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一十四章 防备
线索有点少,也不是很明确。毕竟现阶段还愿意搭理曹淑卿的承恩公旧部,也许只是人品比较正直,不会因为她落魄了,就对昔日恩主之女置之不理,未必就是还跟承恩侯府有什么勾结。
不过,他们还愿意跟曹家的人有所接触,也代表着他们并没有彻底跟承恩公的后人划清界限。从这里面找与承恩候一家有勾结的人,应该是有脉络可寻的,总比什么线索都没有的强。
朱瑞就盯上了那几家人,次日一大早,就找燕王府里的情报人员布置任务去了。
他们得去调查这几家人的情况,男主人与家中子侄目前的职位,姻亲朋友里都有谁,多跟什么人家往来,等等。别看只有几家人,这么顺藤摸瓜地查下去,工作量还是挺大的。
当日承恩侯府得势的时候,一度权倾朝野,再加上他们家族分支多,子孙繁茂,女儿又非显贵高门不嫁,二十年间已经在京城与地方上织起了一大片关系网。若再加上承恩公生前的旧部,还有承恩侯兄弟这些年来结交的盟友,人数众多,而且手握实权者也不少。虽说皇帝有意慢慢削减曹家对朝廷的影响力,当日二皇子与何家还在朝时,也没少打击曹家的亲朋盟友,已经削弱了不少曹家的影响力,还有很大一部分人是见势不妙,主动与曹家疏远了,但实际上还与承恩侯保持某种默契的,仍旧不是少数。这些人当中还有很大一部分,兴许不会参与曹家涉嫌谋逆的行动,但若是曹家落得抄家灭门的地步,是一定会站出来为他们求情的。
朱瑞关注的,倒不是这部分虽然对曹家有情义、本身却还守得住立场的文武官员和世家大族。他更警惕地,是在“情义”掩盖下,事实上还没放弃与曹家的盟约,愿意跟他们一块儿为了力保太子继位而做出谋逆之举的阴谋家。这种人,才是最值得他关注的。因为皇帝与燕王未必知道这些人心怀不轨,而这些人却会为了谋取自己想要的权势,而不顾国法与道德的制约,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几日后,朱瑞从属下收集到的大量情报中,敏锐地找到了两位行迹可疑的将军,两人都在禁卫军任职,其中一个是守皇城大门的。他们家的女眷看似跟其他女眷没什么不同,对曹淑卿还算客气守礼,但事实上,每次见过曹淑卿的前后,她们都会打发人去城中一处小寺庙上香。恰好,承恩侯夫人的心腹嬷嬷,也会在同一天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一地点。小寺庙香火不旺,香客也不多,燕王府的人能追查到的消息也有限,对于她们是否相互交换了什么重要信息一无所知。可是,这样的巧合本身就说明了什么。
朱瑞听了属下人的报告,有些怀疑这是承恩侯夫人担心曹淑卿这边什么都不知道,会不知天高地厚地闯出祸来,连累承恩侯府,因此特地示意两位盟友家的女眷去糊弄她一下。
这两位将军明面上都是那种尽忠职守,对承恩公这位旧上司心怀敬意,但与承恩侯这个承恩公的继承人态度平平,关系并不亲密的那一种。他们还曾经向亲友提过,有些看不惯承恩侯府和曹家其他人如今的行事,认为有违承恩公生前的教讳,还没少为旧上司感叹。这样的人,看起来就不象是会为曹家冒险犯谋逆大罪的死忠,所以,皇帝虽然一再削弱曹家对军队的影响力,却一直没有动过这两人在禁卫军中的职务。很显然,皇帝信任他们。
皇帝信任的禁卫军武官之妻却在暗地里跟承恩侯夫人来往,行事如此鬼祟,分明就是有鬼!
朱瑞立刻就把这个情报告诉了燕王。燕王听了还有些诧异。他长年驻守北方,对禁卫军中的情况并不是很了解,只知道皇帝如今基本只把信任的武官安排在身边,没想到这里头竟然还有人与曹家私下里有联系?!此事确实不可不防。别看这两位武官都不是在乾清宫执勤的,但负责看守皇宫大门的人有可能放进心怀不轨的刺客,负责巡视皇城的人也有可能为太子与曹家通风报信。燕王拿不准,皇帝一直怀疑身边有曹皇后留下的耳目,萧贵妃也可能在宫中安排了不少奸细,这里头是否就有那两位武官的手笔?
燕王迅速入宫向皇帝禀报了此事。虽然目前还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这两位禁卫军官会助曹家对皇帝不利,但多警惕些总是没错的。皇帝那边得了信,也觉得自己应该小心一点。虽然不好打草惊蛇,但寻个借口,把这两名武官暂时支出皇城,连他们手下最得力的助手和捎带入职的亲戚子侄也一并调开,应该是没问题的。如果他们真的忠诚可靠,是被冤枉了,那日后皇帝再给他们升个官,就算是弥补了今日所受的委屈。
不过,皇帝不可能再把他们调回皇城来了。哪怕是太子被废了,曹家彻底没了指望,他也不会冒这个险。
皇帝召见了新委任的禁卫统领何万安,把这件事交给他去办。他没有明确说自己这么做的理由,只是吩咐何万安去完成这项任务罢了。
何万安要如何行事,那都是后话了。朱瑞这边继续打听着曹家与萧家的情报,而谢慕林也迎来了第二场需要出席的宴席。
这回她去的是乐昌大长公主府上,参加这位大长公主的寿宴。
乐昌大长公主年纪已经很大了,她年轻的时候与太后有过旧怨,关系至今不是很好。不过她的儿子和女儿都曾经在皇帝继位的事情上出过力,所以如今日子过得还行,在宗室中很是受人敬重。
她的外孙女儿冯氏是位美貌却性情不佳的闺秀,曾经参与过太子妃的择选,只是最终败于薛氏之手。如今薛氏在东宫做着凄凄惨惨的怨妇,冯氏却已经出嫁了。男方条件一般,还有那么一点纨绔名声,但家世还行,本身也是嫡子,夫妻俩关系还算融洽。冯氏就觉得自己比薛氏幸运了,明里暗里的,没少在人前奚落太子妃薛氏,顺道还要踩一踩另一位曾经的竞争对手蓝氏。
薛氏成了个有名无实被贱妾踩在头上的太子妃,蓝氏还未成为三皇子妃就被丈夫嫌弃,冯氏对比自己的境况,怎能不得意呢?
谢慕林出门的时候,老总管就隐晦地提醒过她,要小心这位冯氏的嘴,那可是出了名得理不饶人的泼妇!
第一千四百一十五章 寿宴
乐昌大长公主是宗室里的大长辈了。她是皇上的姑妈,先帝的嗣姐,是承德帝在儿子死光之后,所剩不多的亲骨肉之一。因为这一层关系,她从先帝登基时开始,在皇家与宗室圈子里,就有着超然的地位。
不过,这份超然的地位在当今皇帝登基近二十年后,也渐渐消退了昔日的光环。拜曹家曾一度权倾京师,连宗室皇亲都要敬让三分的关系,乐昌大长公主没有得到当今皇帝与太后的特别优待,与曹皇后以及承恩侯府关系平平,曾经为她张目的宗室势力也不复往日显贵。她的夫家与后代中并没有出现什么特别出色的人才,除了家世出身,没啥好说的,因此她的后代们都渐渐淡出了权力的圈子,如今只能算是皇亲中的平凡一员罢了。除了在打着乐昌大长公主的名号举行的一些宴会、活动上,还能有一点存在感以外,她家的子孙后代在京城并不是十分受人尊崇。
因此,乐昌大长公主的儿孙们特别喜欢为她办寿宴,她每年的生日,他们都要大摆宴席为她庆祝一番,引得许多宗室皇亲、勋贵名门前来道贺,皇帝与太后无论对她观感如何,都会派人送来赏赐,若是遇上皇帝心情好,说不定还会加恩于她的儿孙们。哪怕是为了这短暂的荣耀能给她儿孙们带来的风光,他们也要年复一年地坚持为她举行大摆寿宴,哪怕是勒紧裤腰过日子,也得将排场脸面给维持住了。
当谢慕林从马车上走下来,看到乐昌大长公主府中为了这场寿宴而增加的各种喜庆摆设时,心中首先想到的就是“靡费”二字。
真的,太浪费了。
谢慕林自己有过办宴席的经验,对于各种宴席项目的费用数额心里门清,一看大长公主府前院里摆放的各种鲜花与绑在树上的那些丝绸绢带,就能算出大概的成本。大长公主的晚辈们为了在大冷天里营造出眼前这片花红柳绿、喜庆洋洋的景象,也未免太铺张浪费了吧?怪不得老总管会说,京中一直有大长公主府财政情况不佳,几位老爷都曾有被人追债追上门,几位夫人也日常以典当为生的传闻。
谢映慧还说过,乐昌大长公主的孙女儿里头,估计有两三位条件不是太好的庶女,要被嫁给身家丰厚的商户,以换取大笔金钱支撑大长公主府的开销了。这在宗室中是相当丢脸的事,大长公主自个儿多半不知晓,但她的儿子媳妇们,早晚要跟她禀明儿女婚事的选择,到时候她还是会知情的。若是在寿宴之后,她的儿子媳妇再向她坦白,估计她还能过一个开心点的生日。
谢慕林心中暗暗感叹一番,便笑着迎上了大长公主的大儿媳,口称“表婶”,客客气气地说了恭贺的话,示意香桃与秋纹奉上寿礼,再夸两句大长公主府今日的华丽场面,看着对方露出了得意而高兴的表情,今日的应酬任务也就完成了两成。
在向今天的寿星乐昌大长公主说完贺辞,又听了大长公主的夸奖之后,谢慕林就被迎到了女宾席上,坐的是相当靠近主桌的位置。燕王府对于大长公主府的人而言,已经是十分显赫的权贵人家了。所以,哪怕今天燕王府派出的代表只有谢慕林这个小辈,大长公主的晚辈们也依旧对她客客气气地。
今日的主桌除了寿星本人,就是她的长子长媳、次子次媳,还在宗室中几位与她同辈的老姐妹、老嫂子们,其余人等都坐在其他相邻的席上。比如谢慕林这一桌,就坐了乐昌大长公主的三子三媳,女儿女婿们,还有跟随母亲前来给外祖母贺寿的冯氏。
太子妃今天没有前来,蓝氏据说受到了邀请,但还未嫁进朱家门,因此不会坐到前头来。同一张桌子上,今天只有冯氏与谢慕林年纪相仿,又是同辈,开席前大家闲聊说话,也只有冯氏拉着谢慕林聊天。只不过冯氏聊的题材,有些不那么受人欢迎。
这位年轻的小媳妇明明生得挺漂亮的,但性格是真的不太好。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婚姻不是非常美满,但又没办法向人埋怨有什么不好的关系,所以非常爱在人前显摆自己有多么的幸福,跟丈夫相处得多么和睦,丈夫是多么的推崇她,一再夸奖她的贤惠,旁人又对她有多少赞赏……总之,有一种“因为自己没有,所以特别要去强调自己有”的既视感。
谢慕林本来没打算跟她一般见识。她留意到汾阳王继妃今天就坐在隔壁桌上,与永齐郡主头碰头的不知道在谈些什么,两人的视线都投向了同一个方向。顺着这个方向望去,谢慕林发现今天何大夫人与何二夫人又出现了,而且明显是分成两波来的,彼此相隔甚远,受到的待遇也天差地别。她不确定汾阳王继妃与永齐郡主留意的到底是哪位何夫人,正想着要不要想办法确认一下,就听到冯氏在自己耳边说话了:“表弟妹,你说是不是呀?做人妻子,还是要贤惠一些的,否则只会叫人笑话!”
谢慕林本来没打算跟她一般见识。她留意到汾阳王继妃今天就坐在隔壁桌上,与永齐郡主头碰头的不知道在谈些什么,两人的视线都投向了同一个方向。顺着这个方向望去,谢慕林发现今天何大夫人与何二夫人又出现了,而且明显是分成两波来的,彼此相隔甚远,受到的待遇也天差地别。她不确定汾阳王继妃与永齐郡主留意的到底是哪位何夫人,正想着要不要想办法确认一下,就听到冯氏在自己耳边说话了:“表弟妹,你说是不是呀?做人妻子,还是要贤惠一些的,否则只会叫人笑话!”
