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 收药
谢慕林看着药材清单,略一沉吟,便道:“如果北平地界上有这些药,那么我会想办法尽快将它们收罗齐全的。但如果北平没有,那就得花时间派人到外地去找了。”
永平郡主忙道:“嫂子若有把握,那自然再好不过,只是收药的事,最好别惊动外人,别引起外人的疑心。如今也不知道这北平地界上是否有那主使之人的耳目,万一走漏了风声,他们想再对四殿下不利,那可怎么办?!哪怕是把四殿下中毒的流言传得人尽皆知,也是对他大为不利的!”
燕王府如今的立场已经有些偏向四皇子了,自然希望他能尽快恢复健康,顺顺利利地被册封为新储君,将来也能顺利继位登基。眼下他还没有成为太子,朝中亦有不少人反对皇帝废长立幼,一旦传出他身体有损,可能寿数不长的谣言,他立储的希望就更渺茫了。这种事是没法澄清的,除非他活到一定的岁数,证明自己能够长寿,否则谁又能保证他未来一定不会早死?但立储的事,总不能一直拖到那一天吧?!
诸皇子中,永平郡主与四皇子关系最好,就算不为燕王府的政治立场,她也不希望这个堂弟有个好歹,葬送了大好前程,所以才对谢慕林多提醒了两句。
谢慕林心里倒是已经有了腹案:“这种事,如果由燕王府出面,确实很容易引起外人的注意,但换了是我们谢家,事情就会好办许多。我会另找名目,解释收药的原因。王府方面尽量封锁住四皇子中毒的消息,别让外人猜出我们家收药材的目的,短时间内还是不会有问题的。回头王妃与郡主若是听到了我收药的传闻,只管当作不知道我的用意,说几句配合的话就好了。”
永平郡主现在只能选择信任准嫂子了,她问谢慕林:“母妃与我该如何配合?”
谢慕林微微一笑:“到时候郡主自然就知道了。”
永平郡主暂且放下了心:“好,那这件事就拜托嫂嫂了。我还得回去帮母妃处理事务,接下来两日未必能抽得出空过来。但如果我那边有什么要紧消息,会尽量打发人来给嫂嫂传信的。”
谢慕林劝她:“事情虽然紧急,但王爷、王妃与郡主也需要保重身体才是。只有你们始终保持精神充沛、头脑冷静,才能给太后娘娘、四皇子殿下与永宁长公主足够的支持,帮助他们度过这次难关。要是连你们都慌了手脚,叫太后娘娘与四皇子怎么办呢?”这一老一少的,都是需要人照顾的年纪,难不成还指望他们出面做顶梁柱?!
永平郡主冷静下来:“嫂嫂说得没错,我不能慌。父王和母妃也不能慌!哥哥都能冷静地给家里传消息,告诉我们要准备些什么,我又怎能让长辈们看了笑话?!”
谢慕林见她心情平静了下来,也暗暗松了口气,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香桃的声音:“三姑娘怎么来了?我们姑娘正在待客呢!”
谢映容的声音随即响起:“我也听说郡主来了,想着上回郡主喜欢我们家的点心,就让人备了些送来,正好让郡主配着吃茶。”
接着是燕王府的女护卫:“多谢谢三姑娘好意,请把点心交给我,我会给郡主送进去的。”
谢映容忙道:“不必劳烦了,我送进去就可以了。正好我有件事要跟二姐姐商量……”
谢慕林在屋里听得直皱眉,又不能在未来小姑子面前拆自家姐妹的台,只得替谢映容辩解:“我三妹即将嫁给万隆为妻,知道万隆的前程要仰仗王府,心里便有意多巴结讨好王府的贵人,平日里没什么机会,如今听说郡主来了……”
永平郡主心领神会,笑了笑,并不在意。她从小就见惯巴结讨好自己的人,早已习以为常了,况且谢家三姑娘还是为了未婚夫来的,万隆刚为燕王府立了大功,她岂会嫌弃对方的未婚妻?
永平郡主站起了身:“今天就先这样吧,我得回王府去了。嫂嫂尽快开始办事吧,若有什么难处,只管给我送信。我母妃早就吩咐过了,王府的下人是不会拦谢家人的。”说罢就出门了。谢慕林连忙送她出去。
谢映容还在院子里跟女护卫磨蹭,看到永平郡主出来了,顿时双眼一亮,主动迎了上去:“见过郡主。”又怕永平郡主已经不记得自己了,便要主动自我介绍,却被永平郡主笑吟吟地阻止了:“我记得你,嫂子的三妹妹,跟万隆定了亲,年底就要成婚的,是不是?恭喜了!万隆是个聪明能干的人,将来一定会有好前程的!等你们成婚的时候,我必定送上贺礼。”说完不等谢映容回应,便扭头对谢慕林道,“我方才跟嫂子说的事,嫂子可千万别忘了。改明儿我闲了再过来。这会子就先走啦!”
说完她真的带着女护卫走了,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甚至用不着谢慕林送她。
谢映容正经连句巴结讨好的话都没来得及说,手里好容易从四妹妹谢映芬那儿抢过来的点心也没能送出去,只能看着永平郡主的背景发呆,愣了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
谢慕林微笑着招呼这个发愣的妹妹:“三妹妹,你这点心是要送给我吃的吗?多谢你了。不过我正要往正院上房去见娘,要不……你带着点心一块儿来吧?咱们大家一起就着茶把它吃了?”
谢映容愣了愣,才应声答应了,随手把点心碟子塞给了身后的丫头如意,便凑近谢慕林,努力与她并肩前行:“二姐姐,郡主怎么才来了一会儿就走了?她来找你做什么呀?”
谢慕林笑道:“只是一件小事。她往后可能还有上门的时候,三妹妹习惯就好了。”并不回答。
等两人到了正院上门,给文氏、谢映慧见过礼后,刚刚坐下,文氏便问:“方才永平郡主过来了?虽说是小姑子,但真姐儿也不好太过怠慢的,怎么没送客人出门呢?”
谢慕林笑道:“郡主风风火火的,急着要走,嫌我脚程太慢,也嫌礼数太繁琐呢。我追不上郡主的步伐,只好向娘忏悔了。”说罢话风一转,道:“方才郡主是路过我们家附近,忽然想起从前吃过我们家配的润喉止咳的膏方,想要讨要几瓶。我也不知道家里还有没有这东西,只得答应若找见了就给她送去。娘,家里还有这种膏方吗?”
文氏想了想:“应该是有的。咱们家年年都从杜家医馆里订上一二百瓶的,千里迢迢地送到北平来,除去自己吃的,其余都送礼做人情了。往年我也给燕王府送过几回,记得王妃似乎挺喜欢的。去年因着你们过来,多带了不少,这会子还有四五十瓶剩呢。若是郡主急用,我这就打发人找出来,给王府送去。”
谢慕林道:“那就麻烦娘了。这东西往年我们都要从老家买,今年全家人都在北平了,再托族人从老家捎来,太过麻烦了,不如……我们自己配吧?”
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 混淆
文氏放下手中的账簿,想了想:“自己配?你知道秘方?可就算知道秘方,也没必要自己费这个事儿呀?真想要了,打发人给商队的人送信,下回商队再从南边送货来,顺道捎来便是。家里还有四五十瓶的存货呢,怎么也足够撑到那时候了。”
谢慕林笑道:“正常情况下,固然是这样,但一来大姐马上就要出嫁了,我想着她出阁时还能顺道带一批膏方走,就算她随黄家姐夫上任,路途舟车劳顿,也能吃些膏方润润喉,别轻易生了病,还能给黄太太留几瓶;二来,咱们家每年也就是耗费上一二百瓶罢了,听着多,其实对比杜家医馆每年卖出去的膏方,压根儿就不算什么,他家还看在姻亲份上,只收了我们家成本费,根本就不赚什么钱。
“这个膏方是我为了爹娘在北方不大适应气候变化,才请杜老爷子研制出来的,在湖阴老家却未必派得上用场。杜家医馆平日里要治疗上门求诊的病人,就够忙的了,更别说还要制作其他用处更多的膏药。我们家如今都不在老家住着,又何苦让杜家耗费时间精力在这一二百瓶膏上呢?反正我知道配方,只要我们家在北平能收到所有材料,自己熬制,也不费多少功夫,还能更省事些,什么时候想要用了,现熬就行,不必事先备了上百瓶存着,还要操心它会不会放坏了。”
谢映慧在旁轻声道:“这道膏方倒是每年春秋二季最得用。前两个月我听说黄太太有些咳嗽,给她送了两瓶去,她吃着很快就好了,还问我是在哪家药铺买的呢。听说是我们家从南边老家带过来的,方才不说什么了。倘若我们家自个儿能熬制,倒是便宜。”
谢映容在旁蠢蠢欲动:“其实大姐嫁人后要随夫上京,我也一样,我其实也可以带上一批膏方陪嫁的,不……给我配方也是一样,我自家熬制就是了。”这个膏方的效用她是知道的,将来若是拿去讨好平昌侯府老夫人,想必能得不少好处?
谢慕林冲谢映容笑了笑:“三妹妹担心什么?从京城回湖阴老家,才几天的路?族里也有人在京中,你随身带上几瓶备用,什么时候吃完了,打发人回湖阴买就是了。你跟三妹夫小两口,人员简单,没必要这么费事的自己熬。家里不一样,爹娘每年还拿这膏走礼呢,用量大,才想着要自己制罢了。”
谢映容张嘴就想说万家可不人员简单,但谢映慧先她一步开了口:“你要配方做什么?杜家的方子,只因二妹妹出了力,把往年搜罗到的医书给杜老爷子做参考,才研制出了这道膏方,因此杜家将秘方与二妹妹共享。你一点儿力都没出,就想拿走方子,莫不是还想拿它赚脂粉钱?还是打算拿它讨好未来婆家长辈?!我是嫡长女,都没开这个口,心里想着不是问家里要现成的膏方,就是打发人去湖阴老家买,你倒是脸皮厚,一张嘴就把主意打到配方上了?!”
谢映容顿时涨红了脸。谢慕林匆匆说得一句:“我答应了杜家老爷子,不会把膏方外传的。”便不再理会她与谢映慧的嘴上官司,继续对文氏说,“爹爹大概也跟娘提过了燕王府那边得到的消息,咱们家若是能拿出新鲜熬制的膏方,未必不能献上去。这东西比药温和许多,就是没生病,拿来泡着水喝了,喉咙也能舒服些的。”
文氏确实听谢璞说过,太后船驾快要到北平城了,之所以行程如此仓促,是因为太后身体抱恙,想要尽快赶到小儿子身边养病。她还感叹过,皇家为了燕王府香火,把亲子出继,却累得太后与亲子骨肉分离,见面也无法以母子相称,只能作个君臣,太后身为母亲,心里该多么难受呀?也难怪她如此着急着见燕王了。
如今听到谢慕林的话,文氏以为女儿是想趁机献上膏方,若能得太后夸奖,谢家也更有体面,谢显之与马家姑娘的亲事,必定更有把握了……
文氏自认为想通了女儿的主意,便微笑道:“你这孩子,心思倒是多,不过这不是坏事。我们家这膏方,在北平城里也算是小有名声的,从来没吃坏过人,吃过的都说好呢。从前周老夫人还在时,周大太太每逢换季,都会打发人来问我要几瓶去。连老太妃在时,也吃过咱们家孝敬的膏。”
熬制膏方这件事,文氏点了头,事情就好办多了。谢慕林自告奋勇揽下了这个差使,又问文氏要几个办事老到的人帮着收集药材。熬制的工作倒是不必另外找人。张婆子从紫禁城回来后,休了三天假,便一直闲着。她男人夏天时老病犯得少,行动还算方便的,夫妻俩平日做事就很细心,也有耐性,正好可以调过来给谢慕林打下手。
文氏依言拨了几个人给女儿,却还是忍不住笑道:“又不是要做生意,收得几斤药材回来慢慢熬制,就能做出不少了。何必积压得太多材料?做好了吃不完,当心又要放坏了。家里人可未必有杜家医馆的本事,还能把装膏的罐子封得严严实实的,一年半载都存得住。先做一批,吃完了再熬就是了。”
谢慕林笑着说:“毕竟是头一回熬制,多备些材料,以免出差错。再说了,我又不可能照着配方买材料,那岂不是被人猜出配方来了?娘既然说这膏方在北平城也是小有名气的,难保就会有人生出贪念来,要拿了这方子做成膏去卖。我们可不能坏了杜家的生意,索性多买些不相干的药材,混在里头,免得叫人猜出真正的配方来。”
谢映慧笑问:“这买来的药材若是用不上,岂不是白费了?”
