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二章 生气
晚上谢璞回到家,文氏才向他报告了合八字的结果,谢映容就跑正院上房来请安了。
不用她开口,谢璞与文氏两口子也知道这姑娘是从大金姨娘处知道了消息,赶着来催父母答应万家的提亲了。
文氏只能端庄微笑着等待丈夫下决定,但谢璞心里却觉得十分别扭。这种恨嫁恨到多一刻钟都等不下去的闺女,实在是太叫人心里发堵了!果然早些嫁出去早省心!不然把人留在家里多一年,还不知道要听她多少啰嗦,受她多少气!
谢璞几乎是大声喝斥着把谢映容给赶出了上房,文氏只得拿眼神示意正趴在门边紧张旁观的大金姨娘赶紧把孩子送回院子去,自己则说尽了好话去安抚住谢璞。最后谢璞虽然消了气,但还是下定了决心,明日就让妻子去回复万太太,答应亲事,然后尽快给谢映容准备嫁妆。等长女与次女出嫁,就尽快把三女给打发掉,不必多等几个月了。既然谢映容一心要早些出嫁,那他又何必强行留人呢?留得住人,也留不住心。他有这闲情逸志,还不如多关心一下其他的女儿呢!
文氏又顺便说了谢慕林关于万隆与谢映容婚后分家方式的种种建议,谢璞虽觉得有理,却没有多说什么。他这会子还一肚子气呢,就算再欣赏万隆,看好万隆未来的发展,也不确定把谢映容留在眼皮子底下是什么好事。
让万参议三年任满后高升离开北平城,难处不大。这些年有谢璞主持大局,北平布政使司政通人和,没出过什么大事。万参议又不是个爱指手划脚插手旁人政务的人,兴许是因为侯门子弟出身,大部分时候他就是个掌图章的闲人,全靠上司、同僚帮衬,还有从家里带出来的幕僚指点他些政务上的窍门。
能力不大,但野心不小。
他是被迫外放的,觉得北平升官比京城容易,才想在此地争取高升,然后再设法调回京城去任高官,避开在京城各衙门熬资历的程序。只要他在北平不生事,在京城又有家族为援,年年考评都能轻易得个上等,三年任满,就一定能升官。差别只在于,是在北平升官,还是在京城有个更好的缺在等着他罢了。只要平昌侯府方面愿意提供助力,这真的不是什么难事。
相比之下,若是万参议高升后调往别处,那还不如继续留在北平呢!至少此地太平,官场上的人也相对比较平和单纯些,没那么多勾心斗角的事,燕王府能辖制附近所有驻军,不会给下面的官衙添乱。
可是,燕王府有心培养万隆,是打算把他送去京城历练任官的,就盼着他能在朝中崭露头角,为燕王府提供助力呢。倘若万参议一家升官后迁回京城,万隆也要入京,那岂不是撞了个正着?还提什么分家?只怕平昌侯府就不会答应一个搭上了燕王府的子弟脱离家族独立门户!
所以,万参议还不如留在北平继续做官算了。虽然他对功名利禄看得比较重,为人势利一点,但好歹行事还算有分寸,不会在大事上拖后腿。跟这样的下属官员合作,谢璞觉得会比较省心。
文氏在这些事情上,一向都是以丈夫的意愿为先的。谢璞这么想了,她就这么听了,绝对不会有半点异议,还打算回头把这话告诉女儿,后者的主意不行呢!
就在谢璞夫妻说私房话之际,隔壁万家官邸中,万隆也终于收到了消息,他与谢三姑娘的婚事要定下来了!
万太太那边不久前收到了谢太太文氏的帖子,邀请她次日过府喝茶。这明摆着就是要为提亲一事进行答复了。万太太特地叫身边的丫头去找门房的人打听过,得知文氏托了幕僚刘勉去找某位小有名气的举人合八字。从那位刘师爷回谢家时脸上露出的笑容,以及他身边的随从跟谢家其他下人搭话时的轻松随意来看,合八字的结果应该相当令人满意。万太太心里也松了口气。
这两日,在北平官眷圈子里,已经出现了对她不利的传言。虽说因为周老大人丧事的缘故,住在这条街上的官眷大多深居简出,出门不是去周家帮衬,就是寻亲探友,没怎么上别的官员家中串门,但这种事一旦有人知晓,传开来就是早晚的事。万太太已经有些等不及,要请文氏出面,帮自己向燕王妃求亲了。她如今只盼着文氏因为儿女亲事的缘故,暂时还没听到外头的传言,只等两家成了亲家,她就可以开口请托了。到得那时,就算文氏想要反悔,也来不及!
秋月从主母那里探听到了足够的消息,寻了个借口往后头偏院走了一趟,就把消息带给了万隆。
她还告诉万隆:“太太连结亲的信物都准备好了,是一对玉蝴蝶禁步,玉质还算可以,但算不上珍贵,只胜在是前朝古物罢了。太太舍不得拿出更好的东西用在三少爷身上,但又怕谢家挑剔,才拿了这对玉蝶出来。只是……我总觉得,有些不大吉利……”
万隆笑笑:“成双成对的玉蝴蝶,有什么不吉利的呢?你也不必多想。反正婚事定下了,我也就能安下心了,日后总归是有了可以依靠的长辈,不用再事事屈从太太之命了。有谢大人开口,老爷万事都会谨慎些,不会任由太太胡为的。”
他倒是有另一件事需要拜托秋月:“能不能请姐姐帮我留意一下,谢家替我与谢三姑娘合八字,到底合出了什么结果?我心里一直惦记着,先前太太请人合的那一回,好象不大真切,连谢太太都不信呢……”
这有何难?秋月经常跟着万太太出门,明日去谢家,也必定会随行,到时候竖起耳朵听仔细一些,就知道答案了。倘若万太太不问,她也可以从旁提醒万太太开口。
秋月一口答应下万隆的请求,万隆面露感激之色:“好姐姐,我能有今日,都是多亏了你。若没有你在太太面前为我周旋,我又怎会有今天的好日子?姐姐放心,你的恩情,我都牢牢记在心里呢!日后定会报答,绝不会辜负你的!”
秋月羞红了脸,低下头小声道:“三少爷说这话就外道了。你是世间最出色最有才干的俊杰,就算没有我相助,老爷与太太也拦不住你出人头地的。我等着三少爷飞黄腾达的那一日呢!”说完扭头跑了。
万隆目送她远去,嘴角微微一笑。
第九百六十三章 演戏
次日万隆就从秋月那里听说了谢家拿到的八字批文。
他大大松了一口气。
在不知道批文的具体内容之前,他都不敢确定自己的计划成功了。如今从谢家那边听说了与道婆给出的批文差异颇大的结果,他才能真正地放下心头大石。
道婆那边给出的说法,是他与谢三姑娘结亲,对他有利,对谢三姑娘却十分不利,会导致她短命。谢家找的那位举人,给出的批文则是,两人结亲,早年会有些矛盾,但过些年慢慢的就会越过越顺,日子也会越来越圆满的。虽然同样会有女方寿数不长的问题,但更多的是因为女方本身的命数,而不是男方导致。
这两个结论的差别可大着呢。而导致这么大差别的原因,万隆心里也有数。
因为他把庚帖给改了,把上头自己的生辰八字稍稍多加了一笔,整个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当日他从朋友处听到了道婆给出的批文结果,就立刻寻了借口,主动拜访了这位道婆,并且告诉对方,自己是在帮一位朋友打听其与一位姑娘的八字是否相合。
这位朋友家中经商,小有家资,而他本人也是年纪轻轻就颇有才干,在父亲早亡后把家业经营得很好。他对自己的婚事有计划,看上了另一位富商家的千金。目前以他的身家,想要求娶这位千金,还有些困难,但他有信心,再过两年,他就有把握让那位富商欣然嫁女了。然而,这位朋友的老祖母年迈久病,近来已经快到油尽灯枯的时候了,一心想着要看到大孙子娶妻,才能闭眼。她倒是没有直接要求孙子娶具体某家的女儿,但心里还是更盼着他能娶她同乡或娘家那边的姑娘为妻的。
这位朋友因此陷入了两难。他更希望过两年去求娶那位富商千金,却又不忍看到老祖母失望,无奈之下,只得找到一户与他祖母同乡的人家,跟对方达成了协议。那家人家道中落,又欠了巨债,急需要大笔钱财。只要他能拿出足够的银两,对方愿意让女儿装作与他订亲,等他送走了老祖母,再行退婚。然而,这位朋友近日发现,那家人可能存有顺水推舟、弄假成真的念头,真把女儿嫁给他为妻,从此靠着有钱的女婿享福。他又不好直接跟人翻脸,生怕对方会把真相告诉老祖母。偏偏老祖母已经见过了那家的姑娘,还挺喜欢,正催着他去办定婚的事呢。
这位朋友找到万隆,想托他找人看看自己与那位姑娘的八字,是想确定两人是否有八字不合的问题。倘若二人八字不合,那他就有理由去说服那家人遵守约定,事后退婚了。正好万隆这边打听到的结果,是两人八字确实不合,退婚的可能性就很大了。问题是,他家一个喜好问卦卜算的亲戚过来探病,自告奋勇地表示可以帮忙看八字,又叫当事人陷入了困境——倘若这位亲戚看出八字不合的结果来,老祖母那边要求换人,他岂不是要再找一个愿意配合的对象?那也太麻烦了些!
所以万隆请求那位道婆,帮着想个法子,看那份庚帖上的两个八字,哪一个可以稍作改动,让两个八字显得不那么糟糕,哪怕不是什么天作之合,至少不能是一方死、一方活的结果。这样他那位朋友也好拿去糊弄家里的亲友,老祖母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也没那么容易看出破绽来。
万隆不确定这个说法,是否能糊弄住那位人老成精的道婆,对方也没露出异样来,还真的给出了一个解决方案:其实也容易,就是把男方生辰里的“辰初二刻”多加一笔,变成“辰初三刻”就好了,女方的八字完全不用改动,如此,虽说女方还是短命的命格,但男方却不会显得能从这桩婚事中得到极大利益,反克了女方的寿数一般。结果就是普普通通的婚姻,不算美满,但也没什么不好。
这种改法,固然是改变了八字相合的结果,但同时也给男方留下了后患:由于改动的是男方的生辰八字,很容易会被男方的亲友发现端倪,但女方却是不需要为此承担风险的。万隆不知道那位道婆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给自己提供了这个方案,但时间紧急,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请动了那位道婆的干儿子,以及对方的数位朋友,打听清楚谢家委托了幕僚刘勉去问八字的事,会经过什么路段,以及这位刘先生又是什么背景,有什么故交……然后在对方前去拜访客人的路上,演了一场戏。
别说是那对祖孙了,就连那个好心告诉刘先生一行,小偷往哪个方向跑了的路人,都是万隆找来的。真正拿走马车中物件的人,根本就不是谢家仆从追的那个身影。后者只是引走了刘先生身边的人。带走马车中物件的男子,乃是万隆的心腹,他另走一条道,把庚帖送到了早在附近等候的万隆手上。后者在庚帖里加了一笔,然后把东西弄脏了,再由道婆的干儿子一众人等以追赃的名义,把东西归还到刘先生手里。
污迹遮掩了笔迹上的轻微差异,等到刘先生把庚帖重新抄写一份,那点差异也就不复存在了。万隆安排的人在书画铺子里,赶在刘先生重抄好庚帖后,借口帮忙善后,迅速将原本的庚帖处理掉,就更不会有人发现这点破绽。
谢家只会看到自家千金的生辰八字并无差错,万隆的八字似乎也差不多。而万家这边,万太太哪里会记得一个庶子是不是在这个时辰降生的?反正辰初二刻与辰初三刻也相差不大,再有秋月从旁打岔,事情也就糊弄过去了。
就算将来万谢两家有人发现庚帖上写错了万隆的八字,又能如何?木已成舟,难道还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叫定了亲甚至是成了亲的小两口分开不成?真要追究责任,也只会怪到抄错字的刘先生身上。刘先生却连自己只是照抄原帖、并未犯错的物证都拿不出来,唯有自认倒霉。
万隆告诉自己,将来成了谢家女婿,可千万要对那位刘先生好一点。
至于其他被他差遣来演了这场戏的人,他都有信心不会泄露消息。
那个中年妇人的儿子是真的做了骗子,也真的卷了家财逃走了。妇人为了养活自己和孙子,不会胡言乱语。万隆让她有机会攀上老邻居刘家,私下又得了些财物,搬离原本的住址后,日子总能过下去的,她当然知道该怎么做。
道婆的干儿子一行人则趁机跟北平布政使的幕僚搭上了关系,今后有了靠山,又收了万隆的钱,万万不会主动坦承当日自个儿是在骗人。而他们过得好了,道婆那边也会闭嘴,更何况万隆给的谢银也不少。
这一回,万隆可以说是大出血了,偷偷存的私房钱几乎都搭了进去。但如今换来的结果令人满意,他又觉得,这钱花得很值……
第九百六十四章 订婚
谢家三姑娘谢映容与万家三少爷万隆的婚事,很快就正式下定了。
只是相比于谢家大姑娘与谢二姑娘订婚时,有体面的媒人从中牵线搭桥(谢映慧的婚事名义上是宋氏牵线),亲家之间也是欢欢喜喜、热热闹闹的,谢家三姑娘的订婚仪式就显得简单了许多。这里头固然有谢璞恼了闺女,不大乐意给她撑排场的缘故,但更多的是因为万太太本身就没有这个意愿。
她之所以心急着要结这门亲,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难道还能真叫庶子风光不成?她亲生的两个儿子都还没有定亲呢,凭什么叫庶子出了头?!如果不是文氏要求,她恐怕连京城侯府那边,都不打算知会的。再怎么说,万隆订亲的对象也是万参议顶头上司的千金,高官之女,若是不论嫡庶,听起来比万家好几个嫡系子弟的婚配对象都要体面呢!妯娌们知道了,还不定在私底下如何议论,她一个字都不想听见!