谢慕林本来没打算跟她一般见识。她留意到汾阳王继妃今天就坐在隔壁桌上,与永齐郡主头碰头的不知道在谈些什么,谢慕林本来没打算跟她一般见识。她留意到汾阳王继妃今天就坐在隔壁桌上,与永齐郡主头碰头的不知道在谈些什么,
第一千四百一十六章 反讽
宁国侯府在长房崛起之后,二房的世子一家就没以前那么风光了。再加上为了王湄如姐妹的事,程王氏跟婆婆、丈夫都闹得很不愉快,还被幽禁了一段时间。
等到王湄如入了东宫,得到太子的专宠,程王氏方才扬眉吐气,重新获得了自由。当时宁国侯夫人母子俩所倚仗的平南伯府已经败落,他们又跟曹家本家的承恩侯府关系平平,为了重新巴结上去,好继续压制二房,避免世子之位旁落,这对母子又重新跟程王氏和好了,就盼着她能帮他们稳住太子这根金大腿呢!
宁国侯夫人还想过要把程王氏的长女程宝钏送进东宫做个宠妃,但王湄如拒绝,程王氏也有自己的考量,这事儿就没成。王湄如求了太子,给程宝钏寻了一门亲事,后者本人还算满意,但又有些犹豫,是不是要放弃东宫的尊荣,宁国侯夫人更是在暗地里劝她婉拒。这事儿就僵住了。
如今太子妃薛氏娘家祖父伤重去世,薛家彻底退出了京城权贵的圈子,还想要攀附三皇子一方,承恩侯府已经开始考虑要给太子换一个太子妃,让自家女儿顶上了。曹文鸾如今已经及笄,虽然一直说要说亲,但其实还未议定,若真的有机会成为太子妃,她当然不会放弃。
只不过太子拒绝了这件事,担心曹家表妹做了正妻,会仗着娘家的势力欺负他的爱妾,便狠狠地驳了回去。
于是宁国侯夫人又打起了自家孙女儿的主意。程宝钏家世比曹文鸾弱,又跟王湄如是表姐妹,本来就是一伙儿的,她去做太子妃,正好与王湄如妻妾相辅相得,把太子的宠爱都给霸占住,到时候他们家兴许就不必再去讨好曹家人了!
这回不等宁国侯夫人开始行动,宁国侯就坚持否定了妻子的提议。程宝钏固然是王湄如的嫡亲表妹,但她同时也是王湄如杀父仇人的女儿,谁能担保王湄如会看在姑姑的面上,不记恨表妹呢?薛家在王家姐妹艰难的时候收留了她们,又送王湄如入了东宫,享尽荣华富贵,可以说是王家的大恩人了,可王湄如一旦得了专宠,又是如何对待太子妃的?王湄如刻薄寡恩,行事无情,对待自家恩人尚且如此,又怎会对仇人之女心慈手软?
宁国侯拒绝去冒风险,更不想跟处境不妙的太子捆绑得更深了。他的长孙程笃已经靠着外家,与四皇子那边攀上了关系。只要四皇子在皇帝的支持下顺利立储、继位,程笃未来就是天子近臣!荣华富贵近在眼前,为什么要想不开,去做什么外戚?!
宁国侯夫妇为了这件事意见不统一,世子程礼倒是站在母亲这边的,但妻子程王氏态度暧昧不清,似乎有些想让女儿做太子妃,未来做皇后,但又顾虑侄女儿王湄如的心情,一时半会儿的拿不定主意。倒是程宝钏原本已经开始走程序的定亲仪式,暂时被寻了个借口,耽搁下来了。
程王氏如今三两天就要进一次东宫见侄女儿,外人不清楚她们姑侄俩都在议些什么,会不会就是关于未来太子妃之位归属的问题?反正看程王氏每次出宫时都神情平静,估计这对姑侄并没有闹翻,所以宗室皇亲圈子里的人,对她都很客气。不管太子将来是不是会被废掉,在皇帝废储的旨意正式下达之前,他们还是要把太子当成未来储君一般敬着的。
谢慕林早就从各方面收集到许多相关的情报,如今一看到程王氏在场,心里便很快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她只是有些纳闷冯氏这个女人心里在想什么?难道她心里还存有亲近东宫的念头吗?不然为什么要跟太子爱妾的姑妈勾结在一起?!就因为王湄如让薛氏吃了许多苦头,让昔日在太子妃择选中败于薛氏之手的冯氏感到开心?!
谢慕林脑中心念电转,人已经坐直了身体,客客气气、平平静静地正色问冯氏:“表姐这是在我面前说燕王府的坏话,还顺便贬低了我婆婆一通?这算什么?我以为冯家也是京中有头有脸的高门大户,表姐又是乐昌大长公主的外孙,理当从小受过精心教养,知道什么是规矩礼数才对——在公众场合说长辈的不是?这是谁家的规矩?!”
冯氏习惯了自己拿捏着道理踩人的时候,人人退让三分,没想到今天竟然会遇上个硬点子。她露出几分诧异之色,随即笑出了声:“哟,你一个新媳妇,今儿竟然敢大着胆子驳我了?!难道我说的话不对?!长辈又如何?罪臣之女,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害得燕王叔差点儿断了香火,如此罪人,倒好意思在我面前说自己是长辈了?!”
她轻蔑地瞥了谢慕林一眼:“谢氏,我劝你别犯蠢,那既不是你亲娘,也不是你亲婆婆,还不定怎么算计你们夫妻呢。你要替她出头?难道她还能记得你的好?何苦来哉?!”
谢慕林嗤笑一声:“表姐这话,令我对表姐夫家和娘家到底是什么情形十分好奇。原来你家里都认定了嫡母不是亲娘,嫡婆婆不是亲婆婆,做嫡妻的成天想着算计庶子庶女,庶子夫妻但凡孝敬她些,那在旁人眼里就是犯蠢哪?请恕我没见过世面,还是头一回听人大喇喇地说这种话呢!我娘家母亲可不是这么教导我们姐妹的,我的夫家婆母也从来待我们夫妻关怀有加。我自问无论老朱家还是谢家,都有规矩有教养,难不成冯家和金家是不一样的家风?”金家便是冯氏如今的夫家。
谢慕林一边说,还一边拿话去瞟同席的冯氏之母,乐昌大长公主的女儿。对方脸色都变了,狠狠地瞪了女儿好几眼:“胡说些什么呢?!仔细叫你婆婆听见!”
冯氏怂了一下,但看着谢慕林脸上嘲讽的笑意,一下就上头了:“我……我才不是胡说呢!谁不知道燕王妃善妒又生不出儿子,若不是燕王找回了年轻时与人奸生的儿子,如今早就断了香火了!我也是一片好心,不想叫谢氏走了她婆婆的老路,将来被人说嘴,才好意提醒她的!谢氏你不能领会我的好意,也就罢了,怎么能反过来怪我呢?!”
谢慕林冷下了脸:“公婆之间是如何相处的,可不是我做儿媳妇的该管的事。反正王爷王妃恩爱如昔,王爷对郡主疼爱有加,王妃待我们郡王爷也十分关爱。他们自个儿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太后与皇上也没说什么。表姐身为远亲,如此关心我们燕王府的家务事,还真是叫人承受不起呢!不过在我看来,王妃作为妻子,做得比表姐强得多了,日子也过得比表姐强百倍。表姐怎么好意思嘲笑我们王妃,还有脸来教导我呢?”
“你说什么?!”冯氏脸色一白,旋即又黑了。
第一千四百一十七章 贤妻
不出谢慕林所料,冯氏不停地在人前炫耀自个儿的贤惠,还要“教导”别人如何做个贤妻,对别人家的家务事指手划脚,仿佛看不得一个专宠善妒的妻子,非要人人都如她一样,“大方”地给丈夫纳妾,觉得那才是身为妻子该做的事——其实她本人心里明明很呕,无奈反抗不了身边人的劝说,那就唯有给别人洗脑,好证明自己做得再正确不过了,不赞同她做法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金家公子长相俊美,家世也不错,看起来就是个相当理想的丈夫人选了。冯氏嫁过来后,对着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十分不满,偏偏所有人都告诉她,这是正常的。她一个落选了太子妃、名声又不是很好的女子,就别要求更多了。同样落选太子妃的蓝氏虽然被赐婚给了三皇子,但三皇子对她的嫌弃简直人尽皆知,害得蓝氏丢尽了脸面。她冯氏虽然也没摊上什么好夫婿,但好歹金公子没做得象三皇子那般过分不是?
他对她还算是敬重的,也给足了正妻的脸面,从来不会让那些莺莺燕燕冒犯她的尊严。身为丈夫,这样就不错了。无论是从娘家得到的教育,还是夫家成员的言论,所有人都是这么跟冯氏说的。冯氏自个儿腰杆挺不直,这种话听得多了,也就信了。明明心里不高兴,但还是要照着别人告诉她的“贤妻”标准来约束自己,好让所有人都看到她有多么的贤惠,仿佛这样就能证明,太子放弃她而选择了薛氏为太子妃,是瞎了眼!是被王氏的美色迷惑了!事实上她才是那个最适合成为太子妃的人!她落选不是因为她不好,而是薛氏使了上不得台面的阴招!
冯氏用这种理论洗脑了自己,还要想办法去洗脑别人。只要人人都认可她的想法,那她就是正确的!做得再好不过了!
然而今天,却有个新进门不久的宗室媳妇,说她做得不如她看不起的燕王妃,说燕王妃的日子过得比她好多了,这叫她怎么忍?!
她当即就驳了回去:“别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你婆婆连个儿子都生不下来,还不许燕王纳妾……”
她话未说完,就被谢慕林打断了:“什么时候判断一个妻子好不好,是看她给丈夫纳多少妾了?!这么说来,那些孝顺公婆、相夫教子、主持中馈、打理家业、友睦族邻……等等职责,做妻子的做得再好,都不如给丈夫多纳两个妾吗?那我们这些人家养女儿,何必花费那么多心力去教导她学各种东西?只需要让她学会给丈夫挑美人做妾就行了。反正只要妾纳得多了,贤惠之名就到手了,其他事情都不重要,那还费劲儿让女儿学那么多功课干什么?!”
谢慕林斜眼看向冯氏:“说实话,我也是在京城长大的人了,还真没想到,冯家教导女儿,竟然是这么教法。看来以后我有了儿子,也不能求娶冯家的女儿呢!不然娶回来的媳妇除了给家里塞些乱七八糟的姬妾,叫别人称赞她贤惠不妒以外,什么事都不会干,我儿子娶她回来做什么?!给家里的男人纳妾这种事,用得着妻子来干吗?那不是随便一个机灵些的管事就能办得了的?我何必让自己的孩子三媒六聘,劳师动众地娶一个无用的蠢媳妇回来?!”
不等冯氏开口,冯氏的母亲就先急了:“永安郡王妃,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冯家教导女儿,从来不是这么教法的,你误会了……”
“既然是误会,就请冯夫人教好自己的女儿,别让她不知打哪儿学来些歪理,不但把自己给忽悠瘸了,还四处大放厥辞,祸害别人家的好女儿!”谢慕林毫不客气地道,“今日是乐昌大长公主的寿宴。宴席上,我们朱家人和乐融融齐聚一堂,为姑祖母她老人家贺寿。在这样的大喜之日,令嫒特特跑来讽刺我们朱家人,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冯氏的母亲脸色顿时变了。她们母女虽说是乐昌大长公主的亲骨肉,但确实是外嫁的外姓人,女儿冯氏又比她再隔了一层。永安郡王妃谢氏是朱家的媳妇,她那位被冯氏嘲讽的婆婆燕王妃,同样是朱家的媳妇。冯氏踩燕王妃时,还顺道踩了燕王一脚,等于是在讽刺燕王这位朱家人。若不论血缘,单论家族姓氏,冯氏的言论确实等同于在主人家的寿宴上对主人的亲族无礼……
冯氏的母亲下意识地看向了同桌的三弟妹,对方看戏看得正欢呢,丝毫没有帮口的意思。冯氏前些日子才因为三弟妹拒绝给三弟纳妾的事,说了些不中听的话,三弟妹显然在记恨此事,恐怕还巴不得永安郡王妃多骂几句呢。
冯氏的母亲无奈,只得亲自开口替女儿赔不是:“都是我教女无方的错,还请永安郡王妃别与小女一般见识。回头我会好好教导她的,不会再让她在人前失礼了。”
谢慕林看了她一眼:“冯夫人是长辈,您开了口,我自然不好再计较下去了。只是,令嫒毕竟在人前说了我婆婆的坏话,怎么也该为此赔罪道歉才是。只要令嫒知道自己的错,真心道歉悔改,我也不会紧盯着这点小事不放的。”
冯氏的母亲看向女儿,拼命使眼色:“还不快给永安郡王妃赔罪?!”
