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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oeva     慕林txt下载     慕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零七章 忽悠

    珍珠说起今日在卞家的经历时,面上还带着一种无法掩饰的尴尬。在人前不好显示出来,但如今当着谢老太太与二姑娘谢慕林的面,就没什么不好说的了。

    今日随同谢映容前往卞家,珍珠自然不难发现,卞家的情形与三姑娘先前所言不大相同,不但没有落魄气息,还给人以欣欣向荣之感,全家上下,无论主仆,人人都是精神奕奕的。各人穿戴打扮都很体面,规矩也秩序井然。在珍珠这个见识过高门大户作派的大丫头眼中,卞家治家,只怕比如今谢家内宅的规矩还要严谨一些。毕竟如今在谢家执掌中馈的,是年纪尚少的二姑娘谢慕林,做事虽然能干,但管理的手段并不算严厉。卞家的规矩哪怕比不得当年曹氏太太森严,也很有大家气息了。

    珍珠没有见到男主人卞举人,但据说是四皇子的生母乔美人娘家一位亲眷爱妾生的小儿子满月宴客,他受邀请过去赴宴了,要到晚上才能回来。这种宴席,若没有正房太太出面张罗,亲友家的正经女眷通常是不会出席的。卞举人也只是给那孩子的父亲面子,应酬一下罢了。但他能有这种交际活动,也足可见他不复从前的孤立无援了。卞老太太与卞太太闲聊间说笑了两句,就已经把卞家今非昔比的事实摆在了客人面前。

    但谢映容好象没怎么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她象当年离京前一般,对卞家人依旧是亲热有加,仿佛卞老太太是与她有亲缘关系的长辈似的,说撒娇就撒娇,一点儿都不把自己当外人。卞老太太与卞太太起初其实是拿她当客人看的,见她如此不见外,都尴尬了一下,但很快就配合地说笑起来,不再露出异样的神色了。

    卞大姑娘倒是依旧跟谢映容亲亲热热的,拉着她说了许多话,有时候都忽略了母亲那边递过来的眼色,把未婚夫婿跟她通信、送小玩意儿之类的闺房琐事都说出来了,听得卞太太一脸无奈,卞老太太也面露尴尬的微笑。

    通常遇到这种情况,别家的姑娘都会想办法把话题岔开的,这并不难办到,尤其是卞大姑娘对谢映容还十分信服。然而谢映容不但没有岔开话题,反而引导着卞大姑娘说了不少未来夫家的消息,听得卞太太眉头直皱,迅速叫人换了茶点,又拿出家里新做的几种点心,才把话题给扭转了。

    可没过多久,谢映容也不知与卞大姑娘说了什么悄悄话,后者竟然声称要跟谢映容密谈,把人给拉去了自己的闺房。珍珠当时被落在原地,见顺心、如意二人都被命令留在房间门口听候吩咐,不得进门,自己更是只能留下陪卞家两位太太说话,顿时尴尬无比。

    她一个丫头,要陪人家老太太和太太说什么话?说谢老太太的近况么?谁不知道卞老太太一直看不上谢老太太的性情为人呢?!

    还好卞老太太很有气度,客客气气地问她些谢老太太身体是否安好之类的客套话,并不为难她。只是卞太太的注意力都在女儿身上,估计是不放心女儿那张嘴,就把身边的心腹大丫头派过去了。

    卞家宅子并不算大,珍珠看着谢映容与卞大姑娘离开的方向,也能猜到后者的闺房所在。她看卞太太那大丫头离开的方向,似乎与谢映容她们走的不是一条路,但相距并不远。而半个时辰之后,对方回转,却向卞太太禀报了两个姑娘在闺房里“密谈”的内容。

    谢映容又向卞大姑娘打听起了其未婚夫婿的消息,包括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长相如何?嫡出庶出?是否在家中受宠爱重视?得知对方名叫万秀,是平昌侯府二房的嫡次子时,她就皱了眉头,转而打听起了万秀有多少兄弟姐妹,父亲是什么官职?母亲又是什么家世?等等等等。

    谢映容打听得太过仔细了。万秀给卞大姑娘送了什么小玩意儿,两人是如何见面的,期间发生过什么小趣事,种种细节她都问了。卞大姑娘害羞地不想多言时,她就说:“我是在关心你!知道那人对你好,我才能放心哪!”卞大姑娘听了还挺感动的,对她越发有问必答了。

    她还告诉谢映容,过些天万家有赏菊宴,卞家全家都受到了邀请。谢映容就开始说些好奇与羡慕的话,言道自己在京城无处可去,家里长辈管束很严,想去赏景见朋友,都很困难,云云。

    卞大姑娘立刻脱口而出,说可以邀请她一块儿去平昌侯府的赏菊宴,反正以谢映容的家世,也够格去参加这种聚会了。有平昌侯府的请帖,谢老太太想必不会拦着孙女儿出门。

    谢映容立刻就微笑着感谢了卞大姑娘的邀请,问是哪一日?到时候她一定不会辜负卞大姑娘的好意。

    卞太太听着丫头汇报到这里,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卞老太太面上的笑容也淡了许多。珍珠只觉得有芒刺在背,恨不得立刻就冲到卞大姑娘屋里堵住自家三姑娘的嘴。以为背着人家长辈,就能忽悠人家姑娘,三姑娘真把卞家女眷当成是傻子么?!

    卞太太迅速命人提前开饭,把两个姑娘从闺房里叫了出来,结束了二人的密谈。在用饭期间,卞大姑娘几次想开口说话,都被卞太太以“嬷嬷教导的规矩礼仪”为理由,给堵回去了。

    饭后各人吃茶,谢映容再说些讨好卞老太太,以及想念她的话,卞老太太便说:“这几年你没有消息,我们也怪想你的。你们家这回北上北平,是要与谢大人团聚。北平与京城之间水陆交通还算方便,你也知道我们家住在哪儿,等什么时候想我们了,只管写信来。我老太婆虽然老眼昏花了,心思却还算明白,可以口述回信。如此,两家不算断了来往,我们也能知道你的消息了。你年纪已经不小,此次北上,只怕就要嫁人了,好歹叫我们知道,你嫁到了什么人家。倘若将来有随夫家回京的时候,你们小姐妹俩还有再聚的一日。”

    卞大姑娘立时就点头附和,怂恿谢映容答应下来。谢映容是答应了,随后卞老太太又掩口笑问:“其实,若是你信得过我们家,我替你保个媒如何?我们也认得好些个青年才俊呢,就怕你嫌弃人家家世不如你显赫。倘若你能嫁在京里,就不必一去数年没有音讯了。”说罢又指向卞大姑娘,“她订亲的那孩子,就有好几个兄弟还未说亲呢。你俩这样要好,日后做个妯娌也不错。”

    卞大姑娘自然是更高兴了,然而谢映容却犹豫了,她婉拒了卞老太太,表示自己还要听从父亲的安排,只能谢过卞老太太的好意了。

    珍珠当时就看见,卞老太太面上的笑容彻底淡了下来。当卞大姑娘提起赏菊宴时,她与卞太太都拒绝了:“你还未嫁过去呢,怎么好对平昌侯府提要求?也不怕人笑话!”

    这回就轮到谢映容的脸色不好看了。

第七百零八章 戒心

    珍珠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声,对谢老太太与谢慕林道:“我那时候恨不得在地上找个洞钻进去!三姑娘自己还不知道呢,她以为跟卞大姑娘在屋里密谈,门外有两个丫头守着,就不用担心风声外泄,哪里知道人家家里自有法子探听到姑娘屋里的动静?卞老太太其实已经算是给三姑娘留脸面的了,她说要给三姑娘做媒,其实就是想给三姑娘台阶下的意思,可谁能想到,三姑娘竟不领情呢?!”

    在卞家人看来,如果谢映容一直关注卞大姑娘的未婚夫婿,是因为羡慕人家的家世,那卞老太太愿意替她牵线做媒,介绍平昌侯府的其他子弟,也算是成全她了。侯府的子弟出身不低,虽然谢映容父亲是高官,她本身却是庶女,还是名声不怎么样的庶女,卞老太太愿意包揽这样的事,已经是冒了风险了。可如果谢映容这样都不肯答应,又何必一再追问万秀的事呢?难道她感兴趣的,不是“平昌侯府子弟”,而是万秀本人吗?

    得出这种结论的卞家婆媳,会对谢映容有好感才怪!她们不答应卞大姑娘,邀请谢映容同赴平昌侯府的赏菊宴,就是不给她任何机会接触万秀。人家没有当场给谢映容难堪,还客客气气地把人送走,甚至没让谢映容察觉到她们的不满,回到家里还奢望着要做东开什么茶会,把卞家人及其亲友请过来吃茶,就已经很难得了。

    珍珠叹道:“卞老太太要去午睡,三姑娘就该告辞的。我提醒了三姑娘,她却没动静,反倒继续缠着卞大姑娘说话。卞太太估计是放心不下女儿,也留下来一块儿闲话家常了,好几次都想岔开话题,三姑娘却总是要把话题岔回万家去,还自以为人家没有察觉。直到卞家下人来报,说是宁国侯府的姑太太打发人来跟卞太太商量一件事,卞太太方才以此为由,提出要送客,否则三姑娘怕是还要在卞家待到晚饭时分呢。回来的路上,三姑娘一直在为没能说服卞家人替她要一张平昌侯府的帖子而生闷气。她向老太太提议做东道,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

    谢映容早上提议开茶会请卞家人来时,说的是昔日与谢老太太有过来往的慧圆街官眷,从卞家回来后,她提议的客人又增添了“卞家亲友”这一条,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刚刚与卞家成为姻亲的平昌侯府万家。因此,若说谢映容怂恿谢老太太请客,是为了见某位男客人的话,已婚有子的程笃未必是她的目标,卞大姑娘的未婚夫万秀,可能性似乎更大一些呢!

    然而这个答案并不能让谢老太太的心情好一点。她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死丫头越发荒唐了!卞家那婆娘有什么好的?她不是看上人家的外孙,就是看上人家的孙女婿!难道天底下的男人都死光了不成?!”侯府子弟又如何?只是旁支二房的儿子,还不是嫡长子,那不是跟曹家那些四房、五房的子弟一样么?还不如程笃呢!谢映容的眼睛不是长在头顶上?怎么不去肖想一下正房嫡脉的人呢?!

    谢慕林也觉得啼笑皆非:“三妹妹这会子还糊涂得很呢,她不知道老太太你为什么发火,也不明白卞家婆媳为何不肯带她赴宴。她大概还以为自己把卞大姑娘忽悠得很好,能无往不利吧?卞家婆媳对她已经生了戒心,以后怕是不会再给她作妖的机会了。反正卞大姑娘好糊弄得很,等我们家离了京城,她们也就不必担心了。”

    谢老太太啐了一口:“她们担不担心又如何?!我倒是要担心自己的脸面是不是早已丢尽了!这回那卞家的婆娘越发要小看我了。她自个儿养出一个傻孙女儿,素来入不了我的眼,如今我却没脸去跟她比了,因为她养的孙女只是傻,我养的孙女却蠢得象猪一样,还不要脸!”

    谢慕林咳了两声,安慰她道:“老太太别生气。反正卞家人暂时不会再送什么帖子过来了,你又禁了三妹妹的足,这些天就让她留在家里好好养脸上的伤吧。等我们离了京城,就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蒋婆子在旁也劝道:“是呀,老太太,您身体要紧。方才气坏了吧?还是赶紧把身体养好,精神养足,才好应付接下来的千里远行呢。三姑娘的事儿,有少爷与姑娘们管着,您何必操心?”

    谢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叹息道:“阿蒋啊,你不明白,我操心的哪里是那贱丫头哟,我是在担心自个儿的脸面呀!”

    珍珠柔声安抚道:“老太太别担心,我在卞家已经向卞老太太说过了,道三姑娘会去他家做客,是因为老太太您听了三姑娘的话,想念昔日故人,关心故人们的近况,才答应了三姑娘的请求,放她出门的。卞老太太只会觉得是三姑娘别有用心,连亲祖母都给哄骗了,不会误会到您身上的。”

    谢老太太哂道:“谁管她误不误会呢?只要这死丫头在他家犯一回蠢,我就注定了要丢一回脸了。难不成我还能亲自跟那婆娘辩解不成?!罢了,罢了,他家如今都攀上娘娘、皇子了,我在京城一个靠山都没有,还跟她争这个闲气做什么?还不如早些去北平做我的老封君呢!在那儿有燕王爷给我们谢家撑腰,我就不信,还有谁能越过我的风头去!”

