾气是人尽皆知的,她们若想打听,又怎会放过咱们家?我们是未出阁的女孩儿,只要躲在后宅,不与外客见面,倒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但太太却是怎么都避不过去的,她能应付得来么?”

    谢慕林想了想:“若是三年前的娘,我确实要担心一下。但她到北平城都这么久了,跟那些官太太们都打了不知多少交道,定然知道该怎么应付她们。她连今年新来的万太太都应付自如,更何况是旁人呢?就算应付不来,谁还能在咱们家里欺负她不成?大不了让正院的人多盯着些,一有什么不对,就报到后头来,我会亲自去替我娘撑场面的。”她今日露了一回脸,恐怕不少人都知道她的厉害了。哪怕外头的名声不大好听,只要没人敢来招惹她与萧瑞就行。

    谢映慧想必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偷偷抬袖掩口暗笑,被谢慕林一把推进了院门:“笑什么?大姐赶紧回去抱着暖炉好好烤一烤吧,瞧你脸色都青成什么样了?!”自己也扬长而去。

    谢慕林回到自己屋里,迅速换上了厚实暖和的家常衣裳,又拿热水洗了手脸,便开始泡脚。刚往水里放了药粉呢,她便听得正院的丫头来报:“二姑娘,周家大太太过来了,太太叫二姑娘过去会客呢。”

    谢慕林怔了怔:“周大太太来做什么?”正院的丫头自然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只说:“太太吩咐了,周大太太这般忙碌,还特地上门来看姑娘,姑娘万万不可耽误了!”

    谢慕林想了想,明白了,连忙让人帮自己擦了脚,换上厚实的棉袜与羊皮小靴,披上厚厚的斗篷,出了院门。

    这时候她只能在心中庆幸,已经泡了一小会儿脚,整个人都暖和了许多,不再象先前那样全身都冻僵了的模样。但这种舒服的享受如此短暂,她心里也挺郁闷的,嘀咕着那周大太太怎么不能晚些再来?没瞧见万太太那样的脾气性格,都有眼色地给了谢家母女一个时辰的准备时间吗?

    露过谢映慧院子的时候,谢映慧也穿着一身厚实的家常冬衣,从院门里跨步出来,迎上谢慕林与妹妹会合。

    谢慕林纳闷:“娘连大姐也叫上了吗?你最怕冷了,本该多歇一会儿的。”

    谢映慧却道:“太太没叫人喊我,是绿绮瞧见正院的人去喊你,就去找你院里的人打听了一下消息,我才赶着来跟你会合的。周大太太恐怕来意不善,太太是个软性子,我身为长女,不能叫二妹妹你在来人面前孤立无援!就算真要跟人吵架,我也是能驳上两句的!”

    谢慕林心里就如同喝了一大碗热汤似的暖融融的,笑着拉住自家大姐的手道:“放心,如果周大太太真是来吵架的,我娘叫丫头来喊我时,不可能不提醒我一声。我先前听我娘说过,周家几房人,二太太是个好交际又心气儿高的,但大太太却是出了名的贤良人,从来都是在周老夫人身边陪着,看着温柔孝顺,其实行事再周到不过了,教导的几个儿女都不错,虽然不象周四姑娘那般出挑,但也都是温厚知礼的好孩子。我娘既然这么说了,这多半是个聪明人,明知道今日周二太太与周四姑娘把事情做岔了,又怎会再上门来找场子呢?多半是知道他家二房捅了娄子,特地过来赔礼的!”

    谢映慧想了想:“若真是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否则周家也是近邻,进进出出总是会遇上,也是烦人!”

    她还是坚持要陪妹妹走一遭,无论周大太太此行是好意还是歹意,她都要给妹妹撑场子。谢慕林笑着不再婉拒,紧紧挽住她的手臂,姐妹俩亲亲热热地往正院走去。

第九百一十七章 示好

    不出谢慕林的意料,周大太太的态度相当和善客气。

    她是个四十来岁的圆脸妇人,弯弯的眉毛细长的双眼,皮肤白晳,总给人一种弯着眼睛笑得和气的感觉,说话声音圆润柔和,用辞也很温和文雅。她打扮得并不华丽,看起来就比平时的家常打扮稍稍郑重一些,象是个邻居日常串门子的模样,一点儿都没有架子。她不但跟文氏有说有笑,见了谢慕林与谢映慧姐妹俩,也是没口子的称赞,而且夸得很有水平。

    知道谢慕林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温婉和顺,又即将跟燕王唯一的子嗣成婚,她就夸谢慕林“端雅从容”、“气度不凡”。

    察觉到谢映慧只是陪伴妹妹同来,其实本身不怎么爱搭理人,还隐隐有几分出身带来的骄傲与不合群,她夸的便是“超逸脱俗”。

    周大太太如此给面子,说的话也好听,别说本就没怎么放在心上的文氏与谢慕林了,连本来对周家人心存敌意与戒备的谢映慧,对客人的表情都多了几分真诚。

    周大太太今日唐突的来访,当然不仅仅是来说好话,夸奖谢家姐妹的。她是奉了婆婆周老夫人之命,替周二太太与周四姑娘赔礼道歉来的。但为了不让两家先前的矛盾冲突显得太大,她在言语间刻意淡化了双方的矛盾,并且用闲聊的方式,仿若不经意般将周二太太与周四姑娘的行为解释为自作主张,其实是受到周老夫人与周家大房坚决反对的,只可惜他们都没预料到这对母女会打着探望徐夫人的旗号,偷偷前往参加茶会而已,还说周老夫人知道实情后很是生气,已经把她母女二人禁足了,如今刚罚了周二太太为周老大人抄经祈福,让周四姑娘以后搬到自己院子里侍疾。周四姑娘以后是不会有多少机会再跑到外人面前来做失礼之事了。