谢慕林说:“怕什么?大不了事后让商队的人捎回南边卖了,反正不能叫人猜出配方就行了。”
众人再也没有意见了,文氏还觉得多买几种药,花不了几个钱呢。只是,若真打了给太后献膏的主意,这装膏的容器就不能轻忽了,她特地给女儿拨了二百两银子,充作经费,还让女儿不够用时再向自己要呢。
谢慕林笑着接受了母亲的好意,心里已经在盘算,要在那份药材清单上,另添多少种药材,混淆视听了。
第一千一百四十四章 收药
谢慕林收罗药材的工作迅速而有效率地进行着。
文氏拨给她的人手,除了两名是在谢家外宅负责跑腿办事的家丁以外,另两名是在北平分号做事的伙计,对北平城内外的情况非常熟悉,而且平时就没少接触药材方面的生意,跟城中大小医馆、药铺早就打惯交道了,连军中哪一方势力主要经营的是哪种药材的买卖、驻店铺面又在什么位置、负责人分别是谁,全都熟门熟路。有他们出面,谢慕林给出的药材清单上,但凡是北平城里有货的,很快就有了下落。哪怕是暂时没有存货的,也都打听到了什么地方有货的消息,有熟人引领着,打发人过去,不过两三日功夫,也就到手了。
谢家紧急收药的行动,虽然做得不是很张扬,但还是引起了一部分人的注意。几个奉命办事的人事先得过谢慕林的吩咐,刚开始并不吐露为何收药,但等到有熟人私下打听时,就装作一副被磨得受不住的模样,稍稍泄露了口风——当然,是指东家的太太与小姐有意配膏方一事。
谢家往年拿来送礼的江南蜜炼润喉膏方,在这北平城的中上层官宦圈子里也颇有名声,稍有些名气的大夫、药铺几乎都听说过,还有人亲眼见过、亲口尝过,知道确实是名家所制的好膏方。但谢家是高官显贵,他们哪里敢招惹?见人家又不拿这个来卖,便也听听就算了。若有机会尝一尝,私下还会猜猜里头都用了些什么材料,但没几个人真敢私配出来卖的。
如今那些药铺、医馆的人听说谢家是在配这道膏方,都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还叹道:“那制膏的神医倒也大方,竟把秘方都告诉了布政使大人家!”心里却猜想那位神医是为权势所迫。
谢家的伙计当然不会任由他人误会自家东主,便道:“制膏的杜老大夫,乃是咱们东家族里的姻亲,两家有几十年的老交情了!杜老爷子知道东家和东家太太在北平离不了这膏方,见少爷小姐们要来跟东家、太太团圆了,怕往后送膏不便,才特地把膏方给了少爷小姐们。杜老爷子一身的本事!又不靠这一道膏方吃饭,人家才没那么小气呢!我们东家又不拿这个制了膏来卖,杜老爷子怕什么?”
那几个人听了,只得赔笑。
等谢家的伙计带着收好的药材走了,几个人才又凑到一起,讨论这件事。
“这秘方真个是那位神医给谢家少爷小姐们的?方才那人倒也没说错,谢家又不卖这膏方,那位神医便是给了又能怎样?”
“你管谢家是怎么得的膏方?我倒想知道这膏到底是怎么制的?用的什么材料和手法?”说话的这人还特地问药铺的掌柜要了谢家人采买的药材清单,又从怀里掏出了另外两张纸,“这是我找那几家卖药材给谢家的铺子,打听到的药材单子。好家伙,前前后后差不多有七八十种药!谁家膏方用这么多料?该不会是唬人的吧?!”
几个人听得都起了兴趣,把那几张药材清单传看了一遍,又去请教药铺的掌柜。这位掌柜家学渊源,学过十年医术、药理,又见多识广,虽然只是买卖药材,却也偶尔替熟人把个脉、开个方什么的,平日里更是没少熬制些膏药、丸药什么的。这种事找他打听,最合适不过。
那掌柜的眯着眼看了一遍药材清单,便笑了:“这上头倒有不少药材是清热解毒、化痰止咳用的,但好些彼此相克,我猜那开清单的人比你们想的要聪明,特地把用得着的药材跟其他不相干的药材混在一处采买,即使清单落入他人手中,也猜不出真正的方子用了什么药材。”他冲众人嘿嘿一笑,“你们就别打主意了,人家哪怕是不做这门生意,也不会轻易泄露了秘方!”
听到他这么说,其他人连忙把药材清单接回来重新细看,然后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道:“仔细瞧着,这里头的药至少能凑出三种常见的膏方来,但那都是烂大街的老方子了,谢家肯定不会照着老方子来配的。就算真能找着人猜出了整个方子,咱也不知道配比呀!更别说是熬制的手法了。看来,谢家早有防备,咱们也就是看个热闹罢了。”
其他人有的唉声叹气,有的却觉得这事儿有趣,拿来做个谈资,跟亲友、熟人聊上一聊,慢慢地,谢家熬制膏方的消息也就传开去了。
宗室旁支那边有得到消息的人,消息灵通些的,知道太后的船驾已经快要到北平了,这么急着赶路,是因为太后身体不适,越发想儿子了,没有了游山玩水的心情,便命人加快了行程。他们也曾听说过谢家往年送出来做人情的膏方是治什么的,还猜想谢家是听说了太后的事,打算趁机巴结一把呢。
毕竟谢家的女儿马上就要嫁给太后的亲孙子了。
就算燕王已经出继了,血缘上也依旧是太后的亲子,他的儿子自然就是太后的亲孙。谢家千金还没过门,就先想着要巴结未来太婆婆了,还挺有心机的嘛!
有亲近燕王府的宗室妇跑到燕王妃那儿向她报信,还笑着说:“看来王妃是得了个好媳妇了,还未过门呢,就已经懂得向长辈尽孝心。王妃以后有福了!”
燕王妃与旁边坐着的永平郡主顿时明白了谢慕林先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母女俩对视一眼,前者便笑着说出了配合的话:“那孩子真是有心了。其实是我这两日忙着迎接太后的事,有些着急上火,永平见了担心,就跑去谢家讨要他家的润喉膏。我吃着觉得不错,想起太后娘娘那儿兴许也用得上呢,便嘱咐真姐儿多备一些,预备进上。没想到她这么用心,还特特收罗了大批药材,新鲜熬制。这新鲜的膏方,确实比去年熬的更好。”
宗室妇听了,连忙跟着感叹了一番,又好奇地问那膏是什么样子的——她从前没有吃过。谢璞送礼,是不会往燕王府以外的宗室里送的,避嫌。
燕王妃给郡主使了个眼色,郡主心领神会地说:“先前要的都已经开了封,母妃吃了大半,剩下的不好转送给婶娘。回头我去找我嫂子,再讨要两罐,就给婶娘送去。这是陈的,婶娘先吃着,回头等我嫂子家里熬了新的出来,我再向她多要些,婶娘想要多少都有!”
第一千一百四十五章 完成
等永平郡主打着讨要润喉膏的名义再次找上谢家门的时候,谢慕林已经把所有收罗到的药材打包好了,整整齐齐地四大箱子,清单上的药材几乎都齐了。
只缺了两位少见的货,一种已经派人去保定买了,有行内人提供消息说那边有现货,估计明日就能回来;另一种还在通州码头,最迟今晚也能到了,明天同样能到手。
永平郡主委托给谢慕林的差使,她已经近乎完成。
永平郡主都惊呆了,看着眼前一包包打包好,上头标明了药名的药材,份量足够太医、府医们开上十天的药,有些不敢相信自家准嫂子真个在三天之内就把这事儿给办好了。
谢慕林又告诉她:“明天或后天,郡主找个理由打发人来找我要东西,我就顺便把那后续的两种药材也一并送去王府。还有什么缺的,你也只管开口。如今我手下的人办这事儿已经办得熟了,对北平城里各家药铺、医馆的存货情况十分清楚,需要什么药,都能有针对性地上门去,不必满大街地找,更省事,也更隐蔽。只是后续若要再收药,未必能再打着谢家熬膏的旗号,需得王府出面了。”
永平郡主感叹万分:“好嫂子!没想到你真个把这事儿办成了,还办得这么好!如今外头的人顶多只知道谢家要熬什么润喉的膏方,知道些内情的也只是猜你打算要巴结讨好一下我母妃或是太后娘娘,压根儿就没想到,你事实上还有第三层用意呢!”
谢慕林笑笑:“明面上的理由自然是用来糊弄大部分人的,深一层的借口,就可以搪塞那些有身份又爱胡思乱想的人。若还有人对这两个理由都不相信,非得猜测太后同行的人里是不是有人出了事,那这人肯定有问题。王府自会处理妥当,用不着我操心。我做到这一步,就已经足够了。”
“这话说得不错。”永平郡主冷笑了一下,“事情都瞒到这个地步了,若还有人猜到四殿下在太后的船上中了毒,那必定是心怀叵测的歹人!他们真要露了头,不管是什么来历,先抓起来审问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谢慕林又抬了一个一尺见方的雕花木匣子出来,放在炕尾:“这里头装的就是那种蜜炼润喉膏了。虽说只是个幌子,但做戏也要做足了才好。虽说这些是去年熬制的,放到现在已经超过半年,但这东西保质期比较长,一年都是没问题的。夏秋季节拿它冲水喝,喉咙会觉得凉丝丝的很舒服,平时没事儿就喝一杯。郡主拿回去,跟王爷、王妃一块儿尝尝。听我爹说,他往年也有给王府送过,想必郡主知道如何料理。”
永平郡主笑道:“这个我知道。前两年我有一回咳嗽得厉害,吴姑姑就拿这个冲水给我喝,我喝了几天就没事儿了,比吃药强得多。”她看着面前这大小几个箱子,再次感叹,“我竟然在嫂子娘家大包小包地拎着走,这也太厚脸皮了!”
谢慕林笑了:“这又不是送给郡主的礼,是我们谢家进上的东西,与郡主的脸皮有什么干系?外人不知情,胡乱嚼舌,由得他们去就是了。他们顶多就是说我两句闲话,嘲笑我巴结未来小姑。可我乐意巴结,关他们什么事?难道他们家的姑娘就不用讨婆家人的欢心?”
永平郡主哈哈大笑:“嫂子,你真是个妙人!”笑完了,她拉着谢慕林的手,“嫂子放心,谢家这份功劳,我们老朱家会铭记在心的!”
谢慕林眨了眨眼:“称不上什么功劳不功劳的。我父亲也只是盼着天下太平,朝廷安稳罢了。”
永平郡主冲她点了点头,便不再啰嗦,起身唤门外的女护卫进来搬箱子了。今天她特地多带了几个心腹,好些都是有力气有武力的,正好派上用场。
太后的船驾这时候已经到通州了,估计明天就要进北平城,永平郡主是真没多少时间磨蹭,还得尽快把药材送进紫禁城,方便太医检查取用。她匆匆跟谢慕林告了别,便带着人,抬着箱子离开。她们走了,谢慕林方才转头回院,却看到谢映容探头探脑地躲在正院游廊的柱子手头张望。
她没好气地问:“三妹妹,你在这里做什么?”
谢映容忙赔笑着走过来,好奇地问:“二姐姐,郡主都带走了什么东西呀?那么多箱子……”
谢慕林早就想好了答案:“自然是先前她问我要的润喉膏了。听说燕王妃吃着好,宗室里的几位夫人都挺感兴趣的,向王妃讨要,郡主只好再来找我了。”
谢映容不敢相信,她方才好象闻见了一股药味:“真的么?二姐姐可别哄我。咱们家才收了药材,还没开始熬制膏方呢,哪里有这许多膏可以送给燕王府做人情?竟然要拿四五个大箱子才能装着走!”