    但她转念一想,万一真如蒋婆子所言,四皇子将来要做燕王府的嗣子,卞举人又带着一家老小去了北平为四皇子效力,那她就又要面临风头被抢的危险了。

    谢老太太顿时心情大坏,也没心情跟人多说什么了,摆摆手就要赶人走,打算回里屋躺一躺,伸伸腰腿去。蒋婆子与珍珠分别抢上前去要搀扶,两人相互对上了一眼,都没有退缩,随即便一人搀着一边手臂,把谢老太太扶稳了。至于稍稍落后一步的何婆子,只能跟在后头,盯着蒋婆子的背影看。

    谢慕林察觉到气氛有异,也没兴趣掺上一脚,一路把谢老太太送进了卧室,便告退出来。

    香桃从门外走进来,压低声音向她禀报:“姑娘,大少爷和大小姐回来了!”

第七百零九章 委屈

    谢慕林连忙迎出前院,发现谢显之与谢映慧面上虽然还带着几分疲劳之色,人却是喜气洋洋的,似乎遇上了什么好事。

    她便笑着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大哥大姐看起来心情很好,莫非是在承恩侯府遇到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啦?”

    不等谢显之开口,谢映慧便抢先道:“承恩侯府里能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我母亲留我们俩下来吃了顿午饭,我什么都吃不下去,光是坐在那儿,就够倒胃口的了。饭罢我立刻就拉着哥哥告辞了,不想留在那儿看曹家人那番嘴脸。只是那时候还早,我想着马家今日洗三,虽然不曾大摆宴席,只请了亲友上门,我们也可以厚着脸皮去贺一贺,于是便拉着哥哥去走了一遭,还见了长公主殿下与玉蓉,聊到太阳下山了才回来的。”

    谢显之还有些不好意思:“你大姐姐今儿也不知道怎么了,在承恩侯府受了些委屈,便全都告诉了马姑娘,事无大小的,连母亲的坏话,她也没少说。我坐在那里,怪不好意思的。这些事儿怎么好告诉外人?偏偏她拿长公主殿下当自家长辈似的,在别人面前又哭又骂,我又不好拦着她。”

    谢映慧瞪了他一眼:“曹家人有脸做,我为什么没脸说?!他们叫我们兄妹干的事儿,那是我们应该干的么?!曹文泰半点不考虑我们兄妹的处境,只知道强人所难,我没有当场骂回去,就已经是给足了曹家脸面!大舅母竟然还厚颜无耻地提我的亲事,说曹文衡已是不成了,但曹家还有别的子弟尚未说亲,可以重提婚约,绝不会亏待了我。我呸!谁稀罕嫁进他们曹家?!我和哥哥为着母亲姓曹,至今摆脱不了曹家的拖累,就已经够倒霉的了,难道还要一辈子绑死在他们家,不得解脱么?!”

    谢慕林吃了一惊;“啥?承恩侯夫人竟然还想让你嫁到曹家去?!”

    “你也觉得很可笑吧?”谢映慧冷笑,“当年他们把我和哥哥当成累赘一般置之不理,如今竟然也会有说我们好话的一日了!可惜那副嘴脸一看就知道没有诚意,不过是哄骗我们小辈罢了。母亲竟然还能信以为真,就差没当场答应下来了!然而我们兄妹的婚事,早就不是母亲一个人能决定的了,她若是想要逼我,大不了我这辈子再不见她就是!”

    谢显之忙安抚她道:“大妹妹别恼了,当时我不是已经跟母亲说过了么?父亲要我们去北平后再相看亲事,他已经有了看中的人选,兴许还会请动燕王殿下做媒。有燕王殿下镇场,母亲也不敢多言的。就是大舅母,也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她想拿婚事来拉拢我们兄妹,只是为了让我们替她办事而已。等这事儿一过,她眼里哪里还有我们?”

    谢璞兴许已经为几个年纪渐长的儿女看好的婚事,这是有可能的,但说会请动燕王殿下做媒,这就是撒谎了。谢璞几个儿女呢,焉能个个有此殊荣?那燕王殿下也太忙了些。不过谢显之这样的老实读书人,竟然也有懂得拿燕王殿下做挡箭牌,震慑曹家人的时候,只能说他这些年长进的不仅仅是学问,在人情世故方面,也成熟了不少呢。

    谢慕林撇开那所谓的婚事不理,只问谢映慧:“承恩侯夫人想让你们办什么事?”

    谢映慧撇嘴,拉着谢慕林直入花厅,把丫头婆子们都摒退了,只留下兄妹三人,方才告诉谢慕林:“还能有什么事?我们兄妹领了焦银台的差使,要替皇上去燕王殿下面前传话,这事儿定是叫曹家人知道了!曹家人在朝上提起燕王府嗣子之事,还不是想帮太子殿下解决一位有意夺储的皇子么?如今知道有路子可联系燕王殿下,怎么肯放过?!他们想让我们在燕王殿下面前多替三皇子说几句好话,好促成三皇子过继,还说燕王殿下若是实在不喜欢三皇子,四皇子也行,但绝对不能是二皇子!”

    燕王府执掌北方边军大权,若是让二皇子过继到燕王府,拿到了这个权力,对太子与曹家一方也是个威胁呢。曹家之所以更属意三皇子或四皇子成为燕王嗣子,估计是认定了他们没有领兵的本事。前者过继,太子就少了一个威胁;后者过继,好歹北方军权没有落到与太子敌对的人手里。

    谢慕林由此也可以推测,太子一方估计是决定要拉拢四皇子一方为盟友了。因为四皇子威胁不到他的储位,又得皇帝宠爱,让太子觉得有拉拢的价值。

    对此谢慕林只能给太子点根蜡了,皇帝对继承人的选择有自己的想法,太子的地位其实没他以为的那么稳当……

    谢映慧还在那里忿忿不平:“这种皇族嗣子的事儿,是我和哥哥能掺和的么?!燕王殿下若是喜欢三皇子,早就答应皇上了,还能拖到这时候?!至于四皇子,更是圣意自有决断!我们家都隐隐约约能察觉到圣意所属了,还去劝燕王殿下选择四皇子做嗣子,难道是嫌命太长么?!一下子得罪了两位至高显贵之人,还要连累父亲,今后还怎么过日子呀!我图什么?就为了嫁进曹家么?!”

    关键是,她从前家中未生变之时,都没看上过曹家旁支的子弟,只是被曹文衡迷住眼罢了。承恩侯夫人凭什么认为,她今日就乐意嫁给那些愚蠢的曹家纨绔了?承恩侯夫人还以为那些子弟是什么香饽饽呢?谢家如今没她以为的那么落魄,好不好?!

    更令谢映慧生气的,是母亲曹淑卿的态度。曹淑卿仍旧自以为是地要安排他们的未来,可她想要的安排,却全都是在为自己着想……

    就算曹淑卿如今要与方闻山和离后大归,必须要讨好兄嫂,以保证自己富贵安逸的生活,也没有理由再次牺牲早早离开了她的亲生儿女吧?

    想到这里,谢映慧就忍不住红了眼圈。

    谢慕林看着她的红眼圈,关切地问:“大姐怎么了?你在曹家还受了什么委屈?”

    “我没事儿。”谢映慧吸了吸鼻子,平静地道,“反正……就这样吧。我和哥哥去承恩侯府请安,不过是要全了礼数罢了。如今礼数尽过了,接下来就不必再看他们的脸色。至于母亲……她又不领我们的情,还是要依附曹家度日,我们说什么,她都不会听的。反正我和哥哥只是路过京城,往后也只能让母亲好自为之了。倘若她真的沦落到无家可归,我和哥哥还是会管她的。眼下……我们是管不了了。”

    谢显之轻咳了一声,试图转移话题:“那个……我们在马家,听长公主殿下说了一件事……”

    “对对对,这才是正经大事儿呢!”谢映慧飞快地抢过兄长的话头,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长公主殿下说要借桂园开宴席,宴请燕王殿下与一众亲友呢!日子没剩几天了,我们得赶紧预备起来!”

第七百一十章 筹备

    永宁长公主决定要宴请燕王,当然不是听了谢映慧的哭诉后,才临时决定下来的。

    她其实本来就是皇帝最期望能说服燕王的说客,只是由于她与太后都不想插手皇子争储,所以借着儿媳妇即将临盆的理由,婉拒推托了,皇帝才改而找了别人。谢家兄妹几个,不过是那“别人”当中几个不起眼的小透明罢了。

    但如今马二奶奶封氏出人意料地提前生产了,母子平安,接下来只要坐月子就好。永宁长公主没有了推托的理由,太后赏赐的旨意与物件才从宫里送出来,皇帝的使者随后就到了。永宁长公主不可能再推辞此事,无论如何也要去见一见另一位兄弟燕王,把皇帝的意思委婉地传达过去,再把燕王的意愿告知皇帝,让他们兄弟之间达成共识,把燕王府的嗣子人选给决定下来。

    这件事不好做,若是一个不慎,就有可能会得罪了未来的新君。但如果坚决不去做,永宁长公主直接就要得罪如今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了。她虽然由太后抚养长大,但并非皇帝的同母姐妹,心里是不敢拿大的。身为皇室公主,自幼丧母,永宁长公主很清楚自己应该如何处理与皇帝这位兄弟之间的关系。

    永宁长公主决定要照着皇帝的意思去做,但怎么做却可以再作斟酌。她希望能将整件事处理得尽可能轻描淡写一些,让这次宴请的政治意味显得没那么浓厚。她可以在一个相对轻松的环境下,与另一位兄弟燕王闲话家常,然后不经意间,就把该说的话给说出口了。

    这样一来,即使燕王到时候有什么不满,有什么抱怨,或者对未来的嗣子有什么期望,都可以无所拘束地说出来。就算他的想法与皇帝的意思截然相反,或对皇帝有怨怼之意,也不会引来糟糕的结果。因为那只是“闲聊”时的话语,并非正式场合的表态,一切都有回旋的余地。

    借用“桂园”这个地点,才是永宁长公主见过谢家兄妹之后,产生的想法。

    谢映慧却很兴奋。桂园自打谢家出事后,就被用来当作出租的宴席场地进行经营,这三年里生意还不错,但基本上只有中层官员阶层及其家眷会光顾,要么就是纯粹的文人们,图园中景致优美,收费又不高,才乐意在这里办宴席聚会的。

    京城的权贵圈子就不怎么看得上这里了,有人是嫌它主人曾经被抄家,略嫌“晦气”;有人是顾虑曹家脸面,知道这里是曹家出嫁女想要霸占却失败了的地方;还有人是自家就有场地,看不上外人地盘的。

    整三年的时间里,光顾桂园的客人中,身份最高的除了一位侍郎府的公子拿这里开了个诗会以外,就只有卢飞云的母亲曾经包过园子两回了。这两回分别是卢飞云的生日小宴与她母亲的赏花会,都有卢飞云的功劳在,显然是她有心要帮闺蜜谢映慧一把。

    而如今,永宁长公主即将要在桂园中宴请燕王以及一众宗室王公亲贵,园子的身价立时就上去了!今后,愿意前来赏景的贵人,想必会更多吧?

    谢慕林迅速想到了这件事的好处,也跟着谢映慧一块儿兴奋起来。

    她问谢映慧:“宴席具体是在哪一天?有多少客人?要摆什么形式的宴席?会延续多长时间?咱们来得及准备吗?”

    谢映慧在这方面的经验比她丰富多了,十分淡定:“没事儿,长公主府的能干人多着呢!既然是长公主殿下做东,这些宴席什么的,用不着我们操心,殿下自会命人准备妥当。到时候席上侍候的人,以及用的菜肴、家具、摆设,应该都不会叫我们家出的。我们只需要把地方打扫干净,让园子里的景色漂漂亮亮的,叫客人看了心旷神怡,就足够了。”

    谢慕林十分虚心地向大姐取经:“那要做到什么程度呢?这个时节……只怕桂园里的桂花已经过了最好的季节了吧?”而桂园最负盛名的,正是桂花。

    谢映慧不慌不忙地说:“无妨。当初建园子的时候,我母亲请动了有名的山子雷,他从安徽请来了当地最好的花匠,专门侍候园子里的桂花。家里当年出事的时候,这花匠没有跑,后来还主动找回来了,仍旧在园子里当差,只是不再仅仅侍候桂花而已。有他在,园子里的桂花越开越好,满京城都有名气的。眼下还有一大片桂花开得正好呢,哪怕再过十天,都不会衰败!除了桂花以外,园子里还有十几本名贵菊花,足有五六个稀罕的品种,就算是长公主府的园子,也不过如此了。用来招待宗室里的贵客,足够了!”