不过,就算万太太不乐意张扬,万参议也要让周围的人知道,他跟布政使司衙门的首领成了亲家。他因为任期尚早,不可能升任参政一职,反倒是另一位刘参议,将近三年任满了,近来又总是表现得十分勤于公事的模样,十有八|九要从右参议之位高升,补上谢璞的左参政一职。曾经的平级——事实上右参议在地位上还要弱左参议三分——马上就要一跃成为顶头上司了!万参议自诩是侯门贵胄出身,对此可是很有些不是滋味的。但他跟布政使做了亲家,在曾经的同级、未来的上司面前也没什么可怵的了,对方是万万不敢在他面前摆官架子的,两人在私下的场合里,仍旧可以平起平坐。
所以,万参议很乐意在公事以外的场合里,当着其他官员的面,管谢璞叫一声“亲家”。谢璞倒也给他面子,每次都会应声,然后迅速找理由脱身,并不与他多纠缠。旁人就会很有眼色地恭喜万参议成了布政使的姻亲,平日里也对他客气些。
其实因为他本身就是侯门子弟,同僚上官们都没有跟他结怨的,顶多就是周布政使曾经的亲信、心腹不大把他放在眼里,同级的刘参议又存了几分比较之心罢了。如今万参议的待遇也没什么变化,大家虽说表面上对他客气三分,遇事多礼一些,但公事该怎么办还怎么办,并没有特别优待,万参议却已经志得意满了。
众人看在眼里,私底下说什么的都有。
这些议论,谢璞夫妻自然也都听说了,但他们没有放在心上。共事大半年,谢璞对万参议的性情早就了解清楚了,文氏也摸清了万太太的脾气,知道结亲之后,必定会面对这些,其实算不得什么大事。他们比较欣喜的是,万隆时常上门来请安,虽然来得不如二女婿萧瑞勤快,大多数时候也不要求跟三闺女谢映容单独说话,更多的是向谢璞请教学问,可这份态度还是值得赞赏的。
就连谢映容,也比从前安静、乖巧许多了。不但不再生事,还越发表现得端庄、孝顺,也开始认真学习管家的技巧什么的,在父母长辈们面前时时说些甜言蜜语,在兄弟姐妹们面前,也摆出一副和顺的模样,字字句句都仿佛在关心他们的身体,规劝他们的行为——十足一位贤良淑女的模样。
别说兄弟们了,谢慕林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也适应不过来。
兄弟姐妹们个个都用古怪的眼神看着谢映容,但她本人似乎毫无所觉。平生最大的心愿得以实现,她如今满心都是欢喜。订婚仪式简单不要紧,未来婆婆态度冷淡也没关系,只要她能顺利嫁给万隆就行了。婚事已成定局,她这会子最应该做的,就是多多讨好家人,讨好父亲嫡母,好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嫁妆,以及早日出嫁——未来的幸福生活就等着她呢,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装两年贤良淑德又有什么要紧的?要是万隆喜欢,她能装上一辈子呢!
谢映容自我感觉良好,大金姨娘则为自己的女儿在终身定下后,终于变得懂事而感动落泪。旁观的谢徽之则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在跟大金姨娘聊了两次,都不得要领之后,终于忍不住找上了二姐谢慕林,私下吐嘈:“三姐也未免变得太厉害了!她装得这么假,姨娘竟然还以为她是真的改好了。我抱怨两句,姨娘还反过来怪我小气呢,真叫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谢慕林笑着安抚她:“你管她是装的还是真的,反正她如今也不为难你了,还要装出好姐姐的模样来,你就生受了便是。金姨娘觉得高兴,你就由得她去呗。这婚事一定,三妹妹在家里顶多也就是再留一两年罢了。金姨娘送得她出嫁,早晚还是要把注意力放到你身上的。”
谢徽之不以为然地道:“三姐就是嫁到隔壁而已,若是太太不拦着姨娘,姨娘天天去看她都成,我哪里还敢指望姨娘会只留意我一个?我早就死了这个心!亲的就是亲的,我毕竟不是从姨娘肚子里出来的,哪里敢跟三姐比?谁叫我命不好,亲娘死得早呢?”
谢慕林啐了他一口:“胡说!什么叫命不好?就算你没了亲娘又如何?要是金姨娘叫你失望了,你就只把她当姨妈好了。我娘难道就不能给你做娘?她对你不好吗?!”
谢徽之嘻嘻一笑:“那当然是好的。太太本来就是我的娘。我会孝顺她的!”
说笑两句,他又转回了正题:“我如今心里总觉得有些毛毛的。三姐变成这样,就象是变了个人似的,连小时候咱们家还没出事前,她都没这么乖巧过!那时候她就是面上听话,私底下也曾干些挑拨离间的勾当呢。可如今她忽然变得好象十分贤良的模样,全都是因为定了亲,知道要嫁给那个万隆了,生怕人家觉得她不好的缘故。那个万隆到底有多大的本事,竟能把三姐变成这副样子?!要知道,从前三姐闹腾的时候,咱们家从父亲、太太到兄弟姐妹们,连老太太都出马了,都没能叫她悔改过一分呢!”
谢徽之眼珠子转了两转:“三姐定亲之前,我和二哥跟着二老太太与姑姑出门了,竟没能跟那个万隆好生结交一番。如今既然成了郎舅,那可得多亲香亲香才好!”
第九百六十五章 请托
谢徽之要如何跟未来三姐夫万隆“亲香”,那都是后话了。谢万两家的婚事刚刚定下来没两天,万太太就再也按捺不住,跑过来找文氏,花言巧语地打算忽悠人家,替自己去向燕王妃求情了。
她也不说自己曾经在那封泄密的家书里写了什么关于谢家嫡长子的内容,只道是自己在跟婆婆通信时,不经意地、疏忽大意地说漏了嘴,提到了萧瑞是燕王之子的事实,当时只是为了提醒家里人,最好离三皇子远一点,千万别糊里糊涂地栽进这个大坑里脱不了身。可万万没想到,送信的家仆在半路上出了差错,得罪了当地的官兵,叫人逮住了,搜出家书来,立刻被抓了把柄,一状告到了燕王府。
万太太满面愁容、哀声叹气地对文氏道:“燕王妃把我叫过去大骂了一顿,我心里也怪过意不去的。我自然知道这件事如今还犯忌讳呢,不该往外说去,可我婆婆又不是外人……当然了,不管怎么说,我这回确实是犯错了,心里也知道羞愧。王妃如今都不乐意见我呢。我也没法见到萧公子……亲家,萧公子如今是你们家的女婿了,不知……你能不能替我给他赔个不是?虽说我是无心的,但终究是差一点儿就给他惹了麻烦,若不能得到他的原谅,我这辈子心里都过不去!”
文氏听得怔了怔,随即沉默了下来,半晌没说话。
万太太拿帕子拭着眼角不存在的泪痕,半天没听到动静,只得又抬头偷看文氏。
她心里有些着急,只觉得按照自己对文氏的了解,她说了这番话后,文氏就该顺水推舟答应下来,替她去给萧瑞赔礼的。萧瑞待岳家那般殷勤,三两天就要上门一趟,还能真个叫未来岳母给自己赔罪么?反正他也没吃什么亏,消息也不曾走漏,肯定很爽快就宽恕了未来岳母帮忙求情的人,也就是万太太她本人。这当事人都发了话,说不在乎了,燕王妃身为嫡母,还能死咬着不放不成?
做嫡母的未必对私生的庶子有这个真心。况且,真的计较过头了,外人未必不会腹诽,道王妃是存心要跟庶子的未来岳家过不去,好打庶子的脸呢!燕王妃一向都自认贤良,断不肯担此恶名。到时候万太太再请文氏再去找她说个情,这件事也就混过去了。
万太太如意算盘打得响亮,偏偏才起了个头,文氏就忽然闭嘴,不往下接了,这叫她的戏如何唱下去?!
她有些沉不住气,忍不住唤了文氏一声:“亲家?”
文氏抿了抿唇:“这件事……既然是王妃发的话,又关系到圣上的旨意,我倒不好打包票了。你且回去等等消息,我先打听打听再说。”
万太太心里有些失望,她想要的可不仅仅是这样而已,但又不想在文氏面前破坏自己的“好形象”,便勉强笑道:“我也没想强求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对不住你家二女婿,想向他赔个不是,可又见不着人,这才请亲家帮着转达一二罢了……这跟王妃、圣上有什么关系呢?大家都是亲戚,我跟亲戚家的小辈赔个礼,也犯不着……闹大了吧?”她怎么说也是个长辈呢!
文氏却笑了笑,拍拍她的手背道:“你且安心,重林那孩子,我心里清楚,并不是个小鸡肚肠的。只是有些事既然经了王妃的手,便是重林自个儿,也不能随意自作主张了。你是知情人,当明白他虽说有那个身份,也被燕王爷寄予厚望,可到底从小儿在外头长大,这还是刚回本家不久,与父母姐妹都不大熟悉,有许多事,总难免会顾忌多些。我们做长辈的,哪怕是心疼孩子不容易,也不好替他做太多的主,叫他独自面对长辈的责难。王妃的威严,总归是不好轻易冒犯的。重林身份再贵,如今也不过是刚刚上了玉牒,正经连个册封的旨意都还没得呢,可不是得行事小心些么?!”
这话句句都是正理,饶是万太太心里再不乐意,也一句话都反驳不得。她只得干笑着附和说:“亲家说得是。”暂时把心中的不耐按捺下去,等待文氏这边的结果。
等过了两日,萧瑞也上过一回谢家的门了,文氏方才把万太太再请了过去。
万太太心想,这回事情应该能成了吧?昨儿晚上自家门房的仆从可是亲眼看到萧瑞面带微笑、心情极好地从谢家大门走出来的,肯定什么事都答应了。亲家太太会正式把自己请过,定是要说好消息!
万太太高高兴兴地去了隔壁官邸,谁知文氏请她落座、唤人上茶后,便摒退了左右,然后面色淡淡地开口道:“亲家,我这回可真真是大开眼界了!你先前那般热心地催着我答应两家孩子的婚事,我只当你是至交好友呢。万万没想到,你竟然还打着破坏我们家显哥儿婚事的主意?!这也太过分了吧?!”
万太太大惊失色,忽然想到:萧瑞固然是不会拒绝未来岳母的小小请求,可谁也不敢担保,他不会向未来岳母透露她家书里的内容呀!这种事燕王妃知道了,凭什么萧瑞就不会知道呢?!燕王妃没有儿子,兴许还巴不得借这封信拉拢庶子呢!
