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五十三章 询问
朱瑞走进乾清宫正殿时,没有看到父亲朱晟。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东面房间有人影闪动,于是走了过去,果然发现朱晟在东次间窗下的宽大罗汉床边坐着。
朱瑞上前见了礼,又说了太子朱珞刚刚前来复命的事儿。
朱晟点点头,示意儿子在自己对面的座位上坐下,仿佛不经意地道:“你一直守在外头么?看见老高了?想必也听到了朕与他的对话吧?”
朱瑞端坐在罗汉床一端,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无论旁人怎么说,我只知道,父皇是光明正大从大行皇帝手中接过了传位诏书的。当时大行皇帝神智清醒,太后娘娘、太子殿下、宗室长辈、文臣武将……全都在场作见证。没有人可以质疑您继位的资格。至于那些没有证据的猜测或是谣言,终究还是猜测或谣言而已。”
朱晟笑笑,看着脸上表情有些紧绷的儿子:“这不是君前奏对,是你我父子间日常闲话。你不必紧张,也不必有什么顾虑,心里有什么想法,只管告诉我就是了。”
兴许是因为朱晟的语气放轻松了许多的关系,朱瑞的表情也放松下来。他很平静地回答道:“我没什么想法,就是觉得父亲做了皇上也挺好的。您有足够的才能与威望,不会输给任何人。更何况……大行皇帝对您多有亏欠之处,无论如何补偿您,都是应该的。”
朱晟微笑着听完儿子的话,轻声告诉他:“重林,无论你说的是不是真心话,我都很高兴。我知道你听到了高相那些指控我算计皇兄的话。对此我只能说,我问心无愧。”
他坦然地看着儿子:“我没有做错认何事,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朱瑞看着他的表情,神色也放松下来,微笑道:“这是当然的,父皇的位子来得光明正大,任谁都无法指责您!”
高阁老的那些话又算什么呢?朱晟与大行皇帝兄弟间的旧怨是事实,可前者都原谅兄长了,没有追究的意思,是高阁老认定他会心怀怨恨甚至图谋不轨罢了;朱晟把燕王府亲卫调来守卫西宫,也是事先请示过大行皇帝的,因为后者总疑心禁军侍卫们会有某个势力的耳目,而为了掩饰大行皇帝的疑心病,朱晟才没有把这次调兵的行动公之于众,这又算是哪门子的罪证呢?至于朱晟做了摄政王后便要兴刀兵北伐什么的……那就完全是高阁老自己在脑补了。
朱瑞一条一条地把高阁老指控父亲的话做了分析,最后得出的结论自然是高阁老不靠谱:“儿子很讨厌这个人,总是觉得皇家父子兄弟叔侄之间全无真情,必定会为了争夺皇位而斗个你死我活。倘若他是竭尽全力去制止这样的争斗,也就罢了,可他不是。他只是要从中选边站,然后尽可能让他所选择的那一边赢得轻松点罢了,能不起动乱是最好的,多死几个宗室外戚武将什么的也无妨,但文官们要安稳,要掌控住朝中大权,不能波及京城以外的地方。
“当中若有谁受了冤枉,他也不管了。为了达到目的,皇家兄弟父子之间即使本没有嫌隙,他也有可能要挑起两边的火来。虽然儿子知道他的一些想法是好的,本意也是不想让百姓遭殃,可依然忍不住要厌恶他!”
老朱家的子孙里,也不是人人都想要为了争权夺利去害人的!他们本来也是普通人,也会与亲人朋友和睦相处的。就象他朱瑞,虽然是皇帝之子,可他从小到大,就没想过自己会成为一国之君!也就是这两年才有了要做好燕王府主人的想法。他是真心想要辅佐弟弟朱珞成为一代明君的。无论做皇帝的是生父还是养父,他都没改变过这个想法。
他在萧家长大,从来就知道自己会是一个“臣子”。他从来没有想过要爬到最高的位置上去看一看。
就因为秉承着这样的想法,朱瑞自认为是个人品正直忠诚的好人,对得住所有人。如今连朱珞都没有疑心过他,高阁老一个外人,凭什么就觉得他会生出谋逆之心呢?!就象父皇朱晟从来就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皇位也是大行皇帝主动让他继承的。高阁老凭什么怀疑父皇?凭什么摆出一副自己最忠心的模样,要求父皇做出种种承诺?!
那种事本来就没什么好质疑的!
朱瑞心里窝着火。他觉得自己方才要是离正殿门口远一些就好了。要是没听见父皇与高阁老的话,兴许他这会子心情还能平静一些。
朱晟看着儿子的脸,忽然低头笑了笑:“你这个傻小子。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他确实算计了皇兄,但皇兄也不是什么任人算计的小可怜。
就因为秉承着这样的想法,朱瑞自认为是个人品正直忠诚的好人,对得住所有人。如今连朱珞都没有疑心过他,高阁老一个外人,凭什么就觉得他会生出谋逆之心呢?!就象父皇朱晟从来就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皇位也是大行皇帝主动让他继承的。高阁老凭什么怀疑父皇?凭什么摆出一副自己最忠心的模样,要求父皇做出种种承诺?!
那种事本来就没什么好质疑的!
朱瑞心里窝着火。他觉得自己方才要是离正殿门口远一些就好了。要是没听见父皇与高阁老的话,兴许他这会子心情还能平静一些。
朱晟看着儿子的脸,忽然低头笑了笑:“你这个傻小子。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他确实算计了皇兄,但皇兄也不是什么任人算计的小可怜。
朱瑞心里窝着火。他觉得自己方才要是离正殿门口远一些就好了。要是没听见父皇与高阁老的话,兴许他这会子心情还能平静一些。
朱晟看着儿子的脸,忽然低头笑了笑:“你这个傻小子。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他确实算计了皇兄,但皇兄也不是什么任人算计的小可怜。
第一千六百五十四章 确认
朱瑞不确定父亲朱晟问他这个问题,到底是出于什么考虑。
他们不是早就商量过了么?
虽然那时候,朱晟问的是刚刚得知自己身世的他会否觉得不甘心,明明他是大行皇帝的长子,却只能屈居燕王世子之位,幼弟朱珞则可以光明正大地成为储君,未来继位登基,执掌天下,但是朱瑞打从心底里没把大行皇帝当作是自己的父亲,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好不甘心的。他认定自己是藩王之子,继续做个藩王,镇守边疆,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当然,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朱瑞反而成为了皇子。朱珞是以皇侄的身份成为了储君。虽然有大行皇帝的遗旨在,可朱晟若真有心要易储,各种能忽悠住天下人的理由随便找!更别说大行皇帝的遗命中还有一条,是让朱晟等到朱珞有了健康的子嗣后再把皇位传给他,想必也是在防备朱珞无嗣这一条。既然朱瑞与朱珞都是大行皇帝的血脉,那么朱晟无论把皇位传给谁,都是可以心安理得的。
只是对于朱晟本人而言,视若亲子的朱瑞,他自然是看得比侄儿朱珞更亲近几分的。
所以他今天会特地问朱瑞这一句话。他得确定朱瑞真正的想法。倘若朱瑞对那个位置真的有兴趣,他不介意做一回坏人。
储位更迭可能会带来朝廷的动荡不安。若是朱瑞单方面有想法对朱珞取而代之,采取些什么台面下的手段,同样有可能会影响到朝廷的安稳。在朱晟看来,这种事能避免就尽量避免。倘若孩子真的有心要争夺储君之位,他自然要助一臂之力的。反正他又不会伤了侄儿朱珞的性命,会另行把人安置好。若能用平和而不起波澜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那他就省大力气了。
这也是为了避免一些居心叵测之人从中挑拨谋利。
朱晟是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朱瑞与朱珞之间产生冲突,双方明争暗斗,影响到朝廷安定的。他要是在调和小辈们的斗争中花费了太多的精力,还怎么集中精神做自己想做的事呢?他更不想看到两个品性脾气都挺好的孩子斗个你死我活,年纪轻轻就断送了性命。
面对朱晟的询问,朱瑞并没有思考多少时间:“我对东宫没有想法,只是一心想要早些回北平去。在京城待得久了,我对这里的人实在是不耐烦了,不想一天到底跟人勾心斗角。”
朱晟笑笑:“在北平,你也同样要与人斗心眼子,所以这并不是理由。此处只有你我父子二人,所以你要跟朕说实话。倘若你对储位有心,朕自然要帮自己的儿子。但你若无意于此,那么……朕就会专心培养朱珞,但凡朱珞对你生出一丝疑虑之心,朕都会替你打消掉。兴许朕还会做出种种动作,让朱珞与世人皆确认你没有立储的可能。倘若有人胆敢在朱珞面前进谗言,朕就会先把他们的手给剁了!为了避免大水冲了龙王庙,朕必须先问清楚你的想法。”
朱瑞明白了朱晟的意思,想了想,平静地回答:“我是真的没有那个想法……父皇,我虽是在萧家长大的,但小时候被送进宫中陪伴三殿下,一年里倒有七八个月是住在宫里头,前前后后也有几年的功夫。那时候我对这座皇宫可没什么好记忆。不是被人欺负,就是要处处压抑自己,只能让三殿下出风头。东宫……我在那里挨过好几次板子,有一回我都以为自己会死掉……我看了那里门上的牌匾,都会觉得恶心!若真要我搬进去长住,只怕我一天都待不下去。”
朱晟不为所动:“不喜欢屋子可以改建,不喜欢牌匾可以做新的。你在宫中受过委屈,那是因为当时你只是臣下之子。如今你在宫中是皇子,身份与从前不一样了,不会有人再给你委屈受的。你就不想扬眉吐气一回,成为这座皇宫的主人么?”
朱瑞笑笑:“就算成为了这座皇宫的主人又如何?若是我从来没离开过京城,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兴许我还会有几分动心。可当我见识过外头的天高地阔,在草原上策马狂奔过,体会过自由自在不受拘束的日子之后,我就再也不想被束缚在小小的四面宫墙之内了。皇宫真的太小了,还不如紫禁城大。在这样的地方生活得久了,我会憋闷得慌的。北平没什么不好,我也可以随心所欲地在北方边境活动。相比之下,朱珞小小年纪就把自己困在了小小的皇宫之中,我还替他委屈呢!”
朱晟听得笑了:“听出来了,你这是真心话。”事实上,若不是他本人年纪已经不小了,又有旧疾在,他也是受不了长年生活在皇宫中无法自由外出的。但他已经见识过世间的风景,如今耐下心来做点自己想做的事,倒也没什么可难受的。朱瑞不一样,他还年轻。既然他更向往外头自由的生活,那就让他去吧。
朱晟微笑着问儿子:“你的这些想法,有没有跟你媳妇提过?她也同意么?”
朱瑞对此十分有自信:“儿子还没时间跟她好好细说这些事,不过她一定会同意儿子的想法。大行皇帝临终前嘱咐说,若是太子殿下日后无嗣,就要过继儿子的嫡长子。儿子当时是无奈答应了,可过后跟媳妇说时,她就老大不乐意。她若是对皇位有什么念头,就该对这种事欣喜非常了,如何还能拉长个脸,抱怨大行皇帝问都没问过她这个将来儿子的母亲,就擅自决定了她儿子的前程?她还说要去翻找医书,看有什么好的药膳方子对太子殿下有帮助,争取让太子殿下多生几个儿子,免得要打她儿子的主意呢。”
朱晟不由失笑:“你们夫妻俩可真是绝配!这个媳妇是你自己找的,果然找得好!”
不过夸完儿媳妇后,他又再问了一句:“你们夫妻都是这么想的,那你们将来的儿子呢?倘若你们的孩子对那个位置有兴趣,是否会怨恨你们断了他的青云之路?”