    谢慕林穿越后就几乎没去过桂园,对园中情况自然不如谢映慧这位常客熟悉,见她这么说了,便也信了她:“那我们再去园子里瞧瞧,让人尽快把该整理的整理干净,就可以交给长公主府的人去部置宴席会场了。”

    谢映慧点点头:“回来的时候,我和哥哥已经先去园子瞧过了,大体上还是好的。毛掌柜与蔡老田经营桂园很是用心,平日里天天打发人去修整花木、打扫房舍,无论哪一天有客人来包场,都不会叫人挑出刺来。这份用心,如今省了我们好大的力气!接下来我们只需要再把那些边边角角的地方收拾好,把花木枝叶再修剪修剪,也就差不多了。若是不放心,我可以请长公主府的嬷嬷提前过来逛一圈,看有哪些不足之处,及早改过来,等长公主降临时,就不怕会出丑了。”

    谢显之这时候才插上了嘴:“虽说有长公主府的人负责布置宴席,连家具摆设都不必我们操心,但我们也不能全将事情都推给长公主的人去办。长公主殿下说了,我们家就在边上,到时候燕王殿下肯定要召见我们,总不能真把自己当成甩手掌柜吧?”

    谢映慧闻言笑道:“我正有此意,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女孩儿家也不好出面去跟长公主府的人打交道。到时候过来布置宴席的,肯定不会只有嬷嬷们!哥哥,到时候还得要你出马才行。你去跟长公主府的人交涉吧?”

    谢显之犹豫了一下,想到自己是长子,便答应了下来:“也好。若有应付不过来的时候,我会再叫上二弟和你们的。”

    谢映慧欲言又止,迅速看了谢慕林一眼。谢慕林心生莫名:“大姐怎么了?”谢映慧干笑了一声,摇摇头:“没什么。就这么办吧!”

第七百一十一章 心思

    晚饭时,谢老太太因为还未消气,不想见太多人,仍是在金萱堂解决的。除了谢映容被禁足在自己院子里以外,其他人都聚在一处吃晚饭,听说永宁长公主要用桂园设宴招待燕王,都觉得很是荣幸。

    宛琴第一个反应过来,脱口而出:“大小姐,咱们家的少爷姑娘们能出席长公主的宴会么?那是咱们家的园子,咱们住得又近,可以过去吧?!”

    谢映慧瞥了她一眼,扯了扯嘴角:“这要看长公主殿下如何安排了。长公主说这算是半个家宴,除了燕王殿下是主宾以外,其余来参加宴席的,都是宗室皇亲,没打算邀请外人。咱们家虽是东道主,却是不折不扣的外人。若是燕王殿下有召,我们自然能去露个面。可若燕王殿下不发话,我们跑过去,岂不是失礼了?”

    宛琴顿时露出失望的表情。她本来以为,有这样的好机会,可以让一双儿女在贵人们面前露个面,倘若有哪位王府贵人能看中她的女儿谢映芬,上门求娶,那就更好了。能嫁在京中,还是嫁的王公亲贵,自然比嫁给北平的寻常官宦人家强一百倍呀……

    谢映芬暗暗气恼。她自然猜得出生母的意思,却觉得宛琴让她在兄姐们面前丢脸了。谢涵之在旁看得分明,虽然不敢阻拦生母,但还是暗暗扯了扯胞姐的袖角,用眼神给予鼓励和安慰。谢映芬回头看了弟弟一眼,才觉得心头的怒气消散了许多。

    谢徽之坐在对面,瞥见大金姨娘露出希翼期盼的表情,心情忽然又不好了。他冷笑了一下,开口道:“让我说,这宴席可不是那么好去的。永宁长公主殿下无端端的为何要宴请燕王殿下?还不是奉了皇命,要给燕王殿下递话,促请燕王早日答应嗣子人选么?这事儿如今朝中闹得沸沸扬扬的,几位皇子殿下彼此明争暗斗不休,旁人躲都来不及!咱们家因着父亲在燕王殿下手底下做事,压根儿就躲不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可我们只是小人物罢了,燕王殿下相召,我们过去见个礼,把焦大人吩咐的话传达完了,就可以告退了。人人都知道我们只是奉命行事,不会跟我们计较。可若是我们太热心于长公主的宴会,叫人误会我们家是有意掺和燕王府择嗣之事,甚至是在掺和诸皇子之争,意在报复曹家当年的陷害……那可就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解释得了的!”

    宛琴听完,顿时脸色大变。她至今还觉得曹家高高在上,坚不可摧,自然不想被曹家误会,彻底成为他们的敌人,当然不敢再多言了。

    大金姨娘也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倒是半句也不提把女儿放出来的话了。她饭前就已经去见过谢映容,虽然弄不清楚谢老太太为何大发雷霆,但也知道女儿又撒谎做错事了,受罚也是活该。若是禁足在家能阻止她继续胡闹,倒也不是坏事。嫁进京城亲贵人家什么的……果然只是白日梦而已,还是不要再多想了。

    晚饭结束后,谢映慧拉住谢慕林:“我们到园子里走走,好好商量要如何布置。长公主府的嬷嬷明儿午后就要来了,我们时间不多,得抓紧些。”

    谢慕林毫无异议:“晚上看不清楚,咱们就先带人把园中的房舍整理一下,明儿早起再考虑室外的景致。”

    谢显之忙问两位妹妹:“我陪你们过去吧?明日长公主府来人,还要我出面呢。”

    谢映慧却笑道:“哥哥明儿早上再来吧。你如今陪我们过去,能做什么?打扫屋子之类的活,难道还要你操心?倒是该赶紧把宾客名单背一背,各位贵人都有些什么忌讳、喜好的,你都得记清楚了。就算有长公主府的嬷嬷主事,哥哥也不能一问三不知,在人前露怯出丑吧?倒是我与二妹妹可以省下这功夫了,到时候全靠哥哥提点。”

    这可不是什么轻省活。谢显之离开京城权贵社交圈子已经超过三年了,要重新拣起相关情报,还真不是件易事,说不定还得找人打听去,那就得赶在宵禁之前派人出门了。他连忙正色应了下来,还把谢徽之给叫上了,毕竟许多京城王公亲贵的近况,后者可能比他更清楚些。

    谢映慧拉着谢慕林去桂园,谢映芬本想跟上帮忙打个下手,但她才打发弟弟回院子歇息,就被生母宛琴给拉走了。宛琴刚才被谢徽之的话吓着了,半点不敢叫谢映芬沾手桂园宴席的事。谢映芬气恼得不行,回头收到谢映慧的眼色,方才按捺住脾气,打消了原本的计划,跟着宛琴乖乖走了。她决定要跟生母好好谈一谈。

    谢慕林与谢映慧二人结伴去了桂园。园子离谢家大宅极近,在后宅一处侧门横穿夹道,就可直入桂园的侧门了。这里原是从前谢家后宅里的女眷们前往园子的近路,并非正式的通道。但没办法,自打桂园被分隔出来,另开了正门,接受外客的承包之后,园子与谢家外院的通道就被封了。那个门如今在出租给外人的客院里,不封是不行的。

    四周一片漆黑,丫头婆子打着四个灯笼,照得前路一片雪白。谢慕林与自家大姐同行,虽觉得周围环境有些陌生,但有这么多人在,又是在自家地盘上,倒也不怵。她察觉到谢映慧似乎在刻意与自己同行,还拒绝了谢显之的陪伴,必有缘故,便歪头看了自家大姐几眼,见对方沉思不语,决定先开口:“大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谢映慧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等一行人终于进入了桂园灯火通明的主建筑群地段,蔡老田已经带着一群人在前方等候了,她方才压低了声音道:“呆子,你忘了我先前跟你说过的事儿了?现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让大哥在长公主殿下面前出头露脸,却要叫二哥抢他的风头,我们想做的那件事,多早晚才能成事儿呢?!”

    谢慕林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件事呀。

    她没好气地嗔了回去:“大姐才是呆子呢!大哥长了这么大,几时操心过庶务?你让他去出头露脸,固然是个机会,可也要看看他能不能应付得来!如果他撑不住场面,岂不是反而要在长公主殿下面前出丑?那时候才是没有了转寰的余地呢!”

    谢映慧一怔,旋即皱起眉头。确实,她有些欠考虑了,但她还是有些不甘心:“大哥……应该应付得来的。从前家里在京城还算兴盛时,他在贵人面前从来就没露过怯!”

    “那不就行了?”谢慕林哂道,“二哥又不会抢他的风头,跟在他身后,只当是见见世面了。如果大哥有应付不来的地方,二哥自会助,他一臂之力。他们兄弟相处融洽,足可证明我们谢家内部和睦,难道不比那些内斗得一塌糊涂的人家更具有吸引力吗?!”

    谢映慧顿时陷入了沉思。

第七百一十二章 安排

    桂园因为常年接受外包,所以平时维护得还是挺好的。

    谢慕林与谢映慧一道,在蔡老田夫妻的引领下,把桂园里几处能用来摆宴或招待客人的房舍都转了一遍,心里便有了底。

    当中自然也有昔日她在湖边瞄见的几处亭台楼阁,只是眼下正值天黑,周围光线昏暗,只能借着游廊下挂着的盏盏灯笼,以及卵石小径边上点缀的石灯,可以隐约瞧见园中的道路景致,看不清湖面的情形,让谢慕林没有机会回忆刚穿越过来那日的经历。

    不过……想到那次落水还跟谢映慧有些关系,谢慕林就忍不住偷偷看向自家大姐,只见她一脸不自在的模样,还时不时转头来偷看自己。两人对上眼,都尴尬地转开头去。

    蔡老田什么都不知道,还在殷勤地为两位姑娘做介绍:“那一片有两个极好的大院子,从前是用来预备客人歇息、更衣所用的,眼下都还好好的,偶尔也会有客人租了去,带着一家老小来此小住几天,消闲赏景。虽然里头的家具都有些旧了,却大多是上好材料打制的,找的匠人手艺也极好。这些年底下人一直小心保养,想必拿出去招待客人,也不会丢脸。”

    谢映慧对那两个院子是极熟悉的,从小到大,她没少跟曹文凤一同来此小住,尤其是夏天天气炎热的时候,这地方风凉水冷,乃是避暑的好去处。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便摇头道:“家具都是旧的了,平日里用着还好,若用来招待燕王殿下与长公主殿下,便略嫌失礼了些。且留着吧,待长公主府的嬷嬷过来验看过,若是她们要换,也随得她们去,一切都要照着长公主府的安排来做。你们只管把东西小心整理装箱,宴席结束了再摆回来就好。”

    蔡老田面露憾色,看了那些名贵家具一眼,低头应了是。

    家具都要换,那些帷幕帐幔就更不必提了,连各处的窗纱,谢映慧都要求换掉,但没有要求蔡老田他们连夜赶工,而是要等到长公主府的嬷嬷来看过之后,再做决定。如果长公主府的嬷嬷们要求的窗纱他们谢家有,那就尽量从谢家拨物资,如果没有,长公主府的人去采买了,蔡老田也要带着人帮忙,做事麻利一些,期间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蔡老田夫妻自是知道轻重,连忙答应下来。

    至于其他的东西,基本上也没什么了。谢慕林建议把灯笼给换了,石灯上的青苔倒不必清理,但如果长公主的宴席是要进行到晚上,那最好在园中各处增设照明装备,务必不能留下太大的死角,以免生事。还有男女宾客更衣歇脚的地方,也都要安排好了,务必要隔离开来,各个路口还要添加指示牌,以免有人走岔了道,跑到不该跑的地方去。

    谢慕林提出这条建议时,脑中起码回忆起了七八十部网络小说里女主或女配被人算计陷害的情节。

    谢映慧虽然觉得她的想法有些怪怪的,但这些建议确实挺好的,就算长公主府的嬷嬷们也会有所安排,但谢家主动把事情安排妥当,就更显得谢家行事周全了,便没有反对。

    她甚至还多提了一条:“虽然眼下天气已转凉,湖上荷花也都开败了,估计没什么人会想游船,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把园里的船只全都检查一遍,该修的就修,还要在湖边多配备几个会水的婆子,两两结伴,随时策应,以防有宾客落水遇险。”

    蔡老田立时答应下来,但随即他总算想起了三年前二姑娘谢慕林就曾在这片湖上落水遇险,落水的原因好象还跟大小姐有些关系……他不由得露出尬笑,跟妻子对视一眼,有些不安。

    自打谢映慧说完多配备几个会水的婆子之后,她就一直看着谢慕林,没有理会旁人的言语。她犹豫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说:“二妹妹,当年那件事,都是我的错……”

    谢慕林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好啦,大姐,你已经道过歉了,不必再重复说对不起。当时只是一桩意外,谁也不是存心要把船弄沉的,而且真正把船弄沉的是程宝钏不是你,要道歉也该是程宝钏道歉才对。而就算我心里真有怨言,那也是怨程宝钏和丢下我去救别人的三妹妹多些。你若真觉得对我不住,平日里对我好一点儿,到了北平后也对我娘好一点儿就是。”

    谢映慧红着脸,搅着手帕说:“知道了,我如今对你还不够好么?我对太太……也会以礼相待的。”

    谢慕林笑笑,转开了话题:“看得差不多了吧?我看时候不早了,方才都打过一更了,还是先回去吧?明儿早起再过来看景色。”

    谢映慧点头:“也好。反正如今黑漆漆一片,也看不出什么来。”

    她们姐妹二人离开了桂园,蔡老田夫妻却要继续带着人对桂园的几处亭轩楼台重新进行清扫,务必要给长公主府的嬷嬷们留下好印象,尽量减少之后的工作量。

    回去的路上,谢映慧特地吩咐随行的丫头婆子们离她们姐妹远些,然后自己提了一盏灯笼慢慢地走着,一只手拉着谢慕林的袖角,压低声音道:“二妹妹,你先前说的话,我都想过了。你说得有道理,我想让哥哥出头露脸,也要看他能不能应付得来……他从前可没理会过这些庶务,就算我接下来几日耳提面命的,把知道的东西全都教给他,他那性子,也未必能应付自如。有二哥在,确实能助他一臂之力。

    “我知道二哥也是读书种子,但若论人情世故,却比哥哥要强。况且,二哥跟着二房叔祖母,没少跟官场上的人打交道,为人处事,要比我哥哥周到许多。只是我心里也有顾虑……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让哥哥露这个脸。我固然信得过二哥,但是……玉蓉却着实是个好姑娘,无论家世人品才貌,样样都是顶尖的……”

    这是担心谢谨之会对马玉蓉心生爱慕,横刀夺爱吗?