谢慕林顿了顿,随即就朝她翻了个白眼:“瞧三妹妹说的,我是那么不讲究的人吗?给未来婆家送个礼,人家想要膏,我就真个只送膏了?!不附带上几样伴手礼,好歹也要配上些吃食、衣料、土产什么的吧?三妹妹,平日里我娘教导我们姐妹几个人情世故、规矩礼数,你是不是又没认真听?!”
谢映容讪讪地:“不,怎么会呢?我就是……我就是闻到一股药味,觉得奇怪……”
“药味?”谢慕林故作不解地闻了闻自己的袖子,“是因为我屋里存放了一些药材,所以才沾上的气味吗?唉,我闻惯了倒不觉得有什么,方才郡主在的时候,也不知道熏到她没有?她匆匆离开,该不会是嫌弃我屋里药味太浓吧?”说完就回头对跟随在身后的香桃道,“一会儿给张妈妈捎个话,让她尽快把熬药的屋子收拾出来,带几个人来我这里领药,免得我好好的屋子都快成存药的库房了。”
香桃虽然不知道自家姑娘到底要干什么,但多年的训练有素却让她懂得此时该如何回应:“是,姑娘。等回了院子,我就打发小桃去找张妈妈。”
主仆俩一唱一和地往自家院子的方向走去,谢映容落在后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劲,只得晃晃脑袋,把这件事丢在了脑后,快步跟上谢慕林,追问她一件眼下自己最关心的事:“二姐姐,我姨娘在上房听到消息,说太后娘娘快到北平了,是不是?官眷们都要出城迎接的吧?咱们家都有哪些人去?二姐姐要去么?那大姐姐呢?我能不能跟着一块儿去呀?”
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迎驾
太后进城的速度比所有人想的都快。
谢慕林以为她进城得是明天的事了,燕王府那边也是这么安排的。本地官员及其家眷都预备好了全套大衣裳,吩咐家中下人提前准备晚饭,打算早点睡下,认为大家都要半夜起身,到城门口候着,预备天亮时就迎接贵人进城的。
谁知傍晚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便传来消息,说太后准备今夜就进城了。
所有人都忙不迭预备起来,该换官服礼服的换官服礼服,该准备全套仪仗的准备全套依仗,连白天已经清扫过两遍的大街,也要临时再洒水清扫一次。天还没黑,路灯就都点起来了。一队队的官差在各大街小巷游走,提醒百姓们晚上别胡乱跑到街上来,惊扰了太后凤驾。
文氏匆忙穿戴了全套诰命服饰,顾不上家里的老人孩子,先赶到了积水潭码头一带等候。在她之前,巡抚夫人与知府太太已经先一步到了,随后按察使夫人与几位将军夫人也依时赶到。众诰命才排好了队列,便远远看到一排华丽的大船从河道的另一边缓缓驶了过来。
船在码头停了一下,燕王带着妻女,后头跟着十数位旁支宗室里的郡王与将军以及夫人们,先向其中最大最华丽的一艘船行礼拜见。后头一排排的官员也都跟着跪下了。
但太后并没有象众人预期的那样,走上甲板迎接众人的跪迎。只有一位慈宁宫的女官出现,转达了太后的旨意,命众人平身,又宣燕王一家上船晋见。
倒没什么人质疑太后的命令。人家是亲母子,做娘的想先见儿子,不想见亲戚和外人,又有什么奇怪的呢?反正天气暖和,湖边还有风,也不显得炎热,天都黑了,没有太阳晒着,大家等得并不久,都还能耐得住性子。
不一会儿,燕王出来了,燕王妃与永平郡主倒是留在了舱内。
燕王向众人宣布太后的懿旨,道是太后舟车劳顿,身体略有不适,就不见那么多人了。各人都各归各家去吧,等太后安顿下来,会依次召见的。
其中便有自认为消息灵通的人,想起传闻中太后在途中染恙,失了游山玩水的兴致,才会命人加快脚程,提前到达北平的。既然太后本来就身体不适,那这时候不下船接见宗室与外臣,也就是人之常情了。太后这么千里迢迢地到了北平,还带上了皇帝的无数恩旨,迟早会颁下来的,有什么可着急的呢?倒是太后早些把病养好了,才是正经,免得她老人家北行一趟,把身体弄坏了,皇帝孝顺,不会跟亲兄弟过不去,倒是有可能拿他们这些旁支宗室出气,到头的爵位又飞了,那岂不是叫人吐血?!
前来接驾的宗室与外臣、诰命们,没一个对太后的旨意有异议,恭恭敬敬地又跪送了太后一行。
燕王重新回到船上,挥了挥手,便有人坐着小舢板给船队引路,让太后的船队在湖面上调转方向,穿过积水潭,向什刹海方向进发。船过了什刹海,便是太液池,然后在中海附近的码头上岸。那一片都是太宗皇帝生前划出来的皇城禁地了,紫禁城与燕王府都在那儿,没有闲杂人等。燕王早就命人在那一片做好了准备,船一靠岸,便可将船上的贵人们全都安然送入紫禁城。
后续的事,谢璞与文氏夫妻便没有参与了。他们回到家中时,已经过了一更天,夫妻俩都有些累,只想早早梳洗了安歇。几个孩子本来都在等消息,听说太后免去了众人的礼拜仪式,径直进了紫禁城,便也没有多问,给父母请了安,劝他们早些休息,也就退下了。
但退下归退下,大家心里的好奇还是很难按捺住的。
谢徽之问兄姐们:“太后娘娘病了?我倒是听过些风声,但那不是小小风寒么?怎的病了这么多日,还不见起色?可别越拖越重了!听起来可不大吉利,咱们家有两桩喜事要太后娘娘点头呢!”
谢映慧白了他一眼:“胡说!大哥的喜事有永宁长公主与马驸马做主就行了,太后娘娘几时干涉过?!至于二妹妹,她的婚事早就定下了,前后有差不多一年的功夫呢,你听太后娘娘说过什么?!燕王与王妃又何尝说过要请太后娘娘点头的话?!休要在这里触我们的霉头!”
谢徽之讪讪地笑了笑,小声道:“我这也是担心太后的身体,怕她老人家不能出席大哥二姐的婚礼罢了。”
谢慕林心里清楚太后生病只是幌子罢了,笑笑说:“太后娘娘未必就真的病得那么重,她要赶路来北平,说是为了治病养病,其实又何尝不是在思念燕王一家,心急着想见到他们呢?至于今天,时间这么晚了,天都黑了,在码头上磨蹭什么?太后她老人家一路走来,必定也累了,早些进紫禁城休息不好吗?等休息够了,她什么时候不能召见这些宗室与外臣诰命?”
众人都觉得她的话有理,便都认同了她的看法。
谢显之还感叹:“太后与燕王殿下骨肉分离多时,一年也难得见一面,真是不容易啊……”
谢谨之则提醒他:“大哥,若太后召你晋见,你在她面前可别提这种话……”
谢显之笑道:“二弟放心,这些规矩礼数我还是懂的。从前我也晋见过太后娘娘,只是没说几句话罢了。”太后对曹家的子弟其实不大热络。谢显之那时候还是以曹家外孙的身份受召见的,自然不得太后青眼。不过他如今打算要娶太后的外孙女儿,太后娘娘肯定要召他前去,仔仔细细考察一番,才肯答应的。他心里有些紧张,但在弟妹们面前却不敢暴露出来,只能努力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
谢涵之小声问谢慕林:“二姐,父亲和太太今儿都说没见着二姐夫,他不是跟着回来了么?”
谢慕林猜想朱瑞大约是在船舱里陪着四皇子,这话却不能明说,只得道:“反正他人在就是了。永宁长公主殿下今儿不是也没露脸么?太后娘娘更没露脸。”
谢涵之恍然:“对了,父亲说了,今日只见了太后身边的女官传旨。”
谢映容在旁细声细气地插言:“太后娘娘身体不适,也不知会在北平待多久,几时才会回京城去呢?”
众人闻言,不由得齐齐转头看她。
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 泄露
谢映慧履行了自己身为长姐的职责,教训谢映容道:“三妹妹,太后身份如此贵重,她想在北平待多久,就在北平待多久。不管她身体好不好,横竖不是你一个官员之女能多嘴的。你就算想要未婚夫早点回北平,也该留心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即使是在咱们自个儿家里,也未必没有外人,万一有人多嘴多舌,把你的话传出去了,就算太后娘娘不跟你计较,难道你未来的婆婆也不会计较么?别以为娘家得力,你以后就真能在万家任性妄为了。你犯了错,万太太能有一百个法子治你!”
谢映容听得不服气,心想自己不过就是随口一问罢了,哪里就到这个地步了?大姐就是一贯看她不顺眼,方才整天挑她的刺!
只是,兄长们与她最近正有心讨好的二姐谢慕林都皱着眉头看她,她也知道自己方才说话有些不合适,自然不会当场驳回大姐,只得干笑着说:“大姐误会了,我就是想着,太后娘娘病着,也不知会不会耽误了大哥相看,还有二姐姐的婚礼。我就怕太后娘娘的身体不好,京城那边皇上催着她老人家回去,那叫我们家怎么办嘛?早前都是安排好了的……”
谢映慧冷笑:“那也用不着你操心!太后娘娘便是回京了又如何?大哥要相看的是永宁长公主的女儿,只要长公主与马驸马在就行了。何况今年也就是相看罢了,要筹备好婚事,怕要等到明年。等婚事正式定下了,哪怕长公主与马驸马跟着太后回了京,又有什么要紧?!”
谢映容原本就是找借口罢了,听了这话,也只能继续赔笑:“说得也是,是我瞎操心了。”
谢映慧也不知有没有听信这个三妹的回答,只道:“本来就是瞎操心!你若真有闲心,还不如多学些管家理事、与人交际的本领,等你跟着万隆回了京城,就得独挡一面了。要是你自个儿立不起来,还得要万隆在公务之余,百般操心,那他娶你做什么?!休要败坏了我们谢家女儿的好名声!外头哪位贵人来了北平,哪位又走了,都不与你相干!家里哪位兄弟姐妹要相看,也没有叫你一个快要出嫁的女孩儿操心的理。”
谢映慧三言两语地,就把谢映容臊得撑不住脸,匆匆与兄弟姐妹们道了别,转身回院去了。她跟大姐就是合不来,与其留在这里自取其辱,还要被所有兄弟姐妹看笑话,还不如先行一步,过后再寻机会与二姐交谈呢。
看着谢映容匆匆离开的背景,谢映慧总算吐出了胸中那口闷气:“这丫头脑子里也不知又打起了什么坏主意,前几个月整日缩在屋里不肯出来见人,如今却见天儿围着二妹妹转,又打听起太后娘娘的消息来,可别是又打算作妖了!还好意思辩解说是关心大哥与二妹妹的婚事,哼……真当我不知道她私底下都说了多少嘲笑大哥与二妹妹婚配的话么?!”
谢慕林笑着挽过她的手:“大姐别生气了。三妹妹就是这么个脾气,你与她计较什么?她那些话,大哥与我都没在意过。反正她年底就要离家,将来见面的机会也不会太多,权当看在她即将远行的份上,不与她一般见识就好。只要没人帮三妹妹行事,凭她的脑子,也干不出什么坏事来。大姐且安心。”
谢映慧没好气地嗔她一记:“她要远行,我难道就不要远行了?!你当我喜欢无缘无故发脾气呢?还不是看着她都快要嫁人了,还是这副蠢模样,就忍不住生气!我眼看着就要出阁,二妹妹你也快出嫁了,家里剩下的人,个个都是好性子,愿意让她三分的,还不知道她出嫁前要闹出什么夭蛾子来。她若不能在嫁人前学乖,将来到了万家,到了京城的平昌侯府,再出什么岔子,可没人象家里人这般处处纵容她了!万隆自顾不暇,还能指望他不成?到时候三丫头自个儿找死事小,连累了谢家名声,岂不是叫我们这些外嫁女也跟着面上无光?!我一想到这事儿,就忍不住着急上火,哪里还能安下心来?!”