朱瑞平静地回答:“我们会小心教养孩子,不会让他生出这样的念头来。倘若他还是有了那样的想法,那就断绝他动手去争取的可能。我们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可不想让他走上顺义郡王的旧路。”
“好,朕明白了。”朱晟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既然你下定了决心,朕自会让你顺心如意的。朱珞那儿有朕呢,他会一辈子感激敬重你这个兄长,无论旁人怎么说,都会力保你一家平安顺遂顺心如意下去。”
第一千六百五十五章 评价
朱瑞离开乾清宫的时候,心情愉快了许多。
他依然很讨厌高阁老,厌恶后者摆出一副处处为大行皇帝与储君着想、为大明百姓着想的忠臣模样,却总是把他们燕王府一脉视作坏人。
高阁老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也对他们父子一无所知!
不过,朱瑞虽然生气,可是看到父亲朱晟轻描淡写地打发了高阁老,而高阁老也在装模作样过后,向新君表示了臣服,那他也没什么可纠结的了。高阁老已经不可能再在朝中风光下去了。就算他说告老还乡后依然还会盯着他们父子的行事,那又如何?他们就是不会干他以为他们会干的那种事,就让他一直等到老死吧!
无论高阁老怎么跟人说他们父子不可靠,等到新君朱晟将来把皇位交到储君朱珞手中时,一切的谣言都会被打破。朱晟将会是世人世代称颂的一代明君,守诺君子,而高阁老不过是个不辨忠奸的糊涂老头子罢了。
朱瑞想到那个情形,嘴角就忍不住翘了起来。
不过,走到有宫人内侍出没的地段时,他还是收敛了表情。眼下正值大行皇帝丧期,奉天殿里还停着灵呢,那么多官员诰命在那里哭灵,叫人看到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可不好。
朱瑞低了头,重新露出肃穆的表情,低调地往奉天殿的方向走。他还得在大行皇帝灵前跪一会儿灵,念几遍经文。若是能在那里遇到储君朱珞,他就可以顺便把方才高阁老做过的事略作删减,告知对方,也好让朱珞知道这个老狐狸是出于什么想法,才视新君朱晟为敌的。等到朱珞知道,一切都是误会,还是高阁老自己胡思乱想才导致的误会,也就不会再有用这个人的想法了。
朱珞毕竟是储君,是早就预定了未来皇位的人。有些事是不能忽略他的意见的。但只要把他说服了,那么其他人也就不再是问题了。
朱瑞无比盼望着,内阁能少几个与父亲朱晟过不去,成天疑神疑鬼的臣子。大行皇帝在位时,虽然总觉得自己是个明君,但在很多政务处理上都有些糊里糊涂的,留下的臣子也不是个个都能用。如今有了新君,朝中自然要有新气象,不能配合新君做实事的人,还是早些走人,空出位子来给真正靠谱的官员吧!
然而朱瑞并没有在奉天殿遇见储君朱珞。后者似乎还在慈宁宫不曾过来。
朱瑞远远瞧见废太子之妻薛氏带着几名慈宁宫的侍女过来哭灵了。她与其他宗室女眷并不在一处,看起来还是十分显眼的。朱瑞才往她那边看了两眼,便有一位嬷嬷过来跟他说话:“燕王殿下,太后娘娘正想叫你过去问一件事呢,方才已经打发人往乾清宫去请了,没想到你在这儿。老奴这便向你禀报一声,请你去慈宁宫见见太后娘娘吧。”
朱瑞想起了近日慈宁宫的几位常客,有些犹豫:“不知道皇祖母有什么话要吩咐我?”
那位嬷嬷笑了笑:“太后娘娘大约是想知道皇后娘娘几时会到京城。燕王妃娘娘有几日没出宫了,因此也说不清楚,太后娘娘只好来问殿下了。”
朱瑞了然,谢过了那位嬷嬷,跟殿中的执事太监说一声,又与在场的几位宗室长辈打了招呼,做足了礼数,便退出了奉天殿。
幸运的是,他到达慈宁宫的时候,那几位太妃、大长公主并不在场。似乎是因为天气太势,几位长辈的身体都不是很好,太后娘娘请她们到慈宁宫里歇一歇,又叫太医来替她们诊过脉之后,就让她们先回家去了。不过同样的,他也跟太子朱珞错过了——后者前不久才离开,大约是走了别的路,因此跟他岔开了。
朱瑞也不以为意,向太后请过安,又给永宁长公主行过礼后,只跟妻子谢慕林交换了一个眼色,便按照太后的吩咐在旁边坐下了。
他刚刚才问过新君朱晟关于嫡嗣母岳氏进京的时间表,因此这时候可以回答得上太后的提问:“父皇说,先前大行皇帝透露出要让他为太子殿下摄政的意思时,他就往北平传信了。他料想自己会在京城待上几年,不可能一直与王妃分隔两地,便让王妃收拾行囊提前进京了。只是父皇当时想到,大行皇帝驾崩之后,宫中前朝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万一有什么乱子,王妃进京路上可能会受到打扰,因此特地在家书中嘱咐了王妃,路上不要大张旗鼓。父皇先前也没跟孙儿夫妻俩提这事儿,因此孙儿也是今天才知道的。王妃……皇后娘娘的船驾三日前已经过了徐州,离京不到一半的路程了,想必十天之内,应该就会到达京城了吧?”
太后叹道:“你父亲是个周到的性子。这事儿连哀家都不知晓,可见他有多小心。不过皇后身体不好,路上也不好过于辛苦了。你父亲要是再给她去信,就让她别着急,大热的天气,可别因为赶路赶出个好歹来,一切以保重身体为上。她就算到了京城,哀家也不敢叫她干活的。”
他刚刚才问过新君朱晟关于嫡嗣母岳氏进京的时间表,因此这时候可以回答得上太后的提问:“父皇说,先前大行皇帝透露出要让他为太子殿下摄政的意思时,他就往北平传信了。他料想自己会在京城待上几年,不可能一直与王妃分隔两地,便让王妃收拾行囊提前进京了。只是父皇当时想到,大行皇帝驾崩之后,宫中前朝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万一有什么乱子,王妃进京路上可能会受到打扰,因此特地在家书中嘱咐了王妃,路上不要大张旗鼓。父皇先前也没跟孙儿夫妻俩提这事儿,因此孙儿也是今天才知道的。王妃……皇后娘娘的船驾三日前已经过了徐州,离京不到一半的路程了,想必十天之内,应该就会到达京城了吧?”
太后叹道:“你父亲是个周到的性子。这事儿连哀家都不知晓,可见他有多小心。不过皇后身体不好,路上也不好过于辛苦了。你父亲要是再给她去信,就让她别着急,大热的天气,可别因为赶路赶出个好歹来,一切以保重身体为上。她就算到了京城,哀家也不敢叫她干活的。”
第一千六百五十六章 闲话
太后本来就很喜欢大孙子朱瑞与大孙媳妇谢慕林。在大行皇帝驾崩之后,她在悲伤之余,也曾冷眼观察过这两个小辈的行事,见他们十分沉得住气,并不因为身份骤变而露出轻狂之色,便对他们更加满意了。
太后对永宁长公主道:“瑞哥儿知道自己的身世,可无论是在之前还是之后,他对阿晟的敬重都没有改变过,对珞儿也依旧关心亲近。哀家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对那个位子没兴趣。哪怕是当日大行皇帝说,要是珞儿无嗣,就要过继他的嫡长子,他也是不情不愿的。倘若他对那个位子有一点贪心,都不可能如此平静。
“可他又没打算安心做个富贵闲人。阿晟让他去北边镇守,他也准备好要跟敌国大仗了。该做的事他都会做,不该他得的东西,他眼角都不会扫一眼。这般知所进退又明事理的好孩子,上哪儿找去?大行皇帝膝下五子,就数这一个最让人省心!倘若不是被大行皇帝耽误了,闹得如此身世不清不楚的,我们哪里还需要为了储位的归属而忧心?!”
太后想起大儿子年轻时候的骚操作,就忍不住要发劳骚。两个儿子瞒了她那么多年,但凡他们有人跟她透露一句,她也能早早替朱瑞安排好出身,哪怕是萧明珠的身份敏感,在玉牒上给孩子换一个“生母”也不是多难的事儿,那样朱瑞便又是大行皇帝的儿子了,无论是要出继燕王府还是入主东宫,都有回转的余地。可惜,她从头到尾被蒙在了鼓里。幸好小儿子把朱瑞给认了回来,她又有了个好孙子。否则,好好的孩子只能流落到臣下家中,被不知所谓的妇人蹉磨前程,她想起来都要心痛死了!
还有大孙媳妇谢慕林,这个她本来以为只是出身平平、教养良好的晚辈媳妇,远比她想象的要优秀、稳重。从前她就很喜欢谢慕林温婉平和、细心周到,行事总是不卑不亢。如今她发现,这个孙媳妇与大孙子一般,都是不恋慕权位的好孩子,并没有因为地位忽然发生变化,周围人等都变了嘴脸,就端起了架子。谢慕林如今说话行事一如从前,她都把后宫大权交到前者手上了,对方也没有独揽权柄的意思,反而处处拉上永宁长公主,又时时向她请示……
行事如此小心谨慎,真的不象是个年轻刚进门的小媳妇。或许这是因为娘家父母教养得好?
太后如今真的很喜欢谢慕林。她在后宫待了那么多年,自问眼光不错。她看得出来,谢慕林并不是装出如今这副谦卑稳重的性子,而是自然而然地做出了这样的姿态……
相比之下,太后曾经高看过的废太子妃薛氏,就十分让她失望了。
明明所有长辈都允诺过,会让薛氏安心留住宫中的,可她还是免不了想东想西。从前是特地去巴结乔贤妃,如今发现新君换了人选,她又不再靠近乔贤妃了,而是天天粘在妯娌谢慕林身边,无论说话的语气,还是礼仪姿态,都透出了几分谄媚的味道……
谢慕林对她都没改过态度,依旧客客气气地,她又何必把自己放得这么低?皇家同辈媳妇之间,相处起来就从来没有过这么尴尬的时候……
亏得谢慕林不与她一般见识,明明好几回都忍不住露出了尴尬的表情,但从来都没把话说透,也是给废太子妃留一个体面的意思。
太后跟永宁长公主吐嘈着薛氏的事迹,感叹道:“哀家都看不下去了,因此便时常给瑸哥儿(废太子朱瑸)媳妇安排些差使,省得她老缠着瑞哥儿媳妇不放。”
永宁长公主干笑:“母后圣明。瑞哥儿的婚事,您老人家当初是点了头的。废太子的婚事,却是曹氏自己决定的。她不肯听您老人家的劝,如今吃了亏也是活该。”
太后笑了笑:“这哪儿是什么吃亏不吃亏的事儿?曹氏原本的眼光也不差,不是还看上了你家三媳妇么?无奈瑸哥儿不懂事,最后也只能把现在的媳妇配给他了,图的不是媳妇的性情人品,只是贪人家的祖父有权罢了。两口子本来就合不来,瑸哥儿还被猪油蒙了心,夫妻之间闹得如今这般难看,哀家也没什么好说的。
“依哀家的意思,这娶媳妇的时候,做母亲的还是不要太过自作主张的好。倘若罔顾孩子自己的意愿,强行给他配了姻缘,将来两口子过得不好了,孩子要吃苦不说,做长辈的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瞧瞧瑸哥儿与薛氏,这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呢!他们夫妻要不是闹得太难看了,哪里有玏儿与那个王氏兴风作浪的余地?!”