    谢慕林不由得失笑:“大姐,你且安心吧。等二哥回了家,我就跟他说清楚这里头的缘故,让他多帮着大哥些。他才不会做伤害大哥的事呢!况且,二哥的亲事……只怕要看二祖母的意思。爹爹都还未必做得了主呢,你愁什么?明摆着我哥哥就不可能在京城找媳妇。而永宁长公主若真要挑女婿,这有婆婆和没婆婆,意义还是不一样的……”

    她一路低声安抚着谢映慧,把人送回了住处,自己方才离开。

    不过,她没有直接返回自己的院子,而是转道去了谢映容那儿。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事,她还得跟这位犯了蠢而不自知的庶妹好好沟通一下,免得对方得知桂园有宴席,便又再蠢蠢欲动起来。离得这么近,她可不敢有任何大意!

第七百一十三章 烦躁

    谢映容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心情烦躁不安。

    她的两个大丫头,一个最称她心的顺心,被何婆子命人拖出去打了二十大板,已经丢去了柴房,之后能不能调回来,还能不能继续侍候她,都是未知之数;另一个不怎么称她心的如意,也同样挨了十板子,倒还能勉强支撑着干活,只是嘴里说的都是规劝她的话,让她别再轻举妄动,别再惹恼谢老太太了。她心里烦得不行,却又出不了屋子,宴请卞家的事更是没了下文,这叫她如何不心焦呢?

    也是谢映容运气不佳,虽说谢慕林等人全都被谢显之与谢映慧带回来的消息吸引住注意力了,全都在关注永宁长公主要在桂园宴请燕王的事,根本顾不上谢映容这个又被禁了足的姐妹,可谢老太太的气还未消呢,等冷静下来,立刻就派了心腹过来处罚三孙女儿。

    本来蒋婆子才是当事人,她出面是最好的,但她刚刚在谢老太太面前卖了好,立了功,自然要抓紧时间继续哄好主人,力争上位了。珍珠刚刚从卞家回来,手里也有第一手消息,自然是离不得金萱堂的。稍稍落后一步的何婆子不得不出这个面,也是要给自己出一口气的意思。眼看着蒋婆子抢尽风头,说不定就要取代自己在谢老太太面前的得宠地位了,何婆子心里也憋屈得很呢。

    对于三姑娘谢映容,何婆子只是阴阳怪气地传达了谢老太太训斥的话,也就算了。除了禁足,她对主家的姑娘也不敢干什么。但谢映容手底下的两个丫头,她就没那么客气了。

    顺心既是谢映容的心腹,又祭出美人计勾搭了门房的人,做了许多不守规矩的事,也助长了三姑娘的胆气,所以被罚得最重。若不是门房那个后生并非谢家家仆,事发之后就已经被蔡老田撵出府去了,说不定顺心还会直接被配人,两人一起被送回乡下庄子去做一辈子粗活呢。如今顺心虽然免去了被配人的命运,但名声也毁得差不多了。何婆子直接给她定了个“私通男仆”的罪名,谢家上下但凡是混得好一些的男仆,都不可能会乐意娶她为妻。至于外头的殷实良民,就更不可能考虑了。

    她还挨了二十大板,因何婆子在现场监刑,执板的婆子出足了力气,所以这姑娘事后是被拖去柴房的。接下来三天里,她每日只会有一顿食水,还没人照顾伤势,能不能顺利熬过去,谁都说不准。而就算她熬过去了,那二十板子造成的伤势是否会在她身上留下后遗症,更是未知之数。

    谢家在京城只是路过,并不会久留,更不可能为了一个犯错的丫头拖慢行程。所以,如果谢映容没有出面力争,顺心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她上船的话,她有很大的可能会被留在京城养伤,等伤愈之后就直接送回湖阴老家,再也没有小姐身边贴身大丫头的光环,只能以寻常婢仆的身份了此余生。

    同样挨了板子的如意,如今就对顺心的情况担心不已。她恳求谢映容:“姑娘,拿些银子求求外头守门的妈妈们吧?我看那几位妈妈平日里都是很好说话的!有了银子,她们应该会乐意去看一看顺心,替她弄点金创药什么的,至少也要给她在柴房里添些被褥,有两顿干净饭食吃吧?眼下天气是一日比一日冷了,柴房夜里也不知会如何,若是顺心感染了风寒,伤上加病,她真的会撑不住的!姑娘……”

    “你有完没完?!”谢映容不耐烦地喝斥道,“你啰嗦半天了!一句靠谱的话都没有!我难道不担心顺心的安危?可如今明摆着老太太在气头上,那何婆子也是存心要置顺心于死地,我就算花了银子又如何?只会白白便宜了外头那些婆娘,还对顺心一点儿好处都没有!你还说外头那些婆子是好人?她们若是好人,怎么平时不见有谁对我有个好脸?!”

    如意嘴唇颤了颤,欲言又止,忍不住哭出声来。

    谢映容厌烦地瞥了她一眼,扭头进了里屋,坐在床边,随手摔了个枕头。

    她是真的不明白,事情好好的,怎会到这个地步的?就算她骗了谢老太太,又没逃开珍珠的监视,回家后肯定要吃一顿挂落的,但她已经以“卞家人强颜欢笑”做借口搪塞过去了,就算谢老太太不相信自己,也没道理会发这么大的火。不就是说说卞老太太的坏话么?从前她也不是没说过呀!当时谢老太太并不是不知道她说的话不真,却依然听得很高兴,今儿怎么就计较起来了呢?!

    还有宴席的事儿。她一心想从卞家人处得到平昌侯府赏菊宴的请帖,依照从前的惯例,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为什么卞家婆媳却迟迟不肯答应?难道她们真的没有那个脸面,可以从万家多讨要一张请帖?那卞大姑娘在她未来婆家人的眼中,也不过如此而已。她那未婚夫万秀,既然是嫡出,那就不是上辈子那个飞黄腾达的万家庶子了。谢映容为此稍稍安心了些,却又开始烦恼,要如何打听、结识万秀的庶出兄弟、堂兄弟们,因此才想要到平昌侯府的赏菊宴走一趟的。可惜卞家婆媳不配合,谢老太太又断然否决了宴请之事,谢映容接下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难道……真的要放弃么?

    其实,若不是拿不准卞老太太牵线说媒的对象,生怕并非万家那个前途光明的庶子,而是某个与他有旧怨的同族子弟,兴许谢映容就答应让卞老太太帮着说亲了。上辈子万家可有不少子弟遭到了那个庶子的报复,谢映容实在不敢冒此大险。她心里觉得很可惜,这本是一条极稳妥的路,无奈她不清楚正主儿是哪一位,也没法跟卞老太太解释,自己想要嫁的是谁,只能无奈放弃。

    但是,好不容易跟万家扯上了关系,她又正好身处京城,离万家那个庶子,不过是一步之遥罢了。就这么放弃掉,然后前往北平去,听从父亲谢璞的安排,嫁给一个小官宦人家的子弟,又或是父亲哪个下属官员家的庶子,甚至是某个北平出身的清贫举子……谢映容又觉得实在不甘心。

    她明明拥有上天的眷顾,有着世人无法想象的神奇经历,家世也好,相貌才华亦十分出众,却不能嫁得如意郎君,从此享尽荣华富贵,长寿安康,她怎么能甘心?!

第七百一十四章 主仆

    谢慕林走进屋的时候,谢映容抬头看到她,脸色立时就是一变,露出了戒备的表情。

    今日在谢老太太那儿,谢慕林虽然是去劝和的,但谢映容还是挨了打,又挨了骂,还被赶出来了,心里难免会觉得,谢慕林并没有用心劝和,反倒有些看她笑话的意思。

    她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缓缓走回外间桌旁坐下,摆出一副大家闺秀、斯文妹妹的模样来,打了个招呼:“二姐姐来了?怎的这样晚?我都准备睡下了,连头发都拆了呢。若有什么失礼的地方,二姐姐别见怪。”

    谢慕林刚才已经从院子里守着的那些婆子处知道了顺心挨打被丢柴房的新闻,瞥了谢映容一眼,实在没什么好声气:“三妹妹真是会养生哪,都到这会子了,还有心情睡觉?算了算了,你素来是这样的,我也不好跟你一般见识。自家姐妹,就不必说什么失礼不失礼了吧。反正你经常失礼,全家人都习惯了,谁还跟你计较不成?”

    谢映容沉下了脸:“二姐姐这是上门来找我茬的么?!我哪里招你惹你了?今儿在老太太跟前,你就存心看我笑话!我知道你素来看我不顺眼,但再怎么说,我也是你亲妹妹,而你如今正奉了父亲的命令执掌中馈呢!你没用心把我照看好,就已经是失职了,怎么还有脸面来讽刺我?!”

    谢慕林啧了一声,转头看向如意:“你是叫如意对吧?那个叫顺心的丫头,现在怎么样了?你们姑娘有打发人去看她吗?有给她送药吗?有嘱咐人去照看她吗?”

    如意还红肿着一双眼呢,听着谢慕林这些问话,眼泪刷的又下来了。她不敢照实回答,但这种沉默其实什么都回答了。

    谢慕林叹了口气,看向谢映容:“三妹妹,你又犯老毛病了。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说服顺心为你所用,替你做那么多犯忌的事的,但她一受罚,你就甩手不管,跟当年的蜜蜡又有什么区别?蜜蜡被撵了以后,你在很长的时间里连个象样的丫头都没有,总说做什么事都不方便。如今顺心挨打,你又不管她了,难道就不怕再次做回孤家寡人?你成天想着做那些家里人不希望你做的事,却好不容易得个帮手,就把人当消耗品随手扔了,你这是有脑子的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如意在旁哭得更伤心了。

    谢映容不耐地瞪了她一眼,方才没好气地对谢慕林说:“我为什么没有好丫头使?还不是你安排的?!蜜蜡是你撵的,顺心挨打,也跟你脱不了干系。如今你倒好意思来装好心人了?!你想做什么?想要趁机收买人心,把我另一个丫头哄骗了去做你的耳目么?我告诉你,休想!我的人,我宁可打死她,也不能叫她做别人的奸细走狗!”

    谢慕林白了她一眼:“说得真响亮,我这就把如意调走,顺心也不还你了,你看看这个家里还有哪个丫头愿意来替你办事,怎么样?你以为自己是谁?派个丫头替你做些屋里的活计,你就以为她真是你的人了?!你是买了她,还是养活了她?她身契上写的是你的名字吗?!你敢打死她,我就敢把你送官府去!杀人偿命!横竖谢家三姑娘随时可以病死,谁认得你是谁呀?!”

    谢映容瞪着谢慕林,惊讶得都语无伦次了:“你……你胡说些什么呀?我是你亲妹妹!她……她不过是个丫头而已!”