    听起来还挺合情合理的,而且给人的感觉,仿佛是她这个长媳压不住底下野心勃勃又不安份的弟媳妇,又不敢时时打搅婆婆的清静,只能勉强维持局面一般,各种艰难、不得已与委屈,即使没有明言,也都在话里话外透出来了。

    文氏就很明显地露出了同情的神色,哪里还有什么记恨的想法?她要记恨,也只会针对周二太太。至于周大太太这位贤良和顺却始终不得弟媳敬重的周家长媳,又与今日之事有什么相干呢?

    谢慕林在旁静静听着,暗中与大姐谢映慧交换了一个眼神。她们倒是没有文氏这么好糊弄。对于周大太太的贤名真假,她们两个初来乍到的不了解,今天也是头一回见周大太太。可来到北平一个月,他们兄弟姐妹几个因为未能正式拜见周老大人一家,就不方便先去与其他官宦人家交际,这可是文氏说的。谢璞并未提出异议,可见这是公认的老规矩了。周家行事霸道至此,若说身为长媳的周大太太是无辜的白莲花,也未免太不可信了些。文氏可能会受传闻影响,也有可能是周大太太在外人面前本就很会做人,可谢家姐妹没有先入为主的概念,反倒不会轻易交付信任。

    比如现在,无论是谢慕林还是谢映慧,都很清楚地知道,若不是前者与萧瑞的婚约已定,且受燕王夫妇承认,无可更改,而徐夫人又不管不顾地公开了萧瑞的身世,使得这个秘密公之于众,也将其与周二太太、周四姑娘图谋这门婚事的真正原因暴露在所有人面前,明显已经得罪了燕王府,周大太太未必会这么积极地上门来赔礼、解释,还刻意向谢家示好。

    周布政使的身体情况显然已经不妙了,只是在捱日子罢了。一旦他去世,周家所有人都要守孝。在徐家势微、徐夫人失势,周家还有内眷惹恼了燕王妃与燕王未来继承人的情况下,他家已是孤立无援,要是再多结谢家这门仇人,在北平就别想好过了!谢璞很明显就是下任布政使,以他这些年在北平布政使司的经营,再加上与燕王府的姻亲关系,周布政使的家属根本不可能靠着他在布政使司官吏圈子里的影响力,继续在北平呼风唤雨。

    周家二房可能会指望借着徐夫人的关系,把周四姑娘嫁进燕王府去谋求权势,可周家大房却有个儿子刚中了举人,有机会在孝满后走正经科举仕途,重振家门。周大太太根本不可能象妯娌那样冒风险,她宁可交好谢家,为自己的儿子争取助力。

    周大太太待文氏前所未有的友好和亲切,还主动问起了谢家刚到北平城的两位长辈,问她们是否适应北方的冬天?又给谢家送来上好的银丝炭,说是冬天取暖必备。谢家固然也有,可上等的银丝炭一般只有燕王府以及城中几家最显赫的人家才会有存货,旁人都是用次一等的。谢璞目前还是布政参政,只怕还够不上那个边儿,就算能拿到好银丝炭,份量也未必足够。

    这点倒是真的,文氏如今手里的上等银丝炭虽然不少,却是因为谢璞从燕王府主管那边弄到了一批,并非靠着自己的官位得到的,不方便传得人尽皆知。文氏跟周大太太客气了几句后,还是把银丝炭收下来了,又给她送了回礼,是谢慕林从湖阴老家带过来的,专门请杜老爷子配制的蜜炼膏方,秋冬季节里用来润喉润燥,最好不过了。周老夫人每年秋冬两季都会犯咳嗽,这是她出了名的老毛病了,有这个蜜炼膏兑水喝着润润喉,应该会舒服不少。

    周大太太是过来示好的,最好让谢家欠下周家的人情,并不是真来与文氏礼尚往来的。可文氏热情还礼,她难道还能回绝么?只得一脸高高兴兴地收下了。

    这时,丫头来报,万太太到了。

    谢慕林看了看屋里的自鸣钟,发现万太太与文氏约定的时间差不多了。万太太还挺准时的嘛。

    周大太太脸上依旧带着微笑,却似乎不打算留下来跟万太太一块儿聊天。她主动站起身来,向文氏告辞,还邀请文氏得闲时到家里走走,所谓远亲不如近邻,两家住得这样近,本就该常来常往才是。

    文氏客气地带着两个女儿送了她出二门,正好与进门的万太太走了个对脸儿。

第九百一十八章 贬低

    万太太当然不会跟周大太太打起来。

    周老大人还在呢,那是万参议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万太太再怎么泼辣厉害,也不可能连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无缘无故就跟人家长媳过不去。

    她客客气气地跟周大太太见礼,客气得有些虚伪。周大太太也和和气气地跟她打招呼,和气得略有几分刻意。

    等到周大太太出了大门,万太太挽着文氏的手臂进了二门,也顾不上谢慕林姐妹俩还在场呢,张口就道:“这女人上门来做什么?!该不会是替她妯娌找场子来了吧?我呸!他们周家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也好意思找上门来发火?!”