永宁长公主自然是点头称是了。
她为了证明自家母后的话说得很对,还主动提供了别的例证:“从前的二殿下……林昭仪给他挑了何家长房的长女。那姑娘瞧着还不错,只是母亲性情不好,倒把女儿的终身给耽误了。那时候,二殿下对这门亲事也不大上心,林昭仪则是图何家有兵权,也不知打了什么主意呢,就定下了婚事,后来果然没有好结果。”
太后轻哼了一声:“何家兄弟的家教……哀家就觉得信不过。太会投机了!只因为旁人几句闲言碎语,他们竟然差一点儿就辜负了大行皇帝的信任!何家二房的主母倒还罢了,养出来的女儿性情也不坏。珞儿自打见过那姑娘一面,就没提过要换人了。哀家觉得让他娶何家二房的女儿也无妨。虽说何家兄弟靠不住,可只冲着姑娘的母亲,哀家就觉得这个孙媳妇娶得过。只要姑娘本身不是爱生事的性子,心里有主意,能拦得住娘家亲人乱来,那珞儿就不愁会走上他老子的旧路了。”
永宁长公主忙道:“何家二房的主母毕竟是咱们朱家的血脉,总比外姓人明事理知轻重一些。”
太后又叹了口气:“何家二房应是无妨的,但他家长房……终究是个隐患。他家那大姑娘原本是瑛儿的媳妇,既然两人有缘无份,也没必要强求了。可她一日未定下终身大事,她母亲总是免不了要在何大面前说三道四……”
“那么……”永宁长公主顿了一顿,“方才东原王妃提起的那件事……母后觉得怎么样?”
第一千六百五十七章 择配
大行皇帝刚刚驾崩,眼下正值国孝,宗室妇们自然不会在这时候提起什么儿女亲事。
但是,太后与老妯娌们坐在一起闲话家常,肯定免不了要提一提各家的儿孙们的。东原王妃就提到,他家三儿子家的孙儿,虽是嫡出,长相不坏,学问品性也还可以,却总是打不起精神来做些实事,整天游手好闲的。如果说他几年前还有心要钻研一下书画诗词技能,认真做点学问,如今就完全是条咸鱼了。归根到底,是因为原本定好的亲事忽然变了卦。他本来很喜欢那姑娘的,骤失所爱,便一蹶不振了。
偏偏他还没办法去抗议这件事,因为前未婚妻二次定亲的对象,身份地位都远在他之上,而且性情也不大宽容。全家上下巴不得没人知道他曾经跟那姑娘定过亲,就怕姑娘的婚约对象知道了他的存在,会折腾得他不得安宁。
太后一度对这姑娘的身份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毕竟东原王府的孙辈,也算是近支宗室了,更别说还是嫡出。这样的孩子,前未婚妻的第二任未婚夫婿身份地位竟然远在他之上,必定也是宗室成员了吧?若是因为婚约对象之故,记恨了宗室自己人,那就不太应该了。太后与东原王妃相处得挺好的,有心要替她的孙子说和说和。
结果就听说了那位背约另许的姑娘原来正是前二皇子的前任未婚妻,何家长房的嫡长女何颖君。
东原王妃不可能不知道何颖君的身份。她特地在太后面前提起这件事,怎么可能是无意的呢?考虑到她那个被退婚的孙子至今还在为这桩婚事纠结,不曾再觅良缘,太后觉得自己已经可以猜到对方的真正想法了。
虽然太后觉得自己好象被老妯娌算计了,但事关儿孙们的终身大事,她也没有多生气。
她告诉永宁长公主:“何氏嫁给谁都是一样的。哀家还觉得她继续嫁给瑛儿也无妨呢!可想想她老子手里有兵,她老娘又是那样的势利人,竟然起过把女儿嫁给朱玏做续弦的念头,哀家就觉得这样的媳妇要不得!就算她本人没有太多的想法,光是她老娘在女婿面前乱说话,都有可能会激得咱们老朱家的孩子心生妄念!与其冒险,还不如让她嫁进一户寻常人家,足够体面富足,却生不出波澜的好。若不是东原王妃提起,哀家还想在娘家侄孙里挑个人赐婚呢!就算何万全夫妻不乐意,难道他们还能拒绝哀家?!如今既然东原王府不计前嫌,愿意继续促成这门姻缘,那哀家自然是要成全他们的。”
永宁长公主笑道:“这原也是一门好亲事。何家二房的女儿要嫁到宫里来了,他家长房的女儿也是我们老朱家的媳妇,越发亲上加亲了。东原王府又是一向门风稳重,足够体面又不会出岔子,想来何大夫人会满意这个女婿的。”
何大夫人怎么可能会满意?他们夫妻当初就是嫌弃东原王府三房的嫡孙身份不够显赫,才违背婚约把女儿许给了二皇子。后来即使得大行皇帝许可,退了与二皇子的婚约,他们也没想过让女儿吃回头草,可见他们对东原王府有多看不上。然而太后已经做了决定,何万全前不久才因为妻子做了蠢事,担心自己会被大行皇帝迁怒,此时不可能拒绝太后赐婚的。东原郡王府的朱寿业,终究还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姻缘。而何家大小姐何颖君,在婚事接连受挫以后,也即将得到一位对她念念不忘并且不嫌弃她名声的佳婿,也算是老天爷对她婚姻不顺遭遇的补偿了。
定下了二孙子前任未婚妻的终身大事,太后又想起了三孙子的前任未婚妻。
寿昌伯府的大小姐蓝绫,因为对大行皇帝更忠心,所以看不惯未婚夫三皇子朱玏图谋不轨的举动,告发了他与他同伙们的阴谋,促成了朱玏的倒台。太后感激这个差一点儿做了自己孙媳妇的女孩子对大行皇帝的忠心,但又不免觉得这小姑娘太厉害了些,竟然连未婚夫都坑了,还坑得毫不犹豫。
这让她觉得,自己的三孙子自认聪明,却又对未婚妻嫌弃无比,简直蠢得无可救药!但凡朱玏对蓝绫多几分真心,两人相处得融洽一些,蓝绫都不可能如此果断地选择出卖他。
不过,既然是朱玏自己不学好,总干蠢事,也就怪不得人家聪明姑娘不愿意被他连累了。大行皇帝临终前作废了赐下的婚约,以祈福的名义把朱玏送去了扬州,又借口不愿意耽误功臣勋贵家的好女儿终身,把婚事给取消了,还让太后给蓝绫另行择配。寿昌伯府不会因为流放出京的三皇子受牵连,大约私下也松了口气吧?只是这么一来,太后就开始烦恼了,要怎么给蓝绫择配呢?
她不可能从自己的娘家侄孙里挑人的。这么聪明果断又能狠得下心的姑娘,太后觉得自家那些蠢侄孙们扛不住。
永宁长公主就给太后出了个主意:“今日东原王妃在说自家孙子的事儿时,
不过,既然是朱玏自己不学好,总干蠢事,也就怪不得人家聪明姑娘不愿意被他连累了。大行皇帝临终前作废了赐下的婚约,以祈福的名义把朱玏送去了扬州,又借口不愿意耽误功臣勋贵家的好女儿终身,把婚事给取消了,还让太后给蓝绫另行择配。寿昌伯府不会因为流放出京的三皇子受牵连,大约私下也松了口气吧?只是这么一来,太后就开始烦恼了,要怎么给蓝绫择配呢?
她不可能从自己的娘家侄孙里挑人的。这么聪明果断又能狠得下心的姑娘,太后觉得自家那些蠢侄孙们扛不住。
永宁长公主就给太后出了个主意:“今日东原王妃在说自家孙子的事儿时,
她不可能从自己的娘家侄孙里挑人的。这么聪明果断又能狠得下心的姑娘,太后觉得自家那些蠢侄孙们扛不住。
永宁长公主就给太后出了个主意:“今日东原王妃在说自家孙子的事儿时,
第一千六百五十八章 烦恼
谢慕林当然不知道在自己和丈夫朱瑞离开之后,太后与永宁长公主八卦起了准孙媳妇以及前准孙媳妇们的婚配问题。
她现在只顾着暗戳戳高兴了。
因为大行皇帝驾崩,几天了!她也就是匆匆回过燕王府一趟,收拾些换洗衣物和日常用品而已。她几乎都住在慈宁宫里,跟丈夫朱瑞也没多少说话的机会。顶多是赶时间见上一面,草草说上几句话,就要再度分开。自打他俩成婚以来,除去朱瑞去杭州出差那一回外,他们还是头一回分开那么长的时间。
明明两人都住在宫里……
正值大行皇帝丧期,谢慕林也不是想着要跟老公过二人世界什么的,只是她头一回料理皇宫事务,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镇定自若,工作也进行得井井有条,但心中并不是没有压力的。若能与朱瑞多聊一聊,排解一下压力,她心里会好过许多。偏偏除了最开始的时候,她曾经跟朱瑞就着将来可能需要给储君过继嗣子的问题聊过两刻钟左右的时间,抱怨了一下刚死不久的大行皇帝以外,两人就连单独说点儿心事的时间与空间都没有了。
她如今每天跟在太后身边,既要应付宫里那些哭天哭地却又各有心思的太妃太嫔们,又要面对眼神诡异的各路宗室妇,本来可以搭把手的妯娌薛氏也变得不象自己了,她真的费了老大的力气,方才周旋了下来。
这种时候,来自丈夫的安慰与打气便是对她最好的鼓励。
燕王府的马车每天都停在皇城大门口等候,日夜轮班,哪怕主人家用不上,车夫也照样紧守自己的岗位。谢慕林与朱瑞一出皇城,就立刻上了自家的马车。当车轮启动的时候,谢慕林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忍不住挨着朱瑞的肩膀长长叹了一口气。
朱瑞微笑:“很累么?我都听说了,你这几天干得很好,太后娘娘与永宁长公主很满意,父皇还跟我夸你了呢。”
谢慕林闭着眼睛笑了笑:“只是努力做到最好,不想叫人挑刺罢了。虽然我不打算去出什么风头,但要是让人背后说闲话,笑话我们燕王府的女人没本事,那岂不是太丢脸了?”
“现在还有谁敢笑话我们?”朱瑞轻轻搂住了妻子瘦削的肩膀,“所以,别太辛苦自己了,觉得累的时候,只管歇口气。有什么活急等着人去做的,交给底下的人,要么就让大皇子妃去干。我想她应该很高兴有这样的机会表现自己。”
谢慕林扯了扯嘴角:“就算她乐于表现自己,我也不太放心把事情交给她。不是因为她没有才能。她原本是太子妃,还是学过不少东西的,可她眼下心态不稳,搞不好会自作聪明做出什么蠢事来,诸如怠慢乔娘娘,又或是为了巴结讨好咱们燕王府,就叫别人吃了亏什么的……叫不知内情的外人知道了,兴许还会以为是我授意她这么干的呢,没得连累了我的名声。”
“她不可靠,那就找别人去。”朱瑞把妻子搂紧了一些,“宫里那么多人呢,还能把你累着了?”