万太太支支唔唔地,只能挤出一句:“不是……这都是误会……”
“我知道是误会!”文氏面露气愤之色,“你只听到我说,显哥儿正在议亲,要等明年才知道结果,却不知道他是跟谁家议亲,只当是寻常官宦人家呢,可以轻易搅和的,才生出了这个念头来!我也不提那到底是哪一家,横竖显哥儿跟人家姑娘还没定亲呢,我是万万不敢透露口风的。但你我相交大半年,我自问对你不薄,还跟你议起了儿女亲事,你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坏心来,要搅和了我们家孩子的姻缘呀?!这回是因为跟皇亲国戚议亲,你才打消了念头罢了,但若那不是皇亲国戚呢?你就觉得无所谓了?!”
万太太还真就这么想的,不过她这时候当然不能承认,还在强行辩解:“我真不是有坏心,实在是……我见了你们家显哥儿,觉得他实在是好,我长女也觉得他好,这才起了结亲的心思……”
文氏摆摆手:“你早前说要跟我们家结亲时,说的就是三公子和我们家容姐儿,几时变成了显哥儿与你的长女?!怪不得那段日子,你没再继续提议亲的事了呢,原来是改了主意!可就算你觉得我们家显哥儿好,想要他做女婿,也不该是让你长女来联姻吧?你不是说过,你长女早就定了赵家,还怪赵家有轻慢之意,不肯守信,委屈了你家女儿!你想把定了亲的长女许给我们家显哥儿,算什么意思?!就算你要背信弃义,我们谢家还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呢!”
万太太这回真的哑口无言了。
第九百六十六章 哭诉
万太太忽然发现,如今她心里流的泪,其实都是当初她对人喷过的口水。
因为从前压根儿就没想过要跟谢家联姻,所以她在谢太太文氏面前说话,只要说得兴起了,便什么顾忌了,有些口无遮拦的意思。因此,关于她长女与赵家定亲迟迟不成,还有她试探周大太太,想把长女许配给周三少爷的想法,文氏全都知道。
万太太当然清楚,如今文氏拿她长女已经许配了人来说事儿,不过是个借口罢了。万大姑娘当然还未定亲,她本来是要跟赵家子弟议亲的,说到中途,赵家遇到了祸事,叫二皇子与林家盯上了,仿佛转眼就要衰落,万太太立刻就中止了议亲。等到二皇子与林家出事,赵家东山再起,她方才重新提起此议,却因为先前的态度而令赵家不满,至今还未应下亲事。而在那之前,还有她看中周三少爷,有心把长女许过去,却被周大太太婉拒这个小插曲……她没少在文氏面前埋怨赵家迟迟不肯应亲,咒骂周大太太不识好歹,总把自己母女俩放在了全无错处的无辜受害者立场上。如今被文氏用这个理由驳回,她真真是哑口无言。
她能说女儿没有定亲么?那当初她埋怨赵家的话,岂不是全无道理了?
文氏明知道这一点,还故意这么说,分明就是在寒碜她呢!可见,谢家已经恼了她,埋怨她打谢显之婚事的主意呢!
万太太扪心自问,倘若自家儿子即将要迎娶长公主之女,却有人在暗地里不怀好意想要搅和此事,那她也是绝对不能原谅的!她连婉拒自己女儿的周大太太,都能视为仇敌,对于直接出手要破坏儿女大好姻缘的人,那绝对是恨不得一刀活剐了对方!
因此,万太太看着文氏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自己的心就虚了,委委屈屈地红了眼圈,哽咽着道:“亲家,你明知道我大闺女的婚事是怎么回事,何必说这样的话?我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对,那不是看着你家显哥儿实在是好,按捺不住嘛!”
她哭哭啼啼地就开始诉说自己的委屈了,说自己是三品将门之女,嫁给万参议一个侯门子弟,本以为是攀了高枝,嫁过来后才知道这是个坑;说平昌侯府各房面和心不和,妯娌间勾心斗角有多么严重,她因为性情直率,遭到妯娌们的联手排挤,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又说他们夫妻被逼得外放,其实是被其他几房陷害了,婆婆为了大局着想,选择牺牲他们三房,明知道她的儿女们都快到婚嫁的年纪了,两个嫡子又需要下场科举,却还是逼着他们夫妻带着所有儿女到任上来……
万太太向文氏哭道:“家里其他几房的孩子,都是老夫人做主说的亲,可她找的都是什么人家呀!不过是六、七品的官儿,最高只有五品,最差的一个只是举人之女罢了!老夫人还想给我的兴儿、荣儿说几家老交情的姑娘,就算那些人家祖上曾经是勋贵,如今也早就落败了,如今仅是一个六品的百户而已!就算老夫人是想要接济故人之后,也没理由牺牲我儿子的终身吧?!我娘家的哥哥嫂子们,给侄儿侄女们议亲,从来就没往四品以下的人家想过!我自己的儿子却只能娶个百户之女,我丢不起这个脸!”
因为觉得婆婆在孙辈婚事上不靠谱,她只得把这件事揽在身上,就盼着在外放期间,给儿女们说得一门好亲,开拓新的人脉,好把丈夫的官职尽可能升高一些,将来想要调回京城,就更容易了,回去后有了高官之职,也更体面。即使家里人再有什么刁难之举,好歹他们夫妻说起话来都更有底气。
抱着这样的念头,万太太在北平行事不免就势利了些。她确实是看到谢家成为了燕王府的姻亲,抱着借谢家与燕王府拉近关系的念头,才想促成万谢两家的联姻。她打消让万隆迎娶谢家庶女的想法,并不是看不起谁,而是觉得自家想要攀上燕王府这条大腿,仅靠一个庶子去跟王爷王妃的亲家联姻,太怠慢了,必须要上嫡长子或嫡长女才行!谢家已经没有了合适的嫡女配万家嫡子,只能由万家嫡长女顶上了。反正万大姑娘还没有正式跟赵家定亲呢,倒也没什么可让人指责的。
万太太哭道:“亲家,我也不瞒你了,赵家那边态度冷淡,拖了这许久,我也知道多半是成不了的。只是老夫人那边还一心想着要跟赵家亲近,才坚持至今罢了。可当日我搁置议亲,已经是得罪了赵家,真让我闺女嫁过去,还不知会如何受气呢!我也知道当日行事叫赵家寒心了,可他家当时境况糟糕至极,万一真个败了,叫家里的孩子怎么办?!我闺女又不曾正式许配过去,只是议亲而已,我总不能为了叫人夸我两句好,就把亲骨肉给送到坑里去吧?!
“赵家若是埋怨我,我也认了,可这件事我真的不后悔。我又不可能知道他家还有东山再起的一日,为了孩子好,随他们怎么怨我都行。无奈这件事已经叫太多人知道了,也怪我先前不谨慎,总是忍不住抱怨,才叫旁人听了闲话去。倘若赵家那边最终还是拒了亲,叫我大闺女如何见人?!既如此,还不如早些寻个可靠又门风清正的人家,把她嫁过去,叫她终身有靠,我才能真正安得下心。我们两家就住在边上,彼此知根知底的,除了府上,我还能指望谁家去?!”
万太太这番连哭带诉的,倒把文氏说得心里发涩。她原本就只是有一些生气罢了,如今气也消了,说话的语气都和缓下来:“可怜天下父母心。你我都是做母亲的,你的想法,我如何不明白?可世人皆是如此,落难之时,若有人落井下石,谁能心中不怨?若有人雪中送炭,这份恩情就足以叫人记一辈子了!当初我们老爷被人陷害入狱,家里被抄的时候,也曾有与我们家孩子定下亲事的人家来退婚。当日他们就是为了巴结曹家,才好说歹说要结亲的,我们家老爷的罪名都还没定呢,他们就翻脸不认人了。我当时心中恨极,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家的人!后来听了你说赵家亲事的话,我心里其实十分不以为然,只是不好当面驳你罢了。如今听了你的话,才知道你也有你的难处。”
文氏长叹一声,看着万太太眼泪汪汪的模样,终究还是心软了:“罢了。你这件事……也没闯出什么大祸,重林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等王妃气消了,我再替你探探口风去吧!”
第九百六十七章 听闻
万太太一屁股坐到自家正房的暖炕上,只觉得从来都没有象今天这样筋疲力尽过。
大哭一场,还哭着说了半天的话,这倒在其次,关键是要把自家的阴私之事拿出来告诉人,叫人知道自己的种种不如意处,这种羞耻感叫她难受得不行。她是一向骄傲惯了的人,出嫁后进入平昌侯府,便以娘家是高官门第而自傲,放了外任远离京城,便以自家是侯门府第而自傲。除了在燕王府,她就没对任何人低过头!哪怕北平布政使是她丈夫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但无论是从前的周家,还是如今的谢家,她都没觉得自家低人一等过,甚至还能底气十足地议论人家,说周家后继无人,说谢家根基浅薄。
今天,她却不但要在自己看不起的文氏面前,低声下气地赔礼道歉,还要把自己被婆家人指责的种种短处主动暴露出来,甚至连长女跟赵家亲事的底细,都主动泄露了。幸亏文氏不是那等心胸狭窄言语刻薄之人,否则,她但凡说两句嘲讽的话,万太太都能当场翻脸,哭着跑掉。
可就算万太太按捺住心中的羞耻感,成功地说得文氏心软,答应替她在燕王妃面前斡旋,她心里还是难受极了。她何曾这般丢脸过?!只是不得已罢了。为了让燕王妃熄怒,挽救自己在北平官眷圈里的名声,挽救丈夫在北平官员圈子里的前途,也是为了亲生的儿女们能有希望结下好亲事,万太太才忍辱负重地做出了这样的牺牲。
她牺牲都这么大了,怎能容忍不如意的结果?虽然文氏没有打包票,只答应过些日子会去帮忙探口风,但万太太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催促亲家把这件事解决了才行,否则她岂不是白白牺牲了?!
可她还没歇过气来,长女万大姑娘便板着你来给她请安了。万太太看着长女的神色,暗暗叹了口气,知道她定是还在为婚事不成的事生气。
当日万大姑娘见了谢家嫡长子两面,就对婚事上了心,还自认为牺牲很大地主动跟谢家姐妹几个攀谈,觉得这就是纡尊降贵了,没想到最后白忙活了一场。万大姑娘听了嫡亲的妹子万四姑娘几句嘲讽的话,面子上有些下不来,这几日都不想出门见人。
万太太心疼女儿,却也不知该怎么劝她。谢显之议亲的对象是永宁长公主的千金,万家虽是侯府,到底已经不再显贵了,哪里有底气去争?更何况,万太太想要结谢家这门亲,就是图谢家与燕王府是姻亲,盼着能借谢家为跳板,攀附燕王府呢,怎么可能会为了与谢家结亲,便把与燕王同等尊贵的永宁长公主给得罪了?!
她只能哄着小女儿闭嘴,不要再说嘲讽长姐的话,又给长女多买了些上好的绸缎衣料、首饰珍玩,哄得长女高兴些就是了。但这些事都是吩咐底下人做的,万太太这几天心思都在文氏那边,一时顾不上女儿,如今见她愁容未展,便立刻心疼起来:“这是怎么了?可是有谁又惹你生气了?若是那两个贱丫头,你只管打骂就是。”她指的是两个庶女。万隆占了万大姑娘结亲的好亲会,他又在燕王府有了差使,轻易打骂不得,要出气只能寻两个不出门的庶女去了。
万大姑娘却冷哼了一声:“我才懒得理会那两个丫头呢,多看一眼都觉得碍眼!”抿了抿唇,方才正色道,“这两日我在家称病,刘参议家的姑娘几次邀我过去玩耍,我都推了。今儿她又来相请,我实在不好推托,只得打发身边的大丫头过去,送了些吃食点心,只当是和她们玩儿了。否则,刘参议过些日子就要升官,他们家还不定怎么得瑟呢!虽说咱们家本是侯府,用不着看这种小世家的脸色,但也不好整天把侯府挂在嘴上,倒叫人家说我们眼里没人了!外头那些不知道实情的人,还不知会怎么编排我们呢!”
万太太叹道:“我的儿,难为你这般懂事体贴,处处都为你父亲着想。你放心,刘家便是升了官,也越不过我们去。刘参议在衙门里还不敢给你父亲脸色看呢,他的女儿有什么可得意的?回头等我腾出手来,一定替你出气!”
