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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oeva     慕林txt下载     慕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九十二章 疑心

    晚饭结束后,谢家众人四散,谢慕林跟着兄姐们去了谢映慧的院子。谢徽之却早早跑了,也不知道干什么去。谢映芬则拉着谢涵之去散步,务必要照足自家二姐教的养生方法,把小弟的身体养得壮实起来。

    谢老太太则在两位姨娘的簇拥下回了金萱堂。她今天再度体验到了过去曹淑卿还是谢家主母时,她被众人环绕、拍马讨好的美好经历,可惜很快就被打回了原型。如今她也没什么兴致了,看到谢映容追上来缠着她说些讨喜的话,她也有些爱搭不理的。只是想到两位姨娘的奉承话来来去去就那几种,听得人生厌,这个庶孙女的话还有几分新鲜,这才默许谢映容跟在了身边,等回到金萱堂,也没开口说要赶人走,而是接受了孙女已有些生疏的贴身服侍,心里觉得挺受用的。

    她不知道,谢映容已经在暗暗咬牙了,不停地告诉自己,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去做想要做的事,就算这老太婆言语再刻薄,她也要忍耐。只要她能嫁得想嫁的高门才俊,将来飞黄腾达之时,今日让她受过委屈的人,通通都可以被她踩在脚下!为了未来的幸福,没什么是不可以忍受的!

    谢慕林并不知道谢映容在脑补些什么,她与兄姐们聊了聊今日的经历,没什么值得特别关注的。

    谢显之打算明日带着胞妹谢映慧前往承恩侯府请安。谢映慧倒是有心再往永宁长公主府走一趟,继续做今日未能做成的事,可谢显之说服了她:“马家今日添丁,过后还有洗三宴与满月宴,定然还有许多事要忙,你去了,马家还要分心来招待你,你不是给人家添乱么?你若闲着无事,去寻卢家姑娘玩耍,也就罢了,可你明明有事!你早已答应了要陪我去承恩侯府,怎的忽然又反悔了呢?真的舍不得马姑娘,等马家洗三那日,你再过去也不迟。”

    谢映慧幽怨地瞥了胞兄一眼,没法实话实说自己是在为兄长追求未来的嫂子,只能憋屈地点头答应下来。但她也提出了一个条件:“马家洗三那日,我是一定要去的,大哥你到时候陪我去,怎么样?”

    谢显之犹豫了一下。长公主的孙子洗三,到时候上门道贺的达官贵人、皇亲国戚,肯定不少,其中大部分人都是他们兄妹曾经的熟人。他现在不是很想见到这些曾经在他落难时坐壁上观的故人,可又不能对帮助过他的永宁长公主一家失礼,更不好让妹妹失望。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点头答应下来。

    谢映慧顿时露出了笑容:“大哥放心,我知道你不耐烦应酬别人。到时候你跟在马三哥身边行事就是了。马二哥是正主儿,肯定不得闲的,但马三哥的性情为人,一般人都不爱往他身边凑,顶多打完招呼就算了。你与他坐在一处,相互还能聊聊书画诗文,解解闷呢。”

    谢显之的表情这才稍稍放松了些:“我确实对马三公子仰慕已久,从前没什么机会与他详谈,这回可不能再错过了。”

    谢显之被安排明白了,谢谨之接下来几天的行程也是早就定好了的,他要搬到城外小庄上陪宋氏他们住些日子。宋氏的故人前来拜访时,他这个嗣孙名头上比杨淳那个外孙还要更名正言顺一些,多扩展一些人脉,对他将来的前程也更有好处。

    谢谨之曾与杨淳交流过,据说那些前来拜访宋氏的故人中,有很多人曾是竹山书院的学生,又或是宋祭酒生前的门生,他们会给晚辈讲述一些官场上的常识,也提到自己在外任官时的种种见闻。这些前辈们的话,谢谨之与杨淳多听一听,定会有所助益的。今日前往焦家做客时,焦闻英也提到他与谢显之兄弟二人都缺了历练,需要多多增长见识。若不是谢显之以明日定好了要去承恩侯府为由,婉拒了邀请,谢谨之都想把他叫上了。

    两位兄长没多久就离开了谢映慧的院子,自行回住处去了。谢慕林见谢映慧这边没什么事,商量好了贺礼清单后,便也起身告辞了,却被她叫住:“三丫头今儿是怎么回事?我才不信,她真是从游春与乐夏那里听说了玉蓉的事!”

    谢映慧当时被谢映容的话蒙住,后来才慢慢感觉到不对劲。连她在老家时,都只是听说马玉蓉的婚事有了着落,因男家远在蜀中,长公主一家还特地去了那边游玩。等知道这门婚事是马家姻亲牵线搭桥的,已经是谢家回到京城后的事儿了,她当时早已知道了婚事泡汤的消息。谢映容是怎么听游春与乐夏议论,说玉蓉的婚事是马家姻亲做的媒,却又不知道这婚事黄了的?!

    谢映慧不信,对于永宁长公主府的消息,谢映容还能比自己消息灵通?!

    谢慕林心里有数,多半是马玉蓉上辈子就经历过这么一遭,看谢映容对于她的婚事不作数如此吃惊,恐怕上辈子马玉蓉是真的嫁给了那个花花公子,婚姻恐怕幸福不到哪里去,否则谢映容不会露出那个有些扭曲的笑容来,仿佛在幸灾乐祸似的。

    然而这话,谢慕林不能老实跟谢映慧说,只能道:“也许是游春与乐夏另有跟马家下人通信的渠道?乐夏的哥哥乐旺也跟着我们一块儿回了湖阴,他时常在外行走,你给马姑娘面子,是一向不去管束他的。就算他从马家的亲友处得了什么信,也未必会告诉你。这事儿毕竟是三妹妹偷听旁人说话在先,我们家不占理。你若真拿这事儿去问游春与乐夏,她俩尴不尴尬且不说,咱们谢家就先丢尽脸面了。”

    谢映慧抿了抿唇:“这话说得也是。但一想到三丫头又干了丢脸的事,还差一点儿叫玉蓉的丫头发现,我这口气就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

    “你理会她做什么?真跟她这样的糊涂人计较,你早晚要被气死,还是对自己好一点吧。”谢慕林不欲让大姐猜测谢映容的秘密,迅速转开了话题,“你真打算让大哥陪你去参加马家的洗三宴呀?大哥一副不想跟人应酬,只想安静躲边上当壁花的模样,你要怎么让永宁长公主和马驸马发现他的优点,真正把他当成是女婿候选?”

    谢映慧嘴角一翘,昂起下巴道:“山人自有妙计!这事儿你就别管了!”

第六百九十三章 心机

    既然谢映慧心里有数,谢慕林就不再多过问了。

    次日,谢显之带着谢映慧前往承恩侯府请安,谢谨之收拾了行李书本,带着几个随从返回城外小庄上暂住,还与谢慕林约好,等燕王进京的消息传来,就会回家与她会合,让她不必担心。

    谢慕林心里正兴奋着呢,差点儿把燕王要进京这件事给忘了,闻言还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笑道:“我不担心,不就是传两句话吗?我们是燕王辖地里得力干将的儿女,又对燕王没有敌意,他没必要为了这两句话就为难我们。燕王是守边功臣,这点度量还是有的。”

    谢谨之听了也笑了:“那就好,我也能放心了。家里有什么事,就打发人去叫我。若是急需人帮手,去贡院西街找昆哥儿或往罗廊巷找毛掌柜他们都行。再不济,温绪友大人家就在离珍珠桥不远处的杨将军巷,他家太太你也是打过交道的。”

    谢慕林应了,一路送谢谨之出门上了船,走水路往城外驶去。

    家里只剩下谢老太太与几个弟妹们了。谢老太太起得晚,又一般只在金萱堂里消遣,本来还说要去桂园逛逛,今日桂园有客人包场,她自然去不得,只能叫两位姨娘外加身边侍候的丫头婆子们陪着打牌聊天,兴许谢映容也会去凑凑热闹。至于谢映芬与谢涵之两个小的,一向省心。谢慕林也不去管他们是坐在一起看书聊天玩耍,还是在宅子里四处逛去了。

    她很快就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了一身今年新做的秋装,不算华丽,但料子上等,色彩柔和,极衬她的气质。她简单地打扮了一下自己,看起来自然随意中又透着清新雅致,反正就是乍一看很普通很家常,但事实上却处处是小心机的风格。谢慕林在大三大四的时候,就向学姐与同学们请教过这种类型的化妆技巧。这几年里很少用,只私下利用自己改造过的化妆工具稍作练习,还算得心应手。

    谢慕林用了大半个时辰,总算把自己收拾妥当了,方才把事先打发出去的丫头们召了回来。

    香桃早知道自家姑娘是要自己打扮自己,所以只让她帮忙梳了头、熨了衣裳就算了,可如今她看着姑娘打扮好的模样,面上就忍不住露出迷茫的表情来。

    姑娘什么时候打扮过了?这难道不是素颜?

    香桃仔细观察过谢慕林,才发觉她今日看起来比平日里气色更好,容光焕发,说是素颜,却又与早起时的素颜大不相同。难道这真的是施过脂粉了么?

    香桃一边替谢慕林整理着衣裙上的皱褶,一边迷惑地思索着。谢慕林见状就问她:“你发什么呆?”

    香桃忙问:“姑娘这是妆扮过了吧?可我怎么觉得……姑娘好象没施脂粉似的?”

    谢慕林嘴角翘了翘,冲她眨了眨眼睛:“我的妆化得不错吧?等改日闲了,我就教你,将来你也可以替我用这种方法化妆了!”

    香桃双眼一亮,压低声音问:“这真的是妆扮过了?!有用脂粉么?!怎么看起来跟没用脂粉似的?!”

    谢慕林笑而不语。为了调出颜色自然又不伤皮肤的粉底,她也是费了不少功夫的,效果当然要足够出色才行。

    青橙与银杏两个小丫头也有些兴奋,她们也很想学习这种新奇的化妆技巧,知道自家姑娘脾气好,就凑上来一起求谢慕林,连她们也一块儿教了。

    香桃冲着她们做鬼脸:“去去去,急得什么?姑娘哪儿有功夫一个一个地教人?等我学会了,再教你们就是了,别围着姑娘,吵得姑娘心烦。今儿我要陪姑娘出门,你们可得把院子照看好了,别出什么差错,更不许打坏了东西!”

    青橙与银杏顿时缩了,干笑着应是。

    香桃匆匆回自己房间里换了一身出门的衣裙,便赶到正屋来,与谢慕林会合,一同往大门方向走去。

    到了门房,蔡老田听见谢慕林叫人套车,忙迎上来道:“二姑娘今日要出门么?是去那家药铺取货?其实这样的小事,您吩咐张婆子去办就行了,何必亲力亲为?”

    取货只是借口,谢慕林是要去见萧瑞,否则何必花心思来妆扮自己?但谢慕林不可能跟蔡老田实话实说,只得笑着道:“没事儿,我可以顺便跟店里的药师说说家里长辈们的身体情况,请他们给每个人挑适合的膏药,这比我们自个儿外行人胡乱操作要靠谱得多了。再说,我也几年没看过京城了,趁机出去散散心也好。”

    谢慕林祭出了后面这个理由,蔡老田也就不再多言了。他也听妻子说过,张婆子替二姑娘跑过腿后,自己也私下去北瑞堂弄了两帖膏药给她男人试用了,据说效果很好,若不是价钱贵了些,张婆子还想多买几帖在家常备着呢。这样好的药,二姑娘想要给家里老太太、老爷、太太们多备些,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姑娘家只带了丫头出门,也不合适。

    蔡老田建议:“二姑娘出门还是多带几个人吧?京城不比湖阴县,达官贵人多,若是遇上不讲理的,可就麻烦了!”如今几位姑娘都快到能嫁人的年纪了,个个貌美如花,不能再象从前小时候那样随意。虽说今日二姑娘只是家常打扮,并不张扬,可出落得这般水灵,叫外男随便看见了,就不好了!

    谢慕林当然不想带太多人,怕到了北瑞堂后不好打发,但蔡老田也是一片好意,更有道理。她想了想,便道:“蔡叔打发个人去问问三弟,看他愿不愿意陪我走一趟吧。外头街面上的事,原也是他更熟悉些。”

    蔡老田顿时不再有异议了。自家三少爷精明又能干,独自在外头行走,与人结交,就没出过差错。有他陪着二姑娘出门,自然是稳妥的。

    不一会儿,谢徽之就换上出门的衣裳跑了过来,身后只跟了一个青柳:“好好的怎么要出门?谁家的膏药这般了得,非得二姐姐亲自出面不可?要不……我替二姐姐走一趟吧?”

    谢慕林瞥了他一眼:“那家铺子叫北瑞堂,听说进的都是北边的好药材,来头不小的,你兴许听说过?”