“我也没有多累,就是很多事没经验,稍稍费脑子一点儿。”谢慕林心中甜蜜,笑着抬眼看向丈夫,“而且我觉得,趁着这个机会,摸清楚宫里的情况也挺好的。先前遣散旧宫人与内侍时,我就已经经手过一些庶务,如今再历练一回,宫里的人事就差不多都被我摸清楚了。等王妃……啊不,是皇后。等皇后娘娘到了京城,我直接就能把情况告诉她,也省得她为此烦心了。”
朱瑞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搂着妻子,两人就这么头挨着头地,相拥回到了燕王府。
当然,下车的时候,当着旁人的面,他们两人还是保持了一定距离的,不会在国丧期内搞出什么喂围观群众吃狗粮的糟心事儿。只是等他们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时,身边只剩下心腹侍从,就没什么可避讳的了。
谢慕林关心地问起了朱瑞这几日的饮食起居,生怕他在灵前吃不饱睡不好,熬坏了自己;朱瑞则向老婆打听清楚,乔贤妃是否因为生气儿子没能继位的事,给她脸色看了。夫妻双方彼此都十分担心对方,离开了皇宫那个没办法让人畅所欲言的地方,他们也就可以毫无顾忌地交流情报了。
朱瑞摒退了左右,把今天在乾清宫里的经历告诉了妻子,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当时真的特别厌恶高阁老……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把话说透?!他就那么盼着父皇是个坏人么?!”
谢慕林倒是比朱瑞镇定多了:“我们不是早就猜想过,王爷……皇上对于大行皇帝的种种猜疑与算计,并不是全无防备、全无怨言的么?他有所反抗,比他傻傻地一味原谅大行皇帝对他的伤害要好得多了。这证明他是个有勇气又有智慧的统治者。而他只是用阳谋得到了皇位,却没有加害大行皇帝子嗣的意思,反而还认认真真地打算将来要将皇位交还到太子手上,足可见他是个很有气量的正人君子。谁说会耍心计的人就不能是好人了?瑞哥,你还真指望皇上是个仁厚良善、淡泊不争的完人吗?你确定那是对他的称颂而非贬低?”
朱瑞这会子也回过神来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啊……可能是因为父皇一直以来都对我太好了,我就觉得他是这世上最好的人,看不得旁人说他半句坏话吧……”
“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就更应该为皇上做过的事感到高兴了!”谢慕林微笑道,“最起码,我们知道他也是有脾气的,被亲兄长伤害了,亏待了,绝对不会傻傻地原谅,怎么也要想办法出口气才是!他若真是个软性子,我们还真的不放心留他在京城做皇帝,我们却要回北平去呢!”
如今新君朱晟身边,也不知道有多少能用的可靠部下与臣属,是可以不带私心地帮他办事的。
朱瑞一听妻子的担忧,顿时也跟着发起愁来:“是呀……皇后娘娘南下必定会带不少人来,但眼下北平燕王府空虚,皇后娘娘不可能把所有人都带上,肯定要给我留下足够的人手,那父皇这里就必定会缺人了……你父亲还在北平,朝中重臣几乎无人与我父皇结交,萧将军倒罢了,偏又刚刚致仕不久,暂时没心情回到朝中来……”
这么一想,新君怕是只能暂时继续延用大行皇帝的班底了。可这些人能真心辅佐新君吗?
朱瑞低头烦恼着,忽然听得下人来报,万隆来了。
第一千六百五十九章 前程
再次见到朱瑞,万隆的态度又有了变化。
朱瑞如今的身份已经和先前不一样了。如果说他先前只是还未正式得到册封的燕王世子,如今他便是当今圣上名义上唯一的儿子。万隆还不清楚新君父子俩的想法,暗暗猜测着新君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说服大行皇帝,把皇位越过亲生儿子传给他这个弟弟的?而新君又是否会在今后设法剥夺掉储君的继承资格,改让自己的儿子继位呢?
虽然新君如今唯一的儿子,也同样是大行皇帝骨肉,但论亲近程度,自然是远胜于储君朱珞的。
所以万隆看着朱瑞,就象是看到了未来的储君。哪怕朱瑞将来不做储君,也是一位极受重视的皇子。从小在平昌侯府这样的勋贵府第里长大,万隆对于身份、地位这种东西是十分敏感的。他就好象忘了自己与朱瑞其实是连襟的事实,不由自主地就先在后者面前低下了头,用一种下属对上位者的语气,恭恭敬敬地请安问好。
就象是从前他在燕王面前做的那般。
朱瑞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新君的册封旨意下来得有点急,也没什么正式的仪式,但他已经是燕王了。在宫里的时候,很多人面对他时,都改变了态度,如今也不过是多了一个万隆罢了。万隆的妻子谢映容与他的妻子谢慕林并不是感情很要好的姐妹,所以他心里也没太把谢映容的丈夫当一家人。只是觉得对方可用,便视作可以培养的副手、下属了。既然是下属,那么对他说话恭敬些也是正常的。
他也很和气地让万隆免了礼:“都不是外人,你不必如此客套。坐吧。这几日太忙了,我都抽不出什么空回王府来。听说你这几天都到府里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万隆顿了一顿,没好意思说自己是听说了新君的人选后,第一时间跑来抱大腿的,并没有什么正经事要禀报,只是朱瑞开口问了,他也得有个听得过去的借口掩饰一下才行。心念电转间,他已经想到了答案:“有一件事……不知道要不要紧。只是我听说了消息,就觉得还是跟王爷说一声的好……柱国将军府的萧夫人,似乎打发人往扬州去买一处宅子了,地点还离扬州行宫不远……我也不知道她这么做,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用意……”
朱瑞怔了一怔:“哦……原来是这件事呀。”他放缓了神色,无奈地笑笑说,“不打紧的。萧夫人并没有歹意,萧将军已经跟皇上打过招呼了,就由得他们去吧。”
万隆自然知道这只是一件小事,但他决定做戏要做全套:“真的不打紧么?萧将军虽然已经致仕,但他与军中好几位将军都依然保持往来。三殿下正正是被送去了扬州行宫,萧家大小姐又素来与他情义深厚,万一萧将军夫妇被女儿求得心软了,又主动贴上去……”
朱瑞是真的不介意这件事:“无妨的。萧家只是打算把长女送去扬州休养罢了。萧小姐想离朱玏近一些,也算是个念想。等朱玏依照大行皇帝遗旨,在大明寺中念经祈福满三年,他就可以娶妻了。到时候,只要太后娘娘与皇上不反对,萧家就可以把女儿送去扬州行宫完婚。萧小姐能得偿所愿,嫁给朱玏做正妻,哪怕他只是个庶人也无所谓,自然不在乎多等他三年。”
事实上,新君朱晟与太后都已经默许了这桩姻缘。萧琳得信之后,简直激动得当场哭了起来,还对提醒过她的谢慕林感激涕零。她终于可以跟心爱的表哥长相厮守了,清冷孤寂的扬州行宫也显得甜蜜温馨起来,没有外人打搅的生活简直再完美不过!就算是婚礼注定会简薄,也不会有多少宾客前来恭贺,她也依旧欢喜。这一回,她根本不需要担心还有什么蓝氏薛氏来跟她抢男人了!
萧将军对这门婚事已经没有了评论的力气,反正遂了女儿的心愿就好,有人照顾外甥的日常生活,似乎也能让他活得好一点,也算是对早死的妹妹萧明玉有个交代了。
只是萧夫人对这门婚事就不太情愿了。若不是女儿发了疯一般坚持要嫁给朱玏,她真的不想要一个被废为庶人的女婿。不过谢慕林这边也替太后暗示过她了,说将来储君继位后,会加恩于兄长,给朱玏封个爵位的,府第、产业什么的也会配套上。朱玏大概率不会有出府乱窜的自由,但生活富足没有问题,四舍五入一下,不就等于萧琳是嫁给了一位不爱出门的宗室王爷么?
有萧琳在一旁拼命劝说,再加上萧夫人自欺欺人的自我脑补,后者总算是勉强接受了这桩婚事,打发人往扬州给女儿置产去了。这座宅子,不但是女儿未来三年的休养场所,同时也会是女儿出阁时的“娘家”宅子。婚礼是不可能回京城办了,在扬州也不可能大张旗鼓。萧夫人为女儿感到委屈,可不管怎么说,这是明媒正娶,总好过做个不明不白的小妾吧?
萧琳的问题解决了,柱国将军府萧家便出不了什么乱子。萧夫人如今一心替女儿操办移居扬州的事宜,没有再跟儿媳妇起什么争端了,萧少夫人也成功掌握住了将军府的中馈。因为怀着孕,她告了产假,没有进宫跪灵,所以谢慕林也没跟她见面说话。只是从萧夫人那儿,多少听到些消息。
萧夫人如今面对谢慕林时,已经没有了早前的尴尬与纠结。女儿婚事顺利解决了,再加上朱瑞已经正式被册立为燕王,她自然不可能再把这对夫妻视作可以随意拿捏的晚辈。
朱瑞是在萧家长大的,心里至今还惦记着萧家的事,所以谢慕林一得了消息,便寻空通知了他。朱瑞对于萧家如今的情况再清楚不过了,对于万隆的担心,他没有放在心上,但也很感谢万隆的细致。
第一千六百六十章 选择
朱瑞微笑道:“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继续你如今的路子,在兵部略熬两年,挣够了资历,便调任到锦衣卫去,从此便是替父皇办事的心腹了。只是有一点,这条路固然可以给你带来权力,却未必会让你成为什么高官显宦。你兴许还会遭人非议,名声扫地。等到将来储君继位,我父皇彻底退下来,不打算再插手朝政时,万一你太受人忌恨了,兴许就会被新君推出来祭天。即使能逃过性命,将来的仕途也会停滞不前。”
说完这番话后,朱瑞又补充上一句:“储君继位的时间很可能也就是十年之后。那时候的你还正值壮年吧?你真的甘心从此退出朝廷中枢么?”
万隆愣了一下:“十年后?”难道这是在暗示,新君不会在位太长的时间,而他名义上唯一的儿子朱瑞也无意争夺储君之位,将来的继承人仍旧会是太子殿下朱珞?
万隆不清楚这是不是朱瑞在暗示些什么,但他心里知道,尽管自己很盼望能尽快成为权臣,却无论如何也不希望只能风光十年这么短的时间。十年后他连三十岁都还不到呢!如果不能维持好前程,还不知道会如何被父亲嫡母与兄弟姐妹们嘲讽,那样的日子太难过了。
万隆咬了咬唇,又问:“请问王爷,另一个选择呢?”
朱瑞笑了一笑:“另一个选择就是,你从现在开始认真读书,试着下场考科举。我记得你从前就因为功课好而闻名,只是被嫡母打压,完全没有下场应试的希望,方才改走了武职的路子,从燕王府出仕。但现如今,你不需要再担心这件事了。你与我是连襟,哪怕你的嫡母会犯糊涂,你父亲与平昌侯也不会容她妨碍你的前程。只要你的学问足够深,文章足够好,能在科考试场上打动考官,你就不愁得不到功名。只要你拥有举人以上的功名,我就能安排你进通政司去任职。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吧?通政司里的官员,论前程、论身份地位,都不是区区兵部小吏可比的。”
万隆的呼吸顿时急促了几分。他当然清楚进了通政司意味着什么。通政司主官焦闻英在正三品的官位上待了将近二十年,连内阁都没进,可满朝文武谁也不敢小看了他。他是个孤臣,谁的面子都不需要给,但旁人仍旧需要保持对他的敬重。倘若他能成为焦银台这样的人,整个平昌侯府都要在他面前卑躬屈膝,他这辈子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万隆咽了咽口水,尽可能镇定地回答朱瑞道:“王爷知遇之恩,下官感激不尽!”他已经明确地选择了自己将要走的路了。哪怕这条路明显更难走,得到权力之前要苦熬的时间也会更长,但无疑比第一条路要更加光明。新君朱晟继位之后,都没能动摇焦闻英的位置,可见一个通政使做得好了,即使皇位上换了主人,也不会对他有所影响。要是储君朱珞真的会在十年之后登上九五至尊之位,这十年的时间正好够他把自己送进通政司中层官员阶层。将来再靠着平昌侯府与卞家的姻亲关系,以及燕王府的举荐,他的前路便再也无人可挡了!