“出气倒用不着。”万大姑娘撇嘴道,“她也没说什么失礼的话,只是没眼色,明知道我不想出门,还非要请我去吃茶,让人厌烦罢了。平日里相处,她倒还算知趣,说话也客气,比谢家的几位姑娘更对我的脾气。若是要我挑几个日常来往的朋友,我是宁可找她们姐妹,也不想去隔壁谢家的。”顿了顿,才总算说到了正题,“我的丫头去送点心时,正听到她们姐妹跟按察使家的姑娘说闲话呢,说是开平卫那边刚刚抓住了一伙敌军,似乎是打算潜进来做坏事的,开平卫立下大功的那个人,是什么老将军的孙子,刚满十八岁,独苗苗,家里从前风光过,祖上不知多少代还娶过燕王府的郡主呢,但如今已经败落了……”
万太太吃了一惊,不等听完就打断了女儿的话:“我的儿!这样的人即使立了功又如何?!祖上再风光,如今也都不再了,如何能配得上你?!”
万大姑娘噎了一下,随即涨红了脸,嗔道:“娘你胡说什么呢?!我才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一时说亲不顺而已,哪里就到了听说一个青年才俊就想嫁给他的地步?!母亲也太小看人了!
万太太干笑了两声,心虚地道:“是我错了,好孩子,别生气。这个人怎么了?”
万大姑娘气恼地瞪了母亲两眼,方才继续道:“这个人,说是去年与今年年初的大战里,就已经立过功了,跟那位萧公子一块儿回北平受的封赏,只是不曾同行去京城,而是回了开平卫继续执守罢了,但该升的官,该得的赏,都跟未认亲前的萧公子是一样的。如今他又立下大功,不用说,定是又要高升了,说不定还要调回北平来。刘家一个姑娘有些想法,就打听他说了亲没有,按察使家的女儿直接叫她死心!
“她说当初这个人领赏后回开平卫时,燕王府的郡主曾亲自去送他,一路送出城十里呢!两人就这么并肩骑着马说话,燕王府的侍卫远远跟在后面,连那位萧公子也跟着,都没拦过一句。这般亲近……怕不是郡主早就看中这个人了?燕王和王妃多半也是知情的!他既有家世,又有军功,怎么也够得上做郡主仪宾了吧?母亲先前还担心万隆会被郡主看上,急巴巴地替他说了谢家的亲事……其实都是白操心!他哪里及得上这位小将军一分半点呢?!”
万太太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第九百六十八章 立功
万太太第二天再到谢家去,打算明里暗里催促文氏行动时,就听到文氏提起了开平卫的那位小将军。
文氏满口都是赞叹的话:“真真不容易呢!大战已经结束了半年,敌国又元气大伤,我们的边镇守军,也大体上都是处于休养生息之际,不过是谨慎小心些,提防有小股敌军侵扰边民罢了,根本就没准备再次面临战事的,哪里会想到这时候还会有敌国的精兵偷入边境呢?!也亏得这位袁小将军警醒又机智,竟然被他发现了敌军的踪迹,还立刻上报,等发现了敌军之后,又身先士卒,擒住了敌军的首领!若不是如此,那队精兵人数不少,又个个骁勇,还没那么容易投降呢!袁小将军这回真真是立下了大功!”
万太太听得也生出几分好奇来:“这时候怎么会有敌军南下呢?不是都说,敌国元气大伤,十年八年的也成不了气候么?哪里还有余力南侵?竟然会在这时候送死,还正巧撞在了开平卫的驻军手中?”
文氏倒是听女儿谢慕林提过大概的情况——谢慕林自然是从未婚夫萧瑞那里听来的:“听说正因为敌国元气大伤,早先因为战事失利,好几位将军都入了罪,失了势,有的丢了性命,有的抄家革职,若仅仅只是丢官,已经是最幸运的结果了。他们空出来的位置自然要另找人顶上,为了争夺这些位置,他们军中的将领都吵成一团了。
“其中有一位王爷,素来在军中很有名望,如今也是敌军的什么大将军王。这大将军王的儿子很想要占下一个极有权利的官职,可旁人都不服他,觉得他只是靠父亲才能出头罢了,真让他领兵是不行的。他心里不服气便想要立个功劳,好压服众人。敌国本就伤了元气,他还能上哪儿挣功劳去?只得打起了我们边镇的主意。”
开平卫相对来说,距离敌国边境近些,虽然也是先前大战的主战场之一,但并不是最受敌国重视的地点,所以我国驻军人数不是很多,似乎是个可以捏一捏的软柿子。再加上这位小王爷早前参加大战,没立下什么了不起的功劳,却把道路给记熟了,当时他就在开平卫附近活动过,自认为熟悉地形,很有把握成功。
他并不是真打算把开平卫给打下来,反正打了也守不住,而是计划着,只要能瞒过开平卫驻军的眼睛,潜入大明国境内,找个大点儿的村镇洗劫一番,再放一把大火,引得驻军来援,然后趁着卫所空虚偷袭开平卫,多杀几个人,最好能杀得一两个明国将领,砍了首级回国去,那就不但能证明自己的勇武,还能以这场小小的胜利,扬其国威,重振国内军民自大战失败之后就衰落下去的人心。
如意算盘打得响,但他才带着精兵骑快马出发,后脚他老子就知道了。那位王爷是个真正知军事的人,明白大局轻重,也深知眼下绝对不是挑衅明国的好时机。他儿子这一去,能不能成事不好说,就算成了事,也极有可能会被本国皇室当成牺牲品,在明国皇帝大怒,要求追究他们责任的时候,被皇室砍下首级,送去金陵城,好平息明国皇帝的怒火。
这位王爷就只有这一个儿子,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送死?再加上这个儿子向来是个志大才疏之辈,若是真有本事,做老子的手握大权,怎么可能不给儿子安排好职位?自然是知道他没本事,才会让他投置闲散了。如果坐视这个儿子去作死地挑衅明国开平卫,失败了他会死,成功了回来后一样是死,那位王爷终究还是坐不住了,一把年纪了,还骑着快马,带上数名亲兵,低调地追赶过去,期望能瞒着所有人,把儿子追回来,将此事死死瞒下去。
可惜,他儿子跑得太快了,等到他追上人时,他儿子已经进入了开平卫的地盘,看中了一处边镇,准备下手劫掠了。
这时候他们行踪已经暴露,再不可能隐瞒得住。那王爷见状,只好改变了计划,不再强求追回儿子,而是改为接应对方。反正劫掠行动也能带回一大笔财物,对于王爷手下因为战败而损失惨重的亲兵队伍来说,是一个很好的补充。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和儿子都落入了开平卫的圈套。他儿子才过境,就被开平卫的袁小将军发现了,带着人一路偷偷跟踪上来,摸清了他们的所有兵力、战备情况,也知道了他们行动的路线,甚至还发现了那位王爷前来接应儿子。不等这对父子真正放火杀人,袁小将军就已经带人把他们包围了起来,一个都没放走。
文氏欢喜地告诉万太太:“这位王爷的身份可了不得!他原本就是敌国主战一派中地位最高的皇室贵胄,另外几位主战的,都在先前的大战之后,或死或伤,或丢官失势,只剩他一个还存有卷土重来的野心了。况且他又擅长养兵,真叫他再训出一支强军来,十年八年后,我朝还是要有麻烦的。如今他落入边军之手,听说反抗时还受了伤,又叫袁小将军迅速偷偷送到北平来了,再也逃不回去。敌国没有了这位大将军王,不但脸面大失,今后要再练兵,只怕就更难了!”
万太太听得双目异彩连连。虽说她嫁入平昌侯府后,一直跟着夫家人走文官路线,但她本人其实是将门出身,娘家父兄是驻守西北的将领,从小就习惯了这些战场故事,听了袁小将军的事迹,也觉得精彩不已。
她还能分析两句:“敌军如今算是群龙无首了吧?底下的人为了争几个官职,都能打得一团乱,如今越发要乱成无数团了!他们一日争不出个结果来,还提什么练兵、强军?只有等着亡国的份了!可见那个王爷再有本事,也是无用,一个蠢儿子,就足以葬送了他!”
文氏笑笑,转开话题:“这位袁小将军立下这等大功,上报朝廷后,一定会有封赏的!我听重林提起过,他俩从前一同驻守开平卫,颇有些交情。此番袁小将军要回北平城,重林说要做东,替他好好庆功呢!还有袁家的家眷,也肯定要过来。到时候我们各衙门的主官家眷,少不得也要设宴招待一番。亲家,到时候你可得帮我的忙。”
“好说,好说。”万太太心不在焉地应了话,犹豫了一下,才试探地问文氏,“这位袁小将军,听说家世不错?燕王一家……似乎对他另眼相看呀?”
文氏眨了眨眼:“这是自然。袁小将军对王爷一家而言,也不算是外人。他曾祖母就是燕王府出身的县主。”
“县主?”万太太怔了怔,旋即明白,这多半是位庶出的,才没封郡主。她立刻把这件事抛开,只专注问一个问题:“我好象听人说……燕王郡主……很有可能会被许配给这位袁小将军?”
第九百六十九章 发怒
文氏是个谨慎的人,事关姻亲燕王郡主的婚配,她虽然知道些内情,却不打算在燕王府什么都还没公布的时候轻率地告知他人:“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郡主的婚事,王爷与王妃定然是心里有数的。”
万太太自然知道燕王与燕王妃心里会对女儿的婚事心里有数,这么大个闺女,在认回私生子之前,还是燕王府的独女,金尊玉贵的,她的婚事,燕王夫妇能不上心么?就是因为太上心了,才会这么多年都没定下人家来。燕王郡主今年可都满十六了!象她这样满了十六岁还未说亲的姑娘,就算在宗室之中,也是不多见的。
虽然有些宗室会让女儿拖到满了十八岁后再出嫁,那也得是事先定好了亲的,又或是因为守孝的缘故。两年前燕王太妃是去世了不假,可那位已经是郡主的曾祖母了!齐衰三月即可。过后一年多的时间,燕王与王妃也没提过要给女儿相看的话,甚至有北平的世家大族请人去探口风,燕王妃都没搭理呢!
不少人家都在私下议论,怀疑燕王是打定主意要接受皇室过继的皇子为嗣了,由于三、四两位有可能被出继的皇子都不象是能带兵的,燕王八成会将燕王府家来托付嗣子,兵权却交给知兵的心腹吧?这世上哪里能找比嫡亲女婿更心腹的人选去?
考虑到北方的将领们,但凡是证明过自己能力的,几乎都是成家立业已久的老男人了,要找个家世、才能、外形、年纪都能匹配得上燕王府郡主的人选可不容易。昔日萧瑞身世未曝光时,由于跟燕王府走得太近,还一度被误会是郡主婚配对象呢。如今他身世渐渐传开,大家才知道是误会了。但如今既然又出现了一个不错的人选,论出身比起未认亲前的萧瑞,似乎还更高一点儿,万太太自然觉得自己的推测很靠谱了!
她知道文氏不肯轻易透露口风,就仗着两家如今是姻亲了,文氏又向来好说话,非要追问清楚不可:“亲家,你可别跟我装糊涂!你跟燕王府不但是姻亲,萧公子还三天两头的就跑府上来请安,殷勤得不行,你想要知道什么事,还怕他会不说么?连开平卫大捷的内情,他都告诉你了,我就不信,他会对那位袁小将军的事闭口不言!我可是都听说了,当初这位袁小将军离开北平返回开平卫的时候,郡主亲自骑马相送,直送出北平城十里!当时萧公子就跟在边上呢,他定然是知情人!若没有王爷与王妃点头,郡主又怎会这般公然与外男来往?你就跟我说实话吧,别总是吊人胃口了!”
文氏被她缠得紧,无奈地道:“亲家非要问这些做什么?我们家跟王府结亲,不过是近日的事。重林虽来得勤些,但也一向守规矩,从不对我们多说什么军中的消息。郡主的婚事,自然是王爷与王妃做主的,连重林这个做哥哥的都不好过问,我们又怎么好瞎打听?若王爷王妃当真有意,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听到消息了,何必非要在这时候追问呢?”