    谢徽之挑起了一边眉毛,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偷笑着说:“了解,了解了。我这就陪二姐姐走一趟!”

第六百九十四章 再会

    谢慕林与谢徽之一路坐着马车,很顺利地来到了北瑞堂所在的街道。

    谢徽之掀起车帘一角,往外探看几眼,便回头对自家二姐说:“这条街不算十分热闹繁华呀,萧二哥怎么在这种地方开店?”

    谢慕林笑了笑:“这家店是顶着董慧武的名头开的。它做的其实是回头生意。只要名声在有需求的病人群体中传开,自然就会有顾客上门,跟店址的位置关系不大。这里又不是什么偏远地带,反倒是水陆交通发达,距离京城武将军士们聚居的街区不远,行人少些,也有人少的好处。更何况,萧瑞是打算把这里当成隐居的场所,如果周围太热闹了,他要怎么住呢?”

    谢徽之恍然大悟,再探头看了几眼,方才笑道:“果然,别把这里当成开店的地方,而是想着要找一处住宅,这条街就比那些兴旺发达的街道强出十倍去了!”

    马车很快驶到了北瑞堂门外,谢徽之见店里有掌柜有伙计,还有一位懂得治跌打风湿的大夫,以及三两个男女仆妇打扮的顾客前来买膏药,犹豫了一下,才跟谢慕林说:“现在店里人不少,不如等他们都走了,我再陪二姐进去?”也省得被人看见了。

    谢慕林却告诉他:“叫人去跟掌柜的打声招呼,就说是先前订了货的谢家来人取货了,掌柜的自然心里有数,会把我们引到后头宅子里去的。你也不必露面,等到了里头的院子,再下车不迟。”

    谢徽之挑眉:“这是把怎么见面的法子都早早商量好了?是先前萧二哥来信的时候说的?二姐既然早就知情,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这有什么好说的?要不是出门时被蔡老田劝阻了,谢慕林都没想过要把弟弟带过来。带着年纪不小的弟弟去见男朋友,这种事光是想想,她都觉得很尴尬啊!

    青柳进了店中,不一会儿,便有个伙计出来引路,带着谢慕林姐弟俩坐的马车,拐进店铺旁不远处的夹巷,这里有一处门,通往北瑞堂后院,大小可容马车出入。谢慕林与谢徽之就这么坐着马车进了院子,随后那伙计就把门关上了,并没有跟着进来,估计是继续走外头的路,绕回前头店铺去了。

    谢徽之赞了一声:“萧二哥安排得真隐秘啊!”便主动掀开车帘跳了下去。

    他刚刚在地上站稳了身体,一抬头就看到萧瑞站在屋檐下冲着他微笑:“三年没见了,你人都长高了这么多,怎的脾气还象个孩子似的?”

    谢徽之看着他成熟英武许多的面庞,不知怎的也生出几分感动来:“我在自个儿家里生活,除了偶尔需要为功课烦恼,几乎是无忧无虑的,自然乐得继续做个孩子。不象你,萧二哥……这些年你受苦了吧?”

    谢慕林默默地下了马车,看着眼前俨然已是个高大的成年男子,不复从前青葱少年模样的萧瑞,眼圈不由得有些发热。

    萧瑞没有回答谢徽之的话,自打马车的帘子第二次掀开,他的眼睛就盯在谢慕林身上了,一直看着她从马车上下来,看着她看向自己,又看着她眼圈发红。

    他露出了舒心的微笑:“慕林,许久不见了。”

    谢慕林这些年一直在信里力劝萧瑞改变对自己的称呼,如今总算能听到他喊自己真正的名字,内心顿时一阵激动。她强忍着泪意,努力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许久不见了,你看起来变化真大!”

    “边疆的风大,吹得多了,人也变得皮糙肉厚起来。我如今长丑了许多,你们别笑话。”萧瑞的眼睛仍旧盯着谢慕林,“进屋说话吧?外头……有几阵凉风,别冷着你们了。”

    谢徽之看了他两眼,再回头看了自家二姐那眼珠子都不动只盯着萧瑞看的模样,默默地摸了下心口,忽然觉得自己早饭吃得有些太饱了,怎么觉得噎得慌呢?

    谢慕林非常配合地听从萧瑞的建议,跟在他身后走进了一间小客厅,谢徽之摸着心口跟了进去。香桃在院里发了几秒呆,才迅速跟上。她这会子才算明白过来,原来自家姑娘约了这位萧二公子见面呢!

    还好,三少爷也在,并不是什么私下会面。可她怎么觉得方才气氛不对呢?

    谢慕林坐下后,萧瑞亲自给她倒了茶水。桌面上还有他事先准备好的点心,他非常耐心地给她做介绍:“这是北平的点心,不过用的是京城里买的材料,我吃着还算正宗,你也尝一尝?”

    他顺手给谢徽之也倒了杯茶,但没有把点心碟子推到后者面前。

    谢徽之面无表情,一点儿都不觉得生气,因为他还很噎,并不想吃什么齁死人的茶点。

    谢慕林勉强分神去瞥了点心碟子一眼,认得有驴打滚、豌豆黄什么的,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个念头“这些点心这么早就有了吗”,但很快就把它抛在了脑后,随手拈一块吃了:“做得很好呀!我觉得确实挺正宗的。这是你从北平带回来的厨子做的?”

    萧瑞笑了笑,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鼻子。

    谢慕林愣住,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你做的?!真的假的?!”

    萧瑞笑了,笑得很欢:“确实是我做的。我在北平逗留时,特地去请教了燕王府的白案厨子,缠得他烦得不行,才教我做了。虽说我的厨艺天赋一般,但在白案上的天赋真不是盖的。回头我再做几样别的给你尝尝,你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谢慕林震惊得无以复加。萧瑞怎会想到去学做点心呢?他从前学文,如今从军,怎么看也是个军中后起之秀,驰骋沙场的小将,跟做点心这种事,八竿子打不着!

    萧瑞却只是笑着说:“你不是挺爱吃点心的么?做别的菜,我不拿手,点心倒还算容易。我又有一把子力气,揉面什么的不在话下。我就想着,你吃惯了江南点心,不知道会不会喜欢北方的吃食?有机会,定要做点什么给你尝尝,总不能光是一味吃你送来的饭食吧?我也想要回报你呀!”

    谢慕林看着他,脸上忍不住笑得更甜蜜了。

    谢徽之把震惊的眼神从萧瑞身上收回来,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弱爆了。萧二哥为了自家二姐能做到这一步,换了他,是一定不行的……

第六百九十五章 皇子们

    两年多不见,萧瑞形象大改,整个人都成熟了许多。虽然目前他只有十九岁,但经过边疆战场的洗礼,他看上去已俨然是个二十多的英武男子了。

    这副形象更符合谢慕林的审美,比数年前初见时,那个英姿勃勃的少年模样,更令她心动。

    这两三年她一直跟萧瑞保持通信,知道他的三观与喜好未改,只是行事作风有所变化,对她的感情似乎也依旧一心一意,连这个时代的男人不大感冒的下厨做点心,他也愿意为她做了。用心至此,谢慕林也没什么好犹豫的。只要还有希望,她就要抓紧这个男人。错过了他,估计她在这个时代再难找到这么合心意的人了。

    谢慕林捧场地把萧瑞做的每一样点心都尝了个遍。其实点心的味道只是过得去,还算正宗,还称不上有多美味。但心意比味道重要,谢慕林尝着就是觉得好吃。只是为了不在心上人面前表现得太过贪吃,她收敛了一下,表示要把点心带回去慢慢享用,喝了口茶,就开始进入正题。

    她问萧瑞,近来的麻烦解决了没有?

    萧瑞笑得挺轻松的:“没事儿。我家里的事说来并不难解决,父亲那边,应该也快要说服成功了。若是一切顺利,我说不定还能跟你们一块儿离开京城,返回北平呢。至于三殿下,那就更不必担心了。他近日另有事要发愁,一时半会儿的还顾不上我呢。”

    谢慕林有了些猜测:“是因为燕王殿下马上就要入京,与皇上商量嗣子的事?”

    谢徽之在旁抬起诧异的脸:“不会吧?萧二哥,你跟我二姐在一块儿时,就讨论这些话题么?”

    萧瑞瞥了他一眼:“你若是不耐烦听,也可以到前头去跟掌柜聊聊天。我请的这位掌柜,挺会做生意的,还很擅长跟人聊天。”

    谢徽之撇嘴:“你是嫌我碍事吧?我知道你在嫌我碍事,所以想赶我走。可是不行!我今儿既然陪二姐来见你了,就要陪到底,不能让你有机会占我二姐的便宜!”

    谢慕林呛了一下,清了清嗓子,给自家三弟使了个眼色:“你是不是觉得早饭吃太饱了,肚子有些太涨?不如到院子里转两圈,消消食?”

    谢徽之确实觉得自己有些噎住了,可还是不敢相信自家二姐会主动打发自己。

    然而谢慕林的理由非常冠冕堂皇:“我要跟萧二哥讨论一些京城局势,还涉及到他家里的情况,虽然告诉你也没什么,但会让他尴尬,不如让你避开些。你只是怕我与他在此独处,叫人知道了会说闲话,可这里只有我们自己人,外人怎会知道?你要是不放心他,就留在院子里,我们大开着门窗,做什么你都能看见,还不能放心吗?”

    谢徽之吐嘈说:“反正二姐就是嫌我碍着你们谈情说爱了吧?也罢,我出去也行,反正你俩凑一块儿,也未必是在谈情。我从前在京城也是纨绔里留名的人物,算是见过世面了,但我没见过谈情说爱的男女是你们这样聊天的!”

    他很干脆地起身往外走,顺便把桌面上的点心碟子与茶壶给带走了,仿佛是在出气,要抢走萧瑞给谢慕林做的爱心茶点一般。

    谢慕林无奈地目送他出门,见他在院子一侧的石桌石凳就座,悠哉游哉地喝茶吃起了点心,一时也觉得哭笑不得。

    萧瑞心里还有些嫌弃谢徽之走得不够远,屋子门户又大开,害得他想要拉拉谢慕林的小手,大声说点儿情话都不方便,只得暗暗叹气了。不过当着谢慕林的面,他还是要夸一夸人家的弟弟的:“徽之真是太贴心了。点心你别恼,我那儿还有呢,做得不止这些,只是品相最好的都在这儿罢了,但味道都是一样的。回头我给你再装一匣回去?若是你真的喜欢,将来我再慢慢给你做,天天做也行!”

    真要天天做,那肯定是结婚之后的事了。

    谢慕林听懂了萧瑞的言下之意,脸红了一红,有些害羞地低咳一声,转开了视线:“那什么……刚才我们说到哪里了?”

    萧瑞看着心上人脸上的红晕,心情大好地提醒她:“说到燕王殿下要与皇上商讨嗣子之事。慕林猜得不错,自打燕王要上京的消息传出,三殿下就一直在着急呢。他倒是想宣扬四皇子与燕王府关系亲近,可皇上还盯着他呢,他也不敢做得太过了。况且,就算四皇子与燕王府郡主交好,也算不得什么,都是堂兄弟姐妹,郡主是唯一一个姑娘,还不许她关照年纪最小的堂兄弟么?皇上都没说过什么,更不会因此定下四皇子为燕王嗣子人选,三殿下的作为,只会让皇上生出猜疑,半点好处都没有。”

    谢慕林眨了眨眼,压低了声音轻问:“皇上如今是不是更看好四皇子,打算让他继承……那什么了?”

    萧瑞凑近了她,也压低声音答道:“不知道,但有人是这么猜的。”他没说这么猜的人是谁,倒是趁机闻了闻心上人身上的清新香气。

    谢慕林没有察觉,她瞥见谢徽之正在院子里探头望进来,忙坐直了身体,小声继续道:“曹家和林家就没点反应吗?只有三皇子一人在急得跳脚?”

    “曹家只怕压根儿就没把四皇子放在眼里。”萧瑞轻笑,“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从前只把林昭仪与二皇子视作对手,如今再添上一个三皇子,可四皇子不但年纪小,母家还势单力薄,在曹林这样的世家大户眼里,不过就是随手可以捏死的小蚂蚁,怎会觉得他是个威胁?顶多就是觉得皇上对他太过宠爱罢了。可争夺储位,仅有皇上的宠爱是不够的。”他顿了一顿,“皇上在这时候顺应曹家所请,打算把燕王嗣子的人选定下,其实也算是帮了四皇子一把。”

    因为曹家很有可能会误以为,皇帝是打算把小儿子过继给燕王府,所以才对他特别宠爱,算是一种补偿。而眼下太子一方又觉得,可以把燕王府嗣子人选的择定当成攻击二皇子与三皇子的手段,铲除掉其中一个有力的竞争对手,就算将来皇帝公布的嗣子人选不是四皇子,他们也不会想太多,反而认为是自己或对手的计谋成功了。目前恐怕只有三皇子是真正把四皇子当成夺嫡对手看待的,所以他迫切地想要落实四皇子成为燕王嗣子一事,那就没什么人可以威胁到他的未来了。

    太子与二皇子都只把彼此以及三皇子视作对手,无视四皇子;三皇子最重视四皇子,却认为太子与二皇子都不是自己的对手。

    谢慕林都懒得去分析三皇子这种想法有什么依据,她只有一点最想知道的:“燕王殿下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他更属意哪位皇子做他的嗣子?如果真象你说的那样,他并不在意这件事,那为何又迟迟不去应和圣意?”