冯氏瞪大了双眼:“凭什么?!母亲当日是怎么跟我说的?!身为妻子,不应该妒忌,多给夫婿纳几个妾,还能开枝散叶,多子多孙,这是家业兴旺之兆!我不过是照着母亲的教诲,指点指点表弟妹罢了,省得她还象她婆婆似的,只知道霸占着丈夫不放,结果自己又生不出来,害得……”
“快住口!”冯氏的母亲急了,“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么?!今儿是你外祖母的大喜之日,你非要把她老人家的寿宴给搅和了才安心不成?!”
“发生什么事了?”大约是见这边闹得有些不象话了,乐昌大长公主的大儿媳终于忍不住走了过来,装作一副刚刚才听到动静的模样,却暗暗瞪了自家三弟妹一眼,怨怪她没能及时制止这场乱子。
乐昌大长公主的三儿媳笑笑,满不在乎地装作没看见的模样。她可是忍受冯氏这个无礼小辈许久了,只是碍着大姑子在婆婆面前得宠,才忍气吞声罢了。如今看到冯氏被人怼得哑口无言,她心里高兴都还来不及,又怎会去阻止?她巴不得听永安郡王妃多说几句呢!
谢慕林迎上乐昌大长公主的大儿媳,半点都不怵:“表婶娘见谅,方才我与冯表姐讨论何为贤妻的标准。我认为贤妻不易做,家里家外要一把抓,这点表婶娘想必是最清楚不过了。可冯表姐认为,只要给丈夫多纳几个妾,就是贤妻了,其他的做得再多都没用。我们俩一时意见不和,就吵了起来,没扰着大长公主吧?”
乐昌大长公主的大儿媳顿了一顿,露出一个有些复杂的笑容。
冯氏的母亲见状,暗叫不妙,也跟着苦笑起来。
第一千四百一十八章 挑拨
乐昌大长公主的大儿媳是宗妇,就是世人常说的那种“贤妻”。
自打嫁进这个家,她就没省过心。既要孝顺公婆,打理家务,又要生儿育女,管理妾室,还要主持香火祭祀诸事,管理家里的大小叔子及妯娌,连带的小姑子们的婚嫁琐事也一并扛了。除了一般意义上的相夫教子,她显然做得更多,也同样经历过新婚时的夫妻恩爱,与数年后妾室进门、夫妻感情转淡的苦楚。世人都称赞她贤惠,哪怕是挑剔的婆婆乐昌大长公主,虽然总会说她有这里那里的不足,也不会说她不贤惠。可即使如此,这份贤惠的名声,带给她的也不是幸福和喜悦,而是包含着无尽的疲倦和苦涩。
今日谢慕林跟她这么说,她立时便有了同感——或者说,但凡是在座的嫡妻,除了脑子里有坑的,就不可能不赞同谢慕林的话。
什么时候贤妻的名号这么好得了?不需要考察她们是否孝敬公婆、友悌叔姑、相夫教子、勤俭持家,只需要看她们给丈夫纳了多少个妾,就能断定她们贤不贤惠?只要后面这一条做不好,前面的所有功劳就都抹消了?就算是再不在意丈夫纳了几个妾的妇人,也不能同意啊!
乐昌大长公主的长媳看了看冯氏那一脸色厉内荏的模样,叹了口气,对外甥女道:“你这孩子在胡闹些什么?今儿是你外祖母大喜的日子,你不说帮着舅母们招待前来道贺的宾客,倒跟贵客拌起嘴来了。我可不记得你母亲教过你这样的礼数!还不快给永安郡王妃赔不是?!回头若是你外祖母知道了骂你,我可不会替你说好话!”
冯氏一肚子的委屈,两眼泪汪汪的:“大舅母怎么能偏帮外人?!就算是外祖母知道了,也不会责怪我的!今儿明明是她故意跟我过不去!”说着还拿手指去指着谢慕林。
谢慕林皱着眉头睨了她两眼,一副嫌弃的模样,看得冯氏心头大火。
然而,如今不但是她的大舅母和三舅母,就连她的母亲,也没站在她这边了:“你这孩子,越发不懂事了!你出嫁才几年?就把我教导你的规矩礼数全都忘光了么?!我倒要问问金亲家,都是怎么教导你的,怎的把我好好的女儿教成了如今的模样?!你真真是气死我了!”
冯氏的母亲自然不会让女儿惊动了自己的母亲乐昌大长公主。毕竟乐昌大长公主年轻的时候,也曾因为不肯给新婚不满三年的驸马纳妾,被婆母小姑指责过不贤惠,连宫里都劝她退让呢!乐昌大长公主憋了许多年的气,直到驸马死了,她一口气把所有妾室都撵到乡下庄子去了,连庶子庶女都一并打发掉,才算是吐了出来。因为当时她对庶子庶女太过刻薄,几乎可以说是让人净身出户,从此从王孙公子沦为农户了,被人一状告到太后跟前,太后劝了两句,乐昌大长公主便对太后有了怨言,之后几年都不肯再进宫去。
因此,在“贤惠”这两个字上,乐昌大长公主兴许不会在意别人怎么想,但若是火烧到她自己身上,她是绝对不会帮着外孙女儿的。毕竟她也是吃过苦头的人。
冯氏的母亲想起这一点,就觉得自己不能再袖手旁观下去了,忙赔笑着对谢慕林说:“这孩子犯了拧,钻了牛角尖了。我带她下去清醒清醒。”说着就硬是要扯着冯氏离开。
冯氏还要硬扛着不肯走,却听得谢慕林在旁轻笑:“真有趣,看来在表姐心目中,认为自己给丈夫多纳了几个妾,哪怕是公然在人前诽谤长辈,忤逆生母,也依旧是人人称颂的贤妻呢!这个笑话我可以笑足一年!明儿就说给太后听听,好叫她老人家也乐一乐。”
冯氏的表情顿时僵硬了,就这么乖乖地被母亲拖了下去。
乐昌大长公主的长媳只觉得周围的人都在往她这边看,简直是如坐针毡。她不得不再次跟谢慕林赔笑:“永安郡王妃见笑了。我这个外甥女,从小儿在家里被宠溺惯了,养成了一副坏脾气,性子又天真。因为落选太子妃一事,她一直耿耿于怀。本来还想去给太子殿下做个侧妃的,又被驳了回来,沦为世人笑柄。妹妹妹夫担心她婚嫁艰难,匆忙给她寻了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嫁出去,却没有细察女婿的人品,结果她就嫁给了一个贪花好色的纨绔子弟。
“婆婆又一味纵容儿子胡闹,外甥女婿婚前就已有三四房妾室了,婚后这两年,后院又添了七八个人。我这外甥女心里明明很苦,却从她婆婆那儿听了一肚子的歪理,也觉得家里妾室多,才显得自己够贤惠了。我们这些娘家长辈虽然知道这是错的,可看着孩子落得那样的处境,也不忍心点醒她,索性就让她这样自欺欺人下去。”
谢慕林听着笑笑:“表姐的境况堪怜,我也不忍心多加责怪。只要她别说我婆婆的坏话,别拿着歪理对我说教,我也愿意多体谅她些的。”
乐昌大长公主的长媳何尝不知道今天是自家外甥女无故招惹别人在先?只能干笑着道:“郡王妃宽宏大量。我在此先替外甥女谢过郡王妃了。回头一定叫她来给郡王妃赔罪!”
谢慕林见好就收,笑着表示:“表婶娘客气了。自家人不必外道。”
事情就这么揭过去了。乐昌大长公主的长媳松了口气,笑着请谢慕林回席坐下,又示意三弟妹坐过来,好生招呼这位不好惹的贵客,自己又回到了正席上。至于那些悄摸着向她打听这边出了什么事的人,她自然还要想法子去搪塞,总不能真的把外甥女的丑事公于之众,让今日的来宾全都看后者笑话吧?她就算不在乎外甥女,也还要看自家婆母这位寿星的脸面呢。
乐昌大长公主的三儿媳坐到了冯氏的位置上,十分热情地招呼着谢慕林,简直就好象在招呼自家嫡亲侄媳妇似的。她还暗戳戳地告诉谢慕林:“冯丫头从前还未出嫁时,就最是刁钻爱捉弄人的性子。如今出了嫁,再叫她婆婆糊弄一把,越发不着调了,连我们这些长辈都编排上了。只是大长公主和姐姐们想着她小小年纪就所遇非人,多有怜惜,从不肯教训她。我们也只能忍气吞声。今日郡王妃大展威风,也算是替我们这些被她无端指责过的贤妻出了一口恶气!”
“三夫人客气了。”谢慕林笑笑表示,“依我看,冯表姐今日行事大违常理,未必是她的本意,或许有人在暗中挑拨,也未可知。”说着,她就把视线投向了不远处坐着的程王氏,对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乐昌大长公主的三儿媳看向程王氏,立刻明白了谢慕林的言下之意,脸色顿时变了变。
自家孩子犯蠢,做长辈的只能替她兜着;但若是有人故意算计了自家孩子,害她出丑……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第一千四百一十九章 提醒
当场闹起来是不可能的。今天是乐昌大长公主的寿宴,她的儿孙们都十分重视,还等着宫里会有天使下降,给乐昌大长公主带来赏赐,让全家人都风光一把呢!他们当然不可能拆自己家的台。
不过,这不妨碍乐昌大长公主的儿媳们把程王氏记在心中,从此列为警惕对象。
谢慕林看着乐昌大长公主的三儿媳与大儿媳头碰头地窃窃私语,不一会儿二儿媳与四儿媳,连带拉着女儿回到席上的冯氏之母与她的姐妹们,都聚在一块儿交流了一会儿,还时不时往程王氏那边瞟一眼,心里就有数了。
她笑了笑,拿起筷子挟了一口大长公主府的私家好菜,心情还算不错。
谁说挑拨离间这种事,就只有程王氏能做呢?她一般不会跟人斗心眼子,但真要斗起来,也不是做不来。
重新回到席上的冯氏老实了不少,也怂怂地为先前的大放厥词向谢慕林赔了礼。虽然她看向谢慕林的眼神还带着几分忿忿之色,但比起先前的口无遮拦,如今她似乎总算有了些规矩。虽然不再缠着谢慕林啰啰嗦嗦,但也不再象先前那般无视尊卑了。估计她的母亲刚才告诉了她,关于她如今的身份与谢慕林这位永安郡王妃之间的差别,或者是乐昌大长公主府、冯家与金家跟燕王府之间的差别。
她平日里听宗室里的女性长辈们非议燕王妃是一回事,她自己拿燕王妃做贬斥的对象,又是另一回事。她既然没有那些宗室长辈们的身份,就别以为自己也同样有她们的底气。更何况,那些宗室长辈们也不过是仗着燕王夫妇长年不在京城,听不见她们的嚼舌罢了。燕王若真的要拿她们出气,她们还真未必扛得住。
寿宴进行到后半段的时候,谢慕林见冯氏还算乖巧,在她这里吃了亏,也没有跑去找别人宣扬她那番理论,决定要让她学个乖:“冯表姐,我听说你也是差一点儿做了太子妃的人。能进入太子妃择选的最后三甲,你自然不是个蠢货,怎么你从来没跟我打过交道,今儿就特特来找我聊天,还说话那么不客气呢?再怎么说,我也是个新婚才三个月的新媳妇,你来劝我给丈夫纳妾,否则就是不贤惠什么的……也太早了些。在人家的儿媳妇面前公然说人家婆婆的坏话,还是你自家的长辈,那就更蠢了。你本不应该是这样的蠢人,难不成是我从前高估了你?”
冯氏抿了抿唇,忍气吞声地说:“永安郡王妃,我已经向你赔过礼了。你犯得着这般得理不饶人么?!今儿好歹是我外祖母的大寿,你既是来道贺的,怎么也该给主人家留点脸面吧?!”