朱瑞用欣慰的目光看着万隆:“很好,我就知道你不是短视之人。”倘若万隆被唾手可得的权力所迷惑,选择了第一条路,他也能理解对方的心情,只是从今往后,就不会用心去栽培对方了。那样短视的万隆充其量只能成为新君朱晟在不久之后可以用上的工具人,将来仕途不顺,中途夭折,朱晟不会觉得可惜,朱瑞也只会替他感叹一声,却不会多做些什么。
可万隆能抵制住权力的诱惑,选择了一条康庄大道,那就令朱瑞十分欣喜了。说实话,燕王府麾下,不缺能进锦衣卫干活的心腹武官,他们也都对新君忠心耿耿,即使赌上将来的仕途,也不惜替新君干些不讨好的差使,牺牲掉自己的名声。可是,新君朱晟更需要的是在朝上与自己配合的能臣。燕王府一脉从前为了避嫌,在朝中人脉并不广,最可信的谢璞如今在北平任职,因为是外戚身份,已经不大可能入朝了,即使入朝,也因为当年考上进士时,放弃了进翰林院进修,而失去了进入内阁拜相的资格。他只能作为新君在地方上的得力臂助,没办法在中枢成为新君的力量。
万隆虽然还年轻,就算现在开始用心攻读四书五经,在下一科会试就能高中,也起码需要二十年才能爬到朝廷中枢的位置。但至少他有这个心,也愿意踏踏实实地打好基础,这便足够了。
通政司在朝中的地位比较特殊,在这里主事的多是帝王心腹,并不一定需要熬够资历才能上位。只要万隆能考得功名,这里对他这个擅长情报分析的人,就是最好的去处。
朱瑞索性把话跟万隆讲明白了:“若你真打算去苦读几年,再重新以科举出仕,那就尽可能往高里考,不要满足于区区一个举人功名。你若是个举人,父皇固然可以安排你进通政司,但你就必须从佐贰官做起,一辈子也升不到主官的位置上,充其量也就是四品的左右通政而已。但你若是能在会试、贡试高中,哪怕只是个同进士,你都有望争一争现任通政使焦大人的位子。
“焦大人年纪大了,不一定能熬多少年,他如今手下的左右通政顶多再撑上十年。再往后,便是你们这些后起之秀的大好机会。你科举获得的功名越出色,将来就能走得越高。横竖不指望能入阁,翰林院那三年也可以省下了。十年……十五年,若给你十五年的时间,你有信心能走到那一步么?”
万隆素来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怎么可能会拒绝这大好机会?他当下便向朱瑞做出了保证:“下官今天回去,就把书本全都置办齐全,开始寒窗苦读!”
朱瑞问他:“兵部的差使,你打算怎么办?”
万隆犹豫了一下:“倘若这么快就弃了这个差使,只怕家里人会有闲话……无妨,只要我没有积极向上爬的打算,也不犯什么差错,兵部的差使也还算清闲,无人敢与我过不去的。我也可以以差事为借口,避开家里的人,替自己在外头置办个清静的院子读书。我再找黄家姐夫帮忙,请一位学问好的先生来教导,争取早日在科场上考出来!”只要他考中了秀才功名,就能跟伯父平昌侯进行谈判,从此再也不用担心会被家里人扯后腿了……
朱瑞心下暗叹一声,却没有多说什么,只道:“既然你有这个决心,那就这么办吧。这是你自己选的路,将来……可别后悔。”
第一千六百六十一章 同心
等万隆离开,朱瑞回到自己的院子,已经是夕阳西下时分了。
谢慕林已经梳洗过,换了一身轻松的素色家裳衣裙,命人摆好了一桌以素淡菜色为主打的晚餐,等待着丈夫的归来。
朱瑞闻着饭菜的香气,顿时觉得饥肠辘辘。若不是谢慕林催着他去洗手洗脸,只怕他立刻就要坐到饭桌前面来了。
晚饭时间,夫妻俩也没有食不言的习惯,倒是把丫头们都打发到了外间,两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谈。
朱瑞把方才跟万隆说的话告诉了妻子,随即感叹:“我挺高兴他不是短视之人,知道哪一条路更有利于他的未来,可是……他不肯放弃兵部的差使,还打算瞒着家里人,先私下偷偷读书备考,考取一个秀才功名再去向平昌侯坦白,我又觉得他不太聪明了。兵部的差使再清闲,也要占用他大量的时间,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官吏罢了,在兵部就是跑腿办事的。若是上司知道他是我的连襟,有意要抬举他,反而有可能会让他参与许多事务,他想腾出手来都难。
“而他打算先瞒着家里人备考,在外头租宅子,请先生,又未免过于天真。他一天里能有多少时间在那个读书的宅子里待着?这般三心两意地,就怕他几年都考不上举人。若只有秀才功名,就算我有意帮他一把,也没办法厚着脸皮把他塞进通政司里去吧?十五年很快就过去了。天知道他为了一个举人或是同进士的功名,需要花多少年?倘若他不能在父皇退位之前,就在通政司里爬到五品以上,他就别埋怨我未能履行对他的承诺了。”
谢慕林听着,若有所思:“大概是因为他在平昌侯府那个家里过惯了被打压、被忽视的生活,所以根本没反应过来,自己如今的身份已经跟从前不一样了。他认为自己在得到秀才功名之前,就先丢了兵部的差使,可能会再次受到家人的奚落。可事实上是……如果平昌侯知道我们燕王府有意栽培万隆,就万万没有不帮他一把的道理。平昌侯府平日里千方百计想要抱大腿,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他们还会错过吗?万隆大约是当局者迷了吧?”
不过她觉得这事儿也好办。反正时间还长着呢,万隆既然能传出有才华的名声,只是被嫡母万三太太阻拦,方才未能参加科举,那就暂且信他真有那个本事好了。他可以先参加个童生试,考个秀才功名回来,然后就能察觉到自己并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在乡试修罗场的江南地区迅速获得举人功名了。只要他有了这个认知,自然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在保留兵部差使的同时,再到科场上拼搏的。同时,他身为兵部的小人物,要是真的参加文试考得了功名,兵部还能继续留任他吗?他这个差使早晚要丢。
谢慕林对朱瑞道:“万隆还没真正经历过科举,不知道京城的科举会有多少有才华的读书人参与,他又一向自负于自己的聪明,想必还以为自己可以应付得来呢。等他真正开始了备考,就会知道自己有多天真了。到时候他必定会做出明智的选择。再说了,我们虽然对他有所期待,但他真的太年轻了,真正能在朝中派上用场时,已经是不知道多少年后,大概率连皇上都退位了吧?既然如此,万隆是不是会在科举上多蹉跎几年,原也是无所谓的。顶多就是他本人错过了最好的发展时机,要后悔也是他自个儿的事。”
“那倒也是。”朱瑞叹息道,“这个人还是很聪明的,也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真的让他为了一件事花费多年的功夫和精力,让他耐下性子来,倒也不是坏事。若是让他在父皇在位期间骤得高位,我反而要担心他是否会犯浑了。也罢,横竖我已经给他铺好了路,他也选择了自己要怎么走。无论他能走多远,我们也已经尽了力,问心无愧了。”
说白了,万隆也不过是曾经做过他的下属,替燕王府干过情报收集与分析的工作,有过点功劳,还是他的连襟而已。他给予万隆的回报,已经足够丰厚了。
谢慕林倒是听出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万隆怎么了吗?你担心他会犯浑?”
“也没什么。”朱瑞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方才,他……还是忍不住向我试探了,我是否对储位有想法。我自然是二话不说驳了回去,理由跟上次说的没什么差别。他虽然看起来好象接受了我的说法,但我瞧他的神情……大约还是有些不以为然吧?他是一心为自己挣前程的人,只会觉得我明明伸手就能够到天下最尊贵的位子,却无论如何不愿意走出那一步,实在是太不可理喻了吧?”
谢慕林不以为然:“事情哪儿有这么简单?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我们日子过得好好的,名声也挺好,为什么要去戴那么沉重的王冠,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乱七八糟的呢?
“也没什么。”朱瑞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方才,他……还是忍不住向我试探了,我是否对储位有想法。我自然是二话不说驳了回去,理由跟上次说的没什么差别。他虽然看起来好象接受了我的说法,但我瞧他的神情……大约还是有些不以为然吧?他是一心为自己挣前程的人,只会觉得我明明伸手就能够到天下最尊贵的位子,却无论如何不愿意走出那一步,实在是太不可理喻了吧?”
谢慕林不以为然:“事情哪儿有这么简单?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我们日子过得好好的,名声也挺好,为什么要去戴那么沉重的王冠,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乱七八糟的呢?
谢慕林不以为然:“事情哪儿有这么简单?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我们日子过得好好的,名声也挺好,为什么要去戴那么沉重的王冠,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乱七八糟的呢?
第一千六百六十二章 失望
万隆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平昌侯老夫人与平昌侯夫妇刚刚从宫里哭灵回来,人人都已筋疲力尽了。
万隆只需要草草往正院里请个安,给长辈们打声招呼,就算是尽了礼数。眼下没人有闲心理会他从哪里回来,反正也不过是从衙门下差罢了。万隆这样的七品小官小吏,还够不上去宫里守灵呢,自然是要正常去衙门办公的,不会有人觉得他出门奇怪。
之后他再往嫡母那儿点个卯就行了。
如今的万三太太依然看他十分不顺眼,却也不会公然寻他晦气了。如今不但远在北平的丈夫给她来了信警告,还是婆婆平昌侯老夫人再三郑重叮嘱,她都知道这个碍眼的庶子不再是随她拿捏的人。原来的燕王竟然成为了皇上!万隆的二连襟就从燕王之子变成了唯一的皇子,而且他跟万隆的关系还挺好。她再故意找万隆夫妻的麻烦,就算有嫡母的名分,拿孝道相压,也保不住别人不会对她的丈夫、儿女与娘家亲人出气。更何况,在小女儿的婚事上,她已经得罪过宫里了。哪怕眼下还觉得太子朱珞未必地位稳当,朱珞的跟班侍卫更是不一定有好前程,她也不会在这时候自找没趣。
她顶多就是不见万隆,让这个庶子少在自己面前碍眼罢了。故意去为难他或是他的妻子,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万隆很快就低调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这时候,谢映容正忙着呢。她脚上的伤还未“痊愈”,仍旧不便行走,整天都要坐在罗汉床上休养,连给长辈们请安都无法保证,却还有人来陪她说话,因此日子过得一点都不无聊。
今日来看望她的人,不但有素来关系就不错的二房妯娌卞氏,连长房的两位少奶奶和几位姑娘们都过来了。长房、二房的姑娘们可不象三房的嫡女那般高傲,也不会象三房的庶女一般暗地里挑她的刺,个个都是性情讨喜,说话知趣,亲切又友好,还有她们带来的心腹大丫头们,也非常会说话,拍个马屁都不显粗俗,哄得谢映容心花怒放。
万隆回来了,撞上这一屋子和乐融融的场景,还真是吓了一跳呢。
众少奶奶与姑娘们客气地跟万隆打招呼,又夸他勤勉,每日战战兢兢地上差,又夸他媳妇长得漂亮性情又讨人喜欢,只是略腼腆了些,还“警告”他别想着岳家离得远就欺负媳妇呢,因为她们都是站在她媳妇这一边的,见谢映容受了委屈,就会替她做主了。
万隆干笑着应酬这一众大姑娘小媳妇们,瞥见谢映容娇羞地捂嘴偷笑,还有些小得意的模样,心中暗叹一声,找了个借口:“老夫人与侯爷、夫人都回来了,看起来似乎十分疲累的模样。嫂子们不去瞧一瞧么?”