万太太怎么能说自己怀疑万隆搞鬼?只得勉强辩解道:“这不是……听了那位袁小将军如此精彩的事迹,我心里欢喜嘛,想着这样的青年才俊,倘若身上没有婚约,我定要给我闺女说亲的!赵家那边迟迟没有消息,多半已经黄了,我总不能叫我闺女一直嫁不出去吧?若不能找个比赵家更好的人选,我心里这口气如何咽得下?!这位袁小将军就很好,又是新近立了大功的,上哪儿找比他更风光更耀眼的女婿去?!”
文氏明白了。万太太是因为在谢显之身上碰过一回壁,生怕再找一个大女婿人选,又是要跟贵人结亲的,她如果糊里糊涂送上门去,便又要犯一回忌讳,所以特特找自己探口风呢。
虽然明白了万太太打听消息的原因,文氏还是未松口,只用隐晦的方式劝说:“袁家是世代将门,你们平昌侯府早已转武为文好几代人了,两家不是一个路子,只怕合不来吧?令嫒那么一个斯斯文文的姑娘,还是嫁进书香名门里更妥当些。”
这个答案虽然没能令万太太满意,但她收到了文氏的暗示,知道袁小将军很有可能真的要成为燕王郡主仪宾了。
如果燕王夫妇一直以来都不忙着给女儿说亲,是在等这位袁小将军立下足够的功劳,好匹配亲王郡主的话,那么燕王府上下对这桩婚事应该早就有默契了。万隆想要插一只脚进去,攀附燕王郡主,妄图成为仪宾,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他不但是庶出,还文不成武不就的,哪里能及得上袁小将军半根毫毛?!那他当日又为什么透露出这个意思,好叫嫡母心里着急呢?!
万太太从来都不吝以最大的恶意惴度庶子,从谢家回去后,心里几乎已经认定了,万隆是设了个圈套来坑自己了,目的就是为了跟谢家结亲!
万太太气得头都要爆了,无比唾弃自己的不冷静!她怎么就跳了这个坑呢?!谢家就算比不上燕王府尊贵,根基也浅薄,好歹谢璞还是个二品的布政使呢!她的嫡子嫡女还未必能匹配二品官家的子女,她竟然叫个庶出的贱胚子得了这个巧宗!倘若将来她的孩子无法说得更显贵的婚事,岂不是要被贱胚子压过一头去?!
万太太摔了家里好几个花瓶,气得脸都扭曲了。她身边的大丫头春兰还在火上浇油:“三少爷这可太过分了!怎么能算计太太呢?也不知道这里头王姨娘是否也帮着出了主意,太太可不能轻易饶了他们!”
万太太顿时记起来了,万隆虽然不方便教训了,但家里还有软柿子可捏呢!
她柳眉一竖,就要派人去抓王姨娘过来折腾。这时候秋月却捧了茶碗进来,一脸不以为然地道:“春兰姐姐也太抬举三少爷和王姨娘了,他们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能算计到太太?我看哪,八成三少爷自个儿也是算计落了空吧!”
万太太一顿,转眼望去:“你说什么?”春兰不怀好意地斜了秋月一眼:“你该不会是特地帮三少爷与王姨娘说情来的吧?”
秋月手中动作一顿,立刻啐了她一口:“你少胡吣了!他们算哪根葱?我凭什么替他们说情去?!我是真觉得,太太都没打听到的消息,三少爷上哪儿打听去?就算他进了燕王府,也不过是个打杂的小人物罢了,旁人还能特特告诉他,燕王郡主早就有婚配了?只怕他是真觉得自己有望攀上郡主的,就象严家的姑娘那样,人人都不信他能高攀,他竟然还真攀上了。
“他以为自己能哄住严家姑娘,就能哄住郡主呢。所以太太当初跟他提谢家的亲事,他还老大不乐意的模样。如今知道燕王郡主要嫁的是个大英雄了,他也就死了心,殷勤地转而去讨谢大人的欢心了。若不然,太太不开口,他还不肯上谢家门呢!这样的人,太太何必高看了他?!”
万太太又顿住了。
第九百七十章 安抚
万隆回到家,收到消息说嫡母万太太听到了外头关于袁小将军与燕王郡主的传闻,发了一顿火后叫秋月劝得消了气,暗地里也松了口气。
他进了燕王府,得了贵人青眼,就不再怕嫡母的打骂了。至于几句难听的责难,又不痛不痒的,听了也就听了。他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姨娘与妹妹会受自己连累,被嫡母折磨。幸好这一回,他早就跟秋月通过气,及时让秋月出面,安抚住了嫡母,否则生母与妹妹还不知会受什么罪呢。
万隆担心的只是生母与妹妹,倒不怕万太太在外头胡言乱语,说他拿燕王府郡主做筏子欺骗嫡母。他当日只是言语、表情间稍作暗示,说的话、做的事却叫人挑不出错来。万太太就算想要告状,也告不进去,因为一切都是她自个儿胡思乱想,误会了而已!
他确实与郡主奶娘的儿子交情不错,也确实曾经给燕王郡主做过随行的护卫——因为他自打进了燕王府,就由于骑射方面的本事平平,叫上司萧瑞安排去跟着其他新进侍卫一块儿习练骑射去了,教导他们本事的先生正是郡主卫队里的资深侍卫。当时燕王府的人打算叫他给未来世子萧瑞做随从,先生带着他随郡主出门,只是为了教导他,随贵人出行时都该做些什么而已。
这一切都是光明正大的,在燕王与王妃、郡主以及未来世子面前都过了明路。万太太若拿这些事情指责他,是绝对站不住脚的,只会让人觉得她是鸡蛋里挑骨头。
当然,能让万太太认定一切都是阴差阳错,是莫名其妙的运气给他带来了好命,并非他存心算计,那自然再好不过。就算万隆不怕嫡母告状,也不想给燕王府的贵人们留下坏印象,尤其是这种关系到郡主清誉的误会。就算他没有错,也会让人心生猜疑。燕王府里的几位贵人,可不象万太太那么好糊弄,更别说他们心里都清楚,万隆是一心急着想要促成与谢家的婚事的。若他们认为他急切到了不惜利用郡主清誉的地步,对他生出厌恶,影响到他今后的前程,那就不好了。
事情能象现在这般糊弄过去,绝对是最好的结果了。万隆心中万分感激秋月的援手。
就因为有了秋月帮衬,会有这许多好处,他才会花大力气去拉拢对方。如今看来,这个决定果然是再明智不过了!
至于嫡母那儿,只要能把人哄住了,让万太太坚信自己并非存心欺骗,事情就好办了。只要能让万太太心里少几分怒气,哪怕是叫她以为自己并没有什么才华,只是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才得了好差事、好婚姻,那也无所谓。他从来就不指望父亲嫡母对自己有所改观,甚至觉得,在他们面前装得平庸些,并不是坏事。他怕的是装平庸惯了,他就真的变得平庸了,这辈子都要受限于人,无法真正出人头地。只要他前路畅通,未来有望,叫父母家人轻视几年,又有什么打紧?他才不在意这点虚名!
万隆赶去安抚了生母王姨娘与妹妹万三姑娘,叮嘱她们近日最好少往正院去,也别做什么显眼的事,免得撞在嫡母手中,平白受苦。接着他又避开其他人,悄悄儿见了秋月一面,千恩万谢一番,还把自己在外头买的一对水头很不错的绿玉耳坠送给她做谢礼。至于秋月是否会认为这对耳坠代表着别的什么意义,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秋月跟万隆聊了一会儿,便很快分开了。她回房后很小心地把耳坠收了起来,特地避开了春兰——虽然同样是大丫头,同样受万太太信任,但她与春兰之间一向都不大和睦。春兰总觉得她对自己有威胁,生怕她将来会抢走自己认定的好前程——比如嫁给某位嫡出的少爷做姨娘什么的。秋月心里早就另有打算,却碍于主母的感情,不敢透露半分,如今也只得尽量提防着春兰了。她可不想叫春兰在主母面前捅破了自己与三少爷的关系,平白毁了自己的一生,也连累了三少爷的前程。
收好耳坠后,秋月又回到了正房。这时候,万太太已经差不多消了气,只是心里依然还憋得慌。
她对长女以及身边的两个大丫头道:“我当初真真是慌了神!急急忙忙的促成了跟谢家的亲事,如今倒平白便宜了万隆那个贱胚子!若我能镇定一些,多等几日,说不定就能听说那位袁小将军跟郡主的事儿了,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万隆那贱胚子,哪里比得上袁小将军?他才高攀不上人家郡主娘娘呢!”
春兰连声附和。秋月则笑着说:“太太也不必总是念叨着这件事。方才我去找人往谢家那边探口风了,听说谢太太今天就往燕王府去了。虽然不知道谢太太去燕王府做了些什么,但太太天天去请托,她定然记得去帮太太探王妃口风的!太太细想,若不是咱们家跟谢太太做了亲家,她怎会对这件事那么上心?谢家人又不知道三少爷跟太太说了些什么,又曾经打过什么荒唐主意,他们只知道太太亲自上门提亲,要让他们这样根基浅薄的官宦人家,跟堂堂平昌侯府结亲!他们自然是乐意的!至于结亲的是三少爷还是哪一位,他们又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差别?反正太太提的是谁,他们就答应谁了!”
一番话说得万太太心情又好了起来:“这话很是。咱们万家可是堂堂侯府呢!跟他们这样的人家结亲,有个庶子也就差不多了,难不成还真要拿嫡子去配不成?!”这么一想,她的怨气又少了几分。
倒是万大姑娘有些不以为然:“谢家有什么不好的?虽然根基浅薄些,可耐不住人家官职高!已经是父亲的上司的上司了!咱们家虽是侯府,可袭爵的又不是我们这一房,家里除了袭爵的大伯父,还没谁的官位能高过谢大人呢!他儿子又是皇亲国戚,哪里就配不上我了?若是他配不上,母亲当日又何必心心念念头要把我嫁过去?如今说这些话,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她猛地站起身,扭头走了,走之前还瞪了春兰与秋月一眼。
第九百七十一章 忙碌
文氏还真的从燕王妃那儿带回了好消息。
燕王妃不知是不是特别给亲家面子,见文氏帮着求情,就宽宏大量地松了口,表示愿意原谅万太太了,只是为了小惩大诫,今年之内不想见到对方,叫万太太直到过年时再在燕王府露脸也不迟。
眼下已经是十一月下旬了,转眼就是腊月,离过年也不过是个把月的光景。万太太琢磨着自己称个病,把腊月与小年这两个小节庆撑过去就算完了。等正月初一,各衙官员去燕王府百年,各家官眷也去给燕王妃请安时,她穿戴了诰命服饰在人前露脸,就算有再多的流言蜚语,也都要随之烟消云散了,她还有什么可愁的?!
万太太欢喜不已,顿时觉得与谢家结下这门亲,还是非常值得的。虽然结亲的对象是她素来看不顺眼的庶子,但只要有亲家的名分在,万家就能一直借谢家的力。至于结亲的对象具体是谁,重要么?不,不重要!她到谢家来,谢太太文氏很少叫她未来庶子媳妇谢映容来相陪,她本人也不怎么提庶子万隆,正是这个道理。对两家的人来说,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姻亲的名分,而不在联姻的那两个人!
万太太心里顿时又畅快了不少,虽然还是看万隆十分不顺眼,但已经没功夫多搭理了。近日她两个女儿都心情不佳,闹起了别扭,两个儿子又好象总是不着家,不知道在外头跟什么文人墨客结交呢。她一边要躲着其他可能听说她触怒燕王妃传闻的官眷,一边又要关注自己的四个儿女,简直要脑壳疼了。偏偏这时候,袁小将军的家人要进北平城,不但燕王妃要设宴款待,连几大衙门的主官家眷,也要做东道宴请对方。万太太自认为与谢太太关系密切,还是姻亲,这时候自然要当仁不让地做文氏的第一帮手。如此,越发忙得分身乏术。她哪里还顾得上找妾室庶子庶女的晦气?