    谢慕林翻了个白眼:“丫头不是人吗?丫头的命不是命?你要是说什么尊卑有别,身份低的人就活该去死,那将来你被哪位身份尊贵的人看不顺眼,随口让人打死了,是不是也是活该?我们谢家也没理由替你出头了?反正你的身份也没尊贵到哪里去!”

    谢映容张口欲驳,却忽然想起了上辈子的自己,顿时蔫了。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忿忿地道:“你来是做什么的?专程来气哭我的丫头,顺便气死我的么?!”

    谢慕林哂道:“谁有空气死你?况且你若是这么容易就被气死,早有无数人动手动口了,还能等到现在?!我本来另有话要跟你说,进院子时听说了顺心的事儿,才问了如意几句罢了。我也不问你是怎么收拢丫头心的了,但现在顺心躺在柴房里,境况凄凉。她虽然有错,却错不致死。她是奉你之命行事,才落得如今这个地步的,你怎么也该承担起责任来吧?如果你不理会,我就要出手了。就象你说的,如今是我在执掌中馈。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有人死在我眼皮子底下,却什么都不去做!”

    谢映容怀疑地盯着她,犹豫了一下。顺心这个丫头,本来并不称她的心,她原也不怎么信任对方。可她当初得知大金姨娘要给她相看一门亲事,急切地想知道相关消息时,实在无人可用,只得拿首饰收买身边的丫头。如意胆小,只敢替她打听些消息,顺心却愿意替她办更多的事,于是她就重用起了后者。因为是用银钱收买回来的,她对顺心的态度也没多看重。

    如今顺心出事,她更多的是焦虑无人可用,以及惴摩谢老太太的想法,并不是非常关心这个丫头。但如果谢慕林真的出了手,她在谢家下人心里就真的毫无威望可言了,如意更有可能直接倒戈。因此,就算是为了自己将来能继续使唤家中的男女仆妇,并收拢到几个能用的心腹,她也要做出宽仁恤下的姿态来。

    想到这里,谢映容便松了口:“我可以花银子打点外头那些婆子,叫人给顺心送药送吃食被褥,就怕那些婆子贪婪刻薄,吞了我的银子却不办事。还有老太太那边,何婆子命人将顺心打得这么重,万一她不乐意,非要叫顺心死,那我禁足在此,也是无能为力的。二姐姐会帮我的,是吧?”

    谢慕林扯了扯嘴角,瞥了如意一眼:“行啊,我会吩咐人去照看顺心的,反正不会让她死了。至于何妈妈,你不必担心,她只是替老太太出气而已,并不是跟顺心有仇。说到底,不过是老太太恼恨你,却又不好直接打你板子,才迁怒到你的丫头身上罢了。顺心比如意罚得重,主要是因为她哄住了门房的人,打听卞家的消息,让你有了出门的理由。如果她没有出这个头,估计也就跟如意一样,挨个十板子就完事了。”这事儿还是谢映容的锅,否则顺心是小姐身边的大丫头,路过京城,在大宅里住几天罢了,何必去勾搭一个小小的门房?

    谢映容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两声,迅速反过来质问谢慕林:“门房扣下了卞家给我的帖子,难道就占理了?二姐姐,这事儿你还没给我解释吧?!”

第七百一十五章 圆谎

    这种事有什么好解释的?谢慕林本来就不乐意叫谢映容再与卞家来往,因此直接说:“门房压下请帖不告诉你,确实是我吩咐的。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你一知道这事儿,肯定就要上卞家搞事了。你如今落得禁足的下场,不就是因为搞了事?我既是为了全家人的脸面着想,也是在为你着想,为卞家人着想,需要给你什么解释?!”

    谢映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也是做姐姐的该说的话?!我早就说了要与卞大姑娘一聚,你当时答应得发好的,忽然反悔,本就有错在先,如今竟然还往我头上泼脏水?你这也太过分了吧?!”

    谢慕林翻了个白眼:“我往你头上泼脏水了吗?难道你去卞家不是存了私心?你还觉得自个儿做的事仍旧是秘密呢?!珍珠从头到尾看得分明,还把你不知道的事都给看清楚了。你自己漏了馅,得罪了卞家人,是不是还自我感觉良好,只是老太太和我存心要坏你的好事呢?!”

    谢映容一愣,强自争辩道:“我做什么了?我怎么得罪卞家人了?!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卞老太太与卞太太对我好着呢,卞大姑娘更是我至交好友,若不是老太太要禁我的足,我过两日还要到他们家去做客的!”

    谢慕林嗤笑道:“得了,你一向就是这么自我感觉良好,以为自己的手段很高竿,做法很聪明呢?却不知道人家长辈早见惯了世面,什么没见识过呀?你拉着卞大姑娘回房间密谈,打听了半天人家的未婚夫婿,问得人家卞大姑娘都不好意思了。她性情天真,又相信你,没有对你起疑,但人家亲娘可不是好忽悠的!珍珠亲眼看见卞太太派了心腹丫头去偷听你们谈话的内容,那丫头回来禀报主人的时候,卞老太太和卞太太压根儿就没有叫珍珠回避的意思。你以为老太太为什么那么生气?还不是因为你在卞家自作聪明,在卞老太太面前丢尽了她的脸?!”

    谢映容大吃一惊。这事儿她还真的不知道!她脑中飞快地思考起卞家婆媳知道她与卞大姑娘的交谈内容后,会有什么后果?她们是否会嫌她打听得太过仔细了?后来她们咬死了不肯邀她同赴平昌侯府的赏菊会,莫非也有这个缘故?可卞老太太也主动提出要替她做媒,帮她嫁入平昌侯府,与卞大姑娘做妯娌了,又有什么可恼的……

    谢映容忽地脸色一变,终于反应了过来。卞老太太与卞太太定是误会她了!她要确认万秀是否就是上辈子传闻中那位飞黄腾达的新君心腹,因此才会仔细打听他的消息,一旦确认他不是,就立刻把目标转向了万家其他子弟。可卞家婆媳不知内情,见她关注万秀,八成是误以为她看上万秀了吧?!

    卞大姑娘在她眼里就是个傻姑娘,不知走了什么天大的运道,才定下了这么一桩好亲事。只要万秀日后不会成为那个要发达的万家庶子报复的对象,卞大姑娘将来的日子多半能过得不错。如果错过了万秀,她恐怕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人家了。也难怪卞老太太与卞太太如此着紧这门亲事,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就提防起来。

    谢映容心里确实妒忌卞大姑娘,但弄清楚万秀的身份后,这份妒忌就淡了许多。说白了,万秀若仅仅只是一个寻常侯门子弟,未来不是特别风光的话,也入不了谢映容的眼。因此,她对卞家婆媳忽然转变的态度,就感到格外的不满了。

    她又不是真的看上了万秀,不就打听了几句吗?她们犯得着拦她的青云之路?好歹她也是救过卞老太太性命的,当年还帮着卞家讨好过太后娘娘,得了太后的赏。如今卞举人能得四皇子青睐,还不都是托了她的福?!虽说卞家也因此错失了三皇子那边的路子,可若没有她谢映容,他们眼下的境况只怕还要更不堪呢!真真是恩将仇报!

    谢映容心中气恼怨愤,很想就此将卞家踢开,再不来往了,毕竟刻意装乖去讨好几个看不上的人,也是很累的。可她转念一想,又记起自己的目标万家庶子还没查清身份,但有卞家在,总比自行去盲目打听要方便得多,要促成婚事也更容易。而她在京城,除了卞家,就再无别的帮手了,还是不能就这么断了关系。除非她真的就甘心去北平嫁人,否则,还是要继续讨好卞家人才行。

    想到这里,谢映容就忍住气,对谢慕林道:“卞家人这是误会我了,我是……听说有个姓万的纨绔子弟,在外头不做好事,一听说卞大姑娘的未婚夫也姓万,便担心是同一人,因此特地打听得清楚些。这是我对卞大姑娘的关心,绝对没有别的意思!我当时心急,没有留意到卞老太太与卞太太的想法,是我的疏忽,回头我会给她们写信解释清楚的。二姐姐……你会答应帮我把信送过去吧?”

    谢慕林瞥了她一眼:“行啊,你把信写好,给我过过目,确认没问题了,我会帮你把信送过去的。毕竟,我们谢家还要脸面,总不能叫人家继续误会我们家的女孩儿真的看上人家的女婿了吧?但你最好悠着点儿,想找什么借口,也得找个能圆得上谎的,别再次被人家给拆穿了,更显得你一直在撒谎,到时候别人对你就真的再无信任了。”

    谢映容的表情顿时就不自在了:“二姐姐在胡说些什……”

    话未说完,就被谢慕林打断:“比如你听说的姓万的纨绔子弟,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我怎么不知道你听别人说过这种闲话?你有具体的目标可供人参考吗?别跟我说是租咱们家院子的那户人家。”

    谢映容张张口,咬牙道:“自然是平昌侯府的子弟!正因为是他家的人,我一听说卞大姑娘是订给了他家,方才担心起来的!”

    谢慕林笑笑:“很好,这个说法是能圆得上的,那你就这么解释吧。不过,既然你知道万家有纨绔子弟嫁不得,那你也最好别去万家赴什么赏菊宴了,更别劳动人家卞老太太给你牵线做媒。万一真给你说了个姓万的纨绔子弟,那岂不是害了你?爹爹好歹也是堂堂三品高官,在燕王殿下面前十分体面,万万没有把亲生女儿嫁给纨绔子弟的道理,他丢不起这个脸呢!”

    她起身就往外走,顺便多叮嘱几句:“道理我都是明白的,但老太太正恼怒你骗了她,她老人家的脾气你也清楚,三五天的消不了气,你就暂时消停些,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修身养性,抄抄佛经,练练字,回头寻个老太太高兴的时候,给她磕个头认个错,嘴甜哄她几句,也就完事儿了。别出门惹事啊!”

    话音落下时,她已经出了院门,只留下谢映容在后头瞠目结舌,懊恼得直跺脚。

第七百一十六章 愿望

    谢慕林把谢映容安抚住,将她的注意力集中在向卞家解释“误会”这件事上,就丢开手不管了,连救助顺心的事宜,都是交给香桃去负责的。反正家里的婢仆没人不买谢慕林的账,她只要吩咐下去,就不会有人再为难顺心,后面的事情也就好办了。

    没办法,第二天下午,永宁长公主府的嬷嬷们就过来了。嬷嬷们估计都有心要让长公主殿下这次难得的高规格宴请出一次风头,好再次打响长公主府的名声,顺便发泄一下马家洗三宴只能低调进行的憋屈。她们的要求很高,水平也够,而谢映慧亦有心要办好这一场宴席,促成自家胞兄与马玉蓉的婚事,自然是全力以赴,无论长公主府的嬷嬷们提什么要求,她都要努力做到最好。

    谢慕林只好全力助她,一直跟在她身边帮忙出谋划策了。幸好,谢映慧自小混迹京城王公亲贵圈子,对大型宴席是极有经验的,从小儿也没少跟着曹淑卿学习。她在日常事务上,不如谢慕林能干,但要说到宴席筹备,那绝对比谢慕林高了好几个班。毕竟谢慕林自打穿过来后,就没多少锻炼的机会,哪里及得上大姐见多识广呢?但有了这一次的辅助经历,谢慕林自认为办宴经验大涨,将来若真需要她办个普普通通的大型宴席、聚会什么的,应该也能应付得过来了。

    除了跟在谢映慧身边打下手,谢慕林还要把这次宴席准备工作的种种写下来,归纳总结出一篇报告来,尽可能写得详细又简洁,既有条理,又容易记忆,然后把这份报告交到大哥谢显之手上。等到谢显之需要出面跟长公主府的人打交道时,有这篇报告打底,也就不怕他会遇到一问三不知的窘境了。

    谢映慧对谢慕林写出的这份报告如获至宝。她虽然也会把自己的心得体会告知兄长,却不见得能写成如此有条理的文书,让谢显之能在短时间内尽可能多地背诵下来。看到谢显之只花了半天功夫,就对她的提问对答如流,她满意极了,私底下悄悄跟谢慕林说:“哥哥难得有在庶务上如此用心的时候。他虽然不明白我的苦心,但至少愿意听话。我便是辛苦些,心里也是欣慰的!”

    谢慕林则小声提醒她:“光是死记硬背没有用,你最好多带他逛几次园子,照着我那报告书上的条文,一条一条对着实景记下来,还要灵活应用才行。否则,他就只是把书背熟了而已,真要他办事,仍旧是不成的。”

    谢映慧正色点头,揪着兄长就到桂园里巡视去了。长公主府的嬷嬷们还在园中布置,她可以趁机叫兄长去露个脸,让这些嬷嬷们对他留下好印象。

    谢慕林也不去打搅他们兄妹。今日谢谨之要从城外回来,家里要在园子里办宴席的事,还得告诉二哥一声,顺便提一提大姐的盘算,让二哥好生配合呢!

