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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oeva     慕林txt下载     慕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三百九十九章 行动

    谢慕林一头雾水地看着朱瑞:“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是同意了我们的想法,还是没同意?”

    朱瑞回答得有些迟疑:“这……应该算是同意了吧?他亲口让我安心,说他绝对不会让我担心的那种事情发生的。”

    朱瑞担心的那种事,是指燕王府因为与新君不和而在战事期间失去朝廷支援,整个北方地区都随之发生动荡,还是简单直接地专指“三皇子立储并继位为君”这件事?

    朱瑞想了想:“我觉得应该是指后者。只要三殿下未能立储继位,而是四殿下成为最后的赢家,凭我们燕王府与四殿下的关系,新君继位之后,朝廷无论如何也没有在战事拖我们后腿的道理。”

    谢慕林略犹豫了一下:“王爷说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那么他到底是认为皇上不会让三殿下上位,仍旧属意四殿下立储,所以让我们不必担心,还是王爷本人会想办法采取行动,去确保四殿下会成为那个坐上储君之位,并且在将来继承皇帝宝座的人?”

    朱瑞看着妻子,抿了抿唇,没办法给出准确的回答。但他有一种感觉,父亲燕王知道的事情比他更多,对皇帝的想法似乎也了解得更多,说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时候,是真的打算去做些什么的。只是燕王没有提自己到底会做什么,也不想他开口询问,所以一切都只是他内心的感觉罢了。

    感觉这种东西,却是比较抽象的,无法证明,也难以用具体的言语来形容。

    但朱瑞相信自己的父亲,相信他既然向自己许下了诺言,那必定就会竭尽所能地去实现自己的承诺。

    朱瑞反过来劝谢慕林:“娘子安心吧,父王心里定是有数的。他对于我跟他说的事一点儿都不觉得吃惊,显然对于皇上的想法早就有所了解了,说不定还与皇上私下商量过要如何解决眼下的麻烦。你我只需要相信长辈就好。”

    谢慕林也不是不相信长辈,但她总觉得,自己即使完全不插手皇位之争,好歹也要掌握一定的信息,能确切地判断局势变化才行。这可不是讲究法律的现代社会,有一人做事一人当的观念。古代皇室的政治斗争,落败的一方随时都有可能全家送命,哪怕是至亲骨肉也不会有例外。先帝时时说怀念昔日还未入继皇家时的生活,还不是照样赐死了元配所生的长子顺义郡王?当今皇帝与曹皇后做了二十年夫妻,后者给前者下毒时半点不讲夫妻情份;而皇帝的几个儿子互相坑害,下毒行刺什么的各种事都没留过手。若是以为燕王一家是皇帝至亲,无论哪位皇子上位,都依然要敬着捧着,能太太平平地照样过富贵日子,那就太天真了!

    谢慕林既然穿到了这个时代,又选择了朱瑞这么一个身份的丈夫,就要竭力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才不负穿越一场。否则,穿过来没几年就因为政治斗争失败而丢了小命,她这几年还折腾什么?!不如在刚穿来时毫不挣扎,任由这个身体病死了干净?!说不定她眼睛一闭一睁,还能回到那个旧家里去呢!

    这么想着,谢慕林便十分郑重地对朱瑞道:“虽然王爷一向很靠谱,我们没有不信任他的道理。可是他如今一人在京城,身边又没有素来在燕王府中为他出谋划策的心腹军师们,难道我们真要眼睁睁看着他一个人出力,却没打算帮上一把吗?你是王爷的儿子,人也聪明能干,对京城还相当熟悉,在皇上面前,也不是完全说不上话的。你就真的打算什么都不管了?由得王爷单打独斗,你在后面等消息就行?”

    “当然不是!”朱瑞断然驳了回来,“我自是会帮父王办成这件事的!只不过,父王若是为了保密,不希望让我知道太多他的计划,我也不会非得逼问不可。”他想了想,“该在皇上面前进言的时候,我还是会进言的。若是父王有吩咐我去做什么事,我也会竭尽全力。不过,为了防止我无意中坏了父王的事,在我想做些什么事之前,都会知会父王一声,确保自己的做法不会妨碍到他。”

    朱瑞已经迅速想到自己在燕王没有吩咐的情况下,应该先做些什么了。

    他要先去收集各种消息,宫中的消息有很多,关于皇上的或许有些敏感,他不方便公然去打听,但是太后是他的亲祖母,永宁长公主也是他的亲姑姑,这两位长辈向来很疼爱他,也没有向他隐瞒什么事的意思。有些消息,他可以放心找她们打听。这种事他甚至可以让妻子谢慕林代为出面,也相信太后娘娘与永宁长公主是不会让他们夫妻失望的。