谢显之叹道:“大妹妹既是好意,何苦又拿这般恶形恶状吓唬三妹妹?她哪里能听得进你的话?其实,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三妹妹也未必就存了什么坏心,你别总把她想得太坏了。她只是有些鲁莽的念头,我们让父亲、婶娘多给她安排些稳重的陪房,时时劝谏约束她,再多提醒万家妹夫几句,也就是了。三妹妹到了平昌侯府,深宅大院里住着,上头又有许多长辈管束,哪里能这么容易出岔子了?便是真遇到了麻烦,我这个大哥不也在京城么?大约还能替她撑个腰。”
谢映慧冷笑:“我倒宁可大哥别替她撑腰呢!我将来也同样在京城,就不想搭理她!没得叫永宁长公主与马家人误以为我们谢家人都是三丫头这般教养!”
谢慕林忙安抚了她一番,说了许多好话,亲自把人送回了院子,好容易才将大姐的怒气给按捺下去了。
出得院门,她正要回自己的院子,却看到二哥谢谨之与三弟谢徽之都站在路口处,似乎都在等她,不由得心下疑惑,便迎了上去:“二哥,三弟,你们怎么不回院去?”
谢谨之没有回答她的话,只道:“将来三妹妹若真闹出什么事来,二妹妹知道了,只管设法把她压下去,别叫她真惹出什么祸。但若她已经惹了祸事,那就该付出应有的代价。只要不会牵连到谢家,二妹妹就不必理会她,千万不要为了救她,把家里其他人也拖下水。”
谢慕林一怔。
谢徽之在旁边也道:“是呀,我跟二哥都悄悄儿商量过了。大哥是说不出这个话的,小四用不着操心这些,也只有二哥与我会跟二姐姐说心里话了。谢映容脾气古怪,整天也不知道在想个啥,心里却好象对那些身份高高在上的贵人没多少敬畏心似的,连太后娘娘与燕王府,她都不怎么放在眼里。偏偏她不仅心里这么想,在人前偶尔还会不自觉地泄露出几分,还自认为瞒得好呢,真把世人都当成傻子了,叫旁人看得胆战心惊。
“这种人,若不是自家手足,我都恨不得离她远远的,一辈子别再见面才好!万隆娶她,有些可怜,但万隆凭着这门婚事,谋到了好前程、好岳家、好连襟,也就没什么好可怜的了。回头等他回来了,我还要去见他一面,私下提醒他,别让谢映容有机会使坏呢!谢映容这个人,嫁出去后,我们就不必理会她了吧?”
谢慕林有些惊讶地看着两位兄弟,怀疑谢映容是不是又露出了什么破绽,叫他们察觉到了什么,才会生出这种想法来?
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 泄露
谢映慧履行了自己身为长姐的职责,教训谢映容道:“三妹妹,太后身份如此贵重,她想在北平待多久,就在北平待多久。不管她身体好不好,横竖不是你一个官员之女能多嘴的。你就算想要未婚夫早点回北平,也该留心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即使是在咱们自个儿家里,也未必没有外人,万一有人多嘴多舌,把你的话传出去了,就算太后娘娘不跟你计较,难道你未来的婆婆也不会计较么?别以为娘家得力,你以后就真能在万家任性妄为了。你犯了错,万太太能有一百个法子治你!”
谢映容听得不服气,心想自己不过就是随口一问罢了,哪里就到这个地步了?大姐就是一贯看她不顺眼,方才整天挑她的刺!
只是,兄长们与她最近正有心讨好的二姐谢慕林都皱着眉头看她,她也知道自己方才说话有些不合适,自然不会当场驳回大姐,只得干笑着说:“大姐误会了,我就是想着,太后娘娘病着,也不知会不会耽误了大哥相看,还有二姐姐的婚礼。我就怕太后娘娘的身体不好,京城那边皇上催着她老人家回去,那叫我们家怎么办嘛?早前都是安排好了的……”
谢映慧冷笑:“那也用不着你操心!太后娘娘便是回京了又如何?大哥要相看的是永宁长公主的女儿,只要长公主与马驸马在就行了。何况今年也就是相看罢了,要筹备好婚事,怕要等到明年。等婚事正式定下了,哪怕长公主与马驸马跟着太后回了京,又有什么要紧?!”
谢映容原本就是找借口罢了,听了这话,也只能继续赔笑:“说得也是,是我瞎操心了。”
谢映慧也不知有没有听信这个三妹的回答,只道:“本来就是瞎操心!你若真有闲心,还不如多学些管家理事、与人交际的本领,等你跟着万隆回了京城,就得独挡一面了。要是你自个儿立不起来,还得要万隆在公务之余,百般操心,那他娶你做什么?!休要败坏了我们谢家女儿的好名声!外头哪位贵人来了北平,哪位又走了,都不与你相干!家里哪位兄弟姐妹要相看,也没有叫你一个快要出嫁的女孩儿操心的理。”
谢映慧三言两语地,就把谢映容臊得撑不住脸,匆匆与兄弟姐妹们道了别,转身回院去了。她跟大姐就是合不来,与其留在这里自取其辱,还要被所有兄弟姐妹看笑话,还不如先行一步,过后再寻机会与二姐交谈呢。
看着谢映容匆匆离开的背景,谢映慧总算吐出了胸中那口闷气:“这丫头脑子里也不知又打起了什么坏主意,前几个月整日缩在屋里不肯出来见人,如今却见天儿围着二妹妹转,又打听起太后娘娘的消息来,可别是又打算作妖了!还好意思辩解说是关心大哥与二妹妹的婚事,哼……真当我不知道她私底下都说了多少嘲笑大哥与二妹妹婚配的话么?!”
谢慕林笑着挽过她的手:“大姐别生气了。三妹妹就是这么个脾气,你与她计较什么?她那些话,大哥与我都没在意过。反正她年底就要离家,将来见面的机会也不会太多,权当看在她即将远行的份上,不与她一般见识就好。只要没人帮三妹妹行事,凭她的脑子,也干不出什么坏事来。大姐且安心。”
谢映慧没好气地嗔她一记:“她要远行,我难道就不要远行了?!你当我喜欢无缘无故发脾气呢?还不是看着她都快要嫁人了,还是这副蠢模样,就忍不住生气!我眼看着就要出阁,二妹妹你也快出嫁了,家里剩下的人,个个都是好性子,愿意让她三分的,还不知道她出嫁前要闹出什么夭蛾子来。她若不能在嫁人前学乖,将来到了万家,到了京城的平昌侯府,再出什么岔子,可没人象家里人这般处处纵容她了!万隆自顾不暇,还能指望他不成?到时候三丫头自个儿找死事小,连累了谢家名声,岂不是叫我们这些外嫁女也跟着面上无光?!我一想到这事儿,就忍不住着急上火,哪里还能安下心来?!”
谢显之叹道:“大妹妹既是好意,何苦又拿这般恶形恶状吓唬三妹妹?她哪里能听得进你的话?其实,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三妹妹也未必就存了什么坏心,你别总把她想得太坏了。她只是有些鲁莽的念头,我们让父亲、婶娘多给她安排些稳重的陪房,时时劝谏约束她,再多提醒万家妹夫几句,也就是了。三妹妹到了平昌侯府,深宅大院里住着,上头又有许多长辈管束,哪里能这么容易出岔子了?便是真遇到了麻烦,我这个大哥不也在京城么?大约还能替她撑个腰。”
谢映慧冷笑:“我倒宁可大哥别替她撑腰呢!我将来也同样在京城,就不想搭理她!没得叫永宁长公主与马家人误以为我们谢家人都是三丫头这般教养!”
谢慕林忙安抚了她一番,说了许多好话,亲自把人送回了院子,好容易才将大姐的怒气给按捺下去了。
出得院门,她正要回自己的院子,却看到二哥谢谨之与三弟谢徽之都站在路口处,似乎都在等她,不由得心下疑惑,便迎了上去:“二哥,三弟,你们怎么不回院去?”
谢谨之没有回答她的话,只道:“将来三妹妹若真闹出什么事来,二妹妹知道了,只管设法把她压下去,别叫她真惹出什么祸。但若她已经惹了祸事,那就该付出应有的代价。只要不会牵连到谢家,二妹妹就不必理会她,千万不要为了救她,把家里其他人也拖下水。”
谢慕林一怔。
谢徽之在旁边也道:“是呀,我跟二哥都悄悄儿商量过了。大哥是说不出这个话的,小四用不着操心这些,也只有二哥与我会跟二姐姐说心里话了。谢映容脾气古怪,整天也不知道在想个啥,心里却好象对那些身份高高在上的贵人没多少敬畏心似的,连太后娘娘与燕王府,她都不怎么放在眼里。偏偏她不仅心里这么想,在人前偶尔还会不自觉地泄露出几分,还自认为瞒得好呢,真把世人都当成傻子了,叫旁人看得胆战心惊。
“这种人,若不是自家手足,我都恨不得离她远远的,一辈子别再见面才好!万隆娶她,有些可怜,但万隆凭着这门婚事,谋到了好前程、好岳家、好连襟,也就没什么好可怜的了。回头等他回来了,我还要去见他一面,私下提醒他,别让谢映容有机会使坏呢!谢映容这个人,嫁出去后,我们就不必理会她了吧?”
谢慕林有些惊讶地看着两位兄弟,怀疑谢映容是不是又露出了什么破绽,叫他们察觉到了什么,才会生出这种想法来?
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 误会
谢慕林眼看着两位兄弟说完话就转身要走,连忙叫住了他们:“二哥,三弟,这没头没尾的,你们怎会说这样一番话?如果你们是发现了三妹妹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也该坦白告诉我,而不是在这里语焉不详,叫我瞎猜呀?!”
谢谨之对着妹妹欲言又止,又看向谢徽之。
谢徽之素来是不对自家二姐隐瞒任何事的,见谢慕林这么说,也犹豫了。
谢慕林忙道:“你们磨蹭什么?快告诉我!如果三妹妹真有什么闯祸的苗头,我们早些察觉了,也好早日下手掐断!你们平日里多在外宅或书房活动,在内宅不如我这个姐妹行事方便。若你们真个知道了什么,就该一五一十跟我说清楚了,我才好下手去防备呀?!”
谢徽之先被她说服了:“二姐姐说得有理。其实这事儿吧……谢映容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估计也不可能真干得成,只是我一想到她有了这种念头,就忍不住觉得恶心!二哥与我一同恶心,也就罢了,若恶心了二姐姐,岂不是罪过?”
谢慕林冲他翻了个白眼:“你要是再不说,我就真被你恶心到了!”