谢慕林凉凉地道:“我要是不给主人家留脸面,方才就不会轻易放过你了。就你方才犯的错,就算是闹得宗室里人尽皆知,也是我占理。难不成你还真以为自己抓住了我们王妃的把柄,就可以无视尊卑长幼地乱咬人了吗?到底是谁给你出的蠢主意?让你觉得我会轻易放过公然打我们燕王府脸的人?!”
冯氏欲言又止,旋即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谢慕林轻笑一声,瞥了程王氏的方向一眼:“我先前瞧见你跟宁国侯世子夫人使眼色,你们很熟吗?说起来,我对她可不陌生,想必她也认得我吧?我们两家可以说是仇人了。不过结仇的不是燕王府和宁国侯府,而是我娘家谢家与宁国侯世子夫人的娘家兄弟。你听说过没有?几年前她的兄弟犯了贪腐的案子,为了逃过罪责,就故意伪造证据,栽赃给我父亲。不过我父亲为人清正,进了大理寺后,没几天就洗刷了冤屈,反倒是她的兄弟暴露了自己,丢官入狱了。后来不知怎么的,听说宁国侯世子去探了一回监,随即宁国侯世子夫人的兄弟就不明不白地死了。虽说她可能知道自己兄弟的死因,但又不可能跟真正的仇人反目,所以只能记恨上我父亲这个没有乖乖被他们陷害的人了吧?”
冯氏的脸色微变。这事儿她不是很清楚内情,只隐约听父母议论过曹家的事,平南伯府好象就是被这桩案子牵连,才衰败下去的,好象有人说过这是曹家在灭口什么的……她从前真的没想起这件事能跟程王氏先前跟她说的话扯上什么关系,如今听永安郡王妃之言……莫非她是被人算计了?!
想到自己接下来可能会被娘家长辈和夫家婆母丈夫如何责怪埋怨,说她得罪了燕王府未来的女主人,对两家有多少坏处,而程王氏却因为由始自终都躲在暗处,而逃过一劫,她的心情就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平静下来了。
她要找程王氏问个清楚。就算对方是东宫宠妾的亲姑妈,也不代表能随便糊弄她!她毕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一向有着贤惠的好名声!愿意跟王湄如结交,也不过是因为后者让薛氏灰头土脸地,让她心中大快而已。但倘若王湄如不能给她带来半点好处,反而让她的姑妈来算计自己,那她也不会让对方好过的!
永安郡王妃是燕王府唯一一位王子的正妃,有可能成为燕王府未来的女主人,手握真正的权势,还得到太后与皇帝的宠爱,尚能令她退让三分。
王湄如虽是东宫宠妾,却受太后与皇帝的厌恶,既没名分,又没家世,还只生了个女儿,没有儿子撑腰,名声也坏透了。太子本身地位不稳,很多人都在传说他快要被人废了,三皇子才是那个会登上皇储宝座的人——这也就意味着王湄如风光不了多久了。她还犯得着对这么个贱人瞻前顾后么?!
谢慕林看着冯氏脸上的表情变化,心中感到很满意。
她现在空不出手来对付自家的仇人,暂且先忽悠几个妇人去对付程王氏好了。等她忙完了正事,空出手来,再考虑要如何给程王氏一个教训。
不过……考虑到程王氏如今完全是靠王湄如才嚣张得意到忘形的,只要太子被废,王湄如失势,她大概就再也得意不起来了吧?
说起来皇帝预备要废太子,琢磨了这么久,从年头到年尾,也差不多是时候动手了吧?他到底在磨蹭个啥?
他们这位皇帝啊,实在不是个行事干脆的人哪!
第一千四百二十章 逗乐
乐昌大长公主的寿宴平平安安地到了尾声。
宫里来了两波人,循例以太后与皇帝的名义赏赐了东西,不过没有加恩乐昌大长公主的子孙。即使如此,他们家的人也要笑脸以对,对皇家感恩戴德。
谢慕林看着寿宴到了尾声,与其他人一起离开了大长公主府,回到了燕王府。
席上发生的事情,对她来说其实算不得什么。她只是遗憾,因为冯氏打岔,她没来得及去打探汾阳王继妃与永齐郡主之间到底有什么勾当,也没来得及去跟何大夫人打交道。晚上她跟朱瑞抱怨这件事,朱瑞却只关注她是否受了委屈。她心里一边觉得甜蜜,一边又认为朱瑞弄错了重点:冯氏不过是小插曲罢了,关键是汾阳王继妃和永齐郡主她们的秘密啊!
朱瑞却道:“若她们之间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即使娘子不去探查,也自会有探子打听出实情来的。我就怕你在宗室女眷中受了气,却为了大局而忍气吞声,还不肯告诉我,就象王妃当年那样。父王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我自然不能让你重蹈王妃的覆辙。”
谢慕林听得笑道:“我没事。冯氏自己立身不正,强行想要洗脑别人。她要是不来招惹我,我也不会故意在她外祖母的寿宴上跟她过不去。但她既然找上门来了,还把王妃拿来做反例,企图对我说教,我当然不能轻易放过她!她其实上个软柿子,好拿捏得很。我不但道理上压得过她,连身份地位权势都在她之上,她家里的长辈但凡还有点脑子,都不可能帮着她来怼我,所以最后赢的一定会是我,丢了脸面的只会是她。
“我也正好利用她,向宗室中人展现自己的脾气。我是个守礼又讲道理的好人,但如果有人胡搅蛮缠,非要跟我过不去,我是不会象王妃那般好脾气的,只会直接驳回去。谁要是不怕丢脸的,只管找我就是了。我一点儿都不会在乎什么大局,什么体统,反正有人招惹我,我必定要反抗回去的!谁也别以为我是个新媳妇就好欺负了!”
朱瑞听得面露笑容,忍不住双臂一展,抱了上来:“好娘子,你今儿真个威风极了!你说得有道理!就算我是中途才认祖归宗回去的,你又是新媳妇,那又如何?父王和王妃都没说什么,太后与皇上都认了我们,哪里轮得到别人说三道四的?!我们脾气好,那是我们有涵养,讲礼数。但我们燕王府的人,从来都不会任人欺负!”
小夫妻俩达成了共识,这一晚又好好亲香了一番。次日进宫,谢慕林虽然没有添油加醋,但也轻描淡写地提了提昨天寿宴上的经历,只当是个小笑话,说来给太后逗逗乐子。
永宁长公主不知道这件事。由于太后与乐昌大长公主感情不好,永宁长公主向着养母这边,也不怎么跟乐昌大长公主府上来往,昨天的寿宴,她的儿媳妇们并未参加,只是打发人送了寿礼就完事。
如今听谢慕林说来,她还挺高兴的,帮着谢慕林在太后耳边说好话:“乐昌姑妈教出了这么一个外孙女儿,当初还好意思说冯氏才德兼备,是最好的太子妃人选。母后稍稍迟疑了一下,想要多考究冯氏几句,乐昌姑妈就不高兴了。当时儿臣只觉得姑妈小气,如今想来,她必定知道自己的外孙女儿是什么脾气,这是生怕母后问得多了,冯氏会露馅呢!亏得瑞哥儿媳妇昨日揭破了冯氏的真面目,否则我们都要叫乐昌姑妈瞒过去了!”
太后嘴角微翘,面上的笑容虽然不明显,但心情显然很愉快:“你乐昌姑妈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冯氏又是她的外孙女儿,不是亲孙女儿,她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况且这冯氏是嫁人之后,被丈夫婆婆给哄傻了,才会做出如此无礼之事。即使要追究,也不是你乐昌姑妈的错。”
谢慕林又跟着添油加醋:“听说乐昌大长公主的儿媳妇和已经出嫁的孙女儿们,都被冯氏说教过呢。当时她们没反驳冯氏什么,所以冯氏才以为自己占理,越发连别家的长辈也敢胡乱编排了。”
太后淡淡地道:“这孩子就是从小被宠坏了,才养成了这么一副坏脾气。她家里的长辈以为这么做是疼孩子,却不知道是害了她一辈子。她在娘家时可以任性胡闹,到了婆家,到了外头,难道还人人都让着她不成?如今在自家亲戚手里吃个不大不小的亏,以后学个乖,不再胡闹了,兴许还有救。否则,这冯氏早晚要成为京城里的笑话!”
她叹了口气:“当年选太子妃的几个女孩儿,就没哪个及得上赵氏。可惜皇后与太子不识货,错过了赵氏,最后只能矮子里拔高个儿,选了个薛氏,又是个无用的,还引狼入室,把王氏给带进了宫。倘若当年给太子挑了个象样些的太子妃,时时劝诫太子,兴许太子还不至于落到如今的田地。”
永宁长公主脸上的笑容变都没变:“儿臣替小三媳妇谢过母后的赞赏了,原是那孩子没福,入不了太子殿下的眼。不过这也不是坏事,她与小三如今夫妻恩爱,过得挺好的。”
太后笑着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又有些好奇地问谢慕林:“瑞哥儿媳妇,接下来还有几家的宴请给你下了帖子?昨儿有那么多人看到你跟冯氏相争,想必以后不会再有人没眼色地故意拿你婆婆的事,寻你晦气了吧?”
谢慕林笑道:“到腊月为止,还有七八家呢。孙媳妇不知道是否还会有人故意寻孙媳妇的晦气,但这世上总是少不了蠢人的。兴许过些日子,孙媳妇再进宫,还会有新的乐子告诉太后娘娘,也未可知。”
然而,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上的蠢人虽然多,比冯氏更蠢的却不算多。谢慕林选择去赴的宴席,本身就是事先挑选过的,漏过了那些与燕王府关系平平甚至是不佳的宗室人家,剩下的东道主里,大体上都与燕王府交好,会公然打脸燕王府代表的终究是少数。即使原本还会有几位宾客看不清形势,自以为是地找谢慕林斗个嘴。经过冯氏的先例,这样的人也都消停了许多。
毕竟,永安郡王妃谢氏,明显跟燕王妃岳氏不是一个路数。这等娘家显耀、夫家势大,本身又没有新媳妇腼腆害羞的弱点,还很拉得下脸面当众跟人拌嘴的郡王妃,可不是好惹的。
第一千四百二十一章 小聚
谢慕林来到进京后的第三场宴席,跟主人家客套应酬了一番之后,就被引到了座位上。
她心里有些小失望。今天似乎没见到有人不长眼地来招惹她了。其实她上回还没怼过瘾,很想再找个机会怼一怼人,好叫宗室皇亲圈子里的人知道她不是好惹的!
然而,今天不但没人再来找她的麻烦,反而还陆陆续续地有许多人来向她示好。
这些人倒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大体上还算是真心与她结交的。她们不是各家王府的年轻媳妇,就是王府出嫁了的女儿,基本都是十七八岁到二十五六岁左右的年轻少妇,正处于跟丈夫成婚没几年,却已经要面临纳妾问题的年龄段,明明心中不情不愿,还要被冯氏说教,肚子里都憋着气。由于时下世人对“贤妻”二字的固有思维,她们也觉得自己容不下妾室,定会被人说善妒不贤,因此面对冯氏的指责,都没有多少反驳的底气。没想到前些日子出了一个比她们年纪都小的永安郡王妃,竟然把冯氏给怼回去了!还驳得冯氏无话可说,低头求饶。这怎不叫她们心中激动?!
于是,本着“你跟我虽然不是朋友,但只要你让叫我吃了瘪的仇敌吃了瘪,我们就是好朋友”的想法,她们避过了乐昌大长公主一家以及冯家、金家的女眷,跑来跟永安郡王妃谢慕林相识了。都是年纪相仿、身份地位差不多的年轻媳妇,没那么多复杂的想法,倒是很容易就打成一片呢。
今天的宴席不比先前的两场寿宴正式,所以来赴宴的宾客们也随意许多。除了在固定的席位上吃吃喝喝,大家还能各自散开,三三两两地在花园中各处小聚,谈天说地。主人家把一应桌椅屏风、取暖设备、茶水点心酒菜,以及侍候的丫头婆子,全都安排得挺周全的,所以大家也都聊得兴起。
谢慕林被邀请去了一处远离人群的水阁。虽说大冬天的水阁四面通风,比别处格外冷些,但因为今天主人家把大部分的玻璃窗都关上了,水阁里摆上了好几个暖盆,又有许多手炉、脚炉可供来客取用,风口上还摆了高大厚重的屏风,因此水阁里温暖如春,大约有十来位年轻媳妇都聚在一处,兴致勃勃地聊着京中各家的八卦传闻。谢慕林听了一会儿,便对她们的话题产生了兴趣,索性就留下来了。
主人家的一位儿媳特地跟谢慕林说起了当日冯氏吃瘪的情形,关于后者回家后被夫家婆母和娘家母亲齐齐骂了个狗血淋头的事,她也打听得清清楚楚,今日正好拿出来,让一众同样在冯氏那儿吃过亏的朋友好好乐一乐。
一位穿着水红锦缎袄裙的县主念了句佛:“她可算有报应了!原来驳斥她的理由这么简单,我当日怎么就没想起来?!还是瑞弟妹聪明,一下就把她驳倒了。以后看她还敢不敢再随便教训你!除了给丈夫纳妾,就什么都不会干,什么都干不好的废物,也好意思自称贤妻,真是笑掉人家的大牙!”