第六百九十六章 乱局

    关于这一点,萧瑞其实也说不清楚。他只知道燕王对于皇帝的几个儿子,有着不同的态度,可总的来说,确实对四皇子的观感是最好的。

    燕王从不评论太子如何,也不说曹皇后的坏话,当然也不会去赞扬她。他对曹皇后母子的态度基本就是拒绝不必要的谈论,做足礼数,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不过他会批评曹家一些行事,对曹家的评价也不高,不止一次说承恩侯愚蠢。

    至于二皇子,燕王是怎么看待的,萧瑞并不清楚,但他曾经听燕王之女永平郡主嘲讽过二皇子。原来二皇子年幼时生得勇武,武艺骑射又是兄弟中最好的,常常自认为是个将才,很象被过继出去的亲叔叔燕王。直到二皇子年纪渐长,并且树立了争储夺嫡的大志向之后,才不再说自己要向叔叔学习的话了。永平郡主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谁说有一把子力气,会耍几招长|枪,会打打马球,就是将才了呢?他也好意思说自己象父王?如此愚蠢,没得辱没了朱家的列祖列宗!”

    燕王当时就在一旁听着女儿的话,全程面露微笑,不作阻拦。燕王妃则嗔怪女儿:“你既然知道他是个浑人,与他计较什么?他连自己真正的处境都一无所知,你难道要跟他一般见识?”永平郡主顿时就不再说二皇子什么了。

    萧瑞把这个小故事告诉谢慕林,道:“由此可见,燕王殿下是绝对不会接受二皇子成为嗣子的,相比起来,四皇子则是最让他欣赏的一位殿下。”

    谢慕林心里好奇,郡主评论二皇子时,萧瑞也在场?燕王夫妇倒罢了,有燕王郡主在,竟也能容许萧瑞留下,萧瑞与燕王府的关系,比她想象中更亲近呀?

    谢慕林心中迅速闪过这个念头,嘴上却继续问道:“那三皇子又如何?皇帝应该是属意让三皇子过继吧?而三皇子的亲舅舅,也就是你父亲,还跟燕王殿下有挺深的交情,不是吗?”

    萧瑞顿了一顿:“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燕王殿下并没有提及三皇子什么,不过……燕王妃很不喜欢贵妃娘娘。燕王郡主在宫中时也很少与三皇子来往。我从没听说贵妃娘娘与燕王府有什么交集。无论是燕王一家上京,还是宫里的太后与皇上赏东西给燕王妃,都不见贵妃娘娘参与其中。我在宫里陪伴三殿下那些年,从不曾听贵妃娘娘或三殿下提起燕王府的人或事。虽然我知道家父与燕王殿下早年曾经交好,还做过燕王与燕王妃婚礼上的大媒,但我们柱国将军府私底下……是不跟燕王府往来的,更准确地说,是在我记事之后,就没再有过。”

    他曾经以为,这是因为父亲萧明德执掌京城守卫军权,而燕王则是北方边军统领,军中大将之间为了不引起帝王的猜忌,只能彼此疏远。然而,现在他不这么想了,他知道几位军中大将相互间来往亲密,皇帝从来不说什么。而燕王夫妇私底下与他的姨娘李瑶枝通信,父亲萧明德也没阻拦过。

    与其说他父亲与燕王是出于政治上的考虑,才疏远了彼此,倒不如说,他们之间压根儿就谈不上有多深厚的情谊,兴许……还有些旧怨存在。他不知道这是否跟大姑母萧明珠与燕王曾经定过婚,却又在完婚前亡故有关。反正,燕王殿下从不提他的姑母,反倒是燕王妃,时常会忆起她们年轻时作为闺中密友的过往。

    父亲萧明德早年间明明默许了他与燕王府的接触,近年却又象是不情愿让他与燕王来往太多了。这种自相矛盾的做法,令萧瑞百思不得其解。但若要他为了远离燕王,就接受父亲与嫡母属意的婚事,那是休想!

    萧瑞收回发散开去的思绪,郑重地对谢慕林道:“我曾经尝试过,向燕王殿下打听嗣子的人选。事实上,北平的文臣武将都对此十分好奇。无论哪一位皇子会成为燕王府嗣子,他将来都会是北平的主人,执掌北方边军大权。我们都很想早日知道这个人是谁,他是否有足够的能力坐在那个位置上?象我这样向燕王殿下打听消息的人很多,燕王殿下几乎很少为这件事发怒,可是那一回……”他顿了一顿,“燕王殿下没有回答我,还十分严厉地警告我,绝对不要插手过问这件事。无论旁人跟我说什么,我都不要议论嗣子的人选,最好连打听都不要打听,只需要接受最后的结果就可以了。”

    谢慕林不解:“为什么?打听这个事儿的人很多呀?自打曹家提起了燕王府嗣子的话题,恐怕本国的权贵人家,人人都在议论此事。”

    萧瑞叹息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但燕王殿下一向对我很好,他这么命令我,自有他的道理。所以……除了在你面前,我是从不在别人跟前提燕王府嗣子之事的。三殿下来问我时,我也是尽可能拿些闲话搪塞过去。”当然,他本身就不想把燕王府内部的消息透露给三皇子知道,就算三皇子打听的不是燕王对嗣子人选的想法,他也不会说一个字的。

    谢慕林皱起眉头,只觉得这事儿很古怪,莫非这嗣子之事蕴含着极大的风险,燕王自家无事,被搅和进去的人却很有可能会倒霉,而燕王殿下出于对萧瑞这个小辈的爱护,才会特地叮嘱他别过问此事?

    谢慕林提出这个观点,萧瑞想了想:“大概就是如此吧?其实我也隐约有些察觉出来了,为了这燕王府嗣子的人选,几位殿下只怕要有一番龙争虎斗了。”

    虽然太子与二皇子隐隐都觉得,皇帝多半是选定四皇子做燕王嗣子了,因此近几年才会对这个小儿子越来越好,盖因知道四皇子很快就会被远远送走的关系。可这并不代表太子与二皇子会顺从地接受皇帝的安排。

    因为四皇子不算什么,年纪小,母家又势弱,他去做燕王嗣子,对储位之争的局势几乎毫无影响。太子与二皇子敌视彼此,同时也戒备三皇子。为了铲除一个有力的竞争对手,太子更希望把二皇子或三皇子过继出去,二皇子则倾向于把三皇子过继出去——因为太子是不可能被过继的。这两位最年长的皇子可能都打算把燕王府嗣子择定一事当成铲除政敌的机会,相互陷害以及给三皇子挖坑什么的,眼下早已开始了,接下来恐怕还会越演越烈。

    三皇子则是避免自己被过继出去,还想促成四皇子被过继,因为他认为,所有兄弟当中,四皇子才是他争储大业的真正对手,太子与二皇子都不过是明日黄花……

    萧瑞叹道:“别看京中如今似乎还算太平,这底下的争斗,早已乱得不行了!我这些天都一直躲在外头,免得被三殿下抓壮丁。燕王殿下提醒我别被卷进去,实在是至理名言。”

    谢慕林暗暗擦了把汗,也不由得担心起来:“焦银台还想让我哥哥去见燕王殿下,帮皇上传话什么的……皇子们的争斗,该不会牵连到我们吧?”

第六百九十七章 障碍

    萧瑞安慰谢慕林:“没事儿,你且安心。给皇上传话的人多了去了,无论是奉命为之,还是自认为有责任为之的,只怕不下数十个。燕王殿下早已见得多了,不会怪罪你们的。更何况,你们也是受了焦银台的嘱托,背后更有圣意在,殿下就更不会责怪了。”

    皇帝其实数月来一直有授意其他人给燕王传话,起初是想暗示燕王捧场,应和一下嗣子之议,他就可以趁机把嗣子的人选定下来了。这也是省得京中皇子夺嫡乱局愈演愈烈,引发朝廷动荡。然而燕王那边迟迟没有动静,他眼看着几位皇子明争暗斗地,方才生出了不满。这回终于不再指望派人去传话了,而是直接把弟弟召进京城,面对面讨论。但他担心燕王有别的小心思,不肯配合他的旨意,所以才需要找人事先透话,让燕王懂事一点。

    为了确保燕王不会闹别扭,皇帝肯定是要多派几拨人的。永宁长公主是两人共同亲近的姐妹,肯定必不可少,另外还有与燕王妃娘家交情深厚的官员及家眷,以及宗室、武将里的代表……焦闻英安排的谢家这一拨,只能算是个搭头,而且还是焦闻英为了能名正言顺拜访故人而不引来君王猜忌,才特地算上的……

    萧瑞把事情摊开来给谢慕林做了分析,谢慕林才总算是安下心来了。不过她觉得皇帝的操作也是挺迷的:“嗣子的人选,难道皇上与燕王殿下不是早就商量过的吗?燕王殿下既然不乐意接受他安排的人选,那就换人嘛,又或是把自己的儿子调|教得符合燕王的心意,只一味让人去劝说燕王配合,不会太霸道了点吗?”

    萧瑞苦笑:“你也会说,那是皇上了。皇上行事,哪儿有不霸道的?没有直接颁旨,而是愿意跟燕王殿下商量,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也对。谢慕林觉得自己没必要纠结这种事,更不该在外头议论皇帝的作风,以后还是尽量保持沉默吧。

    萧瑞的心情则更复杂些。他知道的比谢慕林多一点儿。他猜测,燕王府其实一直以来,都以为四皇子才是那个被过继的人选,所以永平郡主才会主动与四皇子亲近,燕王与燕王妃更是从未掩饰过他们对三皇子、萧贵妃的不喜。如今皇帝多半是忽然决定要换人吧?所以燕王夫妇就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了。

    不是四皇子,不是问题,问题是来的是他们都不喜欢的三皇子。

    而以萧瑞对三皇子的了解来看,倘若三皇子成为燕王府未来的新主人,对北平的人们,恐怕也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三皇子自负又气量狭小,行事风格阴狠,刻薄寡恩,既不曾与燕王府一脉保持良好关系,也不通晓兵事武艺,他来了能做什么?把一片清明的北平与北方边军搅得一团糟么?也许皇帝只是想让自己的儿子去接掌燕王府大权,不希望大权旁落其他王府的子嗣手中,可燕王所坐的这个位置,真的不是什么人都能继承的。皇帝的皇子们几乎都不大合适,倒是宗室中可能有不错的人选,无奈皇帝不可能考虑这个选项。

    萧瑞暗暗叹了几口气,只盼着燕王在世期间,能把北方边境的麻烦都平息掉,边疆承平了,燕王府的继承人即使平庸些,有北平一地诸多贤臣良将辅佐,应该出不了大岔子,至少不至于沦落到动摇社稷的地步。到得那时,倘若燕王府的新主人与他不合,他还是另外找个太平之地,带着妻儿前去驻守,清清静静过这一辈子吧。

    想到这里,他抬头看向心上人谢慕林,目光顿时变得温柔起来。

    他放缓了声量,轻轻地道:“此番回京述职之前……我在北平待了些时日,一是为了修整,二是……去见了谢大人。”

    谢慕林原本满脑子都是京城夺嫡之争、皇子互斗之类的念头,忽然间听他说起这话,顿时脸就红了:“啊……是吗?那……那你真的……跟他说了吗?”她还记得他说要去找谢璞提亲的话。

    萧瑞看着谢慕林,笑得眉眼弯弯:“当然说了!我把我跟你相识至今的种种,能说的……都说了!”

    谢慕林瞪大了双眼:“啥?!”她都还瞒着家里人呢!这种事有必要这么老实吗?!她都有些不敢想象,等到了北平后,便宜老爹要怎么骂自己了。

    不过萧瑞马上又补充说:“你我最初相识,是为了谢大人,后来几次相见,又是巧合,这都是缘份,无关私情。你我彼此也一直守礼,断没有什么可让人指谪的。我也告诉谢大人,是我对你倾心在前,有意求娶在后,通信什么的,也都是在谈论徽之的事,绝对不敢有伤你的闺誉!谢大人也十分关心此事,再三查问过我,已然谅解了。他不会责怪你的。”

    谢慕林幽怨地瞥了他一眼:“算了。他要怪也没什么。我确实瞒着他干了些大胆的事。只要他不会因此对你产生偏见,又或是执意给我另择亲事,我倒也不在乎受点惩罚。”

    萧瑞顿时大喜:“真的么?!”