    谢慕林这么忙,自然是顾不上谢映容的。她听香桃说,顺心伤得不算很重,上过药后,一晚上就退了烧,次日吃了一碗粥,神智已经清醒了,也没有生什么重病。谢映容还在禁足中,埋头写信,得知顺心安好,就不再过问。

    如意未被禁足,被吩咐做些跑腿的活计,估计还有帮忙打探消息的勾当,但她胆子小,几次在门房附近驻足,都没敢跟谁打招呼,倒是偷摸着去看了一次顺心,给后者送了些药和吃食、衣裳,顺便自掏腰包贿赂了厨房的人,求她们多看顾顺心些。

    如意未能完成谢映容的任务,自然是要挨骂的,但她好象不怎么在意。在柴房,她跟顺心说了些心里话:“你平日里为姑娘尽心尽力,如今出了事,她哪里会管你的死活?!反倒是平日不怎么搭理我们的二姑娘吩咐人来照看你。你如今可知道谁才是该敬重的主子了吧?往日我总劝你,不要替姑娘做得太多了,那么多犯忌的事儿,一旦叫人知道,还有我们的命在么?!你总不肯听,如今可知道错了?今后还是改了吧。你我老老实实做些丫头该做的事,侍候好姑娘的饮食起居,也就罢了。姑娘有什么图谋,与我们有何相干呢?”

    顺心听了她的话,倒是心思明白:“你以为我是对姑娘忠心耿耿,方才替她做了那么多事的么?不过是为了赏钱罢了。只要我能替她办事,姑娘出手还是很大方的。如今我已经积攒下十多两银子了,再多几两,凑齐二十两整,我就托人捎回家去,好歹把我妹妹给赎出来。若是老老实实做个丫头,我要多早晚才能凑齐这笔银子?!你也不必劝我,你跟家里人不亲近,早对他们死了心,一心要在谢家过一辈子了,我却还盼着将来有一日能回去,一家团聚呢!我要多存些银子,就算要冒险,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姑娘对我好不好,有什么要紧呢?她只要记得给我钱就行!”

    这番对话叫窗外的婆子听了个分明,暗暗报给香桃知道,香桃又告诉了谢慕林。谢慕林这才知道顺心这丫头原也不是个忠婢,却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也罢,她既然有自己的想法,谢慕林也不去干涉,只等她伤愈之后,再派她回谢映容身边就行了。反正她要的是银子,只要她愿意做耳目,把谢映容盯紧了,谢慕林出手比谢映容还更大方呢!

    谢慕林开始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桂园的宴席上,还把自家亲哥谢谨之也捎带上了。谢徽之偶尔也会来帮忙跑个腿。谢家兄妹五人,为这场宴席全力忙碌着。

    而谢映容,在纠结了两天,打了无数版草稿之后,终于写好了一封解释信,命如意交到谢慕林手中,好送到卞家那边去。谢慕林匆匆扫了一眼,确认谢映容没在信里闹夭蛾子之后,就打发张婆子带着信到卞家了。她知道谢映容肯定还有后续,只是眼下要优先哄住卞家人罢了,但不要紧,只要这封信顺利递了出去,稍稍挽回一点谢家的面子就行。

    而卞家婆媳在收到信后,也陷入了沉思。

    卞老太太沉默着不说话。卞太太平静地将信重新收好,悄悄打量了一下婆婆的表情,心里拿定了主意。

    不管谢映容在信里所言是真是假,反正她都觉得有假。为了稳妥起见,她是绝不会答应让这姑娘与自家未来女婿见面的!

    所以,她只要说服婆婆就行!

第七百一十七章 传闻

    卞太太柔声对婆婆道:“原来事情是这么回事,若不是谢三姑娘特地写信来解释,儿媳说不定就真的误会她了!只是这样的事,她怎么也不跟我们说明白?就这么私下跟大姐儿打听,大姐儿能说出什么来呢?就算打听到最后,大姐儿的未婚夫婿真个是她听说的那人,难道她还能让这门亲事黄了不成?到头来,还不是只能给大姐儿添堵?”

    卞老太太回过神,顿了一顿:“她跟大姐儿素来是很亲近的,兴许是小孩子家不懂事,想到什么就做了,没有考虑太多,倒也不是坏事。她毕竟还年轻。”

    “您说得是。”卞太太又继续道,“只是这门亲事,并不是我们说退就能退的,这里头还有姑太太与平昌侯夫人的面子呢。况且事前姑太太也再三打听过,知道万秀那孩子是个好的,方才促成了这段姻缘。姑太太本就是大姐儿的亲姑母,她还能害了孩子不成?谢三姑娘什么都不知道,只听说大姐儿的未婚夫婿姓万,就贸贸然探听起人家的底细来,着实有些欠妥了。知道的,明白她是关心大姐儿,当大姐儿是至交好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觉得我们这些亲人都不是真心为大姐儿着想,只有她一个思虑最周全呢!”

    卞老太太神色淡淡地:“容丫头素来是个有心人,主意也大,小孩子家难免会认为自己最有道理,想替长辈们拿主意。咱们家两个孩子不都是这样的么?大姐儿还好,性子好,愿意听从长辈的劝导,哥儿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前儿还说你教他的功课不如他表哥教得好呢。那时你不也还是一边生气,一边带他去宁国侯府找他表哥请教么?为此笃哥儿还不得不把出城的日子往后推迟了一天。”

    卞太太讪讪地笑了笑:“是呀,小孩子家都是这样的。只是我觉得……谢三姑娘年纪也不小了,我记得她是六月的生日,这会子已经满了十五,及笄了,已是能出嫁的年纪,竟然还是这般……心里有些替她担心罢了。”

    “担心不担心的,她又不是咱们家的闺女儿。就算我们替她操碎了心,别人不在乎,也是无用。”卞老太太漫不经心地说,“她虽然救过我,但她祖母不乐意两家来往太多,我们与她再亲近,对她也未必有好处。横竖她在京城逗留的时间不长,你看着什么时候方便,再把人请过来喝杯茶,与大姐儿说说话,玩耍一日,再多送些衣裳首饰、吃食玩物,并可以随时变现的金银锞子之类的,叫她日后手头能宽松一些,也就是尽了心意了。倒是日后她定下亲事,嫁了人,我们可以打听一下她去了谁家,有机会还能再来往。这也是谢过她当日替我们操心,让我们家有机会搭上四殿下的恩典了。”

    卞太太一听,顿时心下暗喜,忙道:“老太太说得是。如今碍着谢家老太太在,我们继续与谢三姑娘多往来,就怕反而替她招了灾。等她出嫁了,到了夫家,不必再看谢老太太脸色时,事情也就无碍了。大姐儿与她既然交好,将来自当继续维持这份交情,才是正理儿。倘若她要随夫婿在外地度日,我就让大姐儿给她写信;倘若她要进京,大姐儿日后也算是多了个出门做客的去处。”她顿了顿,“那赏菊宴的请帖……就不必给谢三姑娘送了吧?我就怕求得亲家给了帖子,谢老太太却不肯放谢三姑娘出门,那我们家脸面上就过不去了。”

    卞老太太叹了口气:“容姐儿不去也好。她自己也说,听说了万家纨绔子弟的故事,担心我们大姐儿所嫁非人。倘若她自己去了万家的宴会,万一也撞上了哪个纨绔子弟,岂不是糟糕?我可不想害了人家好人家的姑娘。”

    卞太太顿时心下大定:“老太太说得是,就照您说的办!横竖如今赏菊宴就近在眼前了,咱们家原也来不及向亲家讨要帖子,谢三姑娘更没有时间去置办新衣首饰,她又不认得几个人,贸然去了,反倒不好,不去还更省事些。”

    这件事一说定,卞太太就暗暗松了口气。只是她看着卞老太太的脸色,一时半会儿也揣摩不出对方对谢映容的态度是否有所转变。她本人对谢映容是颇为不喜的,恨不得女儿离对方远一点儿,生怕女儿性情天真,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无奈谢映容救过她的婆母,丈夫攀上四皇子一事,也确实跟谢映容有些关系,她没办法明白说对方的坏话,只能用别的法子暗加劝诫了。倘若这种做法引得婆母不满,她就有麻烦了,只能尽可能拐弯抹角地试探婆母的意思。

    卞太太心里隐隐觉得,卞老太太对谢映容的好感已经淡了不少。毕竟救人已是三年多前的事儿了,遇救后卞家也将谢映容接到家中白吃白住了几个月,请医送药的,十分尽心。但谢映容不听从自家父母长辈的命令,赖在卞家不肯走,又屡屡在卞家人面前说自家亲人长辈手足的坏话,当初卞家人不知道时还罢了,一旦知晓了实情,心里怎会没有半点介怀?

    卞老太太本就是因为高看了谢映容的人品,又感激她相救之情,才会对她青睐有加。等发现她为人表里不一,还对程笃有痴恋之情,甚至可能会妨碍程笃的婚事与前程,卞家上下又怎么可能不改变想法?谢映容再是卞老太太的救命恩人,也不是卞家的骨肉至亲啊!如今她又闹出了觊觎卞大姑娘未婚夫婿的“误会”……就算她如今解释这一切只是误会,卞太太觉得自家也不敢冒险了。反正他们不邀请谢映容去亲家平昌侯府的赏菊宴,也不代表她们就愧对谢映容了,她们还是优先保证了女儿的婚事平顺再说吧。

    卞太太干笑着,转移了话题:“谢三姑娘说的那个万家的纨绔子弟,也不知道是在说谁?我与万亲家来往了这几个月,觉得他家的子弟虽不是个个有出息,但也都是老实知礼的孩子,没听说有谁行事荒唐的,该不会是谢三姑娘弄错了吧?”

    卞老太太道:“谢大人在北平为官,说的兴许是平昌侯府的万三爷那一房吧?万三爷眼下就在北平做官,好象就是谢大人的下属。他们家其实也没多荒唐,只不过是正室善妒刻薄些,与妾室庶子闹得有些难看罢了。就是因为他们这一房在京里时,闹得太不象样了,平昌侯老夫人嫌闹腾,趁着林家情势不妙,有许多官职出缺,就叫大房二房想法子,将万三爷送到北平任职去了,全家人方才得了清静。容姐儿一个深闺弱女,能听说的消息,自是从父兄族人处听闻。大概是谢大人在家书中提及的吧?万三爷的一个庶子,好象一向有荒唐的传闻,不过也有人说,是万三太太故意往外放的假消息,意在恶语中伤那庶子的名声来着。这些都是万家家务事,你提醒大姐儿日后听婆母吩咐就是了,千万别掺和进去!”

    卞太太连忙答应下来。

第七百一十八章 窍门

    谢映容把信送出去后,就一直心急地等待着回音。然后,卞家迟迟没有反应,令她焦虑不已,生怕自己要错过平昌侯府的赏菊宴了,又开始怀疑门房的人并未替自己将信送出,二姐谢慕林又在骗自己了。

    她气愤地吩咐如意:“你去找二姐姐问一问,到底有没有派人把我的信送到卞家去?!倘若没有,我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如意哪有那个胆子跑去质问家里的小姐?她怯怯地劝说谢映容:“姑娘,我那日是亲眼看到门房的张妈妈领了差事,要去卞家送信的。二姑娘怎么可能骗你呢?兴许是卞家不信姑娘信中所言,也未可知。”

    “胡说!”谢映容怒斥道,“我都这么低声下气地跟他们解释了,理由也是再合理不过的,他们凭什么不相信我?!他们若是这么聪明的人,从前又怎会对我的话毫不怀疑?!卞大姑娘如今跟从前一样愚蠢,我说什么她都信,还能在短短几天内就变聪明了不成?!定是门房出错,二姐压根儿就没想让我跟卞家继续往来。她巴不得卞家人跟我翻脸呢!”

    如意手足无措地不知该如何回应。幸好这时候,顺心已经结束了三日的柴房之旅,被谢慕林开恩放了回来,只是由于身上的伤势还未痊愈,行走站立不便,因此未到谢映容跟前服侍,只在丫头住的耳屋中俯卧着养伤罢了。她透过开着的窗户听到正屋里的喧闹声,想了想,便费力地挪下了床,一步一步扶着墙走到正屋门外,吃力地说:“姑娘若想知道那信有没有送出去,不如让如意到门房找张妈妈打听。她那日已经领了差事,倘若真的没出门,绝对瞒不了别人。如意问过张妈妈后,也可以找马夫再问一问,只要确定信已经送到卞家,便可知道是不是卞家人依然对姑娘存有疑虑了。”

    如意听得双眼一亮,忙眼巴巴地朝谢映容望去。

    谢映容略一纠结,便答应了:“行,如意去找张婆子和马夫打听,先问马夫,确定张婆子那天确实去了卞家,再去找张婆子不迟。我就不信了!卞家大姑娘从来对我言听计从,凭什么这回看了我的信,还没给我送帖子来!”