另一位穿绿袄的郡君安抚她道:“妹妹别恼了,明眼人都知道她是嘴硬,明明无法收服家里那一群狐狸精,又不敢冲着男人发火,只好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法子,强行把不相干的人拖下水,好叫大家陪她一块儿受苦罢了。大家不过是可怜她,方才装聋作哑的。也就是瑞弟妹年轻,又是新进门不久,不知道她这个脾气,才直白地揭破了她的脸皮。谁还真把冯家妹妹的话当一回事不成?”
“姐姐这话可说得不对。”另一位穿鹅黄竖领袄的妇人不以为然地说,“是瑞嫂子聪明善辩,既有底气,又有勇气,才能把姓冯的驳倒了。我们这么多人,可没一个是她的对手。大家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何必非要往自个儿脸上贴金,说我们没有驳斥姓冯的,是因为我们可怜她呢?那岂不是在说瑞嫂子不知体恤可怜人?姓冯的有什么好可怜的?人家有爹有妈,在家里受宠着呢!若不是自小被宠坏了,也不能养成这样的坏脾气!就算当初她落选了太子妃,也是理所应当!姐姐不能因为如今的太子妃不成事,就说冯氏比她强呀?照你这么说,蓝氏岂不是比她俩都强?!无论蓝氏后来摊上了什么名声,好歹她如今还是板上钉钉的三皇子妃呢!”
穿绿的那位被噎了一下,忙向谢慕林赔不是:“瑞弟妹别误会,我方才那话没有别的意思……”说着脸都红起来了。
谢慕林懒得理会她是不是真有别的意思,现在的重点不是跟这位才相识不久的宗室女计较对方的小心思,匆匆拿话混过去后,便转头问那位穿鹅黄竖领袄的:“今儿好象没瞧见蓝家大小姐?我先前去汾阳王府与乐昌大长公主府的寿宴,都瞧见蓝大小姐出席了。难道今儿她没来?”
鹅黄竖领袄笑了笑:“今日的主家不象先前两家那么开明,觉得这没进门的媳妇还算不得朱家媳妇,所以就没给蓝大小姐送帖子。不过瑞嫂子要是真想见她,过两天有一家王府的喜宴,你就能瞧见她了。那样的场合,但凡是主家送了帖子的,她就没有错过的时候。”
穿绿袄的那位叹了口气:“她这样……也太不要脸面了些。虽说我知道蓝家如今没人能撑场面了,蓝绫自己也不容易,但看到她总是厚着脸皮四处参加宗室的宴席,还是觉得有些……”
穿水红锦袄的冷笑了一声:“她能有什么办法?三殿下压根儿就没把她放在眼里,她不在宗室里多给自己找几个盟友,将来做了三皇子妃,甚至是再进一步……焉知会有什么下场?!这门婚事,
穿水红锦袄的冷笑了一声:“她能有什么办法?三殿下压根儿就没把她放在眼里,她不在宗室里多给自己找几个盟友,将来做了三皇子妃,甚至是再进一步……焉知会有什么下场?!这门婚事,
第一千四百二十二章 戳破
谢慕林就把当初太子妃择选期间,二皇子专心对付原本中选希望最大的赵滢,三皇子却暗戳戳放出蓝氏与冯氏的丑闻等相关情况,都告诉了在场的众位宗室女眷。
她也不需要添什么油,加什么醋,只需要把实情直接说出来,就足够戳破三皇子的某个谎言了。
众女眷也不追问她的消息来源。这种事,她愿意说当然最好,不愿意说,众人也不会寻根究底的,反正她的消息来源也就是那几个。她的大姐是曹家的外孙女儿,还跟永宁长公主宠爱的小女儿马玉蓉交好,永宁长公主的三儿媳就是当时亲历了太子妃择选的赵滢,再加上燕王府本身肯定在京城有耳目,还有太后那边的消息……永安郡王妃说出来的皇室内部小道消息,就算不是十成十,也有八、九分真!
于是众人都说自己开眼界了。
大家原本以为,蓝氏太想当太子妃了,以至于在宫中候选时期有些轻佻的举动,后来会被汾阳王府和三皇子先后嫌弃,虽说有些可怜,但也是她自作自受。大家除了替她叹息几声,也不会怎么着。
但如果当初她那些坏名声,是三皇子有意为之,目的只是为了打击太子的声誉,而当三皇子被指婚了蓝氏之后,他明明清楚真相是怎么一回事,却还要拿清白名声来攻击蓝氏,那就太不要脸了。尤其是蓝氏充其量只能算是举止轻佻一些,三皇子却是实打实跟萧琳珠胎暗结过的。他又有什么脸面指责未婚妻不规矩不清白呢?!
一众宗室女眷都有些被三皇子的操作恶心到了,穿鹅黄竖领袄那位代表所有人发表了意见:“幸好我们都是本家,不会跟皇子议亲,否则真要摊上这等品行卑劣之人,简直不能活了!”众人顿时纷纷点头附和。
谢慕林叹息道:“其实……要不是三殿下近年来的所作所为,有些超出我们王爷心中的底线,他还未必能下定决心,豁出去脸面,让我们家郡王爷认祖归宗呢!原本,皇上是属意把三殿下过继到燕王府来的。因为王爷迟迟不肯给答复,皇上都急了,连着催了他好几回。眼看着实在拖不下去了,王爷去年才急驰入京,向皇上禀明他还有个私生子,好打消皇上过继的想法。”
众女眷闻言又吃了一惊。穿水红锦袄那位讶然道:“这事儿我们可没听说呀,原来皇上早就定下了要把三殿下出继的么?这是去年的事?”
穿绿衣那位若有所思:“如此说来……我好象确实隐约听说过这样的传闻,说去年皇上催着燕王上书请求过继嗣子,燕王却直接上京来了。永安郡王其实在那时候就已经认祖归宗,还上了玉牒,只是因为皇上有命,消息才没有传开……”
一位着蓝裙的年轻媳妇嘴快地道:“莫非皇上那时其实还存着让三殿下出继的意思,只是燕王府这边坚持,永安郡王又挺讨太后喜欢的,才没有再提起了?”
这时候不知是哪位在人群上轻轻出声:“既然到了那个时候,皇上依旧属意三殿下出继,那根本就没想过让他立储嘛。如今三殿下四处宣扬自己是众望所归,早就是圣意所属的储君人选,莫非是胡编的?!”
众人顿时一静,人人互相交换着眼色,心里不知在转着什么念头。
水红锦袄凑近了谢慕林:“瑞弟妹,你能知道这么多内情,想必也知道圣意所属吧?大家都是自家人,你就别瞒着我们了,好歹叫我们心里有个数……”
谢慕林怎么可能落人话柄?她面露苦笑道:“宫里的事,我长居北平,如何能知晓?便是近日进宫的次数多了,太后娘娘与永宁长公主也只是说说家常,从来不提这些国家大事的。我只知道……自打皇上有意把三殿下过继到燕王府来,王爷王妃就一直在私底下留意着三殿下的消息。发现他做了许多不大好的事后,王爷就有些担心,将来自己百年之后,他继承了燕王府,会亏待王妃与永平郡主。毕竟三殿下这些年,一直自称是太子殿下的乖巧好弟弟,结果他却在太子与二殿下相争之时,暗中做了这许多上不得台面的事……”
不必谢慕林把话说完,众人已经脑补了许多。
确实,如果三皇子对着长年在一个皇宫里生活的兄长,都能如此假惺惺地表面友好,暗中算计,那么对于几年才进一次京的婶娘与堂姐妹,又能有几分情谊?燕王就算是后继无人,需要过继嗣子,也得先考虑自己死后,妻子与亲生的女儿是否会被嗣子薄待。若真是如此,他何必非要过继个品性不好的嗣子?皇子也好,宗室子弟也罢,总会有个温厚正直的人选。而在那之前,有个人品过得去的亲生儿子,哪怕是私生的也比过继强了。
怪不得皇帝催着燕王赶快定下嗣子之事时,燕王会急着上京求皇帝让朱瑞认祖归宗呢。
那个时候,太子颓势已现,二皇子母家败落,正惶惶不可终日,四皇子又据说是皇帝看好的储君人选,若是燕王再不进京,搞不好皇帝就真的要把三皇子过继到燕王府来了,燕王一家怎会不着急呢?!
众女眷们都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也对三皇子如今拼命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行为十分不齿。鹅黄竖领袄还不高兴地抱怨说:“这种事,皇上也不澄清一下,好好打击一下三殿下的气焰!那小子自顾自地对人吹牛,皇上不说实情,我们还真相了呢!”
穿绿衣那位轻咳了一声,暗暗瞪了她一眼:“少说两句吧。这等机密大事,不是我们闺中妇人该讨论的。”
谢慕林见众人都有了退缩的意思,便也见好就收,同时掌握住了话题转变的方向:“啊,对了,说起蓝大小姐没来参加今日的宴席,我方才在前头还看到何家两位夫人的身影了呢。何家那位大夫人……这是又托了娘家姐妹的关系,才到府上来赴宴的么?听说她想给何大小姐在宗室中寻一门亲事?”
众人以为她这只是要转移话题,便也配合起来。水红锦袄笑着回答她:“瑞弟妹也听说了?说实话,她这么做有些强人所难了。二殿下如今虽然不是二殿下了,却也是郡王府嗣子,将来要做宗室郡王的。这门亲事,他一直耿耿于怀,谁还能不顾他的脸面,娶了他原本的未婚妻去?万一将来在宗室聚宴上遇见,岂不是尴尬死了?”
一位穿紫的少妇抿嘴道:“这可未必,总有些人是不会在意二殿下的脸面的,否则汾阳王继妃又怎会私下与何大夫人相见?就是不知道,她是要给谁家牵线,还是有意要相看儿媳了。”
谢慕林双眼一亮,与好几位女眷不约而同地望了过去:“这话怎么说?!”
第一千四百二十三章 担忧
对于京城权贵圈子的已婚妇人而言,做媒说亲什么的,大概是永不过时的话题。谢慕林才丢出一个话头,很快就收集到了很多之前压根儿不知道的消息。
估计当事人也没察觉到,自己以为十分隐秘的动作,其实都落在了旁人眼中吧?
汾阳王继妃与永齐郡主有意与何大夫人接触,不止一个人察觉到了。比如汾阳王府的寿宴,本来没必要给何大夫人下帖子的。何大夫人兴许可以靠着娘家姐妹的帖子进场,但她的娘家姐妹也不过是乐陵郡王府的长子妃,是跟着自家婆婆出席寿宴的,本身并没有单独的帖子,怎么可能还能带着娘家姐妹前来?所以,何大夫人其实拥有自己的帖子,只不过是不熟悉宗室中人,所以跟娘家姐妹结伴上门罢了。
不是汾阳王继妃有意为之,何大夫人又怎会拿到汾阳王府寿宴的请帖?汾阳王大寿当日,邀请的来客基本不是宗室就是皇亲,至少也是蓝氏这等即将嫁入皇宫的皇家准媳妇。何大夫人在女儿与二皇子退婚之后,就已经与老朱家再无关系了。何二夫人还可以凭着宗室女的出身,以及女儿被内定为四皇子妃一事,成为汾阳王府的座上宾,何大夫人又不跟她一路,凭什么在寿宴上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呢?