    万太太忙解释她误会了,周大太太是来替周二太太赔不是的,云云。

    万太太的脸色这才好了些,但张口说出来的依然没什么好话:“这是知道他家二房母女今儿跟在徐夫人面前,在王妃、巡抚夫人和众位太太、夫人们面前丢脸了,为了挽回他们周家的面子,才特地过来做出个赔罪的模样,好把这事儿糊弄过去的!世人都夸她是个贤良人,既然她说周二家的干这事儿不曾得到周老夫人与她的许可,是自作主张,再赔了礼,你们家就算是苦主,也不好再跟他们计较了,甚至不好再在外人面前提起这事儿,一提就是你们家小气,不够大度。那个女人素来就爱耍这套,我再清楚不过了,你可千万别轻易上了她的当,以为她真是什么好人呢!”

    文氏听得双眼圆睁,干笑了两声:“不至于吧?我觉得周大太太平日里为人还算和善。”她顿了一顿,“就算周家真有什么盘算,她也不过是奉婆婆之命行事罢了。她也不容易,不是当家主母,却要劳心劳力。你我都知道周家是什么情形,何苦与她为难呢?”

    万太太冷笑一声:“你与我自然各有各的难处,若那周大家的果真是个好人,就算是奉了周老夫人之命,做些违心之事,我也不会那么小气地与她为难。可她平日里行事,几时有过真心?!我倒是曾好意要与她结交呢,她拿正眼瞧过我么?!外头人人都说她贤良淑德,是个贤妻良母,事事都再周全不过了,还不象周二家的那般爱虚名,是个真正有孝心的好媳妇——

    “我呸!她要是真个这般贤良谦逊不好名的,怎的外头人人都夸她呢?周家那么多孙子,怎的就只有她生的儿子成了才,两个大的都是秀才,小的那个还年纪轻轻就考了举人,其他几房生的儿子,却从小就顶了个纨绔的名声?!若说这里头没她的算计,我才不信呢!”

    这话就说得偏颇了,但文氏也不好当面驳万太太。她知道万太太是个什么脾气,素来不喜欢别的妇人有贤良名声——特别是在妾室与庶子女方面的贤良美名,这会特别反衬出对方的“不贤”。周大太太在北平城的贤名流传已久,人人都夸奖不已,所以万太太就格外看她不顺眼。相比之下,自认为还算贤良的文氏,一直以来行事都比较低调,是真的不爱虚名,近日还向万太太暴露了自己对庶女的“嫌弃”,自然就在万太太这里得到了不同的待遇。

    文氏不能顺着万太太说周大太太的闲话,只能转移了话题,替两个女儿给万太太告罪,想要让她们先回自己院里去:“周大太太来得突然,两个孩子匆匆换了衣裳就赶来拜见,还不曾好生梳洗呢。”

    万太太其实很想跟谢慕林多套套近乎,但转念一想,她既然有心要与谢家做姻亲,当着未出阁的女孩儿的面,倒不好探口风了,便一口答应下来,还露出满面的爱怜之色:“可怜见的,今儿冻坏了吧?周大家的就是这样没眼色,外头的人竟然还夸她行事周全呢!若是真个周全,怎会如此唐突地上门来打搅?起码也要按照礼数,先递了帖子来问候,得了主人家许可,第二天再正式拜访也不迟!”

    对此文氏只能干笑以对,给两个女孩子使了眼色,便热情地请万太太进屋,命人上新茶新点心,先跟万太太聊一波今日燕王府茶会的特色点心了!

    谢慕林与谢映慧迅速告退走人。

    再次走在那条长长的夹道上,两个女孩子的心情都放松了许多。

    谢映慧有些好奇地问:“看起来万太太与周大太太之间还有些旧怨呀?万太太那脾气,跟谁结怨都没什么可奇怪的,可周大太太怎么瞧着也满脸不自在的模样?她那样的气度……不是我自夸,我在京城生长了十几年,也算认得不少人了。在京城的高门大户中,有这般气度与心计的当家主母也不是常见的,周大太太必定是出身自教养极好的世家大族!既然是那样的出身,又能有什么事,能让她在万太太面前露出那等奇怪的表情来呢?”

    谢映慧有些不大好意思跟文氏亲近,但在家里也没处找人打听去,倒是谢慕林,不但跟文氏是亲生母女,身边还有个翠蕉在北平早就待了好几年,熟知城中情况。想要知道些什么八卦传闻,找二妹妹自然是谢映慧能想到的最简单直接的办法了。

    谢慕林不清楚内情,但也答应帮着打听,不管是找文氏还是找翠蕉。以往就算了,如今周家已经跟她发生了纠葛,怎么也要打探清楚对方的情报,才能确认敌情轻重。

    就算谢慕林坚信,周四姑娘是不可能抢走她的未婚夫了,可天知道那个徐夫人还能出什么损招呢?就算是要给萧瑞栽赃个妾室什么的,也会恶心人不是?

    谢慕林与谢映慧在后者的院门口道了别,自个儿回了院子。

    香桃早就叫人重新烧了热水,要叫妹妹小桃过来侍候姑娘泡脚。谢慕林其实用不着别人侍候这个,只需要有人帮着递干巾就行了,但也知道香桃有意提谢妹妹,便由得她去了,自己先坐到炕上去,对着镜匣,把为了见客人而插戴的首饰先摘下来。

    翠蕉悄无声息地溜到了她身后,在镜子里晃了晃脸,便接手了摘首饰的工作,同时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萧二少爷想要见姑娘一面!”