    如意忙领命出门,顺手把顺心扶回了耳房,还一脸庆幸地说:“幸好你过来了,否则我真不知该如何安抚姑娘。只是你也小心些,身上的伤还没好呢,若是不小心磕着碰着了,天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后患?!”

    “我心里有数,你不必担心。”顺心顿了一顿,看向如意,“你放机灵些,去跟马夫与张妈妈打听事情的时候,嘴巴甜一点儿,千万别把姑娘的想法说出去,免得得罪了人家。若是人家推托着不肯说,你就回来禀报姑娘,向姑娘讨要几两银子去撬开人家的嘴,千万别自掏腰包!但如果事情顺利,你打听到实情了,也别急着回来,至少要费上半天的功夫,才能进这院子的门!”

    如意听得不解:“为什么?这院子里除了你我,就只有一个粗使的婆子能帮忙干些粗活。倘若我不在,姑娘又不许婆子进门,她跟前斟茶倒水的事谁能做?难道要你带着伤去做不成?!我正想着,尽快把事情打听完了,就赶紧回来做活呢!”

    “你这个呆子!”顺心恨铁不成钢地戳了她脑门一记,“若不费些功夫,姑娘能信你是出了大力气的?!她只会觉得事情很容易办,下回再差遣你去办事时,你办得慢了,她就该骂你了!咱们姑娘就是这样的性子,你去办事,办得快了,嫌你不用心;办得慢了,她更觉得你蠢钝不堪用。需要人背锅的时候,她随手就把你丢出去了,哪里管得了你的死活?!”

    如意听得目瞪口呆,回想起顺心从前替姑娘出去打听消息,或是跑腿办事什么的,总要费一番周折,少说也得花上两个来时辰,才会回转,还多次向姑娘要银子,原来内情是这样……

    顺心见她发呆,又骂道:“还不快出去?!你信不信,你再在我屋里待上一会儿,姑娘就该骂你了!我教你的这些窍门你都记好了,千万别告诉人!若不是念在我受伤时,你还记得要照看我,我才不教你这些呢!”

    如意连忙应了声,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不一会儿,谢映容便从屋里出来,往院子里张望一圈,等看到院门口处负责盯梢的婆子探头来往,方才轻哼一声,又转身回了屋子。

    顺心重新趴回床上,伸手摸了摸枕头底下偷藏的二姑娘新赏的银锞子,听着正屋那边的动静,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一个半时辰之后,如意回到了谢映容的院子。谢映容此时已经等得极为不耐烦了,屋里连个给她斟茶倒水、磨墨铺纸的丫头都没有,更让她心情暴躁。可是没办法,她不信任院子里粗使的婆子,觉得对方是蔡老田他们派来监视自己的,不乐意叫对方进屋。顺心倒是她的丫头,可身上还带着伤呢,因为方才起了一次床,替她出主意,如今伤势好象加重了,一直叫疼起不来,她也拿这丫头没办法。想到如意是替自己办事去的,她方才忍了这么久,如今可算把人等回来了。

    “到底怎么样?!”不等人进屋,谢映容就迫不及待地起身追问。

    如意心惊胆战地跨过门槛,她没敢回头问姑娘要银子,但也试着照顺心的嘱咐,在外头拖延了个把时辰才回来的,生怕叫姑娘发现了真相,因此大气都不敢出:“是,已经打听过了,马夫说张妈妈那日确实去了卞家,在卞家待了一个多钟才出来的。卞太太身边的婆子亲自送她出门,客客气气的,不象是有什么不愉快的样子。张妈妈也说,信确实已经送到卞太太手上了,卞老太太当时也在场。只是两位太太都没给任何回复,就赏了她一个红封,把她打发出来。她没有见到卞大姑娘,也不知道什么宴席的事儿。”

    谢映容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腿一软,便跌坐在圆凳上。

    这是什么意思?卞太太素来就有些提防她,总想在卞老太太与卞大姑娘面前使坏,难不成这回她成功哄住了那两人,使得一向感激自己救命之恩的卞老太太与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卞大姑娘,都改了主意,不肯给自己送来平昌侯府的请帖么?!

    那她要怎么办?她要如何前往平昌侯府,打听那个上辈子飞黄腾达的万家庶了,并与他相识,成功嫁给他为妻呢?!

第七百一十九章 抵达

    谢映容还没想到对策,谢慕林兄妹几个的宴席筹备工作,就进行到了尾声。

    与此同时,燕王殿下的船队,也终于抵达了京城郊外的码头。

    燕王殿下此行声势浩荡,虽然燕王府的队伍只坐了七八条船,但后头却跟了十来艘官船、民船、商船等等,都是靠着燕王府保驾护航进行的人士。等到了京城码头,除了燕王府的船有专门的地点停靠,燕王一行人在京城燕王府的簇拥下返回自家地盘歇息以外,其余人等自然是各归各家,各找各妈了。码头周边好一阵拥挤热闹,商家们也趁机做了一波生意,连谢家商号开在码头不远处的分号,都小赚了一笔,令毛掌柜等人喜出望外。不过毛掌柜还顾不上生意,吩咐手下的伙计赶紧接待客人的同时,他还得赶往珍珠桥谢家大宅,去向主家的少爷姑娘们告知燕王驾临的消息。

    燕王回到京城的燕王府后,稍作休息,就要进宫去晋见皇帝与太后了。这只是礼节上的拜见,还没到与宫中的两位贵人商谈某些正事的时候。皇帝早就透露过意思,希望燕王能先赴永宁长公主的宴席,显然是想让这个弟弟在入宫正式与他讨论嗣子事宜之前,就先从永宁长公主那边弄清楚圣意,这样兄弟俩说起话来,也会顺利很多,皇帝本人就更不需要去费力气说服自家弟弟了。

    燕王对皇帝的安排完全没有异议,顺从地接受了这个安排。永宁长公主那边马上就得了信,立刻遣人往桂园来察看。等她的几位心腹嬷嬷确认桂园内已经一切准备就绪,连食材与厨师都各就各位了,谢家兄妹几个,就连同园中原本的下人,一并被打发回了谢家大宅。宴席上的一切事务,都是交给永宁长公主府中的下人负责的,兴许太后还会命内务府派人来帮忙,但绝不会让谢家的奴仆插手其中。

    谢慕林等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只专心把谢家大宅通往桂园最近的那条通道边上几间空屋打扫干净,精心布置一番,用作他们兄妹几个等候召见时待的休息室。谁也说不准,燕王殿下在宴席期间什么时候就会召见他们,为了不耽误时间,他们得一早就妆扮一新,来到这处休息室等候,什么吃喝拉撒都在此解决了。燕王那边一下令,他们立刻就能动身入园。

    谢慕林细心,还在这几间空屋里为他们兄妹几人都准备了罗汉床、长榻之类休息的家具,梳妆匣、穿衣镜、吃的喝的、针线包、备用的全套衣物,连御寒的斗篷与暖炉等物都备齐了,还有马桶与水盆、布巾以及救急的药物。她就不信,这样的准备还有不足?

    谢映慧倒是觉得她的准备足够周全,虽然有些夸张了,但一旦有什么变故发生,好歹都能应付得过来:“我从前怎么没想到这些?往后咱们家再办什么宴席,招待客人来家饮宴,也要这般准备周全才好。虽然麻烦一些,但有备无患,总比事情临头却手足无措来得强。”

    几位兄弟对此完全没有异议。谢谨之则是借口自己紧张,在两位兄弟面前重复了几次晋见燕王与永宁长公主时的礼仪与言谈忌讳。谢显之没有多想,还反过来安抚了他好几句。谢徽之则直接被烦得有些怂了:“要么……我就不去了?我不过是姨娘生的,又只是个童生,身份拿不出手。反正四弟不去,我索性与他作伴好了。我上外头打听打听燕王府的消息,兴许能给你们弄到点有用的消息!”说罢飞快地跑了。谢显之与谢谨之拦都拦不住,只能面面相觑。

    大约是因为兄妹几个在后宅里布置休息处,动静稍大了些,金萱堂里的谢老太太终于知道了桂园宴席马上就要开始的事。她忙忙把几个年纪较长的孙子孙女都召集起来,质问他们:“这样的大事,你们怎么不告诉我?!既然有贵人要降临咱们家的园子,咱们万万没有不去拜见的道理!”

    谢映慧淡淡地说:“这回是永宁长公主殿下包了咱们家的园子设宴招待燕王殿下,请去的宾客都是宗室皇亲,稍远些的分支都没那个体面,更何况是臣下家眷?”

    谢老太太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可这是咱们家的园子!我们还不能进去了?!”

    谢慕林眼见着谢映慧眉头一挑,就可能要说出更不客气的话来,连忙笑着抢先道:“因着父亲在燕王殿下的地盘里,还算受重用,永宁长公主又一向待大姐挺好,我们兄妹几个为了以防万一,也打算做好准备,一旦殿下们相召,就要前去拜见。但这种事是说不准的,万一燕王殿下无意见我们呢?万一长公主殿下有正事要办,顾不上我们呢?老太太年纪不小了,要您在那边的冷屋子里等上一天,就怕会累着您。”

    谢映慧看了谢慕林一眼,闭上了嘴。只要谢老太太不破坏她的计划,她也不是非得怼回去。

    谢老太太很想见燕王,但她对永宁长公主有心理阴影,听到谢慕林这么说,她又有些怂了,顺坡下驴地道:“也是,这时节天儿还有些冷呢。我这把老骨头就不折腾了。等到去了北平,明年春暖花开时节,还怕燕王府不请我们过府做客么?”

    想到在北平不必见永宁长公主,也能晋见燕王妃这样的贵人,谢老太太就打消了参加宴席的念头,只严厉地嘱咐几个孩子:“在贵人面前一定要谨守礼仪,做足规矩!一旦谁在贵人面前失礼,丢了我们谢家的脸面,看我不打断他的腿!”说完还狠狠地瞪了谢徽之一眼。

    谢徽之没有任何异样,反正他是不会去桂园见人的,想来燕王殿下也不会惦记他一个小小的庶子。谢老太太的话对他毫无意义,又没指名道姓的,他生什么气?

    说话间,小桃从门外溜了进来,在蒋婆子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便把一个布包塞给了她。蒋婆子才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谢老太太已经看见了:“阿蒋,发生什么事了?”

    蒋婆子只得上前奉上那个布包:“回老太太,金姨娘过来送针线活,说是三姑娘特地给老太太做的,好尽一尽孝心。”说着还把布包打开,露出里头一个绣得极精致的抹额。

    谢老太太瞧了几眼,就嗤笑道:“哄谁呢?这哪里是三丫头的手笔?分明是她姨娘做的!想哄我消气,金锦也算费尽苦心了。可惜三丫头不争气,这么多年都没学乖!她在湖阴老家怎么不见这般胡闹?一到京城遇上卞家人,她就要犯浑!往后还是安分些,少往卞家那儿跑吧。等到了北平,我把你们几个交给你们爹娘管教,你们要干什么,都不与我相干!”

    这时,蔡老田家的忽然从前院飞奔过来禀报:“老太太,大少爷,二少爷,大小姐,二小姐,三少爷!外头来了位北平来的客人,说是替老爷送信过来了!”

第七百二十章 客人

    谢显之与谢谨之兄弟俩立时前往前院,招待客人。他们还顺带把想要溜出去的谢徽之给捎带上了。

    谢映慧趁机拉着谢慕林告退,一边往二门的方向走,一边好奇地探头朝东厢的花厅方向望过去。谁知这么巧,一个读书人打扮的青年男子正好站在花厅的窗边往外看,与谢映慧对视了一眼。他怔了怔,脸微微一红,忙转过头去,听得谢显之与谢谨之兄弟进门,就立刻迎上去了。

    谢映慧也红了脸,忙低头做无事状,脚下还加快两步,迅速跨进了二门,方才回过头看一眼花厅的窗户,双脚也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谢慕林方才看得分明,眨了眨眼,凑过去小声问:“大姐,怎么啦?”

    “没……没什么。”谢映慧有些不自在地转过头,目光闪烁地继续往前走,“不知来的客人是什么身份?父亲为什么会委托他捎信来呢?我们一家滞留在京城,原是意外。父亲怎么就能知道,他托付的那人,会正好在京城遇上我们?”