当日留意到汾阳王继妃没有跟何大夫人有什么深厚的交情,永齐郡主却跟后者交集不少这个事实的人,有好几位呢。大家私底下都在觉得奇怪。等到乐昌大长公主府寿宴时,永齐郡主前头才跟汾阳王继妃交谈过,后脚就转身去找何大夫人说话,还把她请到僻静处坐谈,这两方人马有意进一步接触的迹象就非常明显了。
宗室里的年轻女眷们很少考虑朝政上的大事,见状只会想到何大夫人着急要嫁女儿,而且还想给女儿寻个身份尊贵的宗室女婿,汾阳王府却有三位嫡出的子弟尚未有婚配,她们立刻就会联想到,汾阳王继妃是看上何大小姐了,想求娶来做儿媳妇呢!
只是不知道她打算为哪位儿子求娶。
水红锦袄感叹道:“虽说身份最尊贵的,要数汾阳王世子,但说实话,他那个性子……着实有些委屈何家的颖君了。何颖君会跟二皇子退亲,不过是因为她父亲见何家失势,二皇子又失了圣眷,生怕会被连累,才求旨退的亲,并不是何颖君有什么不好。她原就是才貌双全的佳人,性情品行都不错,我本来还挺喜欢她。她若是嫁给汾阳王叔的长子,实在是太可惜了!”
鹅黄竖领袄那位轻声道:“可若是说给继妃所出的两位王子,又何尝不可惜呢?从前那两位弟弟瞧着还不错,可自打去年他们跟三殿下合谋算计长兄与蓝氏的消息传出来,那所谓的不错也就成了假象。两个装模作样、一肚子阴谋诡计的臭小子,还不如他们大哥呢!好歹汾阳王世子只是爱玩了些,人品倒还不算太差。只要能忍受得了他的性子,未必相处不来。当日二殿下的脾气,只怕还不如他呢!”
绿衣那位欲言又止,蓝衣那位又再次心直口快:“有可能么?汾阳王叔的继室还能这么好心?!虽说娶了何大小姐,将来遇见二殿下会尴尬,但何家的家世摆在那里,这分明就是给汾阳王世子添上强援啊!哪个做后娘的会甘心看着元配留下来的儿子地位越发稳固?!”
先前说过话的那位紫衣少妇拿帕子掩了口,抿唇笑道:“所以,我看还是继妃所出的两位公子,最有可能向何家提亲。他们两位不是正与三殿下打得火热么?三殿下想必也乐得打二殿下的脸。况且何大小姐与蓝氏还不一样,她名声并没有受损,人家顶多就是说她势利眼罢了。可事关家族前程,势利眼又算得了什么污点?继妃的两个公子无论是谁娶了何大小姐,都是白得了一位才貌双全的美人,又讨好了三殿下,简直赚大了!何大夫人也会考虑到,汾阳王府的子弟,好歹是体体面面的婚配对象,只比如今的二殿下稍差着些,勉强也可以接受了吧?”
绿衣那位看了她一眼:“如此……永齐姑姑会参与其中,莫非是奉了三殿下之命,在设法促成这桩姻缘么?说实话……用这种法子打二殿下的脸,又能有什么意义?二殿下已经出继宗室,将来也不过是个郡王罢了。无论三殿下将来前程如何,身份地位都会在他之上。他何必对着处境凄惨的兄长落井下石呢?”
蓝衣那位插言:“他就是这样的脾性了,大方不起来的。从前二殿下也不是没给过他脸色看,他这是要趁机报复呢!对于早已出继的二殿下尚且如此,将来他要是……那其他得罪过他的人就真的是……”
蓝衣这位不需要把话说完,所有人都明白她的意思了。大家脸色都微微有些变化,回想起从前,自己或自己亲近的家人亲朋是否得罪过三皇子?是不是会遭到对方的报复?这还真是难说得很,因为本朝宗室相聚的时候多,年纪相近的叔伯兄弟姐妹们小时候磕磕碰碰总是难免的。他们本人不当一回事,但要是三皇子真的小气到了,连小时候的小口角都记恨上了呢?
蓝衣这位不需要把话说完,所有人都明白她的意思了。大家脸色都微微有些变化,回想起从前,自己或自己亲近的家人亲朋是否得罪过三皇子?是不是会遭到对方的报复?这还真是难说得很,因为本朝宗室相聚的时候多,年纪相近的叔伯兄弟姐妹们小时候磕磕碰碰总是难免的。他们本人不当一回事,但要是三皇子真的小气到了,连小时候的小口角都记恨上了呢?
蓝衣这位不需要把话说完,所有人都明白她的意思了。大家脸色都微微有些变化,回想起从前,自己或自己亲近的家人亲朋是否得罪过三皇子?
第一千四百二十四章吃瓜
那位比较沉默的宗室女眷的发言,简直就象是在油锅里倒了一舀水,激得全场宗室女眷都兴奋起来。
这可是她们之前没有察觉到的新消息!听起来还象是真的!
倘若何大夫人连给人做填房的婚事,都能答应下来,何大小姐可就真真太惨了!
大家叽叽喳喳地问起那位宗室女眷各种细节,后者也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说了出来。中间还有那位穿蓝衣的宗室女配合着提供一些自己知道的细节,道听途说来的传闻等等,与她的说法相映衬,越发显得这件事不是空穴来风,说不定何大夫人都已经跟对方把亲事议得差不多了!
水红锦袄感叹:“何至于此?!何颖君若真有心要在宗室中寻姻缘,未必找不到年纪才貌都匹配得上的,用得着为了强求对方的身份爵位,就沦落到给人做填房的地步么?!给人做后娘,又能是什么好亲事?何大夫人这是钻了牛角尖,要把女儿推进火坑里去了!”
穿绿那位若有所思:“不知这男方到底是哪一家?宗室里死了原配还未续弦的子弟不少,什么年纪的都有。倘若人还年轻,前头原配又不曾留下子嗣,那么即使是续娶,也跟结发夫妻差别不大。侧室更是不值一提!宗室子弟有几个是没纳妾的?二殿下宫中就有好几个呢!何家想必不会在乎这个。若是这样的婚事,也难怪何大夫人会愿意答应了。”
鹅黄竖领袄不以为然地说:“你们也不必在这里猜半天,想来以何大夫人的眼光,要不是正经有爵位的宗室,她是不可能委屈女儿的。永齐郡主不是跟她说,男方身份尊贵么?能让何大夫人都觉得尊贵,愿意让女儿去做填房的,至少也得是个郡王吧?否则她们还不如回头去寻二殿下呢!如此说来,即使京中宗室人多,能满足这个条件的,也没几个。”
众人都觉得她的话有理,于是大家又开始一家一家排查有可能的人选。
京城宗室上万,其中有郡王长子以上爵位在身的,不过百来人,目前是丧偶状态的,大约也有二十来个,年纪从六十到二十左右不等。众宗室女眷认为,能让何大夫人动心的,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年纪一大把的老鳏夫,于是便只往三十岁以下找人,找出了五六个,就没办法再进一步筛查了。
不过,只剩下五六个人,已经是很了不起了,大大缩少了可疑对象的范围。谢慕林迅速回想起事先了解到的宗室成员情况,发现这里头既有与三皇子亲近的,也有曾经支持过二皇子的,还有与太子做过几年玩伴的。但如果能劳动永齐郡主与汾阳王继妃这两位三皇子的党羽出面为他做媒,那就只剩下两个人了,很好查。
只是这个结果,众宗室女眷中还有人觉得不满意:“瞧着不象呀,这位兄弟……我记得他家里已经在替他忙活续弦之事了。他亡妻家里有心要把另一个女儿嫁过去,免得长女留下来的外孙叫外头来的后娘给祸害了。这桩婚事儿应该已经议得差不多了……另一个是出了名的浪荡子,比汾阳王世子还要荒唐些。那家嫂子就是被他气死的。何大夫人应该看不上他吧?”
听起来都有道理,但这件事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新鲜大瓜,大家没有更多的消息了,只能在这里瞎猜,不可能得到什么结果的。于是大家只能先保留意见,各自回家后再细细打听去。
谢慕林一直参与了众人的讨论,还提供了不少有用的意见,已经成为大家心目中的聪明人了。众人都与她约定了,若有进一步消息,就会给她送信。她也答应众人,若是从燕王父子或是宫中听到什么别的小道消息,也会知会她们一声。
在这一片和乐融融中,谢慕林发现告诉众人何大夫人可能会把女儿嫁给鳏夫这个消息的宗室女眷,与穿蓝衣那位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一处,低头交谈了好几句话。仔细看看,她俩的长相似乎还有几分相似。难不成是一家子出来的姐妹?
正思索间,一位中年美妇带着数名侍女款款走向了她们,笑骂道:“你们竟然都聚在此处,这是在聊什么呢?长辈们都问你们上哪儿去了,竟然半天都没到她们跟前侍候。”
众女眷这才惊觉,她们在这里聊天的时间太长了,大概已经过去了很久,久到各家的长辈们都觉得有异了。若是在平时,她们哪怕聚在一处聊聊天,也不过是半个来时辰就要散了的。一想到这里,大家都有些心虚,毕竟是为了八卦吃瓜方才耽搁久了,要是让各家的婆婆或母亲、婶娘们知道了,定会责备她们失了分寸。
谢慕林连忙站出来为众人打圆场:“婶娘别见怪,是我新进门不久,又进京不足一个月,众位姐姐、嫂嫂们怕我不清楚京中宗室的规矩,正在教导我呢。多亏了大家,我如今心里有底气许多,遇见什么事,也不会手足无措了。”
水红锦袄面上一喜,忙跟着附和道:“是呀是呀,我们给瑞弟妹介绍京里的情况呢。他们家人口少,燕王妃与永平妹妹都没跟着来,瑞弟每日只顾着跟燕王叔一道在外头办事,哪里顾得上瑞弟妹?我们想着都是自家人,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瑞弟妹犯愁,就帮着她熟悉了一下京里的事。没想到说得兴起,竟然就忘了时辰了!”
众人也都连声附和:“是呀,是呀。”
绿衣那位笑着起身,扶住中年美妇的臂弯:“方才聊了这许久,差不多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还没来得及说的,咱们以后见面再聊吧。婶娘都来找我们了,可见长辈们着急,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哄哄自家长辈开心,别让她们担忧我们才是。”
众宗室女眷们纷纷起身应是,然后暗暗给谢慕林传递着眼色,暗示她以后再聊,便各自散开,回自家长辈那儿去了。前来找人的中年美妇大概也清楚她们定然隐瞒了些什么,但她以为只是小事,也不多问,笑着招呼了谢慕林几句,便也在绿衣那位的搀扶下离开了。
这时候,提供了惊天大瓜的宗室女眷,与穿蓝衣那位,渐渐落在了众人后头,一左一右地走在了谢慕林身边。
后者冲谢慕林笑了一笑:“瑞弟妹,关于方才那件事……我们姑嫂想再跟你聊聊,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咱们换个地方喝茶。”
姑嫂?
谢慕林有些意外。不过,对方如果能提供更多的情报,她当然会有时间。
第一千四百二十五章相约
这两位有意与谢慕林进一步作交流的宗室女眷,一位是某郡王府的长孙媳妇,娘家姓刘,另一位则是那家郡王府的孙女儿,闺名唤作寿芳。
刘氏与朱寿芳其实是两姨表姐妹,从小就熟悉。前者及笄后嫁给了表兄妹们的堂兄,名为长嫂,其实拿朱寿芳他们这些丈夫的堂兄弟姐妹当亲弟妹一般看待。谢慕林觉得她俩长相有几分相似,真的不是错觉。她们都生得象母亲,而两人的母亲又是同胞亲姐妹,五官自然会有肖似之处。
她们没有明着跟谢慕林提起,到底要跟她谈些什么,但今天这样的场合不适合三人坐下来详谈,便要与谢慕林约定另找时间见面。
刘氏微笑着告诉了谢慕林一家店铺的地址:“是家首饰铺子,原是我母亲的陪嫁,我出嫁时又陪送进了如今的夫家。铺子后院里有雅室,还有一个专门避开闲杂人等的出口。咱们自家的亲眷,若想到铺子里去买首饰,又不想撞见外人,只需要坐车出入,就能直接到雅室里坐着,一边喝茶一边挑选中意的饰物,完全不需要担心会见到其他来店中光顾的客人。瑞弟妹哪日得了闲,只管给我送信,我让铺子里的伙计把后院空出来,只招待弟妹一人。我们三人正好清清静静地喝茶说话,弟妹再顺道挑些看得上眼的首饰过年。”
谢慕林笑着说:“多谢嫂子了,我因为进京太急,带的衣裳首饰不够,近日却接连有宴席,正烦恼着要怎么办呢。嫂子的提议正好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如此……择日不如撞日,我们明儿就过去,如何?”