    “嘶——”谢慕林猛地一回头,扯着了自己的头发。

第九百一十九章 传话

    谢慕林披散着一半头发,瞪着翠蕉。

    翠蕉大约也知道自己造次了,一脸愧疚的表情,小心翼翼地缩了脖子给姑娘赔不是。

    谢慕林瞪了她一会儿,方才收回视线:“得啦,我也不是生你的气,要气也是气萧瑞那混蛋!”都是他招来的狂蜂浪蝶,才害得她今天无端被人针对了。

    翠蕉眨了眨眼,她没跟着谢慕林去燕王府,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只能试探地问:“可是萧二少爷做错什么啦?不过他忽然提这种要求,也确实是过分了些。姑娘深宅大院地住着,外头天寒地冻的,也不好出门,如何能跟他相见嘛。这又不是在湖阴老家的时候,能借老宅做个由头;又或是象坐船北上的时候,还能去码头上寻个铺子碰面;更不象在京城,能借着萧二少爷或是歧山伯世子的产业遮掩。”

    谢慕林淡淡地道:“要见面,多简单呀,叫他只管上门来就是了。我们是订了亲的正经未婚夫妻,谁说做女婿的就不能上门见岳父母,顺便瞧瞧未婚妻呢?明明已是过了明路的关系,用不着再鬼鬼祟祟的,象是官盐做了私盐卖一般,叫人知道了还要说闲话。”

    翠蕉有些吃惊,小声提醒她:“姑娘,虽说萧二少爷上门来也没什么,可他要是真的来了,附近左邻右舍都会看见的!定然少不了有人嚼舌头!”

    谢慕林轻哼了一声:“谁爱嚼舌头,就叫他们嚼去!萧瑞自个儿爱到咱们家来,自个儿想要来见我,谁还能管得着他吗?!就算我会被人打趣几句,又有什么关系?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只有那些心虚的人,才会拿这个来说嘴呢!”

    翠蕉面露迟疑:“那……我就这么传话过去啦?让萧二少爷大大方方地上门来求见?老爷和太太真会让他来见姑娘么?”

    谢慕林道:“萧瑞多聪明、多能干呀,只要他想见我,还怕他说服不了我爹娘?我才不为他担心!到时候顶多就是有人盯着我和他说话,没有私下见面这么自由,但起码不必担心是否会有旁人撞破,更不用担心外头不知内情的人在那里胡编乱造。反正你把我这话传过去,萧瑞肯定会明白我的意思。”

    翠蕉闻言便答应下来了,手脚利落地替谢慕林简单梳好了头,又将首饰好好地装回妆奁中,见香桃带着小桃拿了热水盆、干巾帕与药粉进来,便趁机退了出去。

    谢慕林隔着玻璃窗,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心里想着,等见到萧瑞,一定要好好找他打听打听,他到底是怎么叫周四姑娘给看上的?他俩私底下有没有接触?如果有,那就得问问他心里的想法了。周四姑娘确实挺美的,他看着这样的美人,该不会有心动的感觉吧?

    但愿他不会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否则……

    谢慕林转了转脖子,伸了个懒腰,松了松身上的筋骨,觉得自己也许可以把以前上学时在兴趣班学过的几招武术套路温习一下。

    正院里,万太太还在向文氏诉苦:“不是我小气,周大家的真没有她外头看起来的那么和善好相处!我知道她是世家望族出身,可我也不是小门小户的女儿呀!真论起官职来,她祖、父、叔伯、兄弟全都加起来,也未必有我爹的官位高!她在我面前有什么可傲的?!当初若不是见她那三儿子读书不错,人也生得俊秀,脾气还算软和,象是个佳婿的模样,我也不会想到要把我家大丫头许过去。我特特托了人去试探她的口风,可偏偏她眼睛长在头顶上,明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却愣是不肯接话,还总是提起严家的丫头如何出众,又说她家周四教养得好,才貌双全。这是瞧不起我家大丫头呢?!”

    文氏还真不知道万太太与周大太太之间有这么一件旧怨,不由得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她还记得,万太太的嫡长女万大姑娘,早在京城时就跟赵家的子弟议亲了。只是后来赵家不大顺,万太太有了变卦的意思,婚事就没定下来。莫非是他家到了北平后,周老大人尚未重病,周家在北平还风光无限,万太太就起了联姻的心思?只是联姻未成,近几个月来一向跟赵家作对的二皇子与林家人麻烦缠身,顾不上赵家了,赵家又重回中枢,万太太才又重提了赵家亲事,但这回就轮到赵家犹豫了。

    吃过儿女婚事亏的赵家,估计会更希望找个靠得住的诚信姻亲吧?

    万太太没有留意文氏的表情变化,还在继续抱怨:“若不是想着他们周家在北平还有几分根基,我会看得上他们家?!我们万家再不济,也有个侯府的名头支撑,他们周家算老几?!不就是凭着跟老太妃是亲戚,他家老爷子才得了个布政使的官做,这些年一年三百多日倒有两百天是在家养着的,满天下也没处找比他更清闲的高官了!尸位素餐到今日,都快要咽气了,居然还有脸死赖着不肯请辞!也就是王爷王妃好性儿,才会由得他们嚣张!