谢徽之无奈,只得坦白:“就是吧……二姐夫的身份自打在家里传扬开来后,谢映容也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整天神神秘秘的,近日竟还开始打听起二姐夫的喜好忌讳了。每次永宁郡主上门,我们都躲得远远的,她却还千方百计地要上赶着讨好,又送糕点又献殷勤。她这手段,我瞧着觉得太眼熟了!再加上姨娘最近正教谢映容,将来如何讨好自家夫婿和婆婆小姑呢,里头就有这些手段,我觉得……兴许是万家三姐夫去京城时间太长了,如今且还回不来!谢映容见着二姐夫身份尊贵,又温柔体贴,便……”
谢慕林不等他说完,就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不由得有些啼笑皆非。
据她所了解到的情况,谢映容应该是发现朱瑞的命运与上辈子相比,有了很大的变化,极有可能不会落得凄凉下场了,倒是富贵可期,所以才有了巴结讨好她这个二姐的意思。要知道从前,谢映容可是十分不看好她与朱瑞的婚姻的。
谢映容打听朱瑞的喜好与忌讳,大约也是想要对症下药。永宁郡主上门,则更多是因为燕王府。谢慕林能猜到一点前者的心思,所以从来就没误会过。无奈谢映容的前科太多了,她还打过卞大姑娘未婚夫的主意,于是谢徽之这位一向看她不顺眼的弟弟,就想歪了……
谢谨之估计也是受到了谢徽之的误导吧?其实他若了解到内情,未必想不通这个道理。然而谢慕林是他唯一的同母胞妹,他有些关心则乱了……
谢慕林看着两位兄弟,心里暖暖的,不由笑道:“这件事我知道了,二哥和三弟只怕都误会了三妹妹的想法。她从前并不知道瑞哥是燕王之子,一直以为他只是萧家庶子,所以不看好我与他的姻缘。前些日子发现了瑞哥的真实身份后,她才重新贴上来,想要与我多多亲近,重叙旧时的姐妹情谊。她找人打听瑞哥的喜好,估计也只是想投其所好而已,倒不是有意夺我夫婿。
“她还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婚事都定下了,王爷王妃,还有宫中贵人,都认可了这桩姻缘,她还能怎么抢人?但凡她有一丝失礼之举,爹娘就不会饶了她!更何况,她如今还惦记着太后什么时候能回京,好让万隆回北平来娶她呢,可见她并没有换夫婿的想法。”
这个道理很简单易懂,谢谨之与谢徽之一想,就明白自己确实误会了。可即使如此,谢映容这种前倨后恭的态度,也够让人膈应的。对待自家亲姐妹尚且如此,她这势利眼也未免太厉害了些。
谢谨之摇了摇头,对谢慕林道:“虽说是误会,但三妹妹品性不正,二妹妹还是多提防着她些。万隆家世毕竟有差,谁也难保三妹妹不会慕富贵,对二妹夫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想法。若她真要做出丑事来,别说我们谢家了,便是燕王府也要跟着没脸,父亲更没脸在北平做官了。如今大好局势,断不能毁在三妹妹这个不知轻重的人手里。二妹妹在内宅行事更便利些,还请你多派人盯着三妹妹,莫叫她真个惹出大祸来。等你出嫁了,我就跟四妹妹商讨这件事,让她接替你去盯着三妹妹,总要等到三妹妹出了门子,与万隆一同去了京城任上,才能真正松口气。”
谢徽之在旁大为赞同地连连点头。
谢慕林不由得哑然失笑,却没有再替谢映容辩解什么,谁叫她总是做些容易引人误会的事呢?
谢徽之还跟谢慕林低声道:“谢映容对待贵人也十分轻慢,这亏得她很少出门交际,偶尔得了燕王府贵人的召见,也能维持面上的礼数。可若是我们家娶进来一位长公主之女做长嫂,二姐姐你也做了郡王妃,今后就少不了与各位贵人打交道了。谢映容要是跟着沾了光,时常出现在贵人们面前,她那点小心机、小手段,哪里瞒得过那些人精去?可别叫人察觉出她的轻慢来,连小命都给弄丢了!她不过是大哥哥与二姐姐的庶妹,万隆也没那么大的脸面,能让贵人们容忍她三分。”
谢慕林皱着眉问:“三妹妹到底都露出了什么马脚,令你有这样的猜想?”
谢谨之在旁道:“她天天都在露马脚,自己却毫无察觉。她还是见得人少了,不懂得在人前掩饰自己的想法,哪怕一声不吭,眼角眉间也总会露出些破绽来。若是遇上心思简单的人,大约是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的。但若遇上了心细又通晓人情世故的人,很容易就能猜到她的心思。”
谢谨之本就是个细心谨慎又擅长察颜观色的人,谢徽之从小就擅长与人打交道,他们又都熟悉谢映容的性格,所以不留心则罢,一旦留心,谢映容那点浅显心思就再也瞒不过两位兄弟了。
他们觉得很可笑,但心里也隐隐有些害怕。谢映容这种性格作派也不知是打哪儿学来的,小时候分明对权贵阶层是敬畏有加,又心存向往的,绝对没露出过这等轻慢态度。她到底是为什么犯了蠢?!
谢慕林听着两位兄弟的话,心里暗暗拿定了一个主意。
虽说她还想继续从谢映容那里打听其上辈子的经历,好多掌握些有用的情报,可谢映容再这样疏忽表情管理,早晚要出事的。
为了谢家所有人着想,谢慕林只得狠狠心,放弃一个重要的消息来源,尽快说服谢映容提升自己的技能水平了!
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 提醒
谢慕林想到就立刻着手去做了。
不然等到接下来的日子,或是太后召见,或是永宁长公主与马家人送信来,也有可能是朱瑞抽空过来看她,她还有两种药材需要送到燕王府去,都有不少事可忙呢,未必腾得出手来。
谢映容那边,早一日认识到自己宅斗技能的浅薄,早一日着手改善,家里人也能少替她担心,更不用为了她时不时的新花招疑神疑鬼了。
第二天,谢慕林在自己的房间里稍作布置,便让小桃去隔壁请谢映容过来。
谢映容昨儿晚上生了一夜的气,都没怎么睡好,起来得就有些晚。小桃过去请人的时候,她才刚起身不久,简单吃了些早点,没来得及继续她的绣嫁衣大业呢,听说谢慕林相请,她心里还嘀咕了几句,担心这位二姐是替大姐出气来的,不大想出门。但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在二姐跟前花心思讨好,万一她拒了这回相请,以后二姐不待见自己了呢?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换了一身衣裳,袅袅婷婷地上隔壁来了。
谢慕林摒退左右,还命人关了房门,屋里只留她们姐妹二人。谢映容见状便知道她有私房话要跟自己说,心下不由得打鼓:“二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呀?”
谢慕林拿起事先准备好的一把手镜,对着谢映容,让她拿在手里。
谢映容更觉得莫名其妙了,低头瞧了瞧那把精致的小手镜,有些疑心自家二姐是在讽刺她的长相,叫她照照镜子的意思。
这算什么呀?虽说她算不上什么绝色佳人,但也称得上有几分姿色了吧?二姐本人也没比她强多少,怎么有脸看不起人?!
谢映容生气地把手镜往炕桌上一扣:“二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谢慕林也不跟她争吵,只拿起手镜,继续让镜面正对着谢映容,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在跟我说话时,仔细观察镜子,看看你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谢映容怔了怔,正要问二姐为什么要这么做。谢慕林却抢先一步开了口,截住了她的话头:“三妹妹昨儿晚上问起太后娘娘病了,几时才能回京城去,真的是因为想让万隆早些回北平来吗?你这是记得当初我娘说过,燕王府的意思,是希望万隆在京城多待些时候,等永宁长公主一家回去了,再回北平来,因此才会有这样的想法吧?可你心里也明白,就算万隆提前回了北平,你俩的婚期照样是在年底。这日子是万家那边定下的,也写信回京请平昌侯府的太太奶奶们北上来帮忙筹备婚礼了,不可能轻易再往前调。这样就算万隆回来了,也顶多是提前去了燕王府安排的卫所历练,你照样见不着他,那又何必在人前故意说那种话呢?”
谢映容目光闪烁,赔笑道:“我不过就是随口一说罢了。虽说这话有些不妥当,但在自家人面前,我就没那么拘谨,反正你们又不会胡乱告诉人去。二姐姐,昨儿我就已经为这事儿赔过不是了,你今儿怎么又提起来了呢?”
谢慕林不答反问:“三弟还跟我说,在下人那里听到些闲言碎语,道你对太后、王爷、王妃、郡主这些贵人们,有时会说些不大恭敬的话。三弟替你担心,怕你将来出嫁之后,也是这般粗枝大叶地,在人前不知收敛,到了京城那种动辄能遇上权贵的地方,可就真真要命了!”
说完她盯住了谢映容:“三妹妹,三弟这话是真的吗?你真的说过那种不敬的言论了?!”
谢映容心下一慌,下意识地就想否认:“怎么可能?!谢徽之是在瞎说!二姐姐可千万别信他!”但否认的同时,她又不由得记起了几次在顺心、如意面前评论外界消息地情形。她不怎么防备这两个丫头,如今顺心是靠边站了,但如意却依旧侍候得她十分殷勤。为了填补顺心的空缺,她还从扫洒的小丫头里挑了一个看起来颇为机灵、能说会道的,打算好生培养一番。倘若这小丫头可堪造就,那也可以安排她陪嫁。她是谢家的家生子儿,是谢璞从老家带出来的仆役之女,比外头买的人更可靠些。
谢映容平时少有能在兄弟姐妹们面前显摆自个儿聪明才智、见识不凡的机会,但在自个儿的丫头面前,她却绝对是最有见地的那一个——家里的丫头能知道什么呀?!能在家里帮着跑腿办事,也就算了,外头达官显贵的事,她们知道谁是谁?!不让她们知道自个儿侍候的姑娘有多么不凡,将来嫁了人后又是如何的前途似锦,她们又怎会心甘情愿地效忠于她呢?!
谢映容每次都嘱咐过丫头们不得随意泄露自己的言辞,但是……若是在外头,她还有把握掌控谢家的家生子儿,可在谢家内部,这家里谁不是她们的主子?她怎么敢担保这些丫头不会告状呢?!她老防着顺心,不也有几分因为顺心太过擅长交际,跟这家里上上下下都混得极熟,不必依仗她这个主人也能活得很好,令她担心其早晚会另投他人么?!
可她很确信,顺心已经听不到她时不时的“预见”之言了,怎么事情还能传到谢徽之的耳朵里?!
谢映容的脸上表情变幻莫测,恨不得立刻回院去查问出这个多嘴多舌的人来。她脑子里正转得飞快,冷不防被一把手镜挡在了她面前,唬了她一跳。她定了定神,发现是谢慕林把手镜怼过来的,不由得生气道:“二姐姐,你这是发什么疯?!”
谢慕林淡淡地道:“三妹妹,你仔细瞧瞧镜子里自己的表情。你这样子可不象是三弟在撒谎的模样。你这分明是在告诉人,三弟说的话都是真的,你心里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谢映容一惊,仔细看了看镜子,发现镜中了自己表情确实有些僵硬与扭曲,那种目光闪烁的模样,怎么看怎么显得心虚。
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会露出这种表情来?!
谢映容夺过了手镜,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谢慕林便跟她说:“自个儿家里人私底下说话,其实没那么多计较,所以你偶尔撒个小谎什么的,大家就算觉得有些不对劲,也不会放在心上。可要是关系到大事、要事,三妹妹你撒了谎,就很容易叫人看出来了。你大约以为自己掩饰得很成功,哄得人家都相信了吧?可大家只是不想跟自家人计较罢了。将来你嫁到了万家,你婆婆是那种姓子,平昌侯府那边也不知水深水浅,三妹妹你再这样天真,让人轻易能猜出自己的想法,恐怕只有吃亏的份。你自己还懵然不觉,纳闷为何设下的好计谋,没人上当呢!”
谢映容听了,不由得心下大惊。
第一千一百五十章 醒悟
谢映容立时就想到了卞家。
四年前她糊弄卞家多容易哪!除了卞太太总对她有些偏见,不肯依她的意思外,卞老太太几乎把她当成了亲孙女儿,卞大姑娘更是对她言听计从的,卞举人事事都听老娘的,自然也是随她摆布。可去年北上途中路过京城,卞大姑娘待她还一如既往的亲近,卞老太太却与儿媳妇沆瀣一气,不再疼她这个救命恩人了。她只不过是想到平昌侯府参加一回花宴罢了,她们还要百般阻挠,实在让人心寒。
如今想想,卞家婆媳的态度之所以会有这么大的变化,难不成是因为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不对,才把她心切想结交上辈子那飞黄腾达的万家庶子的念头,误会成她对卞大姑娘的未婚夫有意了?!要知道,她也就是曾经有过这么一个想法罢了,等到发现与卞大姑娘定亲的是万家二房嫡子,她就知道找错了人,过后可再也没有过要跟便宜闺蜜抢男人的意思。可卞家婆媳若是觉得她的表情不对劲,才生出了猜忌之心,那叫人如何辩驳?她也太冤了吧?!
再想想万太太与她的两个女儿,她那般用心巴结讨好,她们都不屑一顾,其中除了她们本就看不起庶出的原因外,是否与她跟她们相处时,面上的表情泄露出了真实想法有关?
她心里确实没怎么把万家母女放在眼里,更不认为平昌侯府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等到万隆将来飞黄腾达了,整个万家的人都要看他们夫妻的脸色。她只是为了刚嫁过去那几年日子好过些,才想要巴结一下婆婆与小姑而已,可她们要是不领情,她也不会上赶着拿热脸贴冷屁股。难不成她当时心里转着这种念头,脸上不知不觉地就露出了几分端倪,因此万家母女更看她不顺眼了?!