    谢慕林不知道他脑补了什么,没好气地说:“难道还能有假?!你以为我这么小心,还继续跟你保持联系,是为了什么呀?!耍你好玩吗?!”

    “不不不,我没这么想过!”萧瑞整个人都喜气洋洋地,高高兴兴地告诉了谢慕林结果,“谢大人虽然对我还有些嫌弃,不过对我的人品还算满意,尤其是听说我在开平卫驻扎了几年,又立有军功之后,对我就更加和颜悦色了。我见他有了首肯之意,立刻就去求了燕王殿下帮忙。燕王殿下向谢大人许诺,会替我做这个大媒,谢大人就再也没说过反对的话了。只是,他也不说已经应承了婚事,而是要我家那边,我父亲先行出面求亲。只要我父亲开了口,谢大人这边就没有问题了。燕王殿下也很乐意替我主持婚礼!”甚至他可以直接在北平大婚,压根儿就不必让未来的妻子受京城家中嫡母的气!

    萧瑞的喜色溢于言表,仿佛他明天就可以做新郎了。然而谢慕林却皱着眉头反问了他一句话:“令尊不愿意开口求亲吧?他不是还要另外给你择定亲事,为此你都躲到这里来了?!”

    萧瑞顿时噎住了,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正在想办法说服他。他此刻不松口也没关系,燕王殿下马上就进京了。有殿下做主,父亲没有拒绝的理由。”

    谢慕林无语地看着他:“这就是你说的有办法?如果燕王出面,令尊依然不愿意接受呢?他才是你的父亲,燕王殿下甚至算不上你的直属上司,如何能越过你的父母,替你做主呢?”

    萧瑞好象泄了气般,可怜兮兮地看着谢慕林。其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呀。明明是顺理成章的事,为什么他父亲反而成了最大的障碍?

第六百九十八章 莫名

    萧瑞身为庶子,在刻薄的嫡母嫡兄手底下混日子,虽然受了不少委屈,但他可以感受到,父亲萧明德对他还是相当疼爱、爱护的。

    他从小混迹纨绔圈,自然知道真正不受家人重视的庶子,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别说庶子了,即使是嫡出如董慧武,当有个存心要把他养废的继母存在时,对他的学业与生活是如何安排的,就可见一斑。可是,萧瑞就算从小就要陪伴在三皇子身边做个炮灰伴读,他所受到的教育也是不打折扣的。兴许嫡兄萧琮能学到的一些东西,不是他能学的,但无论是文还是武,他能享用的师资力量都不比嫡兄差多少。父亲要教导他萧家祖传的武艺时,也不曾有过保留。正因他把能学的都学到了,还学得比嫡兄更快更好,嫡母嫡兄才会对他戒备有加。

    而他能享有这样的教育,自然是多亏了父亲萧明德的爱护。萧明德对于嫡女和庶女,就从不关心妻子卢氏是怎么教育她们的,但对于萧瑞,他会亲自过问他的西席与身边侍候的人。

    还有,入宫陪伴三皇子一事,萧明德是反对过,但不奏效,可他曾经发过话,因此萧贵妃与三皇子都没真的把萧瑞当成炮灰对待,必要时还是要护着他的安全,而不是任由他被太子或二皇子的人欺负死了就完事。为了不让萧瑞被卷入夺嫡之争,萧明德还特地在自己的旧部里头挑选了可靠的人,把小儿子安排过去任职。哪怕萧瑞后来不顾他的反对,私自谋了北方边镇的军职跑到边境去了,他生气之余,也没有坚决把人弄回来,而是让萧瑞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再想想自家姨娘李瑶枝在柱国将军府里过着虽然不受重视,却有权经营自己的产业与势力,能自由与外界联系往来,对比一下另一个妾室马姨娘在将军府里的待遇,萧瑞就不难得出结论——他和姨娘母子二人,在父亲萧明德的心目中,有着不一般的份量,所以格外纵容些。

    正因为萧瑞知道父亲疼爱自己,他才会对自己与谢慕林的这桩婚事有信心。谢璞是从三品的官职,不比萧明德差多少,虽说文武有别,但因为谢璞曾经在三年前助力皇帝对付曹家,勉强可以算是皇帝这一派的人,与萧明德不存在立场冲突,两家可以说是门当户对,没有理由做不了姻亲。

    反倒是因为谢慕林乃嫡出,萧瑞自个儿只是个庶子,可能会被人认为他配不上人家姑娘。但既然有燕王做媒,他又有军功在身,这事儿就没什么好挑剔的了。他有信心自己将来能出人头地,绝不会辱没了人家谢家的女儿。

    这样一门亲事,萧明德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若说是要考虑嫡母嫡兄的面子,嫡兄萧琮早已娶到了一位勋贵人家的嫡女为妻,嫂子的亲生父亲还是位从二品的侍郎,官位高于谢璞,不存在打兄嫂脸面这种问题。

    若说是担心嫡母不喜,谢璞远离京城后,已经离开了京中的权力圈,在嫡母心目中想必早已成了落魄之人。落魄之人的女儿,有什么可介意的呢?

    萧瑞觉得,哪怕是嫡母嫡兄不乐意看到他迎娶一位高官千金,也不大可能坚决破坏他这门婚事,毕竟谢家在京城早已说不上有什么势力了。萧瑞娶了这样的妻子,未来多半连京城都不会回来,一辈子只能在地方上做个小武官,岂不是正中嫡母嫡兄下怀?

    萧瑞分析了许多,自认为有把握说服萧明德。他万万想不到,萧明德硬是在这件事上迟迟不肯松口,还打算另给他说一门亲事。他不得不狼狈地躲避出来,生怕被父亲抓去相看。

    相比之下,嫡母想给他说娘家远房亲戚家性情或品貌有问题的姑娘,都没让他真正发过愁。

    谢慕林听着萧瑞小心翼翼的解释,心里在对萧明德这位未来公爹生出一种微妙的忿恨之情来。她问萧瑞:“令尊知道你想娶的是哪家姑娘吗?”

    萧瑞犹豫了一下:“起初我是不敢提的,怕泄露出去,影响了你的名声,便只敢跟父亲说,是燕王欣赏我,有心要替我做个媒,说的是他属下得力官员的千金,但并未提及是哪一家。父亲那时候就开始坚决反对了,说我是他的儿子,婚事自有他做主,何必劳动燕王殿下操心?后来我……我为了说服父亲,就透露了一点,说很可能是谢参政之女,但没提是哪一个女儿。父亲知道谢参政三年前帮皇上做了点事,算是皇上得用之人。他倒没说什么,只是仍旧觉得,我的亲事,最好是在京城或他的旧部中寻,别与燕王殿下有太大关联才好。”

    谢慕林挑了挑眉:“令尊这是对燕王殿下有意见了?为什么?他是皇帝的心腹,而燕王是皇帝的亲弟弟,难不成……因为燕王殿下在嗣子的问题上迟迟不肯配合皇帝,连带的令尊也对燕王殿下有意见了?”这是不是太狗腿了些?人家正经亲哥哥都还没翻脸,正四处托人给弟弟捎话,让弟弟乖一些呢!

    萧瑞皱眉道:“不可能的。父亲只是不喜我与燕王殿下过于亲近,但从来不会说殿下的坏话,反倒还多次在朝中替边军请功,请皇上为了边疆大胜而封赏殿下,不可能是对殿下有了怨言。”

    那萧明德现在反对燕王替小儿子做媒,又是什么意思?

    谢慕林再问萧瑞:“令尊对你的亲事是不是已经有了计划?”

    萧瑞连忙摇头:“没有没有,他只是提了几位旧部的名字,他们膝下都有女儿,但多大年纪,才貌性情如何?一概不知。父亲只是说可以帮我去信问询,但绝对还未择定哪一家的姑娘。”他猜父亲多半还没考虑过他的婚事,可能是打算等他新职位新任所确定下来后,再就近找一个。反正父亲看中的旧部基本都是勇直之人,官位几乎都在四五品,家中的女儿多半也是性情率直之辈,很符合父亲的喜好,还能保证他这个小儿子将来能在岳家庇护下,安稳平顺地度过一生。

    谢慕林心里十分不爽。居然还不止一家可选择?那她又哪里比不上那些姑娘了?!

    算了,既然这位萧明德将军出于莫名其妙的理由,对燕王有所忌讳,死活不想让小儿子娶他喜欢的姑娘,那就不能把婚事的决定权继续交到他手中。

    谢慕林问萧瑞:“过些天燕王殿下就要上京了,你打算到时候再去求他帮忙促成你我的婚事,是不是?你觉得,令尊会宁可撕破脸,也要拒绝燕王殿下做媒的可能性有多大?如果在场的还有其他人呢?要是令尊因为燕王殿下的缘故,坚决反对你我成婚,倘若燕王不做媒人了,那又如何?!”

第六百九十九章 不妙

    萧瑞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不可能!没到那个地步!”

    萧明德怎么可能公然拒绝燕王替自己的庶子做媒?他只会不停地示意儿子接受自己的安排,否则直接去信燕王,言明自己对萧瑞的婚事另有打算,岂不是更干脆利落?

    正因为他拒绝不了,他才打算在燕王进京之前,说服小儿子改变主意。只要萧瑞主动拒绝了燕王,后面的事情就不用他操心了。至于小儿子是否会因为拒绝燕王好意而得罪了什么人?反正他都没打算让萧瑞继续留在北方,又怎会在意这些?

    萧瑞这几日都四处躲避家人,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想要拖到燕王到达京城,发话要替他做媒,事情就好办了。

    谢绝燕王的大媒,另寻媒人促成与谢家的亲事?萧瑞从来就没考虑过!燕王不但一直对他照顾有加,还对他有知遇之恩,他能为了自己父亲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就让好不容易才求得燕王答应的事给变了卦?更何况,请燕王出面做媒,还是他对谢璞的许诺。谢璞能无视文武之别,以及他萧家的外戚背景,答应把女儿嫁给他,燕王的大媒绝对占了很重的份量!倘若这个大媒跑了,谢璞能乐意么?这种既损人又不利己的蠢事,他才不做呢!

    萧瑞把自己心中的顾虑与决心都跟谢慕林说了个清楚,再三表示:“我一定会说服父亲的!并不是要借燕王殿下的势,去逼迫父亲答应些什么。这种做法即使能成功,也容易招来父亲的怨言。将来你我成婚后,虽然未必会在京城将军府里久留,但也总有与家里人相处的时候,我不希望他们迁怒于你。父亲虽然对燕王殿下心存忌讳,但从前并不是这么想的,如今会改变想法,定有原因。我会努力找出这个原因,让父亲解开心结,那麻烦便不会再是麻烦了。”

    谢慕林盯着他,见他神情坚定,显然对自己也有信心。她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有把握,那就试着去做吧。我在家里等你的好消息。但如果真遇到什么麻烦,你也不必瞒着我。这是你跟我两个人的事,有难处就一起扛,没必要让你一个人独自去面对所有的一切。”

    萧瑞看着谢慕林,心里一甜,只觉得自己又有了勇气:“慕林妹妹放心,我会想办法给你送信。无论事情结果如何,都不会瞒着你的。”最糟糕的结果,也不过是萧明德执意拒绝燕王做媒,他的婚事无法在离京之前就定下来。但是,父亲并没有确定他的终身大事,连具体的对象都还没拿定主意。他回京是为了述职与封赏,如今正事已经办完,只是尚未决定新官职罢了。他完全可以借着燕王的手,让自己能迅速定下北方的军职,然后随燕王一同北归。

    等到他回到北方军中,上司要再给他做媒什么的,写信回家禀报一声就好了。萧明德不可能离得这么远,也要坚决拒绝别人的好意,那就是公然打北方军中将领们的脸了。到时候他就可以在任上成婚,主婚可以请燕王夫妇出面,过几年再带着妻儿回京见父亲嫡母,父亲还能把他这个儿子赶出家门不成?

    萧瑞甚至还有心情跟谢慕林说笑:“我真得感谢嫡母与嫡兄一直以来对我名声的抹黑。我在外人眼里一直是个不中用的纨绔废物,即使如今立了功,升了官,家里也不曾替我大肆宣扬庆贺,嫡母甚至还在亲友间说了我不少无中生有的坏话。因此,父亲属意的人家都不肯爽快地答应结亲之事,而是要先相看过我,确认我会好好对他们家的女儿,才愿意往下谈。只要我能继续避开父亲与嫡母安排的相看场合,也不替自己洗刷清名,我还是能平平安安返回北方去的!”