万太太这个做帮手的都这么忙,文氏自然更不用说了。为了筹备招待袁老夫人、袁夫人的宴席,她光是操心场地、人手与各种家什伙儿什么的就忙得头晕脑涨了。由于事情是突发的,她还得同时应付腊月里的各种事务,一时腾不开手,只得叫家里的几个女孩子帮衬些,连小姑子谢梅珺,都叫她委托了两项事务,才能勉强支应得开。
谢慕林姐妹几个分工合作,主要是帮着打理家中事务,再搭把手替文氏算算账、监察一下各种物资采买什么的,也帮着建议宴席上的菜色、装饰等等。其中谢映慧对这种事情最熟悉拿手,她可以说是占了主力位置的,很多时候文氏还要反过来靠她拿主意,只是偶尔需要把她的主意改换成北平城适用的形式而已。谢慕林则非常配合地退居二线,专责后勤,并不跟大姐争长短,低低调调的,却把事务料理得十分周全,让文氏等长辈们都省心了许多。
谢映芬素来是个省事的,她分派到的事务不多,有空闲就照看家里的兄弟们去了,同时还要照看两位老太太的饮食起居。这种事她做得十分熟练又得心应手,自然是不必旁人操心的。
只是谢映容就有些不同的想法了。她对庶务其实并不是十分熟练,至今还没到独立理事的地步,可她看着两位姐姐独当一面,看着万太太或刘太太过府时,夸奖两位嫡姐的情形,就有些坐不住了。她也想要在别家太太面前露露脸,尤其是向未来婆婆显摆一下自己的能力,好讨一讨她的欢心。就算万太太不喜万隆又如何?到底是嫡母呢,该孝敬的还是要孝敬的。况且她又不常见到万隆,若不叫旁人知道自己的能耐,又如何能让万隆听说她的好处呢?
谢映容主动向文氏请缨,要求承担更大的责任。幸好文氏行事谨慎,也清楚这个庶女的本事,只是交给她一两样容易露脸却不容易出错的差事,叫她先历练历练。倘若这点小事她都撑不起来,那后面就不必多说了。趁着姑娘还未出嫁,慢慢学吧!
谢映容大约也知道这是自己的大好机会了,绝不能出差错!不然就要丢脸丢到外人面前了。不用大金姨娘每日提点,她自己就非常用心地学习起来。虽说时不时的还会出个小差错,总不能把事情做圆满了,但还是撑住了没出大岔子,已经很令文氏满意了。文氏已经松口,过几日就再交一样差事给她。谢映容越发欢喜不已。
谢映慧淡淡地瞥了得意的三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只把拟好的菜单奉给文氏看:“女儿与二妹商量过了,这是新拟定的菜单,把先前婶娘说的几样菜色都添上去了,又去除了巡抚夫人与按察使夫人不喜的菜色,婶娘瞧瞧如何?只不知道袁家女眷口味喜好如何?若是能打听到消息,我们也能再添几道菜色上去。”
“辛苦了。”文氏收下菜单,笑道,“我已经托重林找人打听去了,等打听到袁家女眷的喜好,便告诉你。这几天你们姐妹都劳累不少,这会子没什么事,快回去歇着吧。天儿又冷了,昨儿夜里下了两个多时辰的雪,你们都冷坏了吧?晚饭只管在自个儿屋里用,不必冒着冷风跑过来请安。自家人,不必讲究那么多琐礼。”
谢映慧应了声,又瞥了端坐不动的谢映容一眼,方才给谢慕林使了个眼色,姐妹俩告退出来,结伴返回院子。
路上谢映慧就忍不住吐嘈:“你娘也太好脾气了些,竟然还能纵着三丫头得意!她不过是帮着办了几件小事,就自以为了不得了。我们姐妹早几年就能独立完成同样的事了,何曾跟人显摆过?!”
谢慕林倒是很淡定:“没事,三妹妹已经是有人家的人了,我娘知道她早晚是要嫁出去的,还是嫁进万家,顶上有位脾气不怎么样的嫡婆婆,还不定要怎么吃苦呢。我娘一方面是想让她多学点东西,免得将来在婆家出丑,另一方面,也是怜惜她将来的遭遇,所以对她稍稍好一些。大姐想想将来,就没必要跟三妹妹一般见识了。”
谢映慧想了想,果然心情畅快不少:“我也不明白她为什么就忽然非万隆不嫁了。就算万隆这个人还行,万太太和那两个嫡出的小姑子也叫人吃不消。她们竟然还敢肖想我哥哥呢!真不知道自己是几斤几两了。”说起来,她还有些遗憾,“你娘为什么要替万太太求情去?就让王妃多晾万太太一阵子,叫她们母女几个消停些,少在人前犯蠢,有什么不好呢?”
谢慕林笑笑:“萧瑞说过,燕王妃其实也没怎么生气,就是想要敲打敲打万太太罢了。如今燕王府也快有喜事了,燕王妃要操心的还多着呢,谁有空理会她?”
谢映慧眨了眨眼:“这么说,传闻中郡主即将要定亲的消息……是真的?!”
第九百七十二章 袁燮
是不是真的,谢慕林也不敢确定。反正听萧瑞的口风,这件事已经有那么七八分的可能性了,接下来,只看燕王夫妇与袁家两位长辈议亲,会议出个什么结果来而已。
袁小将军的祖父袁老将军,曾经在二十年前燕王初出茅庐的那场大战中立了大功,帮助燕王夺得了大胜。他老人家又是在军中多年的老将了,哪怕年纪大了之后,旧伤复发,没办法继续驻守边疆,只得告老还乡,他的军中的威望也依然很高。
此外,他的母亲是某位燕王的血脉,这无疑也提高了他在北方一带的身份地位。在先代燕王从皇室过继来之前,原本燕王府一脉的拥护者们,都把袁老将军当成是标竿人物之一,盼着他以血亲的身份,给主公的真正血脉后代做个臂膀,与皇室过继来的嗣子争一时长短呢。但因为他对这些争权夺利的事一概不感兴趣,只专心带兵守卫边疆,只要是为了大局,跟新任燕王合作也无妨,从不会挑事寻衅,但也会阻止新任燕王威逼旁支血脉。所以,无论是后头过继来的,还是前头老王爷留下的人,都对他敬重有加,同时,也不怎么拿他当自己人。
先帝的那位嫡长子,曾经的燕王世子想要上京去争皇位,原本还想请袁老将军出面支持一下自己的,他一概不理会,只专注边疆事务。因此,那位燕王世子坏了事后,还有人埋怨袁老将军如何如何,仿佛少了他的支持,燕王世子方才没法成事的。他老人家听了这些抱怨,也不多言,只是把自个儿的家迁往真定,直接在当地置宅买地,落下户来。除了他自个儿带着儿子长期驻守边城以外,家中女眷彻底不跟北平城里的人来往了。等到他助现任燕王夺得大战胜利,他才重新出现在北平某些权贵的视野中。
这时候,又有燕王府旁支的人感到后悔,当年不该把他一家逼出北平城的,如今离得五百里远,想要从他家眷那边下手,劝他做些什么,都十分不方便,于是又回头想把人把家搬回来。可在那之后,袁老将军就以旧伤复发为名,告老辞官,直接回真定休养去了。他的儿子倒是还在边关,可官职不高,又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功绩,燕王府旁支的人看不上眼,只得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燕王的婚配上。等到燕王回京一趟,带回了新婚的王妃,与王妃娘家那一群饱读诗书又经验丰富的文官,充实燕地官僚系统,他们才开始后悔。这些琐事,就不必赘述了。
大概是因为袁老将军告老之后,就真的一直十分安静,于是没什么人继续关注他了,顶多是几年后,他儿子在边关一次小型战事中伤重而亡,稍稍引起了北平城官宦圈子的话题,但也没太多人关注。真定距离北平城足有五百多里,距离实在太远了。袁家人口又不多,除了袁老将军的夫人,以及儿媳妇袁夫人外,就只有袁小将军袁燮一个独苗苗,旁的兄弟姐妹旁系支脉一概皆无,令人无从关注起。
数年前,袁老将军去世了。他在临终前嘱咐孙子袁燮亲自前往北平城向燕王府报丧,另有遗折要托燕王呈送皇帝。刚满十二岁的袁燮披麻戴孝去了北平,燕王才头一次见到这个孩子。虽然后来袁燮回家守孝去了,可在那三年孝期里,燕王府派来的教官一直在真定指点他的文韬武略,等他一出孝,就直接去了北平城,到燕王府接受更深一层的军事教育。
萧瑞跟他挺熟悉的,到了北方后,两人曾经在燕王府一块儿相处过两个月,又一块儿北上去了开平卫驻守。开平卫但凡需要往北平城送要紧信件、文书什么的,派人跑腿,基本都是萧瑞与袁燮两人轮着来。
萧瑞告诉未婚妻谢慕林,他在那两年多的时间里,跟燕王府上上下下混熟了,还在北平结识了不少人,摊开了自己的关系网,又在城中置下了产业,顺便还时不时去讨好未来岳父谢璞一番。他能做到这么多,跟他差不多有同样次数前往北平城的袁燮,肯定也不会做得少了。至于对方是几时跟燕王府郡主朱珮扯上关系的,萧瑞自个儿也不知道。今年大战结束后,他决定上京受封赏,顺便回家请求养父萧明德出面向谢家提亲,小伙伴袁燮却放弃上京计划,继续回返开平卫驻守。在送行时看到朱珮与袁燮亲近的模样,萧瑞也是大吃一惊呢。
不过,燕王与燕王妃似乎早就知道这件事了,还颇为喜闻乐见,只是碍于袁燮立的功劳还不大足,官职也有些低,所以他们暂时没有公开这件事,仅仅是趁着燕王上京时,跟太后通了个气。太后还犹豫呢,不肯直接下旨赐婚,也没点头同意婚事,所以目前这婚事还未定下。但如今袁燮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把敌国的大将军王给捉住了,肯定要上京受封赏,太后也没理由继续犹豫下去了。
谢慕林对大姐谢映慧道:“这桩婚事,是郡主自个儿先乐意了,才告诉王妃与王爷的。如今虽然还未正式定下,但多半不会有什么反复。王府那边的意思是,先跟袁家议亲,把各种章程都定下来。等到袁小将军进京受封赏后,皇上或太后下旨赐婚,该有的风光也都有了,这桩婚事才算是圆满。”
谢映慧叹了口气:“听起来也不容易呢。我只听人说,这袁家是衰落已久的,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来历。这压根儿就算不上衰落嘛,只是离北平远些罢了。”
谢慕林点头:“袁家在真定落户的时间虽然不算长,但如今也是当地数得上号的名门了。袁家在当地有近百顷的良田,另外还有大宅、铺面什么的,各种产业都不少。他们家人口又极少,小辈里仅有一个独苗苗,外头看着不显,其实足够富贵了。萧瑞还说,这个袁燮除了在打仗的事情上精明,在其他方面都挺单纯朴实,还有些老实呆傻呢。萧瑞不明白郡主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男子,不过想来这样老实的仪宾,将来出差错的可能性不大。”
谢映慧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第九百七十三章 传闻
一位拥有卓越军事才能,却性格朴实低调的仪宾,正是燕王府如今需要的女婿人选。
燕王在认回亲生儿子萧瑞之前,计划的就是让四皇子过继到王府来做嗣子。四皇子聪慧,遇事能稳得住,比较有大局观,虽然没什么军事才能,但坐镇燕王府,主理藩地民政与军队后勤工作,应该是没问题的。
军队则可以交给未来燕王府郡主仪宾袁燮指挥,他会打仗,家庭背景在军中有份量,祖上的燕王府血脉也有助于压制历代燕王府旁支的势力,令他们不敢生事。但他又是个低调不爱争权夺利的人,即使手握大军也不会生出什么不该有的野心,可以跟四皇子成为一对好搭档,相互配合,稳住北方边关大局。
当然,现在四皇子不会过继来了,燕王属意亲子萧瑞成为世子,原本的计划也不必有什么大改动。萧瑞与袁燮做过几年同袍,一向相处融洽,将来成了郎舅,只会更加和睦。况且萧瑞也曾从军,也知兵略,比起不知兵的四皇子,能做的事就更多了。
但如果过继来的是三皇子,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三皇子心胸狭窄,断不可能容许有人与他分享大权。无论袁燮是什么背景、如何有才能,他都一定要把人干掉才甘心。可燕王夫妇已经决定了要把女儿嫁给袁燮,倘若他死了,女儿岂不是要守寡?这辈子就毁了!而且袁燮出了事,军队大权落入三皇子手中,他也没有足够的才能去指挥。这里可不是京城那种太平地界,敌国随时都有可能挥师南下。让一个没本事的人率领军队抗敌,别说打胜仗了,只怕连国土都要葬送!