那谢家家里的人呢?父亲如今对她冷淡之极,兄弟姐妹们也跟她不大亲近,二姐谢映真虽说近来稍稍与她走得近了些,但真要商量什么事,还是只会找其他手足,只有闲聊时才会找自己……她是不是也是看出了自己表情下掩藏的真实想法,知道自己对家里人并没有几分关心,对她这个二姐也是纯粹看在燕王府未来的富贵权势份上,才会刻意巴结的?!
倘若二姐已经看出来了,那这一阵子又为什么会愿意与她亲近呢?难不成是把她当成猴儿来耍了?!
谢映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想要质问谢慕林,却又碍于对方婚后身份就不同了,可别把人惹得恼羞成怒了,回头向父亲与嫡母告一状,在自己的陪嫁上头做手脚,那岂不是太亏了?!
谢慕林见她表情变化,约摸也能猜到几分她的想法,忍不住气得笑了,也不多说,再一次把那把手镜怼到了她脸上:“三妹妹,我刚刚才说完话,你就忘了吗?你仔细瞧瞧自个儿现在是什么表情!”
谢映容看着镜中五官扭曲的自己,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啪的一声就把镜子扣在了炕桌面上,不断地喘着粗气,脸越发涨得通红。
谢慕林本意并不是要看她的笑话,见她已经窘迫到了这个地步,也就暂时放过了她。
谢慕林放缓了语气,对她说道:“你以为我今儿跟你提这件事,是在故意看你笑话吗?你有什么可气的?你应该庆幸,是自个儿家里的亲人提醒你这件事。要是我不说,就这么任由你嫁出去,等你将来到了万家,因为这个缺点吃了大亏,难道我还能跟着倒霉不成?!万家也不是傻子,你看万大人多看重名利权势呀,只要有你这个儿媳妇在,他便与燕王府攀上了亲。哪怕是万太太或是平昌侯府其他人有意要跟你过不去,万家的男人们也不会真让你被人打倒的。你顶多就是日子难过些,倒也不至于危及性命,或是名声扫地。既然没有影响到我,我又何必去替你出头呢?”
谢映容紧紧抿着唇,说话都带了哭腔,心里无比的委屈:“可我们是姐妹!亲姐妹啊!”
“正因为是亲姐妹,我今儿才跟你说这番话呢!”谢慕林道,“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你在这里气恼什么?现在离你出嫁还有小半年呢,时间还早,你横竖每天也是闲着,拿着镜子天天对着练,把自己的表情给控制好了,别管你将来要在人前装天真乖巧,还是温柔和顺,反正别露出破绽来,叫人看穿你的底细。我问你,这事儿对你来说难吗?”
谢映容没办法昧着良心说难,她的自尊心也不容许她这么说:“怎么会难呢?我……我本来就不是这么粗心的人,只不过是在自个儿家里,当着自家人的面,方才少了警惕之心,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压根儿就没想要掩饰,才叫二姐姐看得不顺眼罢了!”
谢慕林也懒得跟她争辩:“随你怎么说吧,反正这事儿你自己得心里有数。我发现,要是你存心想要在人前装模作样,那还是能糊弄过去的;可你要是自己漫不经心地,在你认为威胁不到自己的人面前,就很有可能会不作任何掩饰,显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甚至……你有可能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认定那些听到你话的人不会泄露机密,还会非常佩服你的聪慧见识……”
谢映容听得面色发白。没错,她确实就是这么想的,看来她是真的太大意了!她好不容易谋到了一门称心如意的姻缘,自认为大局已定,富贵可期,便失了警惕之心,居然犯了这么大的错误。这要是将来她跟着万隆发了达,进宫晋见贵人时,犯在新君面前,那岂不是自个儿找死么?!
她那么艰难才重活了一世,可不是为了再次走上上辈子的老路,才这么努力给自己找门好亲事的!
谢映容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对谢慕林道:“二姐姐不必说了,我……我心里都明白。我一定会改正这个毛病的。将来到了万家,也会事事小心,不会再这么粗心大意了!”
谢慕林挑了挑眉:“行,既然你心里明白了,那就这么办吧。”她将那把手镜递到了谢映容手中,“这个就送给你了。你带在身边,时时警醒吧!”
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报信
谢映容低头盯着那把手镜,露出很勉强的笑容来,正想说句不真心的谢,忽然反应过来,这会子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假!连忙又重新板起了脸,但又觉得板着脸显得很不给二姐面子。
她最终就这么僵硬着五官,用一种诡异的表情收下了自家二姐的礼。
不过,当她带着镜子走出房门的时候,再重新看着那手镜上清晰无比的自己,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上辈子常用的梳妆镜来。
她那时候在江家后宅,既无家世又无宠爱,江太太小程氏与正房曹文莺还总给她小鞋穿,又怎会让她用精致昂贵的玻璃镜?她用的不过就是寻常的铜镜罢了,模模糊糊能照见自己的模样,用来梳头妆扮,勉强够使,却不见得能看清自己脸上的表情,哪里比得上这等精致的玻璃镜,能照得人纤毫毕现?!
她就是上辈子多年不得用玻璃镜,没发现自己的表情时常会泄露底细,这辈子才会错过那么多机会!还好上天依然眷顾着她,让她得了一位称心如意的未婚夫。趁着如今她还没嫁过去,还有时间好好练习,改正自己的缺点。等到她嫁给万隆的时候,她必然已经是一位端庄贤淑的侯门贵夫人,喜怒不形于色,不会再叫人轻易猜出心里的想法了!
谢映容握紧了手中的镜子,雄心万丈地走出了谢慕林的院子。
谢慕林站在窗前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回身在炕边坐下,忍不住叹了口气。
香桃给她送上了热茶,劝慰她道:“姑娘不必担心三姑娘。你这么用心良苦,三姑娘要知道好歹,定然不会让你失望的!”
谢慕林摆摆手,没有多说什么。她哪里是在为谢映容担心?她是在惋惜,今后很可能没办法再通过观察谢映容的表情小变化,推测上辈子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了!
三皇子登上皇位都用了什么阴谋诡计?太后到底会不会出事?几时出事?燕王府又是因为什么问题才倒霉的?朱瑞将来是否还会遇到危险?
这么多疑问,她都还没找到答案呢。
虽说谢映容可能根本提供不了多少有用的消息,但总比没有强吧?
所幸如今谢映容对燕王府永平郡主与朱瑞的态度都有所改变,估计燕王府将来会面临的危险已经减弱了许多。等她嫁给了朱瑞,再多多留意外界的消息,时刻戒备着,总会在出事之前发现端倪的。只要下一任皇帝不是三皇子,以燕王府的地位与权势,大概率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她相信这一关,她与朱瑞还是能撑过去的。
关键其实还是在皇位的归属上。太后到达北平后,没有接见宗室与官员,匆匆就进了紫禁城,说是路途疲劳,其实多半还是为了掩饰四皇子的存在吧?也不知道他中的毒到底如何了? 但愿他能顺利撑过这一关才好。
谢慕林心里念叨着四皇子的病情? 不一会儿? 门房上便有人来报,说外头有人求见。她还以为是前去保定与通州收药的人回来了,便对报信的婆子说:“都是咱们家的人,你让他到客院里候着吧? 我一会儿就过去。”
那婆子却迟疑了一下:“二姑娘? 来的是外客? 并不是咱们家的人。”
谢慕林怔了一怔:“外客?是谁?从前来过我们家吗?”
“好象来过一回的。”婆子也说不清楚? “有人说见过他跟着萧二爷……不? 是小郡王,来过咱们家。但因为当时天黑,所以大家又不是记得很清楚……”
门房虽然记不清了? 但对方穿着燕王府的侍卫服饰,这点是没错的。由于是男客? 对方没敢进二门,只说是有事要求见二姑娘。门房上猜想他大概是奉了郡王或郡主的命令来的? 才会特地打发了人急报内院。
谢慕林心想,莫不是郡主急着用药,才会打发了人来催?虽然药还没到,但郡主能派人来走这一趟,必定是因为急用,难不成四皇子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心里想到这一点,谢慕林便不再耽搁,迅速收拾了一下自己,就直接去了花厅。
来人很年轻,还是个少年人,但瞧着比上回见时,成熟稳重了不少——正是曾经跟着朱瑞到谢家来过的小洪。谢慕林记得他是顺义郡王正妃的娘家侄儿:“原来是你?怎么不报姓名,我家里人还以为是郡主打发人来给我送信呢。”
小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今儿门房当差的不是我见过的大叔,我算是哪个名牌上的人?就是报了名字,人家也不能知道呀。”
这小子去了一趟京城回来,似乎没以前那么活泛了?怎的腼腆了不少?
谢慕林也不多言,只问他:“你是跟着瑞哥去了京城的吧?这会子过来,是不是瑞哥有话要带给我?”
小洪忙道:“郡王爷这会子还没回到北平城呢!他前日下船去了天津,也不知要待几日,怕谢二姑娘担心,就先打发我回来报信。他说他会尽快回来的,只是还得支应太后娘娘那边的差使,不知道能不能挤出时间来看姑娘,但怎么也会想办法给姑娘传个信来,让姑娘别担心他。他还从京城给姑娘带了礼物,过些时候收拾妥当了,就给姑娘送来。”
谢慕林一怔,想起发现四皇子中毒的某位太医,老家就在天津,似乎还有一本记载了相关毒物的书。她猜朱瑞多半是带着这位太医回家找书去了,顺便还可以搜罗一下药材。这样也好,四皇子的身体要紧。她与朱瑞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倒没那么重要了,反正将来有大把时间可以相处。
不行,不可以立flag!
谢慕林低咳了一声,晃走脑中忽然生出的念头,对小洪说:“礼物什么的都不要紧,只要他平安回来就好了。你只管回去,让你们郡王爷安心。我会在家里等他消息的,让他一切以正事为重,不必牵挂我。若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只管打发人送信来。但凡是我力所能及,我必定会竭尽全力!”
小洪得了她这话,这趟差使便算是完成了,恭敬地向谢慕林行了一礼,便告辞而去。
谢慕林暗暗叹了口气,但很快又重新振作起了精神。朱瑞忙碌也是为了他们未来的幸福安稳,她又不是离了男人就不能活,何必在这里纠结呢?
她转身就想回自己的院子,却看到张婆子小跑了过来:“二姑娘!去保定和通州的人回来了,药都买到了!小的们什么时候开始熬药呀?”
谢慕林顿时精神一振:“人在哪儿?我这就过去验看!”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流言
药材没问题,质量还挺好的,量也不算少。
谢慕林迅速把药收好了,对张婆子道:“张妈妈把地方收拾出来,工具都准备妥当,一会儿我就让人送一批药材到你那儿去。我陪着你,照方子先熬一锅药试试。”
张婆子忙笑着应了,转身就忙活起来。
谢慕林则叫了自家几个丫头出力,把刚弄回来的药材先搬回自己的院子,然后摒退左右,独个儿把药重新打包好了,附上标签,拿匣子装了,贴好封条,又拿丝绳捆了两圈,然后方才找出几包熬润喉蜜炼膏要用的药材,拿大篮子装了,命小桃送到张婆子那儿去,让她先做初步处理。她自己则是命人给永平郡主那边送信,并不随意派人送药,免得不知情的下人途中出了什么差错。
永平郡主那边早得了她的提醒,自己虽然一大早就跟着家人进了紫禁城,却留下了一个知道内情的心腹女护卫,一收到谢慕林的信,便立刻到谢家把药带走,直接送进紫禁城去了。
谢慕林把药送出,就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无事一身轻。她果然如先前对周围的人所说的那样,带着香桃,陪张婆子夫妻俩熬制膏方。几个人都是新手,但谢慕林与香桃都曾亲眼见杜家人熬过两回,还算清楚步骤与手法,磕磕碰碰的,试了三次,总算熬出了象模象样的蜜炼膏来,吃在嘴里,感觉跟往年从杜家医馆拿回来的是一样的口感与味道。
文氏十分欢喜,正好这两日有些上火,便要了一罐子早晚冲水喝,觉得效果不错,总算放下心来了。她让张婆子加紧熬制一批? 近来不少熟悉的人家听说了谢家要制膏的事? 纷纷来向她讨要呢。新膏制出来了? 正好可以送一圈人情? 免得她们总是来催她。
这一批膏送了出去,住在同一条街上的人家路经谢家时,又能隐隐约约闻到略带香甜的药味,都知道谢家确实是在制膏了? 还有谁会对他家先时采买大批药材的事生疑?