    “可就算他们曾经有过徐家这门好亲戚,这好亲戚如今也早就不成了,他家跟王府又不是顶亲近,还总跟徐夫人纠缠不清,事事与王妃过不去。只等周老爷子一蹬腿,就好全家吃西北风去了,凭什么瞧不起我们平昌侯府呢?!错过了我们家这门好亲事,我倒要瞧瞧,周大家的将来能给她那宝贝蛋说什么好千金!”

    文氏默默地给她添了杯茶,让她骂完之后,还能喝口水润润喉。

    万太太发泄了一回,心头爽快了许多,忽然记起自己今天过来并不是为了骂周大太太来的,而是有自己的打算,方才似乎忘记了?

    她干咳了两声,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来:“瞧我,一时兴起说了这半天的话,叫你看笑话了。”

    文氏跟她客气:“怎么会呢?万姐姐是把我当知心人,才会跟我说这些呢。”

    “正是。”万太太拉住了文氏的手,“我在北平,正经连个说得来的亲友都没有,若不是有你在,这日子我都没法过了!好妹子,你我这样亲近,何不亲上加亲,做一回亲家?”

第九百二十章 上门

    “亲家?”谢璞冷哼一声,放下手中的筷子,慢条斯理地拿帕子擦了擦嘴,“若是说的他家三子,也就罢了,他家的姑娘就免了吧。万家那两位姑娘,我都见过,那脾气性情就跟万太太一个模子里出来似的,还没她们母亲有眼色。我好好的儿子,为什么要将就那样的姑娘?没得委屈了他们!”

    文氏微笑着给丈夫舀了一碗汤,摆在他面前:“所以我当时就没接她的话头,只说显之的婚事已经有了眉目,虽然不好明言,但那是在燕王爷面前过了明路的,在对方未拒绝前,都不好另外给孩子说亲;至于谨之,则是因为要继承二房香火,婚事需要请二老夫人做主,她老人家的意思是,先让谨之专心考取功名,只怕对于他的姻缘也有点想法。我觉得万太太可能会觉得,二老夫人会属意把外孙女儿或娘家侄孙女儿嫁给谨之,话里话外说些让我多为自己着想,尽量挑个心向着我的儿媳妇,倒是没再多提她家四姑娘了。”

    谢璞轻哼道:“万家四姑娘年纪也太小了些,他家大姑娘与赵家的亲事虽未说定,却有不少人家都知情。只要我们家这边,有足够的理由证明显之与谨之都不方便与他家相看,剩下的话就不必多提了。万太太从来都没把别人家的庶子放在眼里,自然不会将亲生女儿嫁给徽之或涵之。到头来,除了万隆与咱们家容姐儿这桩婚事,她什么主意都出不了。倘若到了这一步,她还要为了打压庶子,错过跟咱们家做姻亲的机会,那就是万隆命该如此。我们家已经尽了力,没什么好说的了。”

    文氏想了想,也叹了口气:“那个孩子也是不容易。我虽然与万太太交好,却是从不好在她面前替庶子说情的。至于万家那两位庶出的姑娘,我是从未正经见过,也不知道品貌性情如何。但瞧万太太平日的行事,只怕教养不会太仔细,娶过来了,也要费不少心力去教导。徽之、涵之都是聪明乖巧的好孩子,我倒是不忍心呢,心里更盼着他们能娶个贤惠的媳妇,好好过日子才好。”

    谢璞不打算继续谈话这个话题,若不是为了拉万隆一把,他都不屑得跟万家联姻!随万太太爱联不联吧!反正万参议近日正在忙活着把庶子万隆往燕王府送,等万隆进了燕王府,他还怕没法子安排这个孩子的前程么?

    谢璞今日得知未来二女婿的身世时,也是吓了一大跳。虽然早就知道燕王与萧瑞之间关系好得象是亲戚家的长辈与子侄,但他从未想过他们竟是一对亲父子!

    燕王大约是得了王妃方面的传信,知道这个独子的身世秘密叫徐夫人当众泄露了,便特地过来找他解释真相。谢璞愕然之后,心里也没什么好生气的。当初燕王替萧瑞向他提亲时,并没有想过要认这个儿子,只打算多番庇护他过得好些罢了。后来发生的事也是阴差阳错。回北平后,他虽然隐瞒了谢璞实情,但那是因为皇帝有命在先,他又不曾在婚事上变卦,另请了巡抚夫妇出面,继续履行萧瑞与谢慕林之间的婚约……

    谢璞觉得女儿的这桩姻缘没什么好挑剔的了。原本萧瑞就样样都令他挺满意的,只有其家庭情况令他不满,担心女儿嫁过去后会受嫡婆婆的蹉磨。但如今这嫡婆婆换成了一向温厚宽仁的燕王妃,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燕王的儿子自然比将军府的庶子身份更高,连原本可能会被人嘲笑他将女儿嫁给庶子的麻烦都没有了。

    谢璞如今唯一需要担心的,也就是燕王府那些复杂的人事可能会给女儿女婿带来的麻烦罢了。不过他在北平待了这些年,对燕王府的情况也十分了解了,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如今燕王夫妇还年轻,萧瑞又是军中出身,手握军功,不愁日后无法掌握住军权,叫那些图有家世余荫却没多少真材实干的先代燕王遗属架空了去。谢璞相信,自己女儿出嫁后的日子,不会过得太糟糕的。