做孙媳妇、媳妇的听说长辈们回家后很累了,怎么可能不去瞧?孙女儿、女儿、侄女儿们也是同理。于是这一大群大姑娘小媳妇就很利索地退了场,不过离开前没忘跟谢映容约定,明儿再来说话。
等人走了,万隆迅速命丫头们把茶杯点心碟子之类的东西撤了,便摒退左右,坐到妻子身边:“你怎么跟她们聊起来了?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我能说什么不该说的话?”谢映容心情正好呢,娇嗔道,“就是说了些脚摔伤后要如何保养的话。她们还跟我打听了北平的事儿。都是些家常闲话罢了。你放心,那个最要紧的秘密,我是绝对不会轻易向人透露的,我又不是傻子!”
万隆心道,那只是因为你不认为这些奶奶姑娘们对你有用处,又嫌人多不好说机密之事,才不向她们透露罢了,否则又怎会放过?
不过他没有明白,只是问妻子:“今儿身体可好些了?没有再吐了么?”
“今儿好多了,就是药太难吃。”谢映容说到这个就想抱怨,“你上哪儿找的大夫?开的药真的靠谱么?我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难吃的药呢!”
“药岂有好吃的?”万隆笑笑,“谁叫你莫名其妙就吐了呢?看了大夫,又说不是喜脉,也不知道是哪里身体不适了。这个大夫开的药虽然难吃,但你好歹没再吐了。你且忍一忍,多喝两天药,等身体彻底好起来了,再断药不迟。”
“也只能这样了。”谢映容叹了口气。她刚刚发现自己动不动就呕吐时,还以为自己有喜了呢,欢喜得不行,差一点儿就想去给太婆婆平昌侯老夫人报喜了。若不是万隆拦住了她,说是请个大夫来诊脉,有了准信儿再报喜更稳妥些,也不容易叫嫡婆婆万三太太挑剔,她也不可能沉得住气。后来的事实证明她白欢喜了一场,但好歹没让嫡婆婆抓到把柄,也算是件幸事。吃药固然是难受,但因为二姐姐的公公成了皇帝,她与万隆夫妻跟着沾光,嫡婆婆与她生的四个儿女不敢再为难他们了,她又觉得这几天的日子过得畅快许多。
想到这里,谢映容便想起了正事,忙问万隆:“今天可见着我二姐姐和二姐夫了?他们有从宫里出来么?!”
“今天出来了。”万隆叹道,“等了几天,总算找到机会,见了王爷一面……如今二姐夫已经是燕王了,你二姐姐也成了燕王妃。可惜你如今行动不便,又正值国丧,否则你就能亲自上门去道贺了。”
谢映容缩了缩脖子,目光闪烁着转开了视线:“那……你有没有跟二姐夫说起那件事?”
万隆顿了一顿,决定跟妻子说实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我试探了一下。王爷还是从前的想法,并不打算打东宫的主意。我看他心志颇坚,也不好多说什么,就怕惹恼了他,于是就告辞了。”他顿了一顿,“我看这事儿是不能成的。若是新君与新君之子无意,我们这些小人物就算想破天了也没用!你还是打消了那个主意吧。其实,我们如今已经过得不错了,将来靠着皇上,也会有好前程的。今儿王爷就给我指了一条明路,我将来定会出人头地,让你过得风风光光的。你只管放心!”
然而,谢映容根本没听懂他最后那几句话的意思,只是为了万隆从朱瑞那儿试探出来的结果而失望:“怎么可能?!二姐夫他是疯了么?!如果说从前他不肯打那个位子的主意,是不想让生母名声受损,如今他是新皇帝唯一的儿子,继承皇位是名正言顺的!这样伸手就能够着的太子宝座他都不肯要,他难不成是傻子么?!”
第一千六百六十三章 决意
万隆的眼神瞬间起了变化。
然而谢映容只顾着心急了,根本没发现丈夫的表情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理解二姐夫朱瑞的想法:“他到底为什么要如此固执?!他虽然从前身世不明,可也算是在外戚之家长大的,从小出入宫廷,想必也没少见贵人。如今有希望成为地位最尊贵的那个人,他就一点儿都不动心么?!不可能的吧?正常人是不会这么想的。又不是要他去造反!他本来就是皇帝的儿子,除非皇帝又生了一个儿子,否则那个位子就应该是属于他的呀?!”
她想到了一个可能,看向丈夫:“会不会是……他心里有那个想法,却不敢轻易告诉你知道?他只是在你面前装作对皇位毫不在意的模样,其实心里还是另有打算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能证明她的丈夫万隆还不是二姐夫朱瑞的心腹亲信,万隆还得再努力一点去表现才行。
万隆这时候的表情淡淡地,已经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异样之处了:“王爷跟我说话时,可以说是推心置腹,看起来不象是不信任我。我觉得他正是因为把我看成了自己人,才会与我明言自己的想法。娘子,这件事已经没办法强求了,你还是放弃吧。王爷无心去争,也马上就要准备回北平去了。今后皇上与储君在京,王爷在北平,鞭长莫及,本就很难施为,更何况王爷自己并没有这个打算?储君素来与燕王府关系融洽,而我们平昌侯府更与储君身边的心腹少詹事卞大人是姻亲。我们若想借储君之力,也是借得上的。我的前程已是一片光明了,没必要去强求做一个外戚。”
谢映容面上闪过一丝不耐,只是强忍着没跟丈夫说什么气话,但她还是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即使储君原本与燕王府关系融洽,如今换了燕王做皇上,他在东宫不可能安心的!我们会觉得二姐夫继位是名正言顺的,难道储君不会这么想么?他只会为了自保而想尽办法去除掉二姐夫!我们若不早一步下手,到时候倒霉的就轮到二姐姐二姐夫他们了!”
万隆笑笑:“事情哪儿有这么容易?储君势单力薄,他是不敢冒险去对付王爷的。皇上可是看着呢,还能容他伤害了自己的继承人?”
“皇上真的会护着二姐夫么?!”谢映容急道,“二姐夫又不是他亲生的!”
“既然你知道王爷不是皇上亲生,那他与储君谁继承皇位,对皇上而言又有什么区别呢?!”万隆沉了脸,“皇上在北平时的名声就一向很好,处事公正,为人又宽厚正直。你我在北平待的时间不短了,对此都是心里有数的。正因为皇上是这样的人品,他才没必要多此一举地换继承人。世人可不知道王爷非他亲生,让人说他违背了大行皇帝的遗旨,对他的名声又有什么好处?!储君若是自己犯了糊涂,自取灭亡,那自是没什么可说的,只要有证明让世人知道他有罪,那就算将他拉下储君宝座也无人多言。可他要是一直信任皇上与王爷,与王爷兄弟友悌,那无论是皇上还是王爷,谁对他动手都会陷自己于不义之地。皇上与王爷又怎会做这样的蠢事呢?!”
谢映容被噎了一下,一时间无言以对,脸涨得通红,满面都是不甘心的表情。
万隆见状,也稍稍缓和了脸色:“好了,这件事就不需要再议了。王爷都没这个想法,你我不过是外人,着什么急呀?倘若有朝一日,王爷对那个位置有了兴趣,那我们自是要尽自己所能助他一臂之力的。但在那之前,我们得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王爷对我的期望还挺高的,我不能让他失望呀!你可知道,方才在燕王府,王爷都跟我说了什么?”
他想起从前妻子未嫁给他时,就曾经劝他回京读书考科举,走科举仕途正道谋求出仕。可惜那时候他被嫡母打压,无法凭读书出头,只得投了燕王府。如今他终于可以重新走上那条正道了,想必妻子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吧?到时候她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走科举路入仕的人,可不能跟“外戚”两个字扯上太深的关系呀!
然而万隆的好脸色在听到谢映容接下来的话之后,又瞬间转黑了:“只要有储君在,出于大义,二姐夫都不会公然与他相争的,新君也没必要冒着让人说闲话的风险去易储。三哥,你就是这个意思吧?这么一来,事情就好办了。只要储君自己出了问题,叫人抓住了把柄,那新君就有足够的理由废了他,而二姐夫也不需要担心会有人非议,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入主东宫了!”
万隆盯着妻子那张略有些兴奋的脸,感觉自己的情绪已经到达了一个界线:“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自然是有关系的!”谢映容根本没发现丈夫的表情已经变了,还觉得自己想了个好主意,“二姐姐与二姐夫要回北平,我们却是要在京城久住的!我们可以想办法,帮着他们寻找储君的把柄,再找人宣扬开来,又或是给储君递些小道消息,让他上当受骗做出些蠢事来,叫朝中官员抓个现行……”
万隆盯着妻子那张略有些兴奋的脸,感觉自己的情绪已经到达了一个界线:“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自然是有关系的!”谢映容根本没发现丈夫的表情已经变了,还觉得自己想了个好主意,“二姐姐与二姐夫要回北平,我们却是要在京城久住的!我们可以想办法,帮着他们寻找储君的把柄,再找人宣扬开来,又或是给储君递些小道消息,让他上当受骗做出些蠢事来,叫朝中官员抓个现行……”
万隆盯着妻子那张略有些兴奋的脸,感觉自己的情绪已经到达了一个界线:“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第一千六百六十四章 安定
谢慕林与朱瑞在燕王府短暂地休整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又要回到宫中,重新投入到忙碌的日子中去。
太后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也可以往大行皇帝灵前去哭上两晚了。新君朱晟每每过来婉言相劝,不过最终结果往往是陪着老母亲一块儿回忆着大行皇帝生前的事迹,母子俩哭成一团。
哭完之后,太后便提出,不能再伤心下去了,长子已经去了,小儿子既然继承了长子的皇位,就要把正事儿给做好。
于是,在太后的主张之下,新君便在乾清宫举行了一个简单却正式的登基仪式,并向天下颁布了继位诏书,宣告了自己已经成为大明朝新一任的君主。
而在新皇的登基仪式之后,紧接着的便是储君的册立仪式。
朱晟为自己的小侄儿举办的立储仪式远比大行皇帝在重病之中为爱子所办的要盛大隆重许多。可以说,与刚刚结束的新君登基仪式相比,立储仪式明显要更加正式与隆重一些。满朝文武与宗室勋贵看在眼里,只会觉得新君对于大行皇帝所册立的储君没有半点不满,反而十分重视,更象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皇位传承的过渡,储君只是因为年纪太小未到可以临朝理政的年纪,需要他的保护与教导,才会暂时屈居如今的位置,但只要成长起来,就会顺利地成为一位合格的君主。而他甘心做一个保护者的角色,半点没有让自己的儿孙取而代之的打算。
朱瑞身为新君名义上唯一的子嗣,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十分平静,与储君也是相处融洽,看起来也从侧面证实了众人的感觉似乎并不是虚假的。
无论满朝文武与宗室勋贵们心里怎么想,新君父子如此清晰的表态,都让原本有些动荡不安的朝廷迅速安稳下来。储君看起来对自己的皇叔与堂兄都颇为敬重与信任,那么原本站在他这一边的官员宗室们也自然心定了许多,不用再为新君父子的想法而烦恼了。至于原本有心要在各方势力间挑拨离间、不怀好意的人,也迅速被新君以各种理由撤职、惩罚又或是敲打过了,通通都消停了许多。
随后,新君便命工部开始修整东宫房舍了。虽然前任主人前不久才从那儿搬走,可毕竟那里发生过许多不太吉利的事,也出过好几条人命,新君希望在储君正式入住东宫之前,工部能把那里的宫殿先做个翻修,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能及早发现,以免被有心人有机可乘。
储君朱珞虽然觉得,父皇的灵柩还在宫中未曾移灵,他这个做儿子的不该先考虑房舍翻修的事,但朱晟却说服了他:“你已经是储君了,一直住在皇子所住的西五所里不象话,也容易让前朝的臣子产生疑虑,很该尽快入住东宫。可既然要住进东宫了,自然是要住得舒服自在,安全稳妥才好。东宫毕竟是曹后与废太子经营了二十年的地方,也不知道是否留下了什么隐秘之处,借口翻修重新细细搜查一遍,也省得日后不小心中了他们的算计。曹后虽说已死,废太子也被圈禁在册库岛上了,可曹家在宫中是否还有人手,谁都说不准呢!”