只不过? 外人好唬弄? 自己人却不见得不聪明。
张婆子就曾私下问谢慕林:“二姑娘? 您先时让人买回来这么多种药材? 制熬却只用了二三十种? 那剩下的那些怎么办?都是拿来糊弄人,不叫他们猜出咱家秘方用了什么药的么?可就算是要糊弄人? 也犯不着买那些贵的、稀少的、难买的吧?如今好不容易买到了那么多药材,却派不上用场? 是不是太可惜了?”
谢慕林不可能跟她说实话,只好告诉她:“正是高价又少见的药? 才容易误导人呢? 别人要是有心要偷我们的方子,肯定会觉得花大价钱买回来的药材是必用的? 这就坑到他们了。你也不必担心,药材买回来了? 就没有浪费的道理。这会子不用,是正在风口浪尖上,不能轻易引人怀疑。等到这事儿风声过去了,我自有地方处置它们,肯定不会把好东西浪费掉的!”
张婆子自然不会不信自家小主人,也就不再多问了。
在大户人家当了这么多年的差,张婆子心里是有主意的。谢家主人很好,仁慈恤下,出手也大方,但她毕竟一把年纪了,丈夫张老寒的腿脚不好,又干不了什么重活,继续在谢家待下去,等她老到干不动时,两口子就真的没什么用了。就算主人家愿意给他们养老,也不过是回老家看房子田地去。张老寒的腿脚,离不开北瑞堂的膏贴。可回了湖阴老家,她上哪儿找这膏贴去?就算能找到,也没多少银子去买了!
但二姑娘要嫁进燕王府去了,倘若她觉得自己有用,把自己夫妻二人带上,今后他们就是王府的下人!别说身份与寻常官宦人家的仆役不同,光是二姑爷是郡王,还是北瑞堂的东家,这份量就不一样了。主人家铺子里卖的膏药,倘若她侍候得好了,就算不能得了赏,也能打个折吧?买起来也方便。张婆子是无论如何也要争取这份巧宗的,断不可能惹二姑娘生气。随二姑娘怎么说,她都照办就是了!
张婆子越发精心地从事制膏的事业,把它当成了自己的进身之阶。她的丈夫张老寒也默默地配合着妻子的计划,仔细地打着下手。谢慕林对他夫妻二人的工作成果十分满意,心里已经在盘算着要把他们列入陪嫁名单了,但主要的注意力,还是放到了紫禁城那边。她想知道,四皇子的身体情况是否有望好转?
可是太后一行人进了紫禁城,就连着几天没了消息。燕王府一家每日进紫禁城去,一大早进去,天黑了才出来。永宁长公主直接就住在了城中,马驸马带着儿女仆从住进燕王府,每天也要往紫禁城中请安,起码要待上两个时辰才会回来。他们也不跟旁人提起在紫禁城中都经历了什么,对太后的病情更是闭口不言。有人试探着给马大公子递了帖子,邀请他参加某个本地书画名家的聚会宴席,马大公子婉拒了,道是长辈有恙,需要侍疾,不敢贪图玩乐。
北平城里的官宦权贵圈子,很快就传言满天飞了。大家猜测太后的病情会不会很不妙?要知道燕王府的两位府医自打进了紫禁城,就没出来过,要不是太后病得实在太重,身边离不得人,又怎会如此?这么说来,太后得病后,不肯原地医治,也不肯折返京城,非得加快行程到北平来,是要见小儿子最后一面呀!
没过两日,又有消息传来,京中接到永宁长公主密折的皇帝下了旨意,命正在普陀山礼佛的四皇子速速赶往北平为太后侍疾,越发加重了这种传言。
皇帝自然是不能轻易离开京城的,但正出行在外的四皇子却可以代替父亲去给祖母尽孝。要不是太后的病情不乐观,皇帝也不会这般折腾心爱的小儿子呀!
甚至有阴谋论者认为,皇帝属意小儿子继承大宝,朝廷上却有许多人反对废长立幼。皇帝这时候下旨命小儿子前来北平侍奉重病的太后,大约是想借孝顺名声与太后的尊荣给小儿子抬轿子了!
流言在北平城中四处传播着,没什么人留意到,新封的永安郡王朱瑞,带着几个随行人员,微服低调地进了城。
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稳定
谢慕林迟迟打听不到朱瑞的消息,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的。
虽然她知道朱瑞不会有危险,却会担心四皇子的状况到底如何。
他身上的毒应该是能拔除的吧?不会给身体留下什么后遗症吧?朱瑞应该顺利找到了记载相关毒物的那本医书了吧?她先前收集的那些有解毒作用的药草,帮上四皇子的忙了吗?
燕王府那边迟迟没有消息,连永平郡主也是天天逗留在紫禁城里,没有再往谢家来了。如今谢慕林一点儿消息来源都没有,除了从父母家人那里打听些城中流传的小道消息,就只能呆坐家中暗自担忧了。
谢璞面上没有露出任何异状,文氏还以为太后真的在旅行途中生病了,还跟几位熟识的官太太相约,到寺庙里为太后祈福呢。她完全不知道四皇子也来了,还当他仍旧在从普陀山赶来北平的路上,有时候会感叹一声:“四皇子还是个孩子呢,这大夏天的,就得赶几千里的路到北平来,真是太辛苦了!太后娘娘坐船走运河,一路赶得再急,水路也是平稳的。可四皇子若是骑快马走陆路而来,那可就太遭罪了!”
谢显之与谢映慧都深有同感。谢映慧还露出了担忧的表情:“四殿下小时候也不甚康健,三天两头乔美人就要为他告病。他真能撑得住这千里迢迢么?皇上为什么要让他受这个罪呢?实在放心不下太后娘娘的病情,也可以打发宗室近支子弟过来呀?况且,依我的主意,这种事太子就该出头露脸,表表自己的孝心。他既然执意要赖在储君宝座上不肯相让,也该叫人瞧瞧,他除了贪图美色、宠妾灭妻以外,还能有点真正的好处,配得上储君之位的尊荣!不然,圣眷叫弟弟得了去,孝心也输给了弟弟,他还有什么能跟别人比的?!是比能为他去死的亲娘,还是比遭了皇上忌惮的舅家?!”
文氏与谢显之都露出了不安的表情,谢慕林忙咳了一声,给大姐使了个眼色,寻借口把话岔了过去:“最近北平城里流言纷纷的,说什么的都有。但我看燕王府那边还算稳得住,除了不透露一点儿消息之外,也没什么慌乱的样子。我估计太后娘娘的病情应该不是很严重吧?不然燕王一家哪里还顾得上每天回王府去?早就留在慈宁宫里日夜侍疾了!那里虽然是当作皇宫来建造的,但如今只能算是个行宫,又没有后宫妃嫔在,门禁其实没那么严格。”
谢映慧想了想,有些半信半疑:“可若太后娘娘的病情没有大碍,为何燕王一家都只字不提呢?哪怕只是让府医出面说句话,道是太后娘娘的病情稳定下来了,也不会引得流言满天飞呀?”
谢慕林估计,燕王一家恐怕还顾不上这事儿。看来四皇子的治疗情况不是很顺利,也不知道朱瑞回来了没有……
文氏在旁默默地听着,觉得自己应该去找巡抚夫人探探口风。巡抚大人乃是皇帝昔日潜邸旧人之后,素来与皇室亲善,巡抚夫人在京城时,也曾跟着婆婆做过太后宫中常客,因此太后到达北平后的第二日,巡抚夫人便往紫禁城送了请安的帖子? 请求晋见。虽说她一直未能得到许可? 但每日一帖从来不少? 偶尔还能跟慈宁宫派出来传话的宫人见个面,兴许她那儿能打听到些消息,也未可知。
不是文氏有心要探听禁中之事,而是太后的病情安危关系重大,她也得为长子谢显之的婚事考虑……
巡抚夫人一直对文氏态度十分客气。自打朱瑞永安郡王的封号定了下来? 他们夫妻的态度就更加客气了。跟别人惋惜或嘲讽朱瑞未能成为燕王世子不同? 巡抚夫妻对朱瑞的身份有自己的猜想? 坚信他早晚会成为燕王府未来的主人,永安郡王只是第一步而已。因此,他们对朱瑞的未来岳家? 也不敢有所怠慢,哪怕巡抚大人的官职品阶在谢璞之上,平日里见面也都是用平等的态度对待他。
文氏亲自上门求见,打听太后的病情? 巡抚夫人也不会拿对待别人的敷衍态度来待她? 而是悄声告知了实情:“我一次也没见过太后娘娘? 只知道太后娘娘身体抱恙,不见外臣官眷,除了燕王府一家四口,也不见其他的宗室。不过,太后娘娘身边的宫人表情虽然有些焦虑,却并不十分惊惶,因此我想……太后娘娘的病情应该是不打紧的。燕王一家不向外泄露消息,必然有他们的缘故,但这种事情应该不会持续太久,这两天估计就会有个说法出来了。”
文氏郑重谢过巡抚夫人,稍稍镇定了些,回家去了,才到家,她就听匆匆上门来的万太太说了消息,得知燕王妃今日从紫禁城提前回到了燕王府,似乎是因为太过劳累了,才回去休息的,正好赶上徐夫人带着几位旁支宗室的女眷赶去打听太后的病情,质疑先前传闻中的恩旨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颁布?难不成这些恩旨都是幌子,并不是真的?否则太后病就病了,旁人宣旨,又有什么不同呢?
文氏与孩子们听了万太太的话,都大吃了一惊。
谢慕林忍不住冷笑:“徐夫人是不是疯了?说出这种话来……其他宗室也由得她乱讲?皇帝有恩典,他们等着领受就是了。可太后病了,他们不说多表表忠心、孝心,却说太后病了就该另外派个人来给他们宣旨,这是生怕皇帝不生他们的气?!”
万太太满脸兴奋地道:“听说她这话刚说出口,与她同行的几位宗室妇就立刻辩解开了,生怕燕王妃误会呢!一个个脸上都后悔得不行,恨不得离得她远远的!”
当时燕王妃确实很生气,但当场发作徐夫人却没什么意义。她很直白地告诉了众人,太后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目前也神智清醒,知道宗室众人都很关心她,还很欣慰呢,打算赏赐大家。燕王妃让众人各自回家去,因为再过不久,太后的使者就要上门了,别耽误了接旨。
上门问话的宗室女眷几乎瞬间走了个精光,留下徐夫人一个人尴尴尬尬地坐在那里,燕王妃也不理她,径自离开回房去了。不再把她当成嫂子,而是视她为大伯子屋里一个寻常的妾室。正妃又怎会需要与别家王府的妾室打交道呢?
最终徐夫人只能灰溜溜地独自离开。等她到了家,还不知道闻讯赶来的女儿女婿会跟她说什么呢!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上门
太后的“病情”一旦稳定下来,燕王一家也就减少了在紫禁城里逗留的时间。
燕王每天仍旧会继续进紫禁城侍疾,但其他时候又恢复了正常的办公。众人向他打听太后的病情,他也只说:“太后安好,只是需要静养。”就没别的话了。可本地官员们爱生事的少,得到这个答案已经心满意足了。
那些原本有点蠢蠢欲动的宗室旁支,发现自己差一点就被徐夫人坑了之后,立刻就清醒过来,不再执着于追问自家封爵旨意几时能下来,反倒是殷勤地每日呈上请安问候的帖子,劝太后只管安心休养,旁的事都不必着急……
没想到这份殷勤反倒得了实惠,太后派人送来了丰厚的赏赐,众人都觉得脸上很有体面。至于跟女儿女婿发生了争吵,仿佛疯了一样想要给太后与燕王府难堪的徐夫人,人人都与她彻底疏远了。当初说好了只是让她带着各家女眷去见燕王妃,旁敲侧击一下颁旨的事,没想到她说得那般直白无礼,差点儿坏了众人的大事!