    他还要循着万隆曾经用过的渠道,继续打听曹家与萧家两方的军中变动。尤其是萧家,他有天然的优势,可以主动联系萧明德将军去打探,再力劝萧将军不要跟着儿子和外甥犯蠢,要为萧家的未来着想。他相信,只要萧将军下定决心,截断了妻子萧夫人与儿子萧琮对军中将士的操控,三皇子这边想要再利用萧家在军中的影响力去实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是不可能办到的!

    三皇子在朝中蹦哒得再欢,只要皇帝没有支持他立储的意思,没有军权支持,他就什么都办不到。就算他能冒着风险去对四皇子下狠手,也得先越过重重护卫去接触到四皇子才行!

    朱瑞在房中来回走了几圈,低声细数着自己接下来该做的事。谢慕林在一旁静静听着,忽然插了一句嘴:“有没有什么事是我能做的?”

    朱瑞顿住脚步,回头看向她:“什么?”

    谢慕林十分认真地盯着他道:“有没有什么事是我能帮忙做的呢?除了向太后娘娘与永宁长公主打探宫中的消息以及皇上的想法之外,我也可以在日常交际的场合中打听其他人对于几位皇子的看法,试探宗室皇亲与朝臣们到底更看好哪位皇子。倘若对方是在朝野间握有实权的人物,能影响到储位归属的话,这样的情报应该非常重要。而且,若是他们当中有人暗中与三皇子勾结,也在帮他拉拢宗室、皇亲或是文武百官的话,我打探出他们的身份,告诉王爷和你,你们也能有所防范。”

    朱瑞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走上前来紧紧握住了妻子的手:“若你真的打算这么做,确实能帮上父王和我的大忙,可是……太危险了!”

    谢慕林微微一笑:“冒一点风险又有什么要紧?只要能保住我们这个家,我愿意去冒险。更何况……我又不会轻易让自己落单,会尽可能待在公共场合中。即使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察觉到了我的态度,又能奈何得了永安郡王妃吗?”

第一千四百章 打听

    夫妻俩一旦下定了决心,又商量好了接下来要行事的章程,便很快开始了行动。

    朱瑞每日都会出门,大部分时候都是早出晚归,有时候是随燕王出去见人,但也时不时会单独行事,偶尔还会去见见过去的旧友。除去那些身份地位稍次一等的官宦子弟外,连从前只是交情乏乏——甚至是没怎么正眼看过他的宗室皇亲、高门世家的嫡系精英子弟,也忽然变成了他的好朋友一般。他隔三岔五的便有宴席、聚会要参加,颇为忙碌。

    谢慕林也不拦着他忙活这些正事。要养生也好,要戒酒也罢,都是这一段危机平安度过之后的事了。她只会嘱咐他要注意身体,尽可能不要醉酒伤身,也别被些不明身份的女人近身,其他时候基本不会跟他计较太多。反正她相信,朱瑞是个心里有分寸的人,不会背着她乱来,也不会仗着她的默许就放浪形骸。

    她本人也有许多事要做。除了京城燕王府内部的事务以外,那些交际方面的工作,她也要接起来了。虽然有老总管作为参谋,她知道该选择参加哪些宗室皇亲人家的宴席,但为了稳妥起见,她还是趁着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的时候,请教了永宁长公主。

    永宁长公主身份与燕王相若,燕王府这样的处境地位,该跟什么人家来往,又该避开什么人家,她应该是很清楚的。如今燕王妃不在京中,谢慕林找她打听,是最正确不过的决定了。她非常明白地告诉谢慕林这个侄儿媳妇,哪场宴席最好要出席,哪些聚会不必理会,其中还有哪家的女眷好相处、懂礼仪、明事理,哪家的女眷心胸狭窄、好妒成性,又或是爱搞挑拨离间、冷嘲热讽等种种小动作的。甚至是哪位宗室皇亲家的女眷心术不正,曾经真真正正地下手害过人,永宁长公主也没瞒着谢慕林,还叮嘱她要小心提防。

    永宁长公主向谢慕林面授机宜的时候,并没有避着太后娘娘和她身边的心腹。几位嬷嬷心中有数,起初没有掺和进来,但太后听着女儿的话,渐渐的就有了谈兴,也插一脚进来聊起了她所熟悉的老一辈宗室皇亲家的女眷,嬷嬷们顺着太后的口风,也提供了一些在侍女、仆从圈子里流传的小道消息,这又帮了谢慕林的大忙!