    这也多亏了他父亲萧明德信任的旧部们,人品都过关,对儿女也比较疼爱,不会轻率应下婚事,方才助了他一臂之力。但话又说回来了,倘若不是靠谱又疼爱女儿的人家,萧明德也不可能看中了,因为他想给庶子结的亲事,就是希望庶子能得到岳家的恩荫爱护。做不到这一点的,他都不可能考虑。

    至于嫡母卢氏,她倒是能不经相看就率先定下亲事,但没有萧明德点头,她也做不了主。而她看中的那些姑娘,个个都有不足之处,连个正经品貌过关、家世靠谱的都没有,萧明德又怎么可能答应?好好一个儿子,本身也争气,看着也是前途似锦的,他没理由随便寻个姑娘埋汰儿子。

    萧瑞对此很有底气,谢慕林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现在被嫌弃的是她,她心里真是郁闷无比。虽然她知道萧明德反对婚事,并不是因为她不好,可这种感觉仍旧是糟糕透了。

    她问萧瑞:“皇帝打算过继三皇子去燕王府吗?难道令尊反对燕王替你做媒,也跟这件事有关系?”

    萧瑞摇头:“这不可能,没有道理。燕王殿下看重我,又能碍着未来的嗣子什么?况且,三殿下自个儿还不乐意被过继呢。这些天他一直在暗地里想法子,促成四皇子早日成为嗣子,为此都快要跟太子殿下与二皇子打起来了。父亲倒是劝过他,最好是听从皇上的旨意,反正燕王府亦是大权在手,比留在京中做个闲散亲王要强得多了。可三殿下不肯听,他只觉得,被过继出去就输了,他怎会乐意成为储位之争中的输家?!”

    谢慕林撇嘴:“如今他知道婚事已被定下,就不打算挣扎了?他先前不是还在争取摆脱那位蓝家姑娘吗?我就不明白了,婚事如此,如今圣意又清楚地属意他过继,连令尊都开口警告过他了,他还未警醒吗?他就没看出来,皇帝对他已经有所不满了?!”

    萧瑞苦笑:“皇上近年对几位皇子都多有喝斥,三殿下因为早前受宠,反倒被骂得比太子与二皇子少些。除去四皇子,他可以说是最受宠爱的一个了,又怎会想到那一点?我们这些旁人便是提醒了他,他也只会觉得我们在胡说八道吧?至于蓝家的亲事,他暂时没有说什么,但我听他的口风,似乎并不认为,真有娶蓝氏为妻的那一天,也不知道他心里还憋着什么坏呢。不过,这就是蓝家需要操心的事儿了。”

    萧瑞对蓝家观感平平,从前还跟蓝氏的弟弟有过来往,只是关系一般。他如今躲着三皇子都来不及,万万没有掺和人家婚事的道理。

    谢慕林也只是想吐嘈三皇子罢了,对蓝家更是一无所知。她心里烦闷,看向萧瑞,忽然想起一个人:“你姨娘怎么说?她在将军府地位挺超然的吧?令尊不肯答应燕王殿下做媒的婚事,你姨娘就没帮着劝一劝?她不是跟燕王府关系也挺好吗?”

    萧瑞顿了一顿:“姨娘说……她有办法让我摆脱这一切,叫我别操心。我不知道她打算做什么,但心里……总有些不妙的感觉,不知是何缘故?所以,这事儿还是我自己解决的好。”

第七百章 建议

    虽然萧瑞感到不安,但李姨娘拒绝告诉他自己的计划。他叫下人盯着她,也只看到她每天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敲经礼佛,为旧主祈福,与平日里没什么两样,顶多就是派出府去传信的次数多了些。

    萧瑞只能猜测,李姨娘可能是打算搞事,但不会搞得太大,结果多半是对他有利的。既然不会碍着她本人的安危,他也就由得她去了。不过在自己打算做什么事的时候,他都会尽量知会李姨娘一声,免得两人的计划产生冲突。至今为止,李姨娘那边的行动还未对他产生影响,也没有阻止他做什么,他也就没再过问她的想法了。

    谢慕林听得也生出了几分不安,不过萧瑞与李姨娘既不蠢,也不冲动,手下还有钱有人,想必出不了什么事?她只能提醒萧瑞:“最好让人多留意李姨娘的举动,她只有你一个儿子,素日又一向疼你,若是没有不可告人之处,没理由瞒着你她想做什么。兴许她是觉得你知道了她的计划,就会阻止她。你会阻止她的理由是什么呢?如果你没有感到不安,倒还罢了。既然隐隐约约有了不妙的预感,那还是警醒些的好。”

    萧瑞郑重答应下来:“多谢你的提醒,我会小心留意的。”李姨娘是他的亲生母亲,对他的重要性不用多说。从前他只觉得姨娘素来靠谱,不可能做什么傻事,但如今听谢慕林提醒,他又觉得,小心无大错。他在边关时,也曾靠着自己的直觉,躲过几次敌袭和危险,凭什么在太平无事的京城,就要掉以轻心,以为自己的直觉只是错觉呢?就算最终姨娘什么事都没有,他暗中留意着,至少还可以替她收拾手尾,查遗补缺,能得益的,还不是他自己么?

    谢慕林与萧瑞又讨论了几件杂事,门外的谢徽之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倚在门边没好气地说:“萧二哥,你跟我二姐聊了都超过一个时辰了,也差不多该结束了吧?我和二姐出来是买几贴膏药而已,一个时辰已经很长了,若是回去得太晚,家里人定会觉得奇怪的!”

    萧瑞这方惊觉,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怎么他感到没过多久呢?他忍不住问谢徽之:“真的有一个多时辰了么?”

    “难道还能有假?!”谢徽之瞥见自家二姐面带微笑,没有阻止,便迅速窜进了屋里,“我特地找前头掌柜打听过的。他正替我们家配药,平日里半个时辰正好能配一批,如今已经配完两批药了,第三批刚开始不久,这不正好超过一个时辰了么?!”

    谢慕林叹了口气,对萧瑞道:“今日该互通的消息都谈得差不多了,暂时就这样吧。我们家在京城逗留期间,你若是有信要传给我,就先传给三弟,他会转交给我的。见面……恐怕就比较难了。我就算借口要出来买什么东西,也不可能三天两头地出门。家里长辈手足下人俱在,我行动没那么自由。”

    萧瑞面露遗憾,他也知道,能见上一面就很好了,若能再见第二回,那简直就是走了大运!他依依不舍地跟谢慕林说:“通信好办,有徽之在,但我更希望能与你面对面地说话。其实我与你两位兄长都是旧识,不如改日上门拜访……”

    不等谢慕林说话,谢徽之就先哂道:“我二哥住在城外庄子上,大哥为人最是方正,你上门拜访他们,绝对没机会见到二姐,还是省了吧!”

    萧瑞哑然,想想也觉得似乎确实有困难,整个人都沮丧起来。

    谢慕林见状,忍不住抿嘴笑了:“你也没必要摆出这个模样来,如果不是长时间的谈话,只是简单见一面的话,我们另外约个地点也是可以的。就象今天这样,装作是到店里买东西,到后堂等候,期间短暂地见上一面,说几句话,并非难事。”

    萧瑞想了想:“我在京城没几家正经产业,但古娘子家的铺子可以借来一用。我先去问过她,等有了信儿,就立刻托徽之给你传话。”

    谢慕林应了,谢徽之却不以为然地说:“你俩与其这么偷偷摸摸地见面,还不如早些跟家里说了,把婚事定下,岂不省事?二姐去了北平后,父亲和太太定要给她相看人家的。萧二哥也有十九了,若不是一直在守边,早就到了成婚的年纪。你们若是能把婚事定下,往后便是未婚夫妻了,想见面也容易得多。比如这会子,倘若你俩有婚约,哪里还用得着在外头找地方偷偷相见呀?萧二哥直接到我们家里来,把二姐请到外院花厅里说话,家里那么多人盯着,也不怕外人说什么闲话,在自家地方更是亮堂又自在,萧二哥留下用饭都没问题,不是很好么?”

    谢慕林与萧瑞闻言互相对视一眼,都露出了苦笑。后者直接告诉谢徽之:“你以为我不想么?我回京之前,已经在北平见过谢大人了,还请动了燕王殿下保媒。谢大人已经应允了我,只要我们家先出面提亲,这事儿便是板上钉钉的了!”

    谢徽之惊讶极了,旋即不解:“那你还愁什么?难道你家里不乐意?”见萧瑞没有否认,他顿时就不爽了,“为什么?!我二姐哪里不好了?!是家世配不上,人才配不上,还是容貌配不上?!萧二哥,你别怪我说话不客气,你能娶到我二姐这样的好姑娘,简直就是祖坟冒青烟了,好不好?你们家竟然还不乐意?难道他们想让你去娶个天仙不成?!”

    谢慕林拉了他的袖子一下:“三弟别生气,萧将军不乐意,并不是嫌我不好,而是不希望你萧二哥跟燕王殿下离得太近了。我们家算起来,是燕王殿下的心腹,所以萧将军有顾虑。”

    谢徽之的脸色略缓和了些,但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有什么好顾虑的?别告诉我是因为兵权什么的?父亲虽是在北平做官,但还是朝廷的臣子,是皇上派过去的,若是萧将军因此就嫌弃我们家,那怎么不让皇上把父亲调到别处去呢?他不也是皇上的心腹么?怎的?皇上的心腹还忌讳起燕王殿下的心腹来?!皇上都还没说什么呢!”顿了顿,又皱着眉头猜想,“莫非是不想让他的外甥三皇子去给燕王做嗣子?”

    萧瑞无奈地说:“别胡乱猜想了,我会想办法把我父亲的想法打听清楚的。反正我只认定了你二姐这一个人,不管谁来劝说,我都不会另娶他人,差别只在于,婚事什么时候才能定下而已。”

    谢徽之盯了他好一会儿,方才点点头:“行吧,我信萧二哥,那我就和二姐先回去了,等你的好消息。”

第七百零一章 警告

    谢徽之拉着自家二姐要走人了。哪怕看着谢慕林与萧瑞都露出依依不舍的表情,他也没打算松口。

    虽然他一向敬重萧瑞,也信任对方,可事关自家二姐,萧瑞自然要靠边站。兄弟姐妹那么多人,二姐在他心目中的份量是不一样的。萧家若是让他二姐受了委屈,那就什么话都没得好讲!

    未来小舅子心里不爽,要甩脸色给他看,萧瑞也不敢多言。他自觉理亏,只能柔声安抚着谢慕林,让她放心:“我会解决这件事的,你不要担心。父亲也不是对你不满意,只是另有顾虑罢了。”

    谢慕林笑笑,反过来提醒他:“也别整天躲在外头,不管家里的事儿了。你姨娘那边的动静,你还是多留意些。令尊的事,你也不用太着急,一切还是以脱身为重。只要你顺顺利利回到北方军中,身上没有带着别的婚约,那就没什么可发愁的,不必急于在这短短几日内做成什么事。我父母还在北平呢,这会子肯定是定不下婚约的。”

    萧瑞叹了口气,只能再重复一次:“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呢。”

    谢徽之在旁催促了,他只得停止说话,一路将谢慕林送到院子里的马车边。一直坐在车里发呆的香桃迅速跳下车来扶自家姑娘,看向萧瑞的目光里还透着惊疑不定。但她这几年训练有素,即使上了车,也没有开口问过一句话。她知道自己只需要闭紧牙关就可以了,该她知道的事,姑娘自会告诉她,不该她知道的,她问了就是犯错。

    谢徽之落在了后头,将萧瑞扯到边上,压低声音道:“萧二哥,我知道你素来聪明能干,这桩婚事,只要你有心要促成,多半会想到办法。但这回涉及到你父亲与燕王殿下,背后说不定还有宫里的贵人,若你实在无能为力,也别勉强为之。我二姐家世不错,聪慧美貌又能干,就算不嫁给你,也不愁没有好姻缘。

    “我父亲如今在北平也算是数得上号的高官了,乐意跟他做儿女亲家的高门大户多了去了!当中未必就没有比你出众的青年才俊。父亲与太太疼爱二姐,自然不会在她的婚事上轻忽,会给她找个人品好、性情也好的。所以,就算她嫁不了你,这辈子也未必就不能过得平安喜乐。倘若你真的没有办法,你……你不要耽误了她,更不能毁了她的名声!”

    萧瑞忽然觉得压力山大,他知道,这是小舅子在警告他了。倘若他真的不能尽快说服父亲改变主意,等谢家离开京城前往北平,谢璞确实很有可能会另外给女儿相看亲事。他对自己有信心,可北平那些官宦人家的子弟,难道就真的个个比他差么?谢慕林确实不愁嫁不出去,他却不见得能找到第二个真心喜欢的姑娘了!