朱珞顿时就不再多言了。皇叔能重视他,这是好事儿,起码他心里能添些底气,知道皇叔是不会对他不利的。
近日就连他的生母乔贤太妃都不再质疑新君图谋不轨了,反而开始在他面前说起太后与长嫂谢氏对她生活上的关照,觉得长兄朱瑞与长嫂谢氏都是好人,对他们母子没有坏心,可见新君也是好人,是个好皇叔了。
偶尔乔贤太妃还会向儿子打听前燕王妃、如今的新皇后岳氏是什么样的性情,有着什么样的喜好?乔贤太妃已经确定了会入住慈宁宫,与太后相伴,今后在宫中长久度日,与新君的皇后必定是要经常打交道的。尤其听说新君后宫里除了岳皇后再无他人,仅有的一个妾还是养大了朱瑞的李瑶枝,已经在北平出家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跟着皇后进京。倘若新君日后也打算继续做传说中的痴情人,不会再往后宫添新妃子,那偌大的皇宫也未免太冷清了些!慈宁宫倒是前所未有地热闹起来,新的太嫔们搬进来后,只能保证一人一个屋子,连单独的院子都没有,也住不下太多侍女,听着就挤得慌!
乔贤太妃觉得自己日后还是多跟岳皇后打交道的好,少在慈宁宫跟那些小太嫔们接触了。在她自己的儿媳妇或儿媳妇们进东宫之前,她怕是要过几年无聊的日子,若是跟岳皇后处不来,那就太难受了!
储君朱珞只能干笑着应付母亲的询问。他对婶娘岳氏其实也不是太了解,只知道那是个温和宽厚但身体偏弱的慈和妇人。应该不难相处吧?但他一想到斯文多才的婶娘岳氏,与经常做出令人头大行为的生母,将来在一个皇宫里天天见面,是否会发生什么冲突,就不由得头痛起来了。
若是可以,朱珞真的很想尽快娶媳妇,好让妻子去替他应付这种麻烦。
然而兄长朱瑞私下找到了他,提醒他不要急着娶妻:“你年纪还小,身体又偏弱,去年患的那场病虽然看起来没留下什么后患,却也需要你多调养两年,才能把失去的元气补回来。眼下最要紧的是保养身体,所以不要急着娶妻,更不要沉迷于女色!你若是时常留意宗室里的消息,想必也能发现,宗室子弟若是娶妻太早,长子长女往往容易夭折,若是成年后再有生养,更容易生下健康的孩子。我与我娘子就约好了,要满十八岁以后再有子嗣,所以我们成婚这么久了,都没着急过。你也不要着急,最要紧的是将来能生下健壮聪明的嫡长子。你媳妇年纪也小,但她身体健壮,又有好几个兄弟,只要调养身体得当,将来一定会为你生下健康的皇嗣。”
若是朱瑞这时候已经有了子嗣,兴许朱珞还会胡思乱想。但既然朱瑞自己都不急着生儿子,朱珞自然是信他的话的,红着脸表示他一定不会心急,也不会去接触女色,会好好保养自己的身体,清除掉身体里的所有隐患之后,再去迎娶他的太子妃。
他已经见过自己的未婚妻几面了,从最开始的排斥到如今的真香,小少年已经开始幻想将来两人成婚时的情形,脸常常会浮现出害羞的红晕来,让身边侍候的人误以为他是被夏天的闷热熏着了呢!
第一千六百六十五章 新开始
尽管大行皇帝的灵柩还停留在奉天殿里,可无论是皇宫还是前朝,人们都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
随着新君朱晟一次又一次地作出加固储君地位的安排,无论是宫中还是朝廷上下,都清楚地认识到了储君地位不可动摇的事实。对于新君人品的称颂,也越来越多了。过去曾经大力指谪过新君为人的高阁老,哪怕依然是位受人敬重的老臣,在朝中的处境也变得越发尴尬起来。
他已经向身边关系比较亲密的至交与门生透露了致仕的打算。等大行皇帝的灵柩被运往皇陵下葬,整个朝廷开始进入新君的时代之后,他就会呈上自己的辞呈了。
虽然也有不少人委婉地劝他留任,但事实上大部分人只是在客套而已。大家心里都清楚,高阁老留在朝中对他本人没啥好处,能平安离任、告老还乡才是最好的结果。既然新君没有找他算账的意思,可以说是十分宽宏大量了。高阁老已经在熟人圈子里承认自己可能弄错了一些事情,“误会”了新君的为人,俨然是认了怂,那么他继续留在朝中,只会让自己尴尬罢了。
就算新君不跟他计较,那些曾经信任他、选择跟他站在同一立场上向新君发难的内阁成员与文官们,如今的处境比他还要艰难些,心里只怕没少埋怨他。他们可没有自信,能拥有与高阁老一样的威望,能让新君轻易放过。本来都已经在朝中混出个人样儿了,如今却要面临被贬斥的危机,还不是因为坚持正义而被迫害,而纯粹是带领他们去得罪人的高阁老“弄错”了而已。这个认知让他们无比憋屈,就算想安慰自己,读书人的气节比官途更重要,也丝毫没有底气去跟人辩驳。
有些人会反省自己是不是过于盲从某些名臣、老臣了?但凡他们多打听一些细节,仔细根据事实思考一下,都不会轻易认定新君是个有心谋逆的恶王。如果当初没有轻信高阁老,如今他们就不会落入如此尴尬的境地了吧?
不过大多数的人不会反省自己,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们只会觉得,是高阁老误导了他们。有良心的人可能只会觉得高阁老是听信了旁人的谗言,稍稍自私自利一些的人,已经开始怀疑,高阁老兴许真如大行皇帝临终前所指责的那样,其实早就跟庶人朱玏有所勾结了,是为了保朱玏继位,才会故意攻击燕王,打压储君朱珞的。不过大行皇帝慧眼如炬,丝毫没有上当,为了确保他的阴谋无法得逞,才安排了燕王暂时继位为君,力保储君日后能安稳地登基为帝。
高阁老还在撰写自己的致仕奏折,绞尽脑汁地想让自己离开得体面一点,却已经可以感受到文官圈子里的风向变化。他不由得心中哀叹,一方面为了新君其实没有世人以为的那么宽宏大量而苦笑,另一方面也有几分庆幸,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报复,那么日后顶多就是他家中的子侄后辈或是门下学生们在仕途上艰难一些,却不会伤及性命,倒也没什么要紧的。
文官圈子里对高阁老的威望日渐受损一事,大体上还算是平静的。他们暂时没空去理会那些小事。眼下大行皇帝移灵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大热的天气里还要在宫中待足百日,大家都要跟着进宫跪灵,本来就挺辛苦的。但谁也不敢在这时候松懈,因为等到大行皇帝正式被葬入皇陵,便有两件文官圈子里的大事等着他们去争取了。
一件是东宫属臣与太子太傅的择选。既然太子地位稳固,那朝中但凡是有点名望的文臣们,自然是想要争一争这几个离太子最近的位置的。
另一件则是高阁老致仕之后,还有另两位曾经追随他指责新君的阁臣也会相继致仕了。内阁里一口气要空出至少三个位置来,但凡是在朝中资历比较深的大臣,谁不想再往前一步呢?
本来都已经安排好外放的江侍郎,不知有多么后悔自己太早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正在想方设法回朝争取内阁之位呢!
至于原本受大行皇帝信任的大理寺卿左肇知等人,则收到了新君朱晟的暗示,知道自己即将入阁,心中不由得对新君更添了几分信任。
能够任用大行皇帝留下来的心腹为掌权重臣,不正证明了新君心中坦荡,绝无私心么?那大家又还有什么可忧心的呢?
新君还跟通政司正使焦闻英接连见了好几面,长谈数次,也不知道是不是商量了什么大事。
何万安留任禁卫统领,何万全则要不日返回水师驻地,继续做他的操江提督。他没有升官,但也没有怨言。他心里清楚,虽然曾经护卫储君有功,但在储君地位不稳的时候,他们夫妻俩的一些表现实在是太拉垮了。
本来都已经安排好外放的江侍郎,不知有多么后悔自己太早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正在想方设法回朝争取内阁之位呢!
至于原本受大行皇帝信任的大理寺卿左肇知等人,则收到了新君朱晟的暗示,知道自己即将入阁,心中不由得对新君更添了几分信任。
能够任用大行皇帝留下来的心腹为掌权重臣,不正证明了新君心中坦荡,绝无私心么?那大家又还有什么可忧心的呢?