刘氏自然是笑着应了。她们姑嫂二人心中存了事,想要早日向永安郡王妃说明。能早一点解决此事,自然是再好不过。
三人当下便约好了时间,这时候先前那位穿水红锦袄的女眷过来找她们,三人借机散了,各自寻人说话去,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晚上谢慕林回到燕王府,燕王不知去了哪里,还未回来,她便把今天的收获告诉了已经先一步回到家中的朱瑞,特别是汾阳王继妃与永齐郡主刻意接触何大夫人,是在有意为人牵线做媒,求娶何大小姐这个消息。
朱瑞若有所思:“宗室之中,郡王长子以上有爵位的宗室子弟,年纪不太大,又失了元配,有意续弦,还与三殿下交好的人……确实有那么几个。”
谢慕林已经从众位宗室女眷那儿知道了那几个人都是谁,便把他们相关的消息也都说出来了,然后得出结论:“看起来都不太象是何大夫人会动心的女婿人选,兴许不是明面上与三殿下交好的宗室成员,是三殿下为了拉拢对方,才想促成这桩婚事的。”毕竟何大小姐何颖君,除了曾经与二皇子定亲这一点,并没有什么不足之处,乃是不折不扣的才貌双全大美人,丧妻的鳏夫能娶到这等大美人做续弦,就算是宗室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是很幸运的事了。此人若是因此感激上了三皇子,从此愿意成为三皇子的党羽,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但朱瑞却有些怀疑:“何家毕竟不是三殿下的心腹,甚至可以说是四殿下的姻亲……三殿下即使有意拉拢什么人,也犯不着拿何氏女做筹码吧?他就不怕促成婚事之后,那名宗室反倒被妻族拉拢到四殿下那边去了么?只是促成一桩姻缘,做了个媒,这等恩情真的能让任何一位爵位不低的宗室心甘情愿为三殿下所用?”
谢慕林想想也是,不由得动摇起来:“如果三殿下拿来做筹码的,是另一户他更有把握的人家,兴许这个说法还比较现实。何家……三殿下要是拿捏不住他们,确实没必要冒这个险。但如果三殿下能拿捏得住何家,何家就未必可靠了……”
何大小姐的父亲,何大夫人的丈夫,操江提督何万全,如今正在扬州护卫四皇子的安危呢!除了他和他手下的将士之外,四皇子身边就只有几个近身侍候的内侍、小林护卫,以及燕王与朱瑞留给他的二百燕王府亲卫而已!跟何万全手下的几万水师不能比!一旦何万全变得不再可靠,那四皇子的处境就非常不妙了!
谢慕林忍不住说:“难道何大夫人不清楚自家如今是什么状况?汾阳王继妃与永齐郡主都是偏向三殿下的,这事儿人尽皆知,何大夫人却还要与她们纠缠不清……哪怕是为了女儿的婚事心急,也太过鲁莽了些!我知道她与何二夫人妯娌不和,但现在哪里是为了这点家庭小矛盾而胡闹的时候?!这种事对于何家未来的前程,也会有很大的负面影响吧?”
朱瑞沉吟:“何万全远在扬州,事情又关系到他妻女,这种家务事,我不好明言。明日我会设法去见何万安,提醒他一句。与四殿下结亲的是他这一房,事情的轻重他心里清楚,让他跟他兄嫂说去!四殿下安危要紧,何提督肩负护卫四殿下的重责,他家里此刻是绝对不能出差错的!”
朱瑞拿定了主意,谢慕林心中稍安,随即又提起了朱寿芳与刘氏姑嫂的邀请。她其实有些不太明白,这对姑嫂打算跟自己聊些什么?她虽然打听过一些宗室成员的情况,但毕竟时日太短了,京城宗室又有上万人,她实在没办法把各家各户的事都打听清楚。
这点朱瑞也有些抓瞎:“我对他家不太了解。那位叔祖似乎是个很老实的人,从承德年间开始,就没听说他出过什么差错。两次夺嫡之乱,他都没掺和,在宗室中是出了名的稳妥。”
这样的老实人,远离朝廷争斗的中心,安安静静地过着自己的太平富贵小日子。除了因为家里儿孙太多,财政上可能有些困难,实在令人想象不出,他家能有什么问题。
这样的老实人,远离朝廷争斗的中心,安安静静地过着自己的太平富贵小日子。除了因为家里儿孙太多,财政上可能有些困难,实在令人想象不出,他家能有什么问题。
第一千四百二十六章 隐秘
次日,谢慕林如约在某家首饰铺子后院的静室中,见到了朱寿芳与刘氏姑嫂兼表姐妹二人。
这里确实是个相当隐秘的会面地点。说是首饰铺子的后院,其实院子是两进,后院离前头的铺面还隔着一墙院墙和一个一进院。一进院中另有几间茶室,是招待前来光顾的女客用的。据说只有身份最尊贵的客人,才会被迎到后院来。
院中种了不少树木花卉,贵客出入也可以直接走后门。后门所连接的道路,跟前头铺面所在的街道是分开的,需要绕两个弯才能相通。若是不想跟前头铺子里的客人或伙计碰面,客人直接坐车从后门出入,完全可以办到。而后院侍候茶水的丫头婆子,跟前面铺面里的伙计,以前一进院茶室里的侍从,并不是同一批人,可以说是十分仔细周全的安排了。
刘氏与朱寿芳声称这里是她们招待某些贵族家庭女眷的静室。在谢慕林看来,这里更象是她们要好的姐妹、闺密们私下聚会的场所。有着首饰铺子做挡箭牌,就算她们暗地里见面商量些什么不方便告知他人的机密之事,家里和外人也不会怀疑吧?
就如同眼下这般。
刘氏与朱寿芳看起来只是家常出门逛个街的打扮,对谢慕林倒是十分亲切友好。请她坐下后,前者就把侍候的丫头婆子都给打发出去了,还命她们在院子里守门,然后亲自执壶,替谢慕林倒茶,朱寿芳又给她介绍自己从娘家那边带出来的私房点心。这是他们郡王府独有的秘方,在别家是吃不着的,即使在宗室中,也颇有名气。
点心很美味,不过谢慕林什么好点心没吃过?略为品尝,夸了两句,她便直入正题:“不知道嫂子与寿芳妹妹今日约我出来见面,到底是想跟我谈什么事呢?我相信,若不是有非常重要的原因,你们也不会特地邀我出来。大家也不必彼此试探、寒暄了,我们直接开门见山吧。”
刘氏与朱寿芳对视一眼,也不再扭捏下去,便放下了手中的茶壶,正襟危坐,十分严肃地跟谢慕林说起了她们眼下的烦恼。
刘氏的婆家与朱寿芳的娘家,就是东原郡王府。东原郡王是宗室里辈份颇高的长者了,一向都是不管朝廷政事,只知道过自家富贵太平小日子的老实人。刘氏的丈夫朱寿平,乃是东原郡王长子的嫡长子,即郡王长孙,将来是要继承郡王府爵位的。朱寿芳的父亲与朱寿平之父同是正妃所生,一母同胞,两房人关系也比较密切。
同时,二房则是东原郡王的侧妃所生,虽是庶出,但颇有能力,尽管没有继承爵位的可能,却是少有出仕的宗室子弟,而且手里还有了实权。由于东原郡王府血脉比较远了,又一向安分,郡王次子更是直接走武举出仕得官的,无论是宫中还是朝廷百官,都对此没什么异议。皇帝对于这种不参与朝廷争斗、跟曹家也没什么纠葛的宗室官员,还相当信任,早前把人安排到萧明德将军手下历练,几年后又调去外地卫所,现如今则重新调回到京西大营去任副将了。别看他现在跟萧明德父子在京西大营时拥有的权力不能比,光凭他的出身与圣眷,只要萧家父子不回来,他走到那一步,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仕途顺利,手中又有了实权的关系,这位东原郡王次子和他的妻子儿女们生出了几分野心,想要谋一谋原本跟他们没啥关系的郡王府继承权。经过连月来明里暗里的操作,长子这一脉已经在郡王面前犯过几次错,挨了好几回骂,三子这一脉也因为在账目上出了问题,令郡王十分失望。一家子兄弟八人,除了其他侍妾所生的没有竞争力,嫡子接连出错,就只有侧妃所出的次子,如今最得郡王欢心。郡王府的属官中,也有人开始质疑,是不是要换个人做继承人了,否则郡王府的家业交到长子手中,恐怕用不了几年就要被败个精光!
刘氏跟着婆婆、姨母仔细留意,发现了二房做的手脚,可惜拿不出什么实质上的证据。就在她们对二房起了疑心,进而追查他们的一举一动时,她们俨然发现,二房似乎已经跟萧家大少爷搭上了关系。那位二叔能在京西大营迅速站稳脚跟,其实就少不了萧琮的助力!
萧琮背后乃是三皇子。难道二房投向了三皇子么?!考虑到那位二叔如今的地位权势全都是靠着皇帝的信任才得来的,又关系到整个东原郡王府在皇帝心目中的印象,刘氏她们反而不敢轻举妄动了。如果有切实的证据,他们还能来一场大义灭亲。可是没有证据,他们未必能把二房的气焰打压下去,还有可能连累整个郡王府都遭到皇帝的厌弃,从此以后,他们这一脉的子弟就再也难走正式仕途,获得皇帝的信任了!
除此以外,朱寿芳还提到了一件事,就是她的娘家哥哥朱寿邺,跟何家大小姐何颖君,其实算是青梅竹马。由于何二夫人朱氏亦是宗室女,她这一支与东原郡王府血脉比较接近,她的母亲还跟东原郡王府长子妃是一家子的姐妹,所以两家早年常来常往。当时,双方父母是有过默契,要结亲的!
可惜,随着何万全的官越做越高,野心也越来越大,渐渐发现东原郡王府这门姻亲并不能帮到何家什么忙,甚至无法担保他们的水师能获得充足的资源。而朱寿邺甚至还不是继承郡王爵位的嫡长一系,将来充其量不过是个辅国将军罢了。一年八百石的禄米,日子勉强算是富贵,但也太委屈他越发出色的嫡长女了吧?
随即便是何大小姐进京,成为二皇子妃候选的事了。朱寿邺一家甚至不敢出声,因为他们当初跟何家只是有过默契,并没有正式约定,连文书都没有。一双玉佩算作是信物,但何家若是否认,他们又能怎么办呢?总不能得罪了正风光的二皇子吧?
等到二皇子母族出事,他被出继,何家退亲,朱寿邺还以为自己又有了希望。可朱寿芳与刘氏看到的,却是何大夫人拼命在宗室中为自己找女婿的情形——后者根本就看不上朱寿邺,从来都没想过要走回头路。然而如今的朱寿邺,从小就认定了何颖君会是自己的妻子,为此相思成疾,已经病了大半年了。
刘氏看朱寿邺就象是在看亲弟弟,朱寿芳更是他的亲妹妹。姑嫂二人都不想看到他继续颓废下去,更担心他的身体会有个好歹。如今,不管何家心里是怎么想,她们都不希望三皇子那边的人在怂恿二房争夺郡王爵位继承权之后,又再抢走朱寿邺的心上人了。
有些事,她们没有能力做到,也不敢大肆宣扬。但她们相信,燕王府会有办法帮助她们的。
第一千四百二十七章 证据
谢慕林听完之后,心中其实十分震惊,但面上还要装作平静的模样,看着刘氏与朱寿芳:“你们把这件事告诉我,想让我——或者说是我们燕王府——帮你们?你们想让我们怎么帮呢?”
刘氏与朱寿芳对望了一眼,一时间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朱寿芳才小声道:“昨儿在宴席上,我听嫂子你说话,分明对三殿下就没多少好感,也知道他做过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想来燕王叔也是如此,否则就不会宁可在朝廷所有人面前丢脸,也要认回私生子,不肯把三殿下过继回去了。燕王府可不象我们东原郡王府,有权有势,手中还握在兵权,燕王叔又是皇上的亲兄弟,太后娘娘也看重他……只要他愿意出手,总比我们乐原郡王府强一百倍吧?”