燕王太清楚事情会有什么样的发展了,所以,哪怕三皇子不是他所厌恶的萧贵妃所生,他也绝不会接受一个志大才疏还不能容人的嗣子。只是这个理由不一定能说服皇帝,皇帝也未必会觉得自己的亲生儿子糟糕到祸国殃民的地步,所以燕王才拿了萧贵妃过去的所作所为当作借口罢了。
这些内情,谢慕林都是从萧瑞那里听说的,当中有些犯忌讳的不好跟大姐谢映慧提起,但大概的是非曲折,她能说的都说了。
谢映慧听得感叹万分:“都说燕王府尊贵,其实也不容易。郡主平日里看着那般张扬随性的一个人,对着周家的人也好,徐夫人也好,都没有退让过,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可她在婚事上头,还是要考虑燕王府的利益。如果这位袁小将军没有足够的军事才能,她是不是就只能放弃他了呢?还好袁小将军没有令人失望,否则……”她又叹了口气。
谢慕林笑笑:“现在还说什么如果不如果的呢?袁小将军肯定是有过人的天份,袁老将军才会在临终前嘱咐他进北平城报丧,然后得到燕王的特别栽培,方才有了今日的成就。人家袁小将军能功成名就,还能娶到郡主,自然不是全靠运气而已。没有十几年的努力拼搏,没有在边关数年的苦熬与奋勇杀敌,就算机会到他面前了,他也没本事抓住啊!”
谢映慧赞同地点头:“二妹妹说得有理!”
姐妹俩跟燕王郡主朱珮其实都不算很熟,也就是见过一两面罢了,但当时相处得不错,又有谢慕林与萧瑞定亲这一层关系在,三人彼此已经是亲戚了。朱珮若是要定亲,谢家姐妹俩肯定是要去恭贺一番的。如今袁家女眷进城的日子还不定,郡主定亲更是不知道要等多久了,但谢映慧已经开始拉着谢慕林商量,应该给郡主准备什么样的礼物道贺了。
随着日子一天天接近腊月,更多的消息在北平城中传开了。大家都在私底下议论纷纷,道是那位被秘密关押起来的敌国大将军王已经把伤养得快好了,却不知是不是人太过郁闷,又撞上大雪天气的缘故,竟然在关押的地方病倒了。燕王只得打发府医去给他医治,各种好药都得用上,否则,京中的皇帝接到奏报,倘若起了念头要求他们送俘进京,他们却只能送出个死人来,岂不是晦气至极?
那位大将军王吃过药后,病情暂时还算稳定,暂时没有什么大碍了。可各种关于进京献俘的传闻又传播开了。许多军中将领都有些蠢蠢欲动,哪怕是文官,心里也不是不动心的。
谁都知道,在本国国内押送战俘,又有大军相随,危险性不高,但进京之后,一旦龙颜大悦,负责押送的官员有很大机会能得到皇帝的奖赏。哪怕大功归于袁小将军与他的同袍,众人只得了面圣的荣耀,那也是极好的呀!都在边关苦撑了这么多年,打生打杀的,他们有几人面过圣了?!倘若到时候能得到皇帝的青睐,岂不是飞黄腾达就在眼前?!
反正敌国已经不行了,边关接下来肯定要太平好些年头的。大家没有了杀敌立功的机会,自然要想着怎么往上走,怎么到更太平富庶的地界去享福了。
关于押送战俘入京的队伍都要挑选哪些成员,北平一带的武将都吵成一团了,天天往燕王府去向燕王请命,就连更远些的边镇,也有武将写信过来打探消息。等到袁燮小将军的住址被人公开,便又有无数的人上门去跟他叙交情,想要请这位当红炸子鸡提携自己一把,带自己一起飞。只是大部分的人都见不到本人,总是扑空后,才又探听到了他与燕王府郡主的绯闻,忙又关心地打探起来。当中有人本来有心要与他结亲的,顿时打消了念头,连把女儿嫁过去做小的想法都不敢有。
那到底是燕王府的郡主呢!
在这密集的人员接触与信息交换过程中,萧瑞的身份也不再是什么秘密了。原本只在北平宗室与文官圈子里流传的消息,也传进了军队体系中。有从前熟悉萧瑞的人对此大吃一惊,但一对上他出生的日期,经历过当年大战的人便心中有数了。那年燕王偷跑回京,固然是瞒住了许多人,但对于同样身在边关的人而言,想要察觉一二,并非难事。只是当时局势并不危急,燕王又及时赶回了,所以军中诸位将领对他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如今回想起来,谁不说一声世事难测呢?倘若燕王当年没有偷跑那一回,没有让未婚妻怀孕难产,如今只怕就不必为子嗣犯愁多年了吧?不管怎么说,知道燕王有后,大家心里还是为他松了口气。
如果燕王府大权能平平稳稳地传到燕王子嗣的手中,谁乐意迎来一位不知根底的皇室嗣子,然后经历一番权力更迭呢?
第九百七十四章 日程
腊月初八当日,袁家的老夫人与夫人抵达了北平城。
她们这一路过来,还真是花了不少时间。除去真定与北平之间五百里的距离以外,寒冷的天气与接连两日的大雪,也是拖慢她们行程的重要原因。袁老夫人年纪已经不小了,身体也不算十分康健,袁夫人为了照顾婆婆的身体,肯定没办法坐马车赶路的。除去路上因为天气缘故而耽搁的时间,她们能在腊八到达北平,已经令人十分庆幸了。许多人原本以为,她们还需要在路上再多花两三天的功夫,才会出现在城中的。
萧瑞跟谢慕林说起这件事时,也觉得很庆幸:“她们要是在路上再多耽搁两天,很难说还能跟袁燮团团圆圆地相聚多少日子。袁燮肯定是没办法在北平过年的了,若不能趁着现在他还没有出发去京城的时候,跟他多聚几天,等他再次回来,只怕就得等上小半年了。”
谢慕林听了忙问:“如此说来,进京献俘的事已经定下来了?”
萧瑞点头:“定下来了。今儿一大早,京里来的钦使就进城直接去了王府宣旨。他们是连夜赶路赶到的。负责传旨的那位高公公,都五十多了,一路骑马日夜兼程地赶来,又是这么冰天雪地的天气,人累得都快断气了,刚刚宣完旨,连口茶水都没来得及喝,就厥了过去。”
谢慕林听得有些吃惊:“这位高公公来得还挺快的,但这么赶,也确实辛苦了。他身体不要紧吧?还能继续赶路吗?王府若是派人押送战俘上京,高公公是不是也得跟着一块儿回去?”
萧瑞笑道:“这是自然,他是奉了皇命来办差的,还得回去复命呢。他原在皇上宫里也是得用的大太监,只是不象日常在御前侍候的那几位显眼,早年还曾经任过监军。皇上好几次派人来给父王传旨,都是派的他,熟门熟路了,因此这回才会继续派他来。皇上似乎有点着急,盼着能在新年大朝时顺道把献俘的仪式办了,然后到太庙祭祖。只是这么做,时间就太赶了。敌国那对父子身体也不大好,万一在路上有个好歹的,连献俘仪式都撑不下来,岂不扫兴?
“太后娘娘也不想让父王为了这点事,明明有功却还要因为战俘赶路出了差错而受责罚,因此就劝说皇上,把献俘的日子改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的时候。多了半个月时间,我们王府派人进京,行程也能从容一点儿。眼下那位大将军王的病情还有些反复,押送他进京的官兵人选也尚未定下,中间勉强可以挤出三天的时间来,正好让高公公好生休养一番。王妃已经派了府中太医,每日给高公公诊脉去了,日常三餐,都尽量给他做些补身体的药膳,免得他在回京路上再次病倒。”
三天的时间,也就是说,袁家两位夫人与袁燮小将军今年的相聚时间,也就只剩下这三天了。进京献俘这样的事,萧瑞这个暂时还需要“保密”身世的未来燕王世子不可能参与,但头号功臣袁燮却是绝对不能缺席的。他进京后定会受封赏,皇帝与太后兴许还会想要见一见他,多了解一下他,好确定是不是要下旨赐婚他与燕王郡主朱珮……等到他回归北平,大概要等到三月春光明媚的时节了。倘若他在京城再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多耽搁些时日,很难说他会不会直接在外头滞留上半年。
怪不得萧瑞会庆幸,袁老夫人与袁夫人及时赶到了北平,还来得及跟袁燮小将军多相聚两天。
谢慕林想明白了这个道理,立刻就反应过来:“时间太短了,我们各家就算想要宴请袁家女眷,也不可能请到袁小将军与会了吧?”
萧瑞笑笑:“这是自然。我们燕王府的宴席是在明日,倒是来得及把袁家几位主人都请上。等到了你们几大衙门主官做东道的时候,别说届时定然已经出发进京的袁燮了,怕是连袁老夫人都未必能请到。老人家年纪大了,天寒地冻的,不好常出门,倘若有个头疼脑热的,就不好了。到时候多半只能请到袁夫人吧?恐怕也不是每一家的宴席,都能请到她了。”
谢慕林明白,袁家如今重新风光起来了,又即将迎娶亲王郡主,很不必太过迎合那些世家官宦门第。袁夫人只需要往几个数得上号的人家主办的宴会打个转,把礼数尽到就可以了,完全没必要把所有提出邀请的人家都应酬一遍。袁燮未来的定位主要是在军队领兵,他的性格又是那个样子,走长袖善舞的路线,他自个儿辛苦,袁家人辛苦,对他的前程也没多少好处,还不如省点力气呢。
谢慕林还想到:“袁家两位夫人刚刚赶了五百里的路,一定很累了。明日又有燕王府的宴席,她们定是要出席的。虽然说这场宴席主要是给王府与袁家一个机会,双方坐下来商量一下郡主与袁小将军定亲的事儿,没多少会累着人的地方,但袁家女眷都多少年没出现在北平社交圈子里了?与那些新旧亲友应酬起来,肯定少不了劳心劳力。过后两位夫人又要抓紧时间跟袁小将军团聚,然后就要为他送行了。请客这种事,没有累着客人的道理,时间赶得太急也不好,还是让她们多休息几天。我让我爹去他们布政使司衙门里找会看天时的老先生打听,找一个晴朗又稍微暖和些的天气,再给袁家两位夫人下帖子吧。”
萧瑞点头,又笑道:“两位夫人都是寡妇,宴席不必太过靡费奢华了,若是袁老夫人看不惯,她老人家是要直言的,闹得大家不愉快就不好了。再者,袁夫人是南边人,听说也爱听个戏什么的,只是袁家如今多年没有这种事了,你们家若能安排人去唱两出南戏,倒也不错。我可以找袁燮打听,问问他母亲喜欢什么戏,最好是他祖母也不讨厌的那一种。”
谢慕林忙笑着起身给他作了个揖:“那就劳烦小王爷了。小王爷可千万要帮我打听清楚呀。到时候家里肯定也要给小王爷下帖子的。小王爷爱吃什么菜肴点心,尽可以点菜呀,我一定吩咐厨子给您精心做好了!”
萧瑞听得笑了,忍不住伸手刮了她的鼻子一记:“小王妃有心啦,小王爷心里非常满意!”
第九百七十五章 腊八粥
谢慕林与萧瑞两人才打情骂俏了两句,那边厢文氏就打发丫头来唤他们过去吃腊八粥了。
谢慕林高高兴兴地拉着萧瑞的手去了上房,文氏瞧见,轻咳了一声,还没说什么,脸就先微微红了。
谢映容这些天一直跟在嫡母身边献殷勤,找尽一切机会显摆自己的能为,如今瞧见二姐谢慕林似乎做了违礼之事,便忍不住开口了:“二姐姐,你跟萧公子还未成婚呢,在人前还是收敛些吧,免得叫下人看了去,笑话你不知羞。”
谢慕林瞥了她一眼,笑笑道:“我俩是正经未婚夫妻,在自个儿家里,就算行动间稍稍亲近一点儿,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长辈们,兄弟姐妹们,还有丫头婆子们都在呢,怕什么人看?我们自个儿大大方方地,不怕旁人小鸡肚肠。若有人想嚼舌头,就只管由得他们去。”她回头冲萧瑞飞了一个眼色。萧瑞笑得象朵花似的,自然只有赞同的份。
谢映容被噎了一下,却不敢多说什么。文氏还在呢,她打趣两句倒罢了,真怼上了嫡出的姐姐,万一叫嫡母记恨了怎么办?只是她嘴里不说,心里却忍不住发酸:大姐的未婚夫远在京城就算了,二姐的未婚夫三天两头地上门陪二姐说话、讨二姐欢喜,自己的未婚夫也上了门,却连自己一面都不肯见,只顾着讨好岳父去了。她这也叫定了亲么?怎的她的未婚夫就没有二姐的未婚夫那般温柔小意会哄人?!