    就算他原本还担心过女儿出嫁后会在王府里受徐夫人等欺负,但听妻子说了女儿今日在燕王府茶会上的事迹,他又觉得自己只是杞人忧天而已。

    被嗣母教养了这么多年,又在老家执掌中馈许久的二闺女,显然不是他曾经以为的那么温柔软弱。他对这个女儿应该更有信心才是。

    谢璞捻了捻胡子,很想跟妻子讨论一下女儿今日的举动,好多夸谢慕林几句,但想到妻子一向的性情,又怕惹得她嗔怨,咳了两声,便转移了话题:“既然有了今儿王府茶会上,徐夫人这一桩官司,就算王妃再三叮嘱众人不得外传,消息也肯定会急速传开去的。今日万太太上门,周大太太也上了门,这就是个征兆,明后日肯定会有无数的官太太们上门来拜访,当中但凡是家中有适龄儿女的,都肯定免不了要打听打听几个孩子的婚配。

    “你只管记住,咱们家的孩子,除了徽之与涵之,几乎都已经定下了,就是徽之与涵之,也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就能匹配的。你一概想法子婉拒回去,什么准话都别给。这伙子人不过是知道咱们要跟王府做亲家了,因此赶来烧热灶罢了。趋炎附势的人家,结交了又有什么用?真到哪日咱们家又遇到了难处,他们才不会搭理呢!”

    文氏笑道:“知道了。我还不清楚你的想法么?我还打算到时候跟万太太抱怨两句,叫她知道我们家的孩子最抢手不过了,她要是再不张嘴为万隆向容姐儿提亲,只怕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呢!”

    谢璞忍不住笑了笑:“你难得有这么促狭的时候。不过这样也好,对付万太太那种人,事事都跟她正经讲道理,那必然只会把自己气着,何苦来呢?!”

    夫妻俩正说话间,忽然听得马路遥来报:“前院来报信,说是萧二公子上门来给老爷、太太请安了,还带了些新鲜果子,给家里的少爷、姑娘们尝尝。”

    谢璞顿了一顿:“这小子来做什么?难不成是听说了今儿的风声,特地过来为了先前的隐瞒赔不是的?”

    文氏想起了女儿在晚饭前的叮嘱,咳了一声:“外头风大,快叫孩子进来说话吧。”

第九百二十一章 翁婿

    萧瑞今晚前来谢家,确实是赔罪来的。

    他在岳父岳母面前十分殷勤小心,半点不为自己乃燕王独子的身份而骄傲,仿佛他还是那个千辛万苦才求娶到高官千金的将军府小庶子一般。

    看到他如此守礼,谢璞心里对他那几分怨气不知不觉就消失得差不多了,文氏更是心疼他连晚饭都没吃就赶了过来,忙忙吩咐丫头送热汤面上来给他充饥。

    于是萧瑞便在岳父母的眼皮子底下,香甜地大口地吃着这碗热汤面,还要边吃边夸奖谢家的厨子好,岳母又关心他,特地给他准备了他爱吃的口味。文氏听得眉开眼笑的,又叫人拿了几样小菜上来,免得他只有一碗汤面,嘴里太淡了。

    谢璞忍住要翻白眼的冲动,拦下了妻子:“得啦,你真当他是没人关心的小可怜?一会儿他回了王府,王妃自会替他准备宵夜。你让他在家里吃得太饱了,一会儿吃不下王妃送来的东西,岂不是辜负了王妃的心意?”文氏这才罢了。

    萧瑞低头默默听着岳父母的谈话,迅速把热汤面一扫而光,又笑着夸了一回它的美味。

    吃过晚饭,就该是正经说话的时候了。

    萧瑞十分郑重地为一直以来的隐瞒而道歉。他其实早先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有问题,燕王殿下对他看重,多少有些是看在他生母李瑶枝是萧大小姐心腹大丫头的份上。等到燕王与李瑶枝告诉他实情,他才知道自己的生父生母是谁。当时他都懵了,若不是要拦着李瑶枝自尽,他也不会这么爽快地接受了自己的身世,还答应跟燕王回北平来。

    他其实一直觉得很尴尬来着,毕竟他真实的出身……也不是那么光彩。说是燕王独子,其实就是燕王与尚未完婚的未婚妻偷吃禁果所生,多少有些不大见得光。但凡燕王有儿子,又或是皇帝决定要过继另一位燕王夫妇看得顺眼的皇子,都没他什么事儿。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又跟谢慕林定了亲,今后,他的命运就会关系着谢慕林的命运,所以,这件事已经不仅仅是他与亲生父亲燕王之间的事了,他必须要到谢家来走一趟,向岳父谢璞解释清楚整件事是怎么回事,免得谢璞糊里糊涂的,对他产生什么误会。

    既然要说开,那萧瑞自然就要解释清楚自己的身世。他早前就已经背熟了太后、皇帝、燕王与李瑶枝等人商量好的版本,此时不过是复述一遍给岳父知道罢了,心里还为其中亦有好些不实编造之处而生出几分愧疚之意。但“真正”的实情,由于皇帝有令在先,他不方便照实说,也不想再给“生母”李瑶枝带去麻烦了,所以他照着长辈们商量好的说辞讲了,只把自己所知道的“真实”版本告诉未婚妻谢慕林就好。

    谢璞哪里知道萧瑞的身世还不止一个版本,甚至连他本人都未必清楚全部的真相?他只是把萧瑞的说辞对比了妻子文氏从燕王妃与静明师太处听来的版本,发现内容大同小异,便没有多加思索。