新君还跟通政司正使焦闻英接连见了好几面,长谈数次,也不知道是不是商量了什么大事。
何万安留任禁卫统领,何万全则要不日返回水师驻地,继续做他的操江提督。他没有升官,但也没有怨言。他心里清楚,虽然曾经护卫储君有功,但在储君地位不稳的时候,他们夫妻俩的一些表现实在是太拉垮了。
何万安留任禁卫统领,何万全则要不日返回水师驻地,继续做他的操江提督。他没有升官,但也没有怨言。他心里清楚,虽然曾经护卫储君有功,但在储君地位不稳的时候,他们夫妻俩的一些表现实在是太拉垮了。
第一千六百六十六章 姻缘
慈宁宫里又多了几位看着脸生的常客,都是进宫哭灵的宗室妇以及诰命们,但这几位却是谢慕林没见过的贵妇人。
仔细留意了一下对方的身份,她才发现这是何家老夫人以及何二夫人的娘家祖母、伯母、母亲与婶娘们——后头这几位都是宗室女眷中不大起眼的边缘人物了。谢慕林在几次参加宗室宴会的时候,似乎曾经见过其中几位,但只是当面问好打过招呼罢了,并没有进一步的接触。若不是在慈宁宫里遇见,她恐怕还不知道她们原来是何二夫人的娘家长辈呢。
太后与新君都认可了储君朱瑞与何家二姑娘何敏君的婚约。虽然目前还在国丧期内,不方便公开宣扬,但在宗室皇亲以及重臣圈子里,这已经不是秘密了。太后便顺势给予了未来亲家特别的待遇,也算是给未来小孙媳妇做脸。这也是进一步巩固储君地位的意思。
因此,即使何家长房曾经闹出过风波,也没人对何家兄弟及其家眷有怠慢的言行。人人都知道,他们家要出一位太子妃兼未来皇后了,自然是要敬重三分的。关于何大小姐与前二皇子朱瑛、前三皇子朱玏的传闻也没人再提了,倒是让何家长房暗暗松了口气。
至于已经定下何大小姐这门婚事的东原郡王府,则完全没有透露消息的意思。他们打算等到国丧期过去了,风平浪静之时,再在亲友圈子里宣布三房孙子的婚事。既然下定决心要迎娶这位差一点儿做了皇子妃的姑娘,他们便做好了所有事情都要低调进行的准备。而即将迎娶心上人的朱寿业,更是对此毫无怨言。他甚至在考虑,新婚之后是不是要向祖父祖母请命,带着新婚妻子回凤阳老家待上一年半载的再回来了。
太后在招待过几位未来亲家之后,又打着请年纪大或身体不好的诰命到灵堂以外的地方休息的借口,让永宁长公主跟寿昌伯府的女眷进行了一番深谈。
两日之后,谢慕林再一次回到燕王府收拾行李并处理王府事务时,便收到了蓝绫蓝小姐透过谢家珍珠桥大宅门房蔡老田夫妻送来的一份谢礼。
谢礼很重,不但有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还有两大箱颇为贵重的古董字画,甚至还附带了两间位于京城上好地段的商铺地契。蓝绫在信中十分郑重地谢过了谢慕林对她摆脱朱玏这门婚约的帮助,并坦然告知,如今寿昌伯已经与汾阳王私下里达成了默契,年底的时候,她就会跟曾一度议过亲的汾阳王世子正式定下婚约了。
虽说汾阳王世子素来有浪荡子的坏名声,但蓝绫并不在乎这一点。她自己的名声也不是太好,但她觉得汾阳王世子应该挺对自己脾气的。最重要的是,汾阳王太妃似乎很喜欢她,并不在意她从前的种种传闻,甚至还对汾阳王过去中断她与世子议亲一事大加批判,认为儿子是犯蠢了,只在意外界的流言,却忽视了姑娘本身的优点。
汾阳王太妃认为,自己的儿子多次被后娶的继室迷惑,做出蠢事来,叫大孙子吃了不少亏。如今儿子孙子虽然都知道了继妃的真面目,却又拿她没办法,除了让她去佛堂念经,打压她两个儿子的前程以外,便无计可施了。因此,孙子汾阳王世子急需迎娶一位有心计又人品靠得住的姑娘,才能继续压制住继妃,不让她和她的儿子们再作妖。
汾阳王太妃曾经当面见过蓝绫,很直白地告诉她,从前对她的事并不了解,但听说了她与前三皇子朱玏的种种纠葛之后,反倒认为她是最适合自己孙子的女孩子了。汾阳王太妃让蓝绫做好心理准备,一旦嫁进汾阳王府,一定会面临许多勾心斗角的生活。
蓝绫并不觉得害怕,反而还有些跃跃欲试。她在信中告诉谢慕林,从前她也曾经想过要好好跟前三皇子朱玏过日子的,也有信心可以压制住其他的侧妃、侍妾什么的,但朱玏不做人,根本不给她施展的机会,就先判了她的死刑,叫她如何施为呢?而现在,汾阳王世子好歹还是个好人,对她也挺有好感,一度很想娶她为妻,似乎现在也挺想的,毕竟她是个绝色佳人……蓝绫觉得自己终于有了施展本事的机会,就算汾阳王府是龙潭虎穴,她也相信自己能在那里站稳脚跟。
谢慕林看完信,对于蓝绫与汾阳王世子的婚事,只有一种意外但又在意料之中的感觉。他俩是差一点儿就定了亲的前情侣,如今重续旧缘也不错。至于汾阳王府内部的水是不是很深……如今朱玏都成庶人了,被发配去了扬州行宫,这辈子还不知道有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汾阳王继妃又能做什么呢?如果得不到汾阳王的支持,她和她的儿子还能给蓝绫带来什么危险吗?
蓝绫可不是那种空有脸蛋却没有心计的傻白甜。必要的时候,这姑娘的心计深着呢,行事也十分果断。连朱玏都栽在她手里了,从前没把她放在眼里的萧、薛二女,谁也没赢过她。汾阳王继妃不过是朱玏手下的傀儡,又能奈她何?
谢慕林想了想,便收下了蓝绫送来的谢礼。不过,她同时也跟老总管打了招呼,要备上一份厚礼,等到汾阳王世子与蓝绫成婚的消息传出来,就立刻送过去贺喜。
倘若燕王府可以从此与汾阳王府结下深厚的交情,世世代代维持下去,那就再好不过了。
知道了蓝绫的最新消息后,谢慕林又顺道打听了一下薛家四姑娘的近况。正好薛氏近日与她娘家母亲在宫中见了一面,虽然只是匆匆交谈了两刻钟的时间,但家里的消息基本都听说了。
薛家目前还是继续闭门守孝中。他们也算是站对了队,又与储君身边的心腹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所以一家人过得挺安稳的。至于唯一站错队的薛四姑娘,则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守孝,不需要家人阻拦,也不提要出门去找什么人的话了。眼下她最渴望的,就是世人彻底忘记她原本是朱玏定好的未来侧妃人选,否则,万一宫里把她送去扬州行宫陪朱玏怎么办?别说朱玏已是庶人,嫁给他已没有了成为皇子侧妃的风光,光是扬州行宫里被圈禁的日子,就够让人难受的了。
薛家人已经决定,等风头过去了,就悄悄儿送她去薛老夫人的老家,在那里找个亲戚家的子弟,解决了她的婚事。至于她那庞大的私产,在经过朱玏的挥霍之后,其实已经不剩多少活钱了。商铺田庄因为曾经收留过企图刺杀皇子的歹徒,几乎都被查抄了,残存的都是些田庄宅第以及金银首饰之类的,索性就留给她做了嫁妆。薛家其他人不想在这个当口再生枝节,索性不去打她私产的主意。只是等她出嫁后,没有了娘家亲族的看顾,是否还能继续保有这些财产,就要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薛家已经彻底放弃了她。
第一千六百六十七章 中宫
薛氏熟稔地跟谢慕林聊着天。无论是娘家的堂姐妹,还是娘家长辈们的想法,只要是这个堂妯娌感兴趣的话题,她都会有问必答的。
薛氏近来很喜欢跟谢慕林混在一起,说话也总是尽可能嘴甜讨喜,不过因为她还年轻,城府尚浅,因此做得太过明显了一些,别说太后与永宁长公主了,就是新搬进慈宁宫里来的年轻太嫔们都能看出来。
这让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她的不安与尴尬。
其实太后虽然不喜欢她如今的行事,却也没有冷落为难她的意思。薛氏的处境,大家心里都是清楚的,也能体谅她的难处。太后自是不会跟一个无依无靠的孙媳妇一般见识,就算心里不高兴,也还是嘱咐身边侍候的人万万不可对薛氏有所轻慢。
只是太后身边的人不会在生活上怠慢薛氏,不代表她们不清楚太后对这个孙媳妇是多么的失望,自然而然地,就会在平日相处的时候,略泄露出几分异样来。
年轻的太嫔们都是擅长察颜观色的,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
她们开始排挤薛氏。
虽然她们与薛氏原也说不上有什么深仇大恨,从前曹皇后看她们不顺眼的时候,身为太子妃的薛氏很少会参与起来,顶多就是不给她们什么好脸色罢了。然而她们如今年轻守寡,这辈子都要困守深宫,已然是没了指望,这一切要怨谁去呢?她们进宫的时候,可万万没想到,正值壮年的皇帝会忽然死去呀!她们还想过要生一两个皇子、公主……这一切自然是害死大行皇帝的人的错!那就是曹皇后与废太子的错了。
曹皇后已死,废太子被圈禁在玄武湖,她们想找人晦气也没处找去。但薛氏就在她们眼前,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作为曹皇后的儿媳,废太子的原配正妻,她不成为众太嫔们发泄的对象,还有谁能做呢?
哪怕薛氏辩解自己也是曹后与废太子欺凌的对象,是受害者,也拦不住太嫔们对她的敌视。她们哪里是要找什么仇人?她们只是需要一个发泄的对象。薛氏与废太子并未断绝关系,仍旧担着他妻子的名头,娘家又势微,近来还不受太后待见,简直就是她们可以放心欺负的对象。
当然,她们也不至于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做得太过分,只是暗戳戳地拿话去挤兑薛氏,让身边的心腹侍女去给薛氏添堵罢了……
可薛氏已经觉得很难受了。她内心正为自己的未来而感到不安,太嫔们每天在她耳边说的话,不停地加重着这种不安。她觉得自己在慈宁宫已经快要待不下去了!
然而,太嫔们论辈份都是她的庶婆婆,是长辈,只要不是做得太过分,她是没办法向太后告她们状的。永宁长公主不会管这种闲事,原本住在慈宁宫里的太皇太妃与太皇太嫔们也同样不会搭理。
太皇太妃与太皇太嫔们最近正热议着关于新君开恩,允许宁王接生母出宫奉养的事呢。虽然她们没有儿女,但一想到同伴中还有人可以在年老的时候享儿孙的清福,实在是羡慕得不得了。她们围着宁王之母讨论着她要带些什么东西出宫去,又该如何布置宁王府的新居,还有宁王妃至今还没断气,但要是哪一天断了呢?要给儿子选择哪家的姑娘做续弦?宁王世子是不是该由亲祖母抚养比较好?亲祖母总比侧妃或是续弦靠谱的,到时候宁王之母是不是该带着孙子回宫里来探望老姐妹们呢?
薛氏自打搬进慈宁宫后,就一心奉承太后与永宁长公主,如今又多添了一个堂妯娌谢慕林,并没有怎么把慈宁宫中的其他住户们放在眼里。既然如此,太皇太妃与太皇太嫔们自然也就不会多管她的闲事了。
只是薛氏在谢慕林卖惨的时候,少不得要对此抱怨两句的。
可谢慕林除了安慰她几句不咸不淡的套话,也帮不上她什么忙。谢慕林最近在宫中的时间开始减少了,返回北平的行李却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她还要赶紧把宫中的情况做个汇总,好在岳皇后进京后向后者报告,哪里有空管薛氏和几个太嫔们的小冲突呢?
事实上,谢慕林觉得这种事没什么好在意的。薛氏觉得自己在宫中无依无靠,难道太嫔们就是靠山了得了么?只怕还不如薛氏可以依靠太后呢!太嫔们年轻守寡,确实很可怜。她们想找人发泄一下怨气,也就是在嘴上说些不中听的话罢了。薛氏不想听,避开就是了,不想避开,就直接反驳回去。真闹到太后面前了,难道她就一定是吃亏的那一个?太后可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除非是薛氏先不讲理了。
然而,薛氏就是这么怂,在太嫔们的恶意闲话面前害怕地退缩了,却又不甘心忍气吞声,才会到谢慕林面前借口卖惨,实则告状。她是指望谢慕林到太后面前去替她做主吧?可是,若薛氏连几个无依无靠的小可怜太嫔们都应付不来,她将来在宫中如何长久生活下去?
薛氏要是想不明白自己的立场,她这憋屈的日子只怕还长着呢!
谢慕林奉公公新君朱晟之命,又带着一帮宫人,把坤宁宫从头到尾清理了一遍,家俱摆设全都换成了新的,只是看起来并不华丽,风格相对平实朴素罢了。就连坤宁宫侍候的宫人内侍,她也依据自己近来料理宫务时留意到的人事情况,安排了稳妥可靠的人手。
这是在为岳皇后入主中宫做准备。
薛氏要是想不明白自己的立场,她这憋屈的日子只怕还长着呢!
谢慕林奉公公新君朱晟之命,又带着一帮宫人,把坤宁宫从头到尾清理了一遍,家俱摆设全都换成了新的,只是看起来并不华丽,风格相对平实朴素罢了。就连坤宁宫侍候的宫人内侍,她也依据自己近来料理宫务时留意到的人事情况,安排了稳妥可靠的人手。
这是在为岳皇后入主中宫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