谢慕林不知道谢映容在发什么酸,她也就是拉着未婚夫跑一小段路罢了,并不是真的要给家里人塞狗粮,因此进了屋后,也就自然而然地分开了手。她们姐妹几个要在里间围坐一张小圆桌吃腊八粥,萧瑞则在外头陪未来岳母文氏和大小舅子们,顶多再添一个大金姨娘罢了。做姐夫的是不可能跟大小姨子们坐在一处的。
谢慕林时常能见心上人,倒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的分离。今日的腊八粥熬得很好,是根据谢家祖上传下来的方子,由谢慕林进行了一定的改良,传到北平谢家后,又叫文氏根据本地的风俗稍作修改,才定下了最后的配方,各种干果、果仁种类丰富,味道也调得刚刚好,火候足了,吃着口感软糯香滑,甜而不腻,叫人吃了还想吃。
谢慕林细细品味着,觉得日常吃这个做个早饭宵夜也挺好的。几位姐妹都大感赞同,就连一向爱跟姐妹们唱对台戏的谢映容,也不提一个“不”字,反而细细打听这粥都放了什么配料,好暗暗记起来,将来嫁到万家后,拿来讨好公婆丈夫小姑子。
外间的萧瑞吃着粥,也觉得极好,奉承了文氏许多话,直说这粥很象他小时候最爱的味道,据说是义母萧明珠萧大小姐想出来的独门配方,他的姨娘李瑶枝一年也就熬这一回罢了。他不想给姨娘添麻烦,从不要求她多熬几次,离家后也就没得吃了,如今姨娘出了家,更不必提。至于燕王府里的腊八粥,是历代燕王妃流传下来的配方,现任燕王妃岳氏又根据自己的口味做了改良,跟他爱吃的味道有不小的差别。他惦记着想要再吃一回这个味道的腊八粥,已经惦记了许久。
文氏听得欢喜,又对他生出几分怜惜之心来:“好孩子,你既然爱吃我们家的腊八粥,回头就带一罐子回去,什么时候饿了,叫丫头小厮热一热就好了。回头我再把粥的方子给你,你几时想吃了,只管吩咐底下人做去。这不值当什么,别跟我们客气。”
萧瑞嘴甜地说:“多谢岳母了。小婿就算跟别人客气,也不会跟岳母外道的。只是方子就不必了,不同的人熬出来的粥,即使配方相同,味道也是不一样的。这个味道,除了我姨娘,也就只有岳母这儿做得最地道了。我什么时候想吃了,只管到家里来叨扰就是,岳母可别嫌我烦。”
文氏怎会嫌他?自然是乐呵呵地答应下来了。
谢显之只觉得未来二妹夫与自家亲近,除了高兴,并不觉得有什么。小弟谢涵之正埋头吃粥,根本就没怎么关注嫡母与二姐夫在说些什么。只有谢谨之与谢徽之,心中深感一言难尽。兄弟俩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自己身上冒出了不少鸡皮疙瘩。
然而文氏这会子正看女婿顺眼呢,哪里会顾得上儿子们的表情?她还吩咐马路遥家的,多备一份腊八粥,给慈云庵的静明师太送过去。虽说慈云庵定然也熬了自家的腊八粥,但既然萧瑞说谢家的粥味道与萧大小姐生前时捣鼓出来的方子相似,那就给静明师太也送一份好了。
文氏听说过燕王府“泄露”出来的萧瑞身世版本,知道萧明珠大小姐才是他的生母,萧大小姐的心腹大丫头李瑶枝姨娘——也就是如今的静明师太——其实是他的养母。但萧瑞明显习惯了把后者视作生母,只愿意认前者为义母。文氏不打算劝他改口,只在心中更添几分怜惜之意——这个孩子若不是生来不走运,又叫亲人隐瞒了真正的身世,又怎会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虽然老天有眼,终究叫他认祖归宗了,但过去这些年所经历的一切,却都已经发生过了。如今生母早逝,义母出家,嫡母虽慈爱,毕竟陌生了些。孩子心里不知有多苦,却没法说出口,只能闷在心里。自家跟这孩子结识多年了,他又成了自家的女婿,在生活琐事上,自家能多关照些,就多关照些吧……
萧瑞也不知是否清楚未来岳母的想法,只在文氏面前一直维持着乖巧孝顺的好女婿形象,还再三谢过文氏给静明师太送粥,又道:“师太如今在庵里过得挺自在的,我三五天过去瞧她一回,她还劝我不必去得太勤呢,说是王妃与琼叶姑姑把她照看得十分周到,没什么可让我操心的,叫我专心办差事,多多帮衬父王。我本想今日过去磕个头,她昨日去趁着王妃派人给她送东西的时候,特地给我捎话,叫我不必过去了。我心里多少有些委屈,但又没法跟人说。还是王妃体恤,特地给我安排个差事,叫我去驿站陪京里来的那位钦使说说话,叫我能趁机出府走走,顺道去慈云庵门外给师太磕个头,又不必惊动了她。”
文氏叹道:“王妃一向宽厚,最是慈和恤下的。”
谢映慧在里间抬起头来,稍稍提高了声量:“二妹夫,你这是见过京里来的那位公公了?他有没有说起京中最近情势如何了?”
第九百七十六章 消息
萧瑞是刚刚从驿站那边回城的,自然已经见过了那位从京城过来传旨、眼下正在休养的高公公。燕王妃安排他去见对方,原本也存了让他打探消息的意思,他自然不可能白走一趟。
不过,那位高公公是在宫里待了几十年的老人了,虽然不是顶有权势,却也一直深受君王信任,当然不是个口无遮拦的人。哪怕他知道萧瑞是燕王亲子,未来会继承燕王府,也不是什么消息都会往外透的。萧瑞在他面前使尽了浑身解数,也就只打探到几个简单的消息,除此之外再无所得。
这几个简单的消息分别是:曹皇后病重;大批东宫属官被革职;承恩侯挨了皇上的训斥,目前正闭门反省,同时传出患病的消息;曹二老爷被释放;林昭仪被打入了冷宫。
高公公就只说这么多,连这几个消息具体的内容都是些啥,他都不肯说清楚。还好他此番北上,并不是独身来此,身边还带了个随行的小黄门与数名侍卫。萧瑞辞别高公公,出来后就打起了小黄门与侍卫们的主意。虽然时间太过仓促,可以打探到的消息有限,但大体上已经弄清了几件大事的具体情况。
曹皇后病重,其实是东宫太子被皇帝斥责禁足之后的事情了。东宫太子殿下被皇帝斥责,是因为他护着怀孕的爱妾王氏,指责太子妃善妒,不能容人,要对王氏腹中胎儿不利。太子妃薛氏自称冤枉,去求曹皇后主持公道。曹皇后立刻就要拿了王氏去问罪——反正曹后认定王氏爱生事,定是个祸头子。可有太子护着,王氏再动一回胎气,曹皇后也拿她没办法了,只得另行安抚太子妃。
太子妃委委屈屈地回到东宫。太子认定妻子把事情捅到皇后面前,差点儿害了王氏,当众打了她耳光。太子妃顿时觉得丢尽了脸面,哭哭啼啼地关起门来不愿见人了,连给太后请安都缺席了。太后那边打发人去问,得知实情,就怪皇后没有教好太子,又纵容了王氏生事。皇帝知道了这件事,也叫了太子去训斥,骂他“宠妾灭妻”。
谁知太子竟然顶了嘴,声称自己会宠妾灭妻,都是从父皇处学来的。若皇帝不是宠妾灭妻,又何来林昭仪、萧贵妃等人不敬曹皇后,二皇子、三皇子企图夺取储君之位的事呢?他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还没到父皇的地步呢。好歹太子妃依然是太子妃,他没让妾室踩在她头上。
这话可捅了马蜂窝。
皇帝哪里能容忍太子说这种话?当场就叫人拿了戒尺来打太子,引得许多宫人、朝臣闻讯来拦,又有曹皇后冒雨飞奔过来相阻。皇帝最终只罚了太子禁足东宫,却骂了曹皇后许多教子无方的话,又革了太子太傅与一大堆东宫属官的职,认为他们没能教导、辅佐好太子,太过失职了。
除去太子太傅等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以外,东宫属官几乎都是曹皇后与曹家人安排的“自己人”,这回被剃了个光头,曹家人也要焦头烂额了。曹皇后回宫后就病倒了,又担心儿子在东宫会吃苦,会想不开,还担心太子妃与王氏又起争执,连病都没法安心养。在高公公一行出京前,曹皇后的病情不但迟迟不见好转,反而有日渐加重的迹象。
曹后病重与东宫被斥这两件事发生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曹家的情况雪上加霜。曹二老爷原本已经下了大狱,家里也被抄了,妻儿都被承恩侯府送出城去,安置在了庄子上。人人都以为曹二老爷一定会成为曹家的牺牲品,却不知道为何,大理寺那边忽然又给出了一个令人意外的审判结果:曹二老爷确实有罪,但罪行不重,经过革职与罚没部分家产后,已经可以弥补了,所以把人放回了家,连着原本查抄的家产,也归还了大部分,包括房产、田地与部分私物。
虽然免不了有很大的损失,但曹二老爷能留下命来,平安归家,还能拿回房子田地,能安安稳稳过富家翁的日子,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谁还能指望更多呢?
曹二老爷的家眷闻讯,立刻赶回城去与他团聚,连外嫁的长女与女婿,也赶去照看病重的曹二老爷。传闻他在狱中得了病,身上还有伤,但都不严重,只需要静心休养些日子,就可以恢复健康了。
可与此同时,自以为把兄弟推出去挡箭后,就已经逃过大劫的承恩侯,却在朝会上被皇帝指着鼻子大骂,除了那些曾经被冠在曹二老爷头上的罪名以外,皇帝还给他多添了一条“利欲熏心、全无手足之情”,不少人都明白,他让兄弟顶罪的事发了,还有人怀疑,曹二老爷是不是在狱中出卖了他?否则,又怎会平安出狱,还得获发回家产,接着又是承恩侯被骂的戏码?
承恩侯被骂了个狗血淋头,眼看着好几位盟友都遭了殃,身边的人又都在他耳边进言,说他最信任的兄弟背叛了他,他回府后,只能闭门谢客,声称是在反省自己的罪过。可同时,他也声称自己病倒了,似乎是受了兄弟背叛的打击。二房那边倒是有人上门探病,却叫他拒之门外。接下来又是曹家四房、五房等旁支跑去二房大门外骂街等八卦消息,曹二老爷据说也吐了血,还走姻亲江家的路子,请了太医上门诊治。
后来,曹家其他几个房头的成员,但凡是身上有官职的,全都被革职、撤职了,姻亲也有好几家倒霉的。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曹家如今麻烦缠身了,皇帝看着竟象是不肯放过他们的模样,只怕宫中病重的皇后与被禁足的太子,也要地位不保了,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连江家那边,都一度传出江太太想要逼长子休妻的消息。
曹家是倒霉了,但林家那边也没讨得了好。他们败得似乎比曹家还要早些。曹皇后与太子只是地位不稳,林昭仪与二皇子却早已是败局。
林昭仪不知因为什么缘故(小黄门不清楚,侍卫们不知情,高公公拒绝透露),触怒了皇帝,被打入了冷宫。至于二皇子,传闻皇帝正打算将他出继呢!
听到这里,谢慕林吃了一惊,打断了萧瑞的话:“出继?皇上打算把二皇子出继到哪家王府?不会是燕王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