    他对萧瑞道:“家世出身并不是你自己能选择的,有这样的际遇,只能说是天注定。我看你也并没有因为身份变化而改了性情,说话行事依然还是从前的模样,这就很好。虽说燕王府世子跟寻常军中小将身份不一样,行事自然也不该一样,可骤然富贵,最容易移人性情,将人变得面目全非。你能清醒地知道自己的处境,没有得意忘形,便可知道你性情坚定,非常人可比。

    “从前你未发迹时,我就觉得你不错,愿意以爱女相许。如今你身份显贵,前途不可限量,为人又始终如一,我更没有对你不满的道理。只是有一点,你固然是今非昔比了,可真姐儿依旧是我爱女,我仍旧是盼着你二人日后成婚,能和和美美,相敬如宾的。倘若你因为身份变化,就失了从前的真诚,对我女儿三心两意,叫她伤心难过……”

    “那不可能!”萧瑞不等谢璞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头,“我费了这么多心思,才好不容易求娶得心上人,怎会叫她伤心难过?!况且我这人虽吃过十来年的苦头,但也算是长在富贵乡中,见多识广了。世间美人多得是,但在见到谢二妹妹之前,谁都不能让我动心,至今都是如此!有了谢二妹妹这样的好妻子,我又怎会看得上别人?!”

    谢璞听得有些头皮发麻:“得啦,真姐儿不在这里,这些甜言蜜语你就少说两句吧。当着长辈的脸,胡说什么哪?!”

    萧瑞咳了一声,一脸羞涩地低下了头:“我……我只是把心里的想法照实告诉父亲而已……”

    “你打住!”谢璞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你叫谁父亲呢?!燕王爷才是你的父亲,你少胡乱喊人!”

    “是,岳父大人。”萧瑞乖巧地赔礼,“是小婿说错了。原想着您是谢二妹妹的父亲,便与我的父亲是一样的,我见了您就觉得亲切,一时没留意,竟喊错了,还请您多多包涵。”

    谢璞忽然觉得有些无力。他的正经岳父文举人去世得早,差不多是他与文氏刚定亲,文举人就撒手西归了,因此他并没有以女婿的身份巴结岳父母的经验。至于曹淑卿那边,他娶得不情不愿,自然没巴结过承恩公,更何况曹淑卿进门后,承恩公也很快死了。今天是他头一次见识到,一个殷勤的女婿在岳父母面前会谄媚到何种地步,只觉得自己开了眼界。无奈萧瑞这肉麻劲儿……有些让人吃不消。谢璞头一次生出几分迟疑,担心自己把女儿嫁给这么一个肉麻的女婿,是不是做错了?真姐儿是正经过日子的好孩子,她能扛得住这样的夫婿么?

    谢璞沉思不语,文氏却看萧瑞越发顺眼了。瞧这孩子多会说话,多会讨人喜欢呀!女儿小时候受了不少委屈,正该嫁个知疼着热的女婿呢!萧瑞这孩子看着就不象是那种只会说甜言蜜语却不守诺言的纨绔,再说,燕王妃与静明师太这两位做母亲的又那般靠谱。女儿嫁过去了,一定会过得好的!

    文氏亲切地对萧瑞道:“你跟我们相识多年了,彼此知根知底的,又不是外人,自然不必外道。你今儿是听说了外头的传闻,担心我们误会,才特地过来解释的吧?放心,我们都听王爷王妃说清楚了,心里知道你的难处,自不会跟你计较。至于那徐夫人,还有周二太太、周四姑娘的官司,也不与你相干。真姐儿没生这个气,你就放心吧。若是不信,我让她过来,你陪她说说话,自然就安心了!”

    谢璞猛地抬头看向妻子,瞪大了双眼。萧瑞却露出大大的笑脸来,好象生怕岳父会驳回似的,立刻就给文氏行了个大礼:“是,多谢岳母体恤!”

第九百二十二章 霸占

    萧瑞踏进谢家正院上门的门后不久,谢慕林其实就已经到正院里来了。

    不过她没有惊动什么人,更没叫父母知道自己来了,只给守在上房门口的马路遥家的递了个眼色,就悄声溜进了兄弟们读书用的北书房,在这里待了下来。

    她穿得很暖和,又披了斗篷,怀里抱着新添了炭的手炉,一点儿都不冷。

    马路遥家的还让人给她送了火盆、脚炉和热茶点心来,又多添了两盏油灯,她在书房里就待得更自在了,还有心情从三弟谢徽之的座位底下翻出一本杂书来慢慢翻看着,打发时间。

    虽然她的注意力其实基本都在上房那边,压根儿就没看进去几个字。

    等到马路遥家的替文氏过来传话,叫她到上房去跟未婚夫见面时,她就把书往桌面上一丢,抱着手炉嗔道:“我在这里坐得正暖和呢,一点儿都不想出去吹西北风。马婶替我跟娘说一声呀,叫萧瑞来见我就好,我就不挪动了。”

    马路遥家的吃了一惊,随即笑道:“二姑娘,可不能说这样的话。老爷太太喊你去上房见未来姑爷,就是疼你啦,让你能跟未来姑爷有机会多说说话。怎么好叫未来姑爷自个儿过来找你?让外人知道了,是要笑话的!”