刘氏也道:“弟妹昨儿也说过了,三殿下这人品行不正,心胸狭窄。因为过继嗣子这事儿,燕王府已经得罪他了。若是他做一辈子闲王还好,一旦他继位登基,将来追究起旧事,哪怕是强如燕王府,也要吃挂落吧?谁还能跟九五至尊过不去呢?可燕王府又做错了什么?别说燕王殿下了,只怕永安郡王与弟妹心里也会不服气吧?咱们也不是想对三殿下做什么坏事,只是……既然他本来就不是皇上看重的储君人选,那就让他一辈子做个闲王好了,别再上窜下跳地四处显摆自己,活象他明日就要登基为帝,统领江山一般。”
说白了,就是这姑嫂俩因为二房起意夺权,与三房子弟被背信毁约这两件事,都恨上了与这两件事有关的三皇子,只是她们没有能力去解决这个问题,在昨天的宴席上听了谢慕林的话,没有象别人那样,以为她只是在说八卦传闻,而是认为她本身就对三皇子没有好感。既然都是同路人,燕王府又比东原郡王府更有权势,她们自然要找大腿抱了。只要燕王府这根金大腿成功搞定了三皇子,她们这些跟班们也能跟着沾点光不是?
最起码,没有了三皇子撑腰的二房,就没那么足的底气去跟嫡支抢夺郡王长子之位,没有了三皇子示意的汾阳王继妃与永齐郡主,就不会再劝说何大夫人把女儿嫁给某个宗室贵人做填房,她们的兄弟朱寿邺便又有了娶得心上人的希望。
谢慕林能理解她们的意思,但这种事不是说帮就帮的。只有在燕王府有需要的情况下,她才会去插手别人家的私事。
无论东原郡王府的二房有意谋夺长房的继承权,还是三房的子弟曾经跟何大小姐有过婚约什么的,都是外人难以探查到的**。谢慕林必须承认,今天刘氏与朱寿芳给她带来了十分重要的消息,尤其是前面那一条。
倘若东原郡王的次子成为京西大营的副将之后,真的跟三皇子与萧琮他们勾搭上了,就意味着京西大营又重新回到了萧家的掌控之中。皇帝调离萧明德将军,又将萧琮派去了外地卫所,就是在防止三皇子借由萧家的势利,拿到城卫军的控制权,威胁到皇宫。这件事估计皇帝和燕王都还不知道,毕竟连东原郡王府的长房与三房,都拿不出证据来证明二房确实跟萧琮有联系。但事关重大,为了以防万一,这件事谢慕林决定要尽快通知燕王。
当然了,事关城卫军权,对方又是受到皇帝信任的宗室将领,对方的职位任命是十分敏感的事。燕王手握北方兵权,在京城周边的军队事务上,往往会避嫌,尽可能不发表任何言论,以免皇帝误会。他若没有明确的证据去证明东原郡王次子与三皇子以及萧琮有勾结,多半也不会轻易向皇帝开口吧?但他若是连这个消息都不知道,那就连收集证据的工作都没法开始了。
不过,如果东原郡王的次子察觉到有人对他的立场与偏向起了疑心,有可能会向皇帝告发,他会不会收手呢?他原本就已经混得很好了,就算不去争那个郡王长子之位,也不见得没有锦绣前程,又何必为了一个闲王的爵位去冒失去圣上信任的风险呢?一旦他失去了皇帝的信任,哪怕没有切实的证据呢,他的前程便也止步于此了。他正值壮年,会甘心吗?三皇子能给他带来多大的利益,能让他不顾一切?
谢慕林心里有了数,便向刘氏与朱寿芳打听各种细节,比如她们是如何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发现二房与萧琮有勾结的。
刘氏提供的证据就是,二房的婶娘最近几个月经常带着儿子去一座偏僻的寺庙上香。而萧琮的乳母也时常会在同一天去同一家寺庙上香。两人是否在寺庙里见过面,刘氏派出的人手没打听到。但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巧合?非年非节的,这两方人马还能一连几个月,都恰好在同样的日子去同样的地点礼佛?
除此之外,刘氏还在几次宴席上发现二房的婶娘跟永齐郡主有联系。本来,二房婶娘这种郡王府的庶子媳妇,是一向入不了永齐郡主的眼的,后者也素来对前者没什么好脸色,近两个月却忽然变了态度,两人好几次都避开别人私下说话去了,但说的是什么内容,刘氏就不清楚了。她曾经试图命心腹丫环去偷听,可惜对方十分谨慎,没让她的丫环近身。
不过,刘氏也因此更加觉得二房婶娘与永齐郡主之间有勾结,否则,寻常见面聊天什么的,何必小心到这个程度?
另外还有二叔的儿子里有人进了禁卫军,二婶的娘家侄儿在长淮卫那边得到了一个好差使,这些也都是刘氏做判断的依据,只是没办法证明与三皇子或萧琮有关而已。就算把事情全都摊在人前,二房也有可能会承认他们因为二叔在京西大营的差使,跟萧琮结下的交情,托他的关系给两个年轻人安排了差事,但这又跟三皇子有什么关联呢?宗室皇亲之中,彼此托关系走门路的事十分常见,证明不了什么的。这种事在东原郡王那里就过不去,更别说是拿到皇帝面前去。
至于朱寿芳,她关心的仍旧是自己哥哥的终身大事,注意力基本都放在何大夫人的行动上了。只要何大夫人一日还未定下女儿的婚事,她都会格外留意相关消息的。为此,她还特地派出了人手,专门盯着从中牵线做媒的汾阳王继妃与永齐郡主呢!
谢慕林对于朱寿芳的举动不置可否,只对刘氏道:“我会把你告诉我的这些消息禀告王爷,但王爷会有什么想法,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我什么都答应不了你,你们心里最好有个准备。想要保住东原郡王长子之位,归根到底还是要看你们自己的本事。”
刘氏咬了咬唇,郑重点了点头。
第一千四百二十八章旧人
谢慕林回到燕王府,时间还早,燕王与朱瑞都不在。
她回房换了衣裳,想了想,便把老总管给请了过来,向他打听东原郡王府的事。
大概是因为东原郡王在宗室中真的太安分了,一年到头就没什么新闻能吸引人眼球的,所以燕王府的情报人员也很少关注到他家。老总管听了她的问题,能回答出几句话,还是因为朱瑞早上离开燕王府之前,稍稍提了下东原郡王府的长孙媳与孙女儿找上谢慕林谈话的事,老总管抓紧时间让人去收集到的一些外围相关情报。
据说东原郡王有八个儿子,女儿若干,其中长子与三子是嫡出,次子是侍候郡王时间最长的一位侧妃所出,另外还有另一位侧妃所出的一个儿子,其余都是侍妾、通房所生了。除了次子朱恪晌以外,其他不是咸鱼老实人,就是专心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但又没闹出过什么出格的事。所以,除了他家人口实在众多,如今老郡王都有不止一个重孙辈了,家中产业入息不多,支出却不少,以至于财政方面有点紧张以外,倒也没啥可烦心的事。
至少没啥明显到外人都能察觉的烦心事。
他家唯一值得燕王关注的,就只有侧妃所出的次子朱恪晌了。他年纪比燕王小几岁,因为母亲出身武将人家,所以从小就习武,也熟读兵法,年纪轻轻就去考武举了,为人性格也不错,因此在军中慢慢站稳了脚跟。虽然他如今的才能和资历尚有不足之处,也没有拿得出手的军功可以力保他高升,但考虑到他是少有的宗室武将,还是不会轻易卷入皇位之争的远支宗室子弟,皇帝非常乐意去培养并赋予重任,所以他的前程还是十分光明的。
燕王这边,也有跟皇帝提过,北方边境几年之内都不会有大战了,但零星小战事还是有可能会发生的,让朱恪晌调去北方历练几年,再给他找个老成持重又有经验的老将手把手教导着,三五年后,他经历上几场战斗,也就能独当一面了。那时候,才是皇帝重用他的时候。
因为皇帝忽然失去了对萧明德将军的信任,将他调离了京西大营,又从别处调了可信任的武将前往京西大营主持大局,所以朱恪晌原本的事业进程被打断了。以后他会有何发展,谁也不清楚。但能让他进入京西大营做副将,皇帝显然对他是抱有期待的。他如今只是个副将,可一旦历练时间长了,主将年纪大了告老,他便能稳稳当当地上位了。以后,他兴许会成为萧明德过去那样,深受君主信任的城卫军或禁卫军将领,却不会前往边疆守卫历练吧?
老总管表示,燕王见过朱恪晌不止一次,对他的印象挺好的,感觉上后者不象是什么心怀不轨的小人,也不知道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如今郡王妃只是见过东原郡王府的长孙媳妇和嫡长一脉的外嫁女,一面之辞未必能全信,所以还是先保留意见,待他们把情况打听得更仔细些再说吧。
谢慕林对此没有意见,顺便还提了一下何大夫人那边的事:“眼下也不清楚她会如何选择女儿的婚配。倘若她真的为了找个身份地位足够体面的女婿,就把女儿嫁给亲近三殿下那边的宗室成员……我们就得考虑何万全何提督的立场了。”
老总管自然明白她的言下之意:“郡王妃放心,老奴这就吩咐下去,一定让他们尽快打听清楚,都有些什么样的人家有意向何大夫人提亲,而汾阳王继妃与永齐郡主又是在为谁家说项做媒!”
老总管自去忙活,谢慕林这边坐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也不能光是等别人调查的结果,就把古东山喊了过来,连带原本就在院里侍候的古娘子,让他们想办法去查一查,东原郡王府二房的女眷,在某些时间前往某家偏僻的小寺庙,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家小寺庙是什么来头?里头主事的是什么人?靠什么来吸引香客的?常去的香客又都有谁家的女眷?等等等等。
这些都是外围调查就能打探到的消息,只要方法得当,有能糊弄人的借口,就不会有什么危险。古东山早年也没少替朱瑞办这种事,当下就答应下来了。谢慕林还把他妻子翠蕉,以及熟悉京城道路环境的贾二派给他做了副手,由得他在前院挑人手去帮衬,他立时高高兴兴地领着媳妇走了。
古娘子倒是有些不放心:“他俩还是小年轻,哪里经过事儿?就怕手段不行,耽误了郡王妃的正事儿,还是让我去吧?”
谢慕林笑道:“我另有差事要托付娘子呢,若是你跟着儿子媳妇跑了,可叫我怎么办呢?”
古娘子听得眉开眼笑,忙道:“郡王妃只管吩咐,我在京城待了这么多年,不敢说对这里有多么熟悉,但从前家里开铺子做生意,也有不少人脉。只要郡王妃有令,怎么的我也能找到可以打听事儿的地方。”
那就最好不过了。谢慕林摒退左右,把刘氏与朱寿芳提过的情况细细跟古娘子说了,道:“我不知道她们说的是真是假,也不知道她们是否有所隐瞒。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先打听清楚情况再说。东原郡王府长房的消息,还有他们家三房那个叫朱寿邺的,早年是不是跟何大小姐有过婚约……这些都要弄清楚。再来,便是刘氏猜测的那件事,所谓朱恪晌已经跟萧大少爷搭上了关系,连家中子侄都靠着萧大少爷得了好差使。”
古娘子不必她多说,已经领会了她的意思:“我从前好歹也在将军府侍候过,便是如今走了,也还有不少熟人在呢。若是想打听萧琮少爷他奶娘的行踪,比别人多些门路,还不容易打草惊蛇。我就主动找上那奶娘聊天好了。她本就是家生子,嫁人之后生了孩子,才回来给萧琮少爷做奶娘的。做丫环的时候,跟我也算有些旧交情。我也不必提别的,只说想要给儿子媳妇求子什么的,问她哪家寺庙灵验。她既是常往那家小寺庙去,顺嘴提一提就有了。即使她嘴紧不提那小寺庙,我也能借着这个话头,跟她重新叙起旧交情来。她不过是个老实妇人,听主人号令行事罢了,哪里知道我是为什么去找的她?我再想办法套套话,或是约她出来吃酒……事情就有眉目了!”
朱瑞身边的这些旧仆,多是出身于萧家,但又不会总想着忠于萧家的夫人、大少、小姐什么的,顶多就是念一念萧明德将军这位旧主的恩情。有这么好的条件在,谢慕林若是不利用上,岂不是太过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