    谢慕林奇怪地看了谢映慧一眼:“就算不在京城遇到,我们北上也是要走运河的,这个人一定是跟在燕王府的船队后面进京的吧?自然也是走运河了。以我们家的情况,如果路上真的遇到了燕王府的船队,肯定要避让一旁,还有很大可能会上前拜见,至少也要送个帖子过去请安。再说了,咱们家的船队,也是大大方方亮出爹爹的官职来,一路打明旗号赶路,免得叫不长眼的人上门寻麻烦的。燕王府的人看见了,也必定会找上门来打招呼吧?既然我们定会跟燕王府的船队碰头,这位客人也会知道我们家在那儿,主动找上门来呀!”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事吗?

    谢映慧有些讪讪地:“哦,确实如此。我怎么没想到呢?不过要是真的不走运,我们与他没有在路上碰见,父亲的信岂不是就落了空?我是担心这一点而已。”

    谢慕林想了想:“我们出发之前,该跟爹爹和娘商量的事,都已经商量过了,如果有什么要紧事,燕王府的船队南下,爹也可以托王府的人给我们捎话。但如今爹让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给我们送信,这人还是读书人的打扮……我估计他很有可能是北平那边的举子,进京参加明年春闱的,说不定是想借咱们家的地方住宿,又或是爹爹想嘱咐家里的人替他打点日常生活呢。如果是这样,就算我们不在京城,问题也不大。蔡老田夫妻与毛掌柜肯定都会把客人照顾好的。”

    谢映慧若有所思:“也对……北平离得这么远,冬天里又冰天雪地的,明春再赶路进京赴考,肯定来不及了,赶在今年冬天之前进京,才是合理的做法。但时间这么长,京城居大不易,若那位客人囊中羞涩,父亲有意助他一臂之力,收留他在咱们家的大宅里住上一年半载,也没什么出奇的。只是……我看那人的穿戴,不象是穷举子的模样。”尤其那人生得高大挺拔,肤色白净,五官俊秀舒展,举止大方,分明就是书香世宦之家出身,半点没有穷酸相!

    谢慕林听着自家大姐的话,好笑地看着她:“大姐观察得倒仔细。方才匆匆一瞥,我连那位客人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呢,大姐竟然连他的穿戴都留意到了?”

    谢映慧脸一红,轻啐了她一口:“胡说八道些什么?!父亲还不知道在信里说了些什么事,这么急,竟叫个陌生人捎过来了,你就不知道多关心关心?!”

    谢慕林忍笑:“这有什么?等哥哥们见过客人,把信带回来,我自然就知道了!”

    客人只在谢家逗留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告辞而去。谢显之原想留饭,却被对方婉拒,只得把人送出了大门口,还吩咐自家的马车夫把客人主仆连带行李送到城外的小庄去,谢谨之与对方同行,顺便回小庄上给嗣祖母宋氏请个安,明日再回城里来。

    哥哥们在前院送客的时候,谢徽之已机灵地偷溜回了内宅。他腹中饥饿难耐,实在等不及开饭了,便熟门熟路地找到自家二姐的院子讨要点心,没想到大姐谢映慧也在这里。

    谢慕林连忙问他:“那位客人是什么身份?爹爹的信呢?在大哥那里吗?!”

    谢映慧也停下了翻动手中书本的手,关心地把目光投注过来。

    谢徽之飞快地往嘴里塞了两三块点心,又从香桃手里夺过茶杯一口气喝光了里面的茶水,顺了顺气,方才答道:“来的是个举人,姓黄,叫黄岩,是北平府人士,好象在北平布政使大人手底下为幕两年多了,干得不错,有心要参加明年的春闱,便趁着冬天还没到,赶紧先到京城来了。他在北平布政使司衙门跟上下人等都混得熟了,人缘大概也很好吧,父亲很欣赏他,就让他带了亲笔信过来,让他在咱们家的地方借住,也省得花银子到外头租房或住店了。他带来的信还挺多的,有给大哥二哥的,也有太太给二姐你的,有一封给老太太,还有一封给二老太太,连带的蔡老田和毛掌柜都有信。不过毛掌柜那封信,好象有别的伙计送来。琴姨娘的兄弟也从扬州回来了,就跟黄举人同一条船,这会子估计是到罗廊巷那边去了吧。”

    谢慕林忙问:“那信呢?都在大哥那里?”

    “都在大哥那儿呢,一会儿你问他要就是了。”谢徽之又往嘴里塞了块点心,笑道,“父亲也真是有意思,还特特托黄举人送那么多封信过来。这是运气好,咱们还在京城,黄举人又与家里的伙计同行,因此早早打听到咱们家的地址,找上门来了。倘若运气不好,我们正好在北上途中,就算遇到燕王府的船,会前去请安问好,也不知道还有个信使黄举人跟在后头呀!咱们一家都是老弱妇孺,贸然有陌生人前来求见,我们也未必会见他呢,那岂不是就错过了?其实,父亲只要让黄举人带上给蔡老田或毛掌柜的信就好了,何必再捎带这么多人的信?

    “还有这位黄举人也有些意思,咱们家这么大的宅子呢,还住不下他主仆二人么?家里人又不多,等我们一走,这么大的宅子就空了大半了!大哥二哥特特请他留下来,他却非要到城外小庄去住,说那里够清静,适合他读书备考。他们读书人都在想什么呢?庄户人过年,跟‘清静’二字有何相干?!”

    谢慕林挑挑眉,与谢映慧对视了一眼。

第七百二十一章 黄岩

    没过多久,谢显之也回到内宅里来了。

    谢慕林连忙让丫头请他请到自己的院子,问起父亲谢璞来信的事儿。

    谢显之笑着掏出几封信,道:“我与二弟把父亲给我们的信草草看了一遍,也没细读。这里还有太太给二妹妹写的,二妹妹拿去吧。给老太太的信,一会儿我再送去。蔡叔已经拿了自己那封读过了,还把信里的内容告诉了我。看来父亲对那位黄举人还挺看重的,嘱咐得十分详细呢。”

    谢徽之好奇:“父亲还能为了那黄举人,特地嘱咐蔡老田?信里都说了些什么?!”

    其实也没说什么特别的,黄岩上京赶考,为了路途好过一些,赶在今年秋天入京,住宿是个问题。虽说他不差钱,但租房也好,住店也罢,都要花很大一笔银子,能省自然是省些的好。谢璞安排他在自家住处,城里城外随他挑。他挑了城外的小庄,觉得乡居更清静,谢璞爽快答应了,但提醒过他,过年前后那段时间,乡村地区不可能清静到哪里去的,请他到时候进城住到大宅里来。虽说谢家大宅的客院基本都改造成出租的院子了,但主人不在的时候,宅子里空院子很多,随便腾出一个儿子的小院,都足够黄岩主仆住的。谢璞给蔡老田写信,就是让他到时候记得细心安排。

    除此之外,谢璞还让蔡老田往温绪友那边递个信,把黄岩到京的消息传出去。黄岩曾经在国子监就读,只是还未完成学业,就因父丧回乡守孝去了,之后也没再回来。依照黄岩的习惯,到了京城后肯定要往过去的师长同窗那里递帖子,也是要找人指点功课的意思。但如今国子监里几位有名望的大儒,日常递帖子求教的人多了去了,黄岩的帖子很容易被人忽视。若有温绪友递话,多少能给黄岩一些便利,让他能尽早与从前的师长联系上。这是谢璞的一番好意,并未事先跟黄岩提起。

    送走谢谨之与黄岩主仆后,谢显之在门房逗留了一阵子,就是蔡老田读完信后,请求大少爷示下,自己该如何操作?谢显之命他照信上所言去办,但决定等桂园宴席结束后,就亲自去一趟温家拜访,把这件事办妥了。父亲如此重视黄岩,定有缘故,他做儿子的,自然要把父亲的事尽力办好。

    谢显之说完原委后,谢徽之就忍不住嘀咕了:“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历?听他自个儿介绍,也不象是什么高门大户里出来的,竟有这样大的体面?!”

    谢映慧驳道:“难道只有家世极好的人,父亲才会特地关照他么?他在京城还要借住咱们家的地方,连给国子监的师长递拜帖,也得咱们家另想法子,才能让他不至被忽略,可见只是寻常举子。父亲愿意关照他,自然是因为他自身才华才干出众的缘故。”

    谢徽之瞥了她一眼,也不与她争辩,只等谢显之回答。

    谢显之道:“父亲在信里说过黄举人的事,他家原是昌平县那边的大户,仔细说起来,可能跟二叔祖母娘家还有些亲戚关系,祖上出过一位侍郎、数位知府、同知,家有良田千顷,算得上是当地世家大户了。黄举人昔年在京中长住,父亲生前官至大理寺少卿,正是卢少卿的前任,只是身体不好,数年前病故在任上。黄举人是家中独子,奉寡母归乡守孝,偏又受族人排挤,千辛万苦总算保住了祖产!

    “出孝之后,他欲回国子监读书,却未能成事,索性便设法结交了北平布政使的长孙,继而成为布政使麾下的幕客,专责律法文书一项,做得很好。因他得重用,家族里的人也都老实了,与他重归旧好,家业也蒸蒸日上。他已考取了举人功名,自然想再往上一步,才想到京中赴考。”

    谢璞在信里还提到一些别的内情,比如现任的北平布政使年纪老迈,体弱多病,平日公务多是交给手下的属官处理,其中又以谢璞做得最多,因此与布政使手底下的人交情也最好。这位布政使大人在职的时间可能已经不多了,不是告老,就是直接在任上亡故。他手底下的几位幕僚都在另寻出路,还有人说好了要投到谢璞这边来。谢璞本来是很欣赏黄岩的,也觉得自己缺一个熟悉律法条文的亲信,然而黄岩年轻有才华,家世也不错,没道理一辈子与人为幕,若能自行考取功名,出仕为官,岂不是更有前程?谢璞主动为黄岩赴考提供了方便,结下了善缘。而象这样受谢璞恩情,开拓锦绣前程的北平年轻人,这几年也有几个,黄岩并不是唯一。

    既然要做好人,就尽量做到底。未来,这些结交下的善缘与人脉,就是谢家父子的宝贵财富了。

    也因为谢璞在信中郑重嘱咐,谢显之与谢谨之才尽量用心地去帮助黄岩。

    谢慕林与谢映慧、谢徽之这才听明白了。谢映慧微微皱了眉头,没有说话。谢徽之则笑道:“这么看来,这位黄举人的性情为人还不错,而且还挺有办法的,很是能干。改日再见到他,我可得向他取取经才行!对了,他要去拜见二叔祖母,是不是也因为两家有亲戚关系?”

    这点谢显之就说不清楚了,他只听黄岩提过,说自己外祖家世代书香,而且出了好几位律法学方面的大家,跟宋家还是姻亲。但到底是什么样的姻亲,人家没有多提,他也没有多问。

    谢徽之也不在意:“明儿二哥回来后,我再问他就是。既然是亲戚,那咱们可得对黄举人再好一点!”

    “他学问极好的,你若有空,向人家讨教一下功课也好。”谢显之迅速戳中了三弟的弱点,“平日里我与二弟教得你多了,你自然嫌烦,若是换个新先生,你兴许就有兴趣了?”

    谢徽之干笑两声,眼珠子转了两转:“啊,大哥你是不是还要给老太太送信去?大哥辛苦了,这些跑腿的活就交给弟弟去办吧!”说罢从谢显之手里抢过一封信封上写有“母亲大人敬启”字眼的信,便飞快地溜走了。

    谢显之长叹一声,拿这个弟弟毫无办法。明明是个聪明的孩子,书读得也不错,为什么就偏偏不肯在功课上多用些心呢?

    谢慕林看得好笑,抬袖暗暗偷笑。谢映慧坐到兄长身边,要求他拿出父亲的信给自己细看。谢慕林便也接过母亲文氏给自己的那一封,另寻了张椅子坐下,细细看起来。

    这一看,她差点儿猛然站起身,好不容易才按捺住了,还偷偷朝兄姐方向瞥了一眼,确认他们都没有察觉,方才松了口气。

    没办法,文氏在信中所言实在太令人震惊了!那位在前院惊鸿一瞥的黄岩黄举人,竟然是父亲谢璞打算说给大姐谢映慧的婚配对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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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林介绍:
从穿越的那天开始谢慕林就知道自己的人生路很艰难不过艰难归艰难咬咬牙还是能扛过去的但如果有人想让她做炮灰踩着她往上爬她也是会发飙的好吗?!慕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慕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慕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