宗室旁支们醒悟到,如今的徐夫人因为没能得到正式册封,传闻还要搬出燕王府,便一肚子怨气,巴不得其他人也得不着好呢。他们何必再被这个女人利用?反正她只是顺义郡王的妾室罢了,只要顺义郡王与郡王太妃得以平反,他们的血脉后人得到了应有的封诰,大家也能得些实惠,那皇帝与燕王就足够厚道了。一个妾,被众人抬举了那么多年,谁也不欠她的。她怎么能恩将仇报,故意坑他们这些对她们母女照顾有加的亲族呢?!
宗室们不再理会徐夫人,继续耐心地等候着,每天让家中的女眷去给燕王妃请个安,顺道打听太后的身体状况。虽说册封的旨意,太后派别人代为颁布,也没什么差别,但他们自认为不是寻常官民,宗室之亲、王府之后,好不容易得了一回体面,怎么能让个小太监随便打发了?当然还是等待太后娘娘那边正式的仪式比较好。几十年都等下来了,哪里就差了这几日功夫?
宗室旁支们老实了,燕王府一家也省心许多。燕王妃与永平郡主同样是每日在紫禁城中侍疾半日,剩下的时间可以处理王府中的事务,接见各路宗室官宦人家的女眷,虽然忙碌,情绪却是平稳的。众人见状,也知道太后的病情真的稳定下来了,个个脸上都不由得露出了松一口气的笑容,只等太后“病愈”了。
自打回了北平后一直不见人影的新任永安郡王朱瑞,也终于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
起初也曾有人好奇他为什么一直没有露面?燕王夫妇带着女儿每日都要回燕王府休息,他却始终不见人影,难不成是住在了紫禁城里?但后来众人见小袁将军也没回家与祖母、母亲团聚,而是仅仅打发亲兵送回了冬衣与从京城捎回来的礼物? 简单报了声平安的口信就完了? 人留在了紫禁城中担任太后的护卫首领,便觉得永安郡王朱瑞大约也是如此,要留在紫禁城中护卫亲祖母呢!横竖燕王一家每日进城都能见到他? 该送的东西也不会漏下,他出不出来都是一样的。直到如今太后病情稳固? 他才放心回王府安歇,也算是孝心可嘉。刚刚认祖归宗的孙子,确实应该用心一些的!
朱瑞在沿路各种熟人的恭贺声中回了燕王府。别看他封郡王的消息传回来时? 人人都在私下说他做不了世子? 很可怜? 但事实上当着本人的面? 没谁敢说郡王爵位有多差的。他没做成燕王世子,照样是堂堂宗室郡王? 燕王独子,谁敢怠慢?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当面也必得礼数周到,毕恭毕敬,不能再把人家当成从前那位将军府庶子、燕王府亲卫对待了。
朱瑞回到燕王府后,与父亲嫡母打了个招呼,简单梳洗了一下,吃了点东西,打了个盹,看着自己的气色恢复了些,便立刻换上低调的便装,带着小洪小谢出门,直奔谢家去了。
谢慕林等他消息等了近将十日,早已心急如焚,如今见到他来了,才真正算是松了口气,忙忙迎了他进正院上房:“你瞧着消瘦了不少,这段时间很累吧?太后娘娘不要紧了吗?”边说边暗暗给朱瑞使了个眼色。
朱瑞心领神会,明白谢慕林明着问的是太后,实则问的是四皇子的病情,便微笑答道:“眼下已经稳定下来了,只需要每日吃药,慢慢调养,就会渐渐痊愈。其实这病也不算危急,主要是难缠。太后娘娘是有春秋的人了,父王与长公主担心她受不住猛药,但若不用猛药,又怕对太后的病情帮助有限,所以耽搁了不少时间,才最终定下了药方。所幸药方很对症,病人吃过药后,也就有了起色。”
这么说,四皇子身体内的毒已经拔出来了?至少拔了一部分,慢慢吃着药,早晚能拔清。看来他年纪尚小的情况与未来储君的身份也令身边的人不敢轻易用药,生怕药用得重了会伤身体,影响日后身体生长,药用得轻了又怕起不了效果。但不管怎么说,最终定下的药方能清除他体内的毒,又不留后患,那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谢璞与文氏听得朱瑞与谢慕林的对话,还以为他们在讨论的是太后的病情,也跟着念佛:“太后玉体能安康无恙,便是天大的幸事!”
文氏看着朱瑞瘦了一圈的脸,心疼不已,忙吩咐人去把原本给丈夫谢璞准备的补汤拿过来先给未来女婿喝了。谢璞也没有意见,还劝朱瑞:“在长辈身边侍疾尽孝,固然重要,你自己也要多保重身体。只有你自己身体好了,才有力气在太后娘娘面前尽孝。若是你自个儿都累得病了,只怕还要让太后娘娘在病中担忧你,那反倒是不孝了。”
朱瑞乖乖领训,又问候了谢璞与文氏的身体,顺道说起万隆在京中的情形。他也不提万隆具体做了什么工作,只说起这位连襟
朱瑞乖乖领训,又问候了谢璞与文氏的身体,顺道说起万隆在京中的情形。他也不提万隆具体做了什么工作,只说起这位连襟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 缘由
文氏心里挺生气的。
虽说谢映容不是她亲生的,但她与大金姨娘相处得挺好,也曾经共过患难,她心里还是把庶女当成了自己的孩子的,只是不如亲生的用心而已,可也盼着孩子能过得好。。谢映容这孩子平日里性子是古怪些,但也没什么大错,平平顺顺地跟万隆定了亲,万隆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好小伙。两人互相钟情,将来成了亲,也会踏踏实实地过日子,这就很好了!
文氏也清楚,万隆是平昌侯府不大受待见的三房里最不受待见的庶子,将来他与谢映容成婚后回到京城生活,恐怕不会很如意,谢映容在平昌侯府的后宅,兴许还会被别房的长辈们刁难。但担忧归担忧,文氏也并不认为平昌侯府会公然打谢家的脸,基本的体面还是要有的。再怎么说,如今谢璞也差不多够得上封疆大吏的边了,哪怕在朝中影响不大,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轻忽怠慢的对象。平昌侯府眼下不过是中等人家罢了,即使有爵位,也没有实权,凭什么在实权外省高官面前摆架子呢?
结果平昌侯府就给了她一个难堪。
她黑着脸道:“侯府后街的小宅子,通常都是分派给那些有体面的管家、管事住的吧?拿来给自家子弟做新房,这是什么意思?!就算他们不把万隆一个旁支庶子放在心上,也不该公然打我谢家的脸!这门亲事可是他们万家上门求来的,当初万太太说尽了好话,怎么如今就不作数了呢?!倘若万家真个打算把自家子侄赶到外头去住,那不如索性让两个孩子住进容姐儿陪嫁的宅子里好了,兴许还住得更宽敞些呢!”
谢璞在旁没有说话,但看他的表情,似乎没有反对妻子的意思。
朱瑞见状忙赔笑道:“伯母误会了,平昌侯府的人,固然不大把万隆放在心上,却也不至于真敢公然打谢伯父的脸。再怎么说,还有我们燕王府在呢!他家之所以把万隆的新房安排在府后,实在是因为府里已经腾不出合适的院子来了。平昌侯府家大业大,子孙繁茂,宅子里的房屋却有限。
“去岁他家二房的嫡子成婚,因他家老夫人疼爱这个孙子,看重他的婚事,他家二房顺势便把儿子的院子扩建了一半,将原本万隆住的那个小跨院给划了一大半进去。剩下那三间正屋,还得另修了一堵墙? 才有了个院子的模样。哪怕勉强够万隆一个人带着小厮婆子住,也没办法拿来做新房——让前来贺喜的宾客看见了? 也是丢平昌侯府的脸面。”
万家三房放了外任? 他家其他几个房头的人都认定他们没个十年八年是不可能回京的,哪怕把属于三房的院子空了出来? 不作他用? 边边角角的地方? 却肯定少不了人打主意。万隆又是其中最不受重视的庶孙? 哪怕平昌侯老夫人待他还不错? 也不会将二房的嫡孙放在他之后。所以? 自打他随三房去了北平,二房嫡孙与卞大姑娘定了亲? 他的院子就已经被二房的伯父伯娘看中了,要给自家儿子扩建新房使用。等到年底万隆顶着燕王府门下的名头回京? 连那几间正屋都没法住人呢!全部用来堆放各种杂物了。
那时候他直接入住了京中的燕王府,专心处理公务,除了定时回侯府给祖母请安? 并不跟家里的长辈们歪缠。平昌侯夫妇见他似乎颇受重用? 又得了老夫人夸奖,才把那三间屋子重新收拾干净了? 将他的行李旧物搬了回来? 再加修了一堵墙,让他再度住了进去。
后来万隆得了燕王赏识,要入兵部任职,这份量又不一样了。万家孙辈当中,象二房嫡子这般有了举人名头的,已经是极有前程的了,还有人仅仅是**品小官,大多数人目前尚是白身,万隆却能得到燕王抬举,直接入了仕,说不得便有七品以上的官职了。这几乎便是孙辈当中的第一人!且不说他们堂兄弟几个,日后谁人的前程更看好,至少目前,万隆的优势明显,也能借着燕王府的势,受到外界瞩目。若外人不到家里来还好,若是有人来拜访万隆,发现他住的仅仅是这半拉院子,那万家的脸上可就不好看了!
更何况万隆未过门的媳妇,亲姐妹还即将要嫁给永安郡王为正妃了,那意味着万隆会成为燕王独子永安郡王的连襟。平昌侯夫妇对这个侄子过于刻薄的话,京城里的人会怎么议论他们呢?
平昌侯夫妇自然不愿意面对那种处境。反正抢了万隆院子的又不是他们的儿子,他们为什么要替二房收拾烂摊子?
只是二房的新媳妇卞氏身后连着宁国侯府,又极得平昌侯老夫人的宠爱,平昌侯夫妇不可能让二房重新把院子让出来,府里又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安置万隆了,无奈之下,只好把主意打到了府后的宅子去。
朱瑞把事情原委详细地解释给谢璞与文氏听,又道:“那院子万隆曾经亲自去看过,说是相当宽敞,前后两进,倒有二十多间房,七八年前才翻修过,如今还有八成新。婚礼前,平昌侯府会再把这宅子重新粉刷上漆,便与新宅子没有两样了。那里与平昌侯府只有一墙之隔,墙对面便是侯府的花园,在墙上打个门洞,万隆与三妹妹日后要去侯府给长辈请安,直接走门洞,穿过小半个花园,便是平昌侯老夫人的院子了,十分方便的,且又清静。
“他们在那院子里可以另外开门进出,倒是少了侯府的管束。万隆最看重的还有一件事——”他顿了一顿,“花园离原本三房的院子比较远,隔着大半个侯府,往后万隆的父母兄弟便是回了京城,也不会与他们夫妻日夜相对。三妹妹若要去给婆婆请安,来回也得经过太婆婆的院子与两位伯婆婆的门前,嫡亲的婆婆若做得过分了,别的长辈也会开口相劝的。做晚辈的只需要做好晨昏定醒,别的都能省心许多。”
文氏听着,倒是冷静下来了。她问朱瑞:“是万隆挑的地方么?”听着竟然不是对万隆的怠慢,反倒是好事了?!
朱瑞微笑:“平昌侯让他从侯府后街的几个院子里挑一个出来,他就挑中了这一个。平昌侯立刻就让原本住在里头的一家管事给搬出来了,又重新给他翻修房子,说是万事不必他操心,叫他只管专心办好燕王府得差事即可。”
当然了,平昌侯夫妇出了这份力,他家二房也没有闲着。因着是他们儿子成婚才占了万隆的院子,所以为了弥补万隆的损失,二房太太将会亲自前来北平,替侄儿主持婚礼,说不得到时候还会亲自来拜访亲家谢太太,向文氏好生解释自己占院子的缘由,绝对不是要故意欺负谢家的女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