    谢慕林道:“我跟他正经定了亲的,早晚要成夫妻,见个面多寻常呀,有什么好笑话的?更何况,我又不是打算干什么坏事。这书房里通通透透的,隔着宽大的玻璃窗,什么瞧不见?我就坐在这儿等萧瑞,他来了,就坐在桌对面跟我说话。我们规规矩矩地聊聊天,爹娘在正屋里隔着窗子能看见,你们在院子里抬头也能看见,有什么好值得人说嘴的呢?”她的目的,就是不想在父母眼皮子底下跟萧瑞说话,说什么都要诸多顾忌。在书房里挺好的,外头的人能看到他们在做什么,可一个字都听不见,她可以尽情地向萧瑞打听事儿,萧瑞也可以放心地跟她说话了。

    马路遥家的迟疑地看了看窗户,再看看上房的方向,觉得二姑娘的话也有道理。不过她是文氏倚重的陪房,自然不是蠢人,很快就猜到了谢慕林的心思,笑道;“二姑娘是想跟未来姑爷说什么悄悄话,又怕叫老爷太太听见么?这可真真是大姑娘了!竟然也懂得这种小心思了呢!”

    谢慕林不好意思地低了头,柔声求马路遥家的:“马婶,你就帮我一回吧。今儿有别家姑娘打萧瑞的主意呢,若不是我跟他的婚事提前两天定下了,只怕就有人想要抢了他去。我得找萧瑞问个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跟那姑娘到底有没有瓜葛?这种事怎么好在爹娘面前提呢?倒显得我好象很小气爱吃醋似的……”

    马路遥家的立刻就明白了,笑道:“知道啦,我这就去跟太太说。太太一向疼姑娘,多半是不会拒绝的。但老爷会怎么说,我可不敢打包票。”

    谢慕林道:“马婶只管去。若是爹爹实在不肯答应,你在上房门口朝我招招手,我看见就过去了,不会连累你挨骂的。”她才不信,萧瑞遇到这样的好机会,会不想办法抓住呢!

    马路遥家的笑着去了,过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上房的棉帘被挑起,萧瑞走了出来,站在台阶上就朝着书房这边笑。谢慕林嘴角微微一翘,就知道他果然抓住了这个机会。

    马路遥家的赶在萧瑞进书房前,多送了几盏烛台进来,把书房照得更亮堂了。如今这书房,是真真的无论从正院哪个角落望过来,都看得清清楚楚,没什么秘密可言了。谢慕林也不在意,抱着手炉,提着脚炉,就把自己挪到了窗边的小炕上,重新踩着脚炉坐好。别看这里离窗户与外头的抄手游廊更近了,其实有小炕的遮掩,还是能保证一定的**的。

    萧瑞掀了棉帘走进来,冲谢慕林灿烂一笑,还没张口打招呼呢,马路遥家的又捧着茶盘进来了。他立刻改变了脸上的表情,十分守礼地朝着谢慕林作了个揖:“见过谢二妹妹。谢二妹妹近日可好?”

    谢慕林起身回礼:“见过萧二公子,我近日很好。请坐。”两个半大少年就这么客客气气地隔着一张炕桌,在小炕边上坐下了。马路遥家的送上了热茶点心,往火盆里多添了几块新炭,便给谢慕林使了个眼色:“姑娘有什么吩咐,只管叫人。我们都在外头候着呢。”谢慕林点头:“马婶辛苦了。”马路遥家的便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谢慕林与萧瑞两个人。萧瑞盯着谢慕林看了几眼,忽然傻笑了起来。

    谢慕林小声问:“你笑什么?”

    萧瑞咧嘴道:“如今我们已经定了亲,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了!我光明正大地到你家里来见你,都没人拦着了!连你爹娘都没说不许我跟你见面,还答应我们在一个屋子里说话!”

    谢慕林偷偷看了看窗外上房的方向,自家便宜爹妈都挪到窗前坐着喝茶去了,监视得紧着呢!她和萧瑞也就只能说说话而已,但凡他敢伸手碰她一下,看谢璞下回还会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不过萧瑞为了两人婚事正式落定而欢喜,谢慕林心里也有几分甜蜜:“我们也就只能说说话而已,你可不能挨过来,也不许拉我的手!不然我爹以后不许你再来,就太过可惜了!”

    萧瑞笑着说:“不怕不怕,我们的婚事都定下了,将来我有的是机会拉你的手,现在不用着急。我就这么坐着看你,心里也挺美的。”

    谢慕林有些害羞地嗔道:“你还美呢!你知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萧瑞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我才特地过来给岳父岳母赔罪呀。我本不该瞒着他们的,只是皇上有命,父王与我都不好违令罢了。其实我心里早就想跟岳父大人坦白了,不然每次见他,我心里都在发虚,就怕他知道实情后,一时生气,骂我骗婚,不肯把你嫁给我了,那我要怎么办?!”

    谢慕林有些不以为然:“我爹才不是那样不讲理的人。只要你表现得象过去一样品行正直、谦逊知礼,而不是仗着有了尊贵身份就眼里没人,我爹又怎么可能毁婚呢?”她还盯着萧瑞道,“现在你的身世不再是秘密了,有的是人觊觎你。可今儿人家想要跟我抢你,我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她给骂回去了。如今人人都知道你我已经是未婚夫妻,我还半点都没有谦让的打算,一定要把你霸占到底的!如果你要变卦,那就是打我的脸,我绝不会放过你,知道不知道?!”

    萧瑞又咧着嘴笑开了:“知道知道,挺好的挺好的。我的好慕林,你只管将我霸占到底呀。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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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林介绍:
从穿越的那天开始谢慕林就知道自己的人生路很艰难不过艰难归艰难咬咬牙还是能扛过去的但如果有人想让她做炮灰踩着她往上爬她也是会发飙的好吗?!慕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慕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慕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