    萧瑞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说:“徽之,我既然认定了她,就不会轻易改主意。倘若这辈子娶不到她为妻,我……我宁可打一辈子光棍!”

    谢徽之挑了挑眉,脸色稍稍缓和了些:“萧二哥,我还是看好你的,所以……尽力吧。”

    他到前头铺子里叫回了车夫,手里大包小包的都装进了车厢,然后自个儿也跳了上去。马车缓缓在院子里调转了方向,便不紧不慢地驶了出去。

    萧瑞近日隐居在此,自然不会送到大街上,但他还是站在小院门口,一路目送心上人的马车远去,心里的急迫感渐渐袭来。

    接下来,他还有许多场硬仗要打呢!

    驶远了的马车上,谢徽之又开始生闷气了:“萧将军也太不靠谱了,他要是忌讳燕王,自个儿想法子把萧二哥调走就是了,拿我们家出什么气?!”

    谢慕林只得安抚他:“你萧二哥已经许诺了会解决此事,你还生什么气?等待结果就是了。接下来几天,他都有可能再来找你联系,你时刻留意着最新消息就行了。”

    谢徽之不满足于坐等消息:“萧将军这是为什么?从前我只听说,他与燕王关系很好,燕王大婚,他还是媒人呢!萧二哥能去燕王手底下当兵,他都没拦着,不象是两家有什么矛盾的模样呀?”

    这点谢慕林也想不明白,难不成与萧瑞的姑母萧明珠与燕王定了婚,却还未完婚就病死了,而她的闺蜜却成了燕王妃有关系?可萧明珠的心腹大丫头李姨娘与燕王妃明显有很好的交情,萧明德还做了燕王夫妇大婚的媒人,不象是发生过什么闺蜜夺夫之类的狗血戏码。总不会是萧明珠的死,与萧明德有关系吧?而燕王妃对于萧贵妃——也就是萧明珠的亲姐妹——心存恶感,又是什么缘故呢?

    谢慕林迅速脑补了几出狗血大戏,但都没什么线索与实锤,谢徽之反倒是下定了决心:“我要找人打听一下。这几年我们家不在京城,也不知道柱国将军府与燕王府是否生出什么嫌隙来,得想办法探查明白才行!二姐你将来若真的嫁给了萧二哥,柱国将军府就是你婆家,不弄清楚萧家的水深水浅,我可不放心!”

    谢慕林并不阻拦,她知道谢徽之行事素来有分寸,又擅长结交朋友、打探消息。但她还是提醒了一句:“打听消息时,尽量小心一些。萧家是京城老户,萧将军又执掌城卫军权,你在城里但凡遇到个当兵的,都有可能是他的耳目。若是让萧将军察觉到你的动作,事情就麻烦了。”

    谢徽之神情一凛,肃然应道:“二姐放心,我会谨慎行事。”

    说完了,他又转头看向香桃:“今日发生的事,你一个字都不许往外说,知道么?!否则,就算二姐念着往日的情份放过你,我也不能饶了你!”

    香桃苍白着脸,神情却还算镇静:“三少爷不必吓唬人,我知道规矩,不会把姑娘的事胡乱告诉人的。除非姑娘自个儿答应,否则今日,我就只是陪姑娘出来买了些膏药罢了。无论是在谁面前,我都只有这句话!”

    谢慕林听得笑了,柔声对香桃说:“别紧张,我知道你有分寸。若不是信得过你,我今儿也不会带你出来。就照你方才说的去办,至于个中缘由,晚上无人时,我再跟你细讲。”

    香桃的脸色顿时缓和下来:“是,姑娘。”

    谢徽之挑剔地瞥了她几眼,不再多言,转而去翻起了北瑞堂配来的那大包小包的膏药,对比着掌柜开出的清单,一条条地与谢慕林对起口供来。

    马车一路顺利地驶回了珍珠桥的谢家大宅。进了门后,谢慕林扶着香桃的手走下马车,抬头见蒋婆子一脸严肃地迎上来,还微笑着跟她打招呼:“蒋妈妈好,老太太今儿精神怎么样?”

    “老太太一切安好。”蒋婆子朝她行了个礼,便凑过来小声禀报,“但三姑娘出门去了,说是去了卞家!”

    谢慕林脸色顿时一变:“怎么回事?谁放她出去的?!”

第七百零二章 谎言

    谢慕林板着脸往前走,蒋婆子一路跟随在侧,压低了声音,苦着脸向她禀报着谢映容出门的起因经过结果。

    “门房里一个新来不到半年的听差,是毛掌柜那边一个才来不到两年的伙计的兄弟,没有签卖身契,就是过来打个杂而已,平日里还算老实,做事也算勤快,老蔡两口子还夸过他。没想到这小子耳根软,三姑娘院里的顺心刻意接近他,哄了几句好话,就昏了头。卞家昨儿递了帖子过来,邀三姑娘今日过府品茶。老蔡得了姑娘的嘱咐,只把帖子丢在一边,并不理会,谁知道那糊涂小子就把这事儿透露给顺心知道了!

    “顺心告诉了三姑娘,三姑娘这两日原本就一直在奉承老太太,今儿更是下了大功夫去讨好!她把帖子的事告诉了老太太,还说听闻卞老太太的儿子卞举人一直落榜,没考中进士,做不了官,把卞老太太气得不轻,今年听说还病倒了。宁国侯府一直瞧不起他们家,连带的程笃母亲也被小看了,在亲友间很是狼狈。近来还听说,卞大姑娘不得不接受了一门不大如意的婚事,对方是个落魄勋贵人家的旁支庶子,还是个纨绔!卞大姑娘整日以泪洗面,又不敢多言,只能在信里向三姑娘哭诉……三姑娘不知道这些消息是怎么回事,很想打听得清楚些,请老太太准许她出门,老太太就……答应了!”

    蒋婆子目光闪烁地看着谢慕林:“老太太当年回老家以前,跟卞老太太也曾来往过些时日。虽说当时不大愉快,还有过几次口角,但毕竟是老朋友。听说她家里不大顺心,老太太也很关心,就让三姑娘去卞家打听得清楚些,回来再告诉她知道……”

    谢慕林冷笑一声,都懒得去拆穿。

    什么关心老朋友?谢老太太这是听了谢映容的说辞,以为卞家真个很落魄,想听卞老太太的笑话呢!

    谢老太太怎么就不知道“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呢?她已经被谢映容骗得上演过一回“乌龙大逃亡”,如今竟然还能再上当?!这种智商,真是让人毫无信心。倘若她听家里其他人忽悠时,也这么好骗就好了。

    谢慕林懒得去拆谢老太太的台,谢徽之却不打算放过一向看不惯的谢映容:“三姐的话,老太太竟然也敢去信?!什么卞家落魄呀?人家如今过得好着呢!卞举人上一科春闱落榜,下一科要到明春才举行,这三年不曾考中进士,不是理所应当的么?三姐压根儿就是在信口雌黄,老太太不熟悉科举,也就罢了,妈妈们都是办事办老了的人,怎的也没听出来呢?!”

    蒋婆子讪讪地说:“家里没有少爷参加明年的春闱,小的也是事后才发觉不对的,可老太太正在兴头上,小的又能说什么?扫了老太太的兴,小的就要吃挂落了,实在是没办法……”她三年前没有陪谢老太太共过患难,如今在谢老太太面前,地位要在珍珠与何婆子之下,行事都比从前小心了许多。三姑娘谢映容固然不是好人,可这又与她有什么相干?谢老太太都发了话,她何苦给主人添堵呢?

    谢徽之听了就冷笑:“老太太不过是想听卞家狼狈不堪的消息罢了,然而三姐告诉她的,没有一句是实话,全都是编的!倒头来老太太以为人家落魄,其实人家风光得意得很,这又有什么意思?倘若老太太在人前说了些与事实不符的言辞,被人笑话的还不是老太太本人?!”

    蒋婆子忙道:“三少爷,你素来是在外头走动最多,消息也最灵通的。你既然说三姑娘的话都是撒谎,必定有你的理由。你能不能跟小的说说,卞家如今到底如何了?倘若三姑娘回来后,在老太太跟前说得太离谱,小的也好纠正一二,免得老太太再次上当受骗,又被糊弄着去做了什么……糊涂事!”她把“蠢事”两个字咽了下去,眼巴巴地看向谢徽之。

    谢徽之看向谢慕林,问她有什么打算。

    谢慕林能有什么打算?谢映容这时候都已经出门去了,只怕早在卞家待了将近半个时辰,那就是差不多一小时了,想做什么都已经开始,这时候再去阻止也太晚了些,况且把人追回来,也等于是把谢家姐妹不和的事实摊开在卞家人面前,没这个必要。她只需要问蒋婆子一句:“跟着三姑娘出门的都有谁?”

    这事儿因为有谢慕林事先嘱咐,哪怕谢映容不乐意,蔡老田那边违逆不了谢老太太的命令,也硬是给她添上了几个随行的婆子,连出门的马车、车夫与护卫,通通都装备齐全,给谢映容做足了千金小姐出门的排场,同样也意味着,她没办法轻易甩开这么多随行人员,只带着心腹丫头私自行动。

    哪怕谢映容今天把两个贴身丫头都带上了,她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在卞家乖乖喝茶,然后回家,路上连下车逛街的机会都没有。

    但她在卞家能做什么,就不是这些跟出门的下人能控制的了。

    关于这一点,蒋婆子给了谢慕林与谢徽之一个好消息:“老太太虽然听信了三姑娘的话,许她去卞家喝茶,但珍珠就跟在老太太身边,记得从前三姑娘惹的祸,提醒了老太太一句。老太太便命珍珠跟在三姑娘身边,充作近侍,陪三姑娘去一趟卞家了。”说白了,老太太对谢映容也不是百分百信任的,更担心她会瞒着自己什么,所以把自己的心腹也派了出去。等谢映容从卞家回来,就算不肯跟老祖母说实话,有珍珠在,也无所谓了。

    谢慕林稍稍安心了些。珍珠这个丫头还是很靠谱的,有她跟着谢映容,后者能出夭蛾子的机会就更少了。

    不过据蒋婆子说,谢映容很不乐意带上珍珠,只是拗不过谢老太太,才勉强点了头,但出门时脸色一时很难看。蒋婆子原也没想那么多,方才听了谢徽之的话,才猜想卞家根本不是谢映容说的那样,她是担心珍珠去了卞家,回来后会在谢老太太面前拆穿自己吧?

    谢慕林听到这里,也忍不住好奇了。她示意谢徽之在偏厅里坐下,问他:“卞家这几年到底怎么样了?我之前听门房张妈妈的说法,绝对没有三妹妹说得那么糟糕,却也不清楚他家如今过得到底好不好。你若是有他家的消息,不妨跟我说一说?也让蒋妈妈知晓一二,回头好让老太太醒醒神?”

第七百零三章 卞家

    谢徽之确实知道一些卞家的消息。别看他嘴上对谢映容不屑一顾,听说她又要跟卞家勾搭上了,他还是挺关心的,早已暗戳戳地去打听了一圈卞家的事儿。

    卞家如今的情形是真的不坏。

    卞举人当初受到四皇子青睐,一度被邀请去做四皇子出宫建府后的王府属官。卞老太太因为女儿女婿外孙在宁国侯府被排挤得太惨,自家也是诸事不顺,一度十分心动,就差没逼着儿子去答应四皇子的招揽,好给自家寻条金大腿来抱抱了。四皇子怎么说也是金枝玉叶,还十分受皇帝宠爱,搭上了他的关系,宁国侯夫人就不敢太过分了吧?由于卞举人坚持要考进士功名,不愿意立刻答应四皇子,卞老太太还很生气,甚至迁怒到支持丈夫的卞太太头上呢。

    但卞举人的坚持并没有引来四皇子的不满。四皇子年纪虽小,却相当明白事理,他反而还非常支持卞举人的做法,在乔家人面前也夸了后者许多话。反正四皇子还未到出宫建府的年纪,卞举人的做法真的不算什么。乔家人虽然妒忌他得了四皇子青眼,却又暗喜他不肯做属官,就等于是把位置空出来给了他们,所以也对他满口好话,甚至跟卞家人整体都亲近了几分。原本不过是远亲罢了,但这两年,竟是有什么红白喜事、聚会宴席,都要给卞家下帖子了。

    哪怕乔家在京城外戚圈里还有些上不了台面,也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背后有一位宠妃与一位得宠的皇子在支撑。有他们提携,卞家在京城官宦人家的圈子里,竟然渐渐地开拓了不少人脉。

    首先得益的是卞举人。四皇子似乎真的很欣赏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劝的,竟把教导自己的一位皇子傅请动,答应每个月空出两个时辰的时间,对卞举人进行当面的学业指导。有了这位皇子傅的指点,卞举人的学问大有长进。今年夏天时,他就有一篇文章流传出来,据说得到很多读书人的推崇。就连那位指点他的皇子傅,也觉得他今科春闱有望,本来很可能只是三甲之才,如今很可以往二甲上争一争了。

    卞举人也因此更加努力备考,同时对四皇子感激涕零。别看他如今还没答应去给四皇子做王府属官,事实上在四皇子很有可能被过继到燕王府做嗣子的风声传出来后,卞家人已经在私底下做北迁的准备了,恐怕卞举人是打算考中进士后,就想办法谋个北平府的官职,好为四皇子出力。

    另外得益的,还有程笃一家。

    卞家眼看着是攀上了四皇子与乔家,宁国侯夫人与程礼母子俩就不好再对他家下手,甚至对付程信夫妻时,也要顾虑卞家的反应了。程信一家三口在宁国侯府的处境顿时好过了不少。程笃娶了左思云后,又得到了左家那边的助力,也拜了名师,在专心读书,今年乡试还得以高中!

    如今他与左思云已育有一子,又科场顺利,为了备考明年的春闱,早早就在祖父宁国侯的安排下,带着妻儿搬进了左家在城郊乡下的别庄里暂住,只怕不到过年都不会回来!程笃同时拥有祖父与岳家的保驾护航,自身也足够优秀,还能拐着弯借上皇子之力,只怕宁国侯夫人再也压制不住他了!

    除此之外,程笃的母亲程卞氏,还成功讨得了已故嫡亲婆婆亲姐妹的欢心,与平昌侯府搭上了关系,甚至还借力给娘家侄女儿卞大姑娘说得了一门好亲事。男方虽然只是旁支子弟,又非嫡长,但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功名在身,俨然是前程似锦。平昌侯府也想借着这门亲事,让自家子侄拜在程笃恩师名下受教,往后的学业就更不用愁了。所以,卞大姑娘这桩亲事,不但很好,往后恐怕只会越来越好。谢映容说她诸般不顺,完全是不尽不实的!

    相比之下,宁国侯夫人看似搭上了曹家,其实这份关系远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牢固。曹家前两年守孝,一直被二皇子与林家压着打,党羽受损惨重,今年出孝后欲卷土重来,也是诸般不顺。若不是二皇子与林家如今也同样是被打压的状态,他家只怕早就喘不过气来了。以曹家一贯的行事,自己人都顾及不过来,又哪里顾得上宁国侯府?

    虽然有江绍良夫妻这层关系在,但江绍良自个儿还要备考明年的春闱,他妻子曹文莺又正有孕在身需要养胎,娘家父母都不欲惊扰了小两口,宁国侯夫人没办法老叫他们夫妻到家里做客,难道还能以长辈的身份天天跑江家来不成?江侍郎对宁国侯府的态度更是淡漠了不少,与宁国侯还算有礼尚往来,宁国侯夫人那边是除了该有的礼数,便不做私下接触了。江太太估计也是受到了丈夫儿子的警告,如今待嫡母嫡兄远不如从前殷勤。借不上曹家的姻亲关系,宁国侯夫人自然就抓了瞎。

    另外,宁国侯夫人一直巴结曹家,其实也有将亲孙女儿程宝钏送进东宫为妃的打算。然而曹家失了先手,叫王湄如顺利作为太子妃薛氏的陪嫁侍女入了东宫,成为太子的新欢,这两年一直都处于擅房专宠的状态。太子妃薛氏都要靠边站了,更别说是其他妾室。曹家还要烦恼自家姑娘如何入东宫做侧妃呢,怎么可能会在这时候给自家姑娘添堵,再往东宫里塞一个关系不算亲近的程宝钏?

    反倒是王湄如得宠,让程礼之妻程王氏在宁国侯府的地位大涨。程王氏记恨当年亲兄弟有难时,婆家翻脸不认人,大姑子前平南伯夫人程氏亦是欺瞒有加,如今程氏已经落魄不堪,早不是她的对手,她开始拿婆婆与丈夫出气了。宁国侯夫人一边要眼睁睁看着长房一家吐气扬眉,出人头地,一边还要在家中忍受儿媳的冷嘲热讽,却又因为顾虑王湄如而不敢重罚儿媳,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憋屈。据说光是今年这大半年,她就已经往家里请过四五回太医了!

    当然,宁国侯夫人憋屈,程王氏得意,倒还不至于把主意打到长房头上。王湄如得太子宠爱,还给他出了个主意,为了在皇帝面前表现得象是个关爱弟弟的好兄长,二皇子与三皇子都是脑后生反骨的,不能拉拢,四皇子就是个极好的交好对象了。反正四皇子羽翼未丰,将来又很有可能会被过继到燕王府去,拉拢他只会有助于太子塑造好长兄的形象,但无伤大局。太子听了王湄如的劝,如今对四皇子的态度亲和许多。有了这一层关系在,程王氏要给侄女儿做脸,是万万不能拆她台的,绝对不会拿卞家或是程卞氏做什么文章。

    此时,程王氏要操心的就只有儿女亲事而已。儿子这些年被祖母与父亲溺爱放养,已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女儿已超过十五岁,进东宫无望,再不找人家,就要成老姑娘了。

    宁国侯夫人母子对于卞家早就已经不是问题。卞家如今的处境,又怎会不好呢?

第七百零四章 告知

    谢徽之一口气说完自己知道的卞家有关消息,顿时觉得口干得不行,忙忙倒了杯茶一口气喝了下去。

    他应该没遗漏什么吧?说实话,打听卞家消息时,会顺便打听到宁国侯府的近况,他也挺惊讶的。但没办法,宁国侯夫人这几年一直在想办法从曹家那里争取助力,没少跑承恩侯府。明明曹家当时还未出孝呢,她也不嫌晦气。承恩侯府与曹家其他几房的人都有些嫌她烦了,曹二爷夫妻俩更是心生厌恶,认为她是在给女儿女婿添麻烦。曹荣成天听着母亲抱怨宁国侯夫人,对她母子等人的情况还是挺了解的,与他闲聊时,顺嘴就给说了出来。他惦记着程笃正是谢映容肖想了许久的男人,特地多打听了几句,这不就把情况都打听清楚了么?

    谢徽之其实并不讨厌程笃,这种别人家的孩子对于他这种前纨绔子弟而言,太过遥远了,但程笃坚决拒绝了谢映容,并且对谢映容不屑一顾,这就让他很欣赏了。哪怕相互间并不熟悉,他也很乐意去夸程笃是个聪明人。如今知道程笃事事顺心,前途似锦,外家一帆风顺,敌视他们的宁国侯夫人母子却没得好结果,他心里当然会畅快无比。

    至于这当中还有王湄如与程王氏这两位仇人如今过得如何风生水起,令他起了警惕之心,就不必在下人面前啰嗦太多了,免得蒋婆子不知深浅胡乱传出去,引起家人恐慌。反正他们谢家的人马上就要到北平去了,头上还有燕王殿下庇护。王湄如再得宠,也仅仅是东宫之中一个没有品阶的贱妾,手还伸不了这么长呢!

    谢徽之心情很好地给自己再倒了一杯茶,这回他开始慢慢品了,还有心情去想今日午饭会有什么好菜。

    但蒋婆子的心情却与他截然相反。她脸色难看地看了看谢徽之,又看向谢慕林:“这么说……三姑娘跟老太太说的那些事儿……全都是假的?!卞家不但没有落魄,反倒还攀上了皇子,过得比咱们谢家都要风光了?!”

    谢慕林不由失笑:“这个账不是这么算的,只能说卞家确实抱上了四皇子的大腿,但将来会发展到什么地步,还是未知之数呢。我们家跟卞家压根儿就不是仇人,老太太跟人家卞老太太,也不过是三观不和,言语间有些口角罢了,什么大不了的事?等离了京城,老太太只怕就没机会再见到卞老太太了,何必在这种小事上跟人争闲气呢?等三妹妹回来,不管她是怎么说的,老太太自个儿乐就行了,别再叫三妹妹去卞家打探了。人家家里既然已经有了大靠山,咱们就不好再放三妹妹去得罪人啦。”

    蒋婆子板着脸,暗暗生着闷气,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们家跟卞家未必就没有来往的时候了。方才三少爷不是说,等四皇子过继去了燕王府,卞举人很可能就要跟过去做官么?到时候卞举人就在咱们老爷眼皮子底下做事,家眷也肯定是要碰面的。老太太若知道了这事儿,还不定怎么生气呢!”

    哪怕卞举人到时候只能从小官做起,比不得谢璞已是从三品高官,但未来燕王嗣子欣赏的人,跟现任燕王重用的官员相比,谁又比谁差了?天知道将来卞举人会不会把谢璞给挤掉呢?

    谢慕林听了蒋婆子的话,眼神虚了一虚。四皇子要成为燕王嗣子的流言,在京城里四处流传,据说连皇帝都听闻了,还发过火呢。可旨意一日未下,流言就始终是流言。她觉得四皇子不会到燕王府去的,所以蒋婆子的担心完全没有意义。

    只是……四皇子若不成为燕王嗣子,就有很大可能会成为下一任皇帝。他所看重的卞举人,未来前程只会更加光明。从这个角度来说,谢老太太指望卞家倒霉落魄,就更不切实际了。

    谢慕林只能干笑两声,对蒋婆子道:“老太太其实都几年没想起卞家来了,若不是三妹妹出于私心提醒了一回,她老人家不见得有多想看卞老太太的笑话。等这次三妹妹从卞家回来,无论她说辞如何,有珍珠在,她就撒不了什么谎。你还是多劝着些,让老太太别太过生气了吧。倘若气坏了身体,太得不偿失了。当年老太太就是被三妹妹糊弄着赶回湖阴老家避险,结果大病了一场。前车之鉴,可别再上当了。”

    蒋婆子立刻醒悟到,这也许是她在谢老太太面前刷好感的好机会,忙赔笑说:“二姑娘放心,我这就去告诉老太太,三少爷在外头打听到的消息!”

    她匆匆忙忙地转身走了,谢徽之目送人离开,有些小兴奋:“谢映容今儿是要倒霉了么?!太好了!要是连老太太都不再信她,看她以后还能再骗人么?!”

    谢慕林瞥了他一眼:“我要是你,这时候就该去找大金姨娘问一问,三妹妹搞这一出,她知不知道?若是不知道,三妹妹身边的两个丫头又是怎么回事?这两个丫头都是湖阴老家那边配给她的,提前精挑细选,都是老实巴交不爱惹事的丫头,事先也被叮嘱过,不能跟着三妹妹胡闹。这才过去多久,怎么她们就彻底成了三妹妹的狗腿子,敢帮她搭中门房的听差,私下打探消息了?!”

    谢徽之顿时严肃起来:“二姐说得对,这事儿不得不防!门房那个听差犯了这样的错,也要打发掉了,不能再让那个叫顺心的丫头有空子可钻!”

    至于大金姨娘那里,他也要去走一趟,郑重地告诉她,谢映容又犯蠢了。大金姨娘千方百计讨好谢老太太,就是盼着谢老太太能在谢映容的婚事上伸一把援手。如今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呢,谢映容就再次惹恼了谢老太太,大金姨娘一直以来的心血都泡了汤。到了这个份上,她难道还继续对这个不懂事的女儿抱有希望么?!

    谢徽之急急离开了。谢慕林坐在原位上,看了看手边椅子上摆放的装有膏药的提篮,露出一个微笑。

    她转头示意香桃带上提篮:“走,咱们回院子去吧。回头你再打发人去大姐院里问一声,大哥大姐可回来了吗?等他们到了家,就让人第一时间来报我。”

第七百零五章 发威

    午饭时间都过了,谢显之与谢映慧还未回家。谢慕林等得心生疑惑。

    今日大哥大姐去的又不是友好的永宁长公主府,而是如今相看两厌的承恩侯府,他们怎的还能在那种地方待上这么长的时间?不会觉得不自在吗?承恩侯府也不象是对这两个外甥有多关心的样子,难不成还乐意留他们用饭?

    亦或是……曹淑卿把一双儿女留下来了?她如今要与第二任丈夫和离,也不知还有没有再嫁第三任的计划,会想跟亲生儿女多聚一聚,也是人之常情,只要别缠上来就好。

    谢慕林午饭是跟三弟谢徽之、四妹谢映芬与四弟谢涵之一块儿用的。谢老太太没参加,她连两位姨娘都打发走了,似乎是在听蒋婆子说闲话,听得十分专心。香桃午后去金萱堂找自家小妹小桃,就时不时听到正屋里传出谢老太太发脾气的动静。

    大金姨娘原本饭后想去金萱堂,象往日那样给谢老太太按摩腰腿的,被她毫不客气地骂了回来。虽然谢老太太没说原委,但大金姨娘早从谢徽之那边听说了自个儿亲闺女干的蠢事,自知理亏,不敢多言,只能暗暗擦着泪回了屋子,感叹着自己的苦命。

    谢徽之瞥见,是又心酸又难过,忙跟上去安慰她了。

    宛琴早早探听到了事情的原委,私底下幸灾乐祸地嘲笑了大金姨娘一番。但谢映芬与谢涵之都没什么兴趣听她说这些话,前者推说后者困了,迅速把弟弟带走,便只剩下宛琴一人自嗨了。

    她觉得无趣,想要去谢老太太那儿再捅大金姨娘与谢映容一刀,免得她俩翻身了,妨碍她给自个儿的亲闺女钓金龟婿,可到了金萱堂门前,听到里头的动静,又怂了。谢老太太明显正在气头上,她何苦在这时候跑去生事呢?万一刀没捅好,反伤到自己,那不是很蠢么?宛琴立时调头回了自己的院子,把满腔吐嘈的热情都使在心腹丫头婆子身上了。

    等到太阳开始偏西时,谢映容方才从卞家回来了。

    谢慕林就坐在前院等候自家大哥大姐,没想到先等到了谢映容,便抬头望了过去,发现她的脸色竟然不大好看,隐隐有些发黑。门房的张婆子告诉她,老太太留了话,命她到家后立刻去金萱堂,她也应得十分不耐烦。

    谢慕林不由得猜想,难不成谢映容的卞家之行不大顺利?还是她想干的什么事情没干成呢?

    谢慕林瞥见谢映容身后不远处的珍珠,只见她一身出门的大丫头体面妆扮,很是精神,面容平静,举止从容,看起来竟比如今的谢映容更有大家闺秀的气度。

    谢慕林再瞥了谢映容一眼,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个三妹妹,满脑子都是攀高枝钓金龟的想法,却不知道,人家高枝儿与金龟,娶媳妇也是有追求的,并不是只看女方家世就行。谢映容只知道耍心计,却没有好好充实自己,提高自己,也不懂得什么叫诚意与真心,哪里能吸引得了真正优秀的男人?只怕最后钓上来的,也会是镀了金的假货吧?

    谢映容在前院没待多久,就迈开步往二门方向走去,估计是打算回自己的院子了。珍珠扬声唤住她:“三姑娘,老太太吩咐,您一回来就去金萱堂说话呢。您这是要上哪儿去?”

    谢映容没好气地回头说:“我要回去换一身衣裳,难不成就这么蓬头垢脸地去见老太太么?!”

    珍珠抿嘴微笑道:“自家祖孙,何必讲究这些俗礼?老太太并不在意的。她老人家急着见三姑娘呢,三姑娘不如先去请个安?等见过老太太,您再回去换衣裳,也是一样的。”

    谢映容瞪了她一眼,转身气冲冲地就往金萱堂走。珍珠冷笑了一下,跟了上去,把打算随行在谢映容身后的顺心给挤到了一边。顺心气恼地瞪着珍珠的背影,想要理论,被另一个叫如意的丫头给拉住了,低声劝阻:“别多事了!咱们姑娘今儿还有难关要过呢,那是老太太跟前的得意人,你何苦招惹她,给姑娘添乱?!”顺心这才老实了,黑着脸与如意一道追了上去。

    谢慕林在花厅里隔着窗看得分明,她没出声叫人,只小声对侍立在侧的香桃说:“三妹妹身边的两个丫头,我记得都是老家的管家细心挑选上来后,由金姨娘择定的,挑的就是老实巴交又长相不出挑,还不算特别机灵的丫头。往日也不见她俩行事有什么出格之处,印象中三妹妹对她俩好象也不算信重,怎么如今看着……她们好象有些不大一样了呢?竟然真有点三妹妹心腹的模样了。”

    香桃午后就已经找人打听了一圈消息,稍微比谢慕林知道得多一些:“顺心、如意两个丫头,原本人人都说是老实人。三姑娘对她俩也不算信重,只是时常打发她们干活。但最近半年,三姑娘开始使唤她们做一些稍有些出格的事儿,比如到外头打探消息什么的,每次都是重重有赏。如意胆子小些,很多时候不敢去做,三姑娘对她就冷淡一些。顺心原本也没什么胆子,但好象急需要银钱,拿了几回厚赏后,人也大胆起来了,如今很得三姑娘器重。”

    谢慕林若有所思:“那个跟门房听差结交的丫头,就是顺心吧?她确实胆子不小,比起当年的蜜蜡更豁得出去。可蜜蜡勉强保全了自己,如今也不知过得如何,顺心能比蜜蜡更幸运吗?”

    香桃笑了笑:“若全靠三姑娘庇护,那是绝无指望的。若不是姑娘好心,当年蜜蜡早就下场凄惨了,三姑娘可没打算保她。这个顺心,明知道蜜蜡经历过什么事,还敢犯忌,分明就是不知死活!不过她最是贪财,今日能为了三姑娘的厚赏公然犯忌,明日未必不会为了别人的外财,就出卖三姑娘。三姑娘竟然敢用这样的人,也是太大胆了。如意胆子虽小,其实比顺心还要可靠一些呢。”

    谢慕林看了香桃一眼,没有说什么。顺心与如意无论谁更可靠一些,一但谢映容闯了祸,肯定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结果。谁胆大胆小,又有什么区别呢?

    金萱堂传来了谢老太太的怒吼,随之而来的还有瓷器被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显然,谢老太太开始发威了。谢映容也要为自己的谎言付出代价。

    谢慕林叹了口气,看向香桃:“走吧,咱们过去劝劝架,总不能真让老太太被气得吐血,犯起老病来吧!”

第七百零六章 怒火

    谢慕林及时出现劝架,成功地避免了谢老太太被气得爆血管的结果。

    但即使如此,谢映容眼下的模样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她头发凌乱,左边脸颊上有一个红通通的巴掌印,分外显眼,双眼红肿,犹带泪痕,身上的华服也都不服先前的齐整体面,还掉了两根簪子,整个人狼狈不堪。

    关键是,她懵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说得好好的,谢老太太忽然就发了火?难不成就因为珍珠说了些拆台的话,谢老太太就发现她撒谎了?!可她明明都有好好解释过了呀?!若换了是从前,谢老太太早就信以为真了,怎的如今竟忽然变得聪明起来,不肯上当了呢?!

    谢慕林用眼神示意她赶紧走人,免得再挨打受骂,可她不服气,也不甘心。她忍不住问谢老太太:“老太太为何这般生气?就因为珍珠姐姐说的话,与我知道的不大一样么?可我都说清楚了的,卞家人确实没露出有难处的模样来,可卞大妹妹私底下说我说话时,是哭诉了的!卞家人要脸,才在我们这些外人面前强颜欢笑,并不能证明他们家确实没有难处呀!”

    谢慕林暗暗翻了个白眼,都被拆穿了,还非要强辞夺理,谢映容这是生怕自己挨的耳光太少了吗?她飞快地横了后者一眼:“三妹妹少说两句吧。你没瞧见老太太生气得脸都白了吗?赶紧走!有什么话过后再说吧!”

    谢映容撇撇嘴,眼泪汪汪,满面委屈与不解,慢吞吞地转身往门外走去。

    谢老太太却不打算轻易饶过她了:“你给我站住!你还觉得委屈是不是?!你打量着我老太婆整天待在家里,不知道外头的事儿,就不晓得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是不是?!做你的春秋大梦吧!老太婆我有儿有孙,既不聋也不瞎!先前会信你,只是以为你这贱丫头三年前吃过苦头,今儿理当学乖了些,不敢再骗你的老祖母了,没想到你比当年还要蠢!

    “这种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真假的谎话,你也敢在我面前撒出来!我都派珍珠跟着你去了,珍珠也拆穿了你的谎话,你还好意思厚着脸皮说自己没错,是珍珠不知道内情?!你信不信我这就打发人去卞家,问问他家老太婆,她孙女儿是不是真象你说的那样,就要嫁给一个纨绔子弟,终日只能以泪洗面了?!”

    谢映容的脸色顿时大变。以谢老太太的性格,这种事她未必做得出来。一旦她做了,自己在卞家可就什么脸面都没有了。这种事怎么能让它发生?!

    谢映容目光闪烁,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转,便扑通一声脆在谢老太太面前,哭道:“是孙女儿错了!孙女儿知道老太太素来不喜卞老太太,才故意说些他家的坏话来讨您欢心的,并非有意哄骗!您老人家听了孙女儿的话,不是很开心么?横竖您又不会见到卞老太太,不知道此事真假,便只当人家真个落魄了,心情一好,每天也能多吃半碗饭,身体也更硬朗了。孙女儿只是为了让您老人家高兴呀!”

    谢老太太啐了她一口:“倘若你只是为了哄我高兴,又巴巴儿地跑去卞家做什么?!你还怂恿我,趁着家里人在京城的时候,在桂园办什么宴席、茶会,把卞家,卞家的亲友,还有从前慧圆街那些认识的人家都请过来见面,说些安慰卞家的话,送些礼物,也好显示一番咱们谢家的仁厚,叫这些故人知道,我如今已不复当年落魄模样了!你说得多好听呀,好象处处为我着想似的,我若不是知道你在撒谎,说不定还真的这么做了!然后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老脸丢得精光!叫卞家那婆娘越发嘲笑我上不得台面!”

    这个建议是早上谢映容给她提的,她今天上午基本就在盘算这件事了。在当年认识的慧圆街故人面前,把老冤家卞老太太踩在脚底下,确实是她当年初离京城时最大的愿望。本来,她都快把卞老太太给忘光了,谢映容一提,她便又想起了往事,越想越生气,越想越觉得应该趁着在京城的机会好好踩对方一脚。

    谢映容去卞家替她打消息期间,她跟何婆子就已经把事情商量得差不多了,在哪里办茶会,请哪些人,当天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要说什么话,送什么礼……连请帖的底稿都拟好了两版!倘若不是蒋婆子把谢徽之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她,等谢映容回来继续撒谎,她明儿说不定就把帖子派出去了!

    她素来不在意几个庶出的孙子孙女,谢徽之更是时不时惹她生气,哪怕嘴甜时是真甜,她也不爱搭理。若不是蒋婆子心里担心她这个主人再次上了谢映容的当,特地去找谢徽之打听卞家的消息,她就要在慧圆街那帮婆娘面前出大丑了!

    差一点儿,只差一点儿!

    谢老太太越想越生气,随手抓起手边小几上仅剩的茶杯,再次朝谢映容身上摔去:“死丫头!我出了丑,于你有什么好处?!你就这么费尽心思,只想把卞家婆娘的外孙请过来,你是想干什么?!那个程笃都已经娶亲生子了,你难道还想勾引他不成?!我没有你这么不知廉耻的孙女儿,赶紧给我滚出去!你再敢在我面前提一个‘卞’字,我就撕烂你的嘴!”

    谢映容还是一头雾水呢,但身上被那茶杯打得生疼,虽然生气又委屈,但还是害怕地带着两个丫头迅速逃跑了。

    谢慕林是真没想到,谢映容竟然还怂恿了谢老太太开茶会宴请卞家及其亲友,不明白她这是想干什么。但看到谢老太太那副涨红了脸的模样,她也顾不上细问,连忙好言安抚:“老太太,消消气,你这不是没上当吗?你也不必想太多,倘若你真要做东请客,我们兄妹几个肯定会听说的,三弟到时候就知道了,自会把实情告诉你。三妹妹无论想干什么,都是干不成的。她这是犯了蠢,你何必气坏了自己的身体?杜老爷子先前可是警告过你的,你别忘了他的话,若是气得狠了,我们上哪儿找位靠谱的大夫来给你治病?京中虽然有不少太医,但没几个是咱们家相熟又靠得住的。”

    谢老太太想想也是,连忙深呼吸几下,珍珠又迅速寻出了杜老爷子事先配好的药丸,给她喂了一丸下去,不一会儿,她的脸色就缓和了下来。

    但谢老太太还是很生谢映容的气:“我竟然又被这小蹄子给骗了!这丫头真真信不得!我再也不会听她说的话了,不管她说什么都不会信!”

    谢慕林哑然失笑,替她顺了顺气,才提出了疑惑:“三妹妹这到底是想干啥呀?她难道不知道,你要是真的宴请了卞家人,她先前撒的谎就要彻底穿帮了吗?”

    谢老太太撇嘴:“她还想着那个程笃呢!傻丫头为了男人,什么蠢事做不出来?!”

    珍珠在旁顿了一顿:“老太太……三姑娘可能不是为了程大少爷。”

    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慕林与谢老太太疑惑地扭头看向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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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林介绍:
从穿越的那天开始谢慕林就知道自己的人生路很艰难不过艰难归艰难咬咬牙还是能扛过去的但如果有人想让她做炮灰踩着她往上爬她也是会发飙的好吗?!慕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慕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慕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