    谢慕林连着进宫三天,心里已经把京城宗室皇亲勋贵圈子里的三代女眷性情脾气大概摸清楚了,还知道了各人都有些什么彪悍事迹,隐约晓得她们每个人的政治倾向,以及她们夫家与娘家人还有膝下儿女们在皇储一事上的立场,更了解了她们跟燕王府的关系远近,其中几个曾经欺凌排挤过燕王妃的人,更是牢记在心。

    连着聊了三天的八卦,太后娘娘尽了兴,但也有些疲倦了。永宁长公主还有些意犹未尽,但见太后如此,便也不再多言,只笑着说:“母后且歇两日,让瑞哥儿媳妇回家歇歇吧。等什么时候您又有了兴致,再召她进宫也不迟。”

    太后忍不住笑骂女儿:“你这是把哀家当成爱嚼人舌头的老婆子了么?还不是你挑起的头儿?!”

    永宁长公主连忙笑着认了不是:“都是女儿的错,女儿认罚!”

    太后哈哈笑了两声,心情倒是比前些日子好了不少,吃饭都能多吃小半碗。她心里认定这是女儿与孙媳妇在合伙哄自己高兴呢,也领了她们的孝心。女儿这边好说,孙媳妇却是新进门的,她不能亏待了这个孝顺的好孩子。

    于是谢慕林出宫的时候,又得了一大堆赏赐,什么贡品绸缎、首饰、胭脂宫粉等等应有尽有。今冬在京城期间她如果要做新衣裳新行头,这就齐全了,只需要再找几个靠谱的好裁缝就行。

    古娘子与古东山母子,恰好在这时候带着大批重行李与侍从们到了。

    随着谢慕林在京城燕王府中的侍从班子日渐成形,她在这座城市里想要办些什么事情,也越发得心应手了。古娘子揽下了内院的庶务,古东山替她在外头跑腿,出门时除了燕王府配给她的马车夫,还有她事先从娘家借过来的贾二——他对京城地形最为熟悉,比王府的车夫都要熟练许多。

    有了新到京的大件行李,谢慕林总算不再为出门赴宴的行头烦恼了。不过在最近的一次宴席开始之前,她还是抽时间来与姐姐谢映慧见了个面。

    谢映慧一得了信,当即就带着陪嫁的心腹丫头绿绮,坐着马车来了燕王府。

    她看起来比先前在娘家时略白胖了些,气色很好,肤色白晳而有光泽,化着淡淡的妆,穿戴打扮都带着一股书香官宦人家少妇们特有的气质和作派,与从前在娘家时的大小姐模样不太一样。显然,这是受了婆婆黄太太的影响,但谢映慧看上去并不排斥,还适应良好,整个人如同一颗珍珠般,散发出柔和的光泽。

    谢慕林见到她这模样,就知道她婚后过得很幸福,心里也为她高兴。看着谢映慧笑嘻嘻地做出要给永安郡王妃行大礼的模样,她还没好气地笑着把人搀了起来,骂道:“大姐跟我客什么气?!这是不把我当自家姐妹了?!”

    谢映慧当然不会坚持要把这个礼行完,笑着说:“你我自然是亲姐妹,这也是为了提防有外人说闲话呢。不过二妹妹既然不许我跟你客套,那我自然是从善如流的!”

    姐妹俩在炕边坐下,香桃上了茶水点心,便笑着拉上绿绮出去了。绿绮见谢映慧没有反对的意思,也笑着跟香桃说说笑笑地离开。

    等人都走光,谢映慧便问谢慕林:“二妹妹是不是有什么话要问我?不然做什么将人都打发走了?”

    谢慕林也不打算一上来就直接问曹淑卿,只压低声音对她道:“大姐,过几日就是汝阳王的寿宴了,我们王府得了请帖,到时候我要去赴宴的。这是我头一回参加京城宗室圈子的大型宴席,也是头一回跟其他宗室人家的女眷打交道,心里有些没底。这些人平时没怎么跟燕王府往来,他们是怎么看待燕王府的呢?你对那些人家应该有点了解吧?能不能跟我说说?我就怕她们会给我穿小鞋!”

    谢映慧顿时坐直了:“那你就问对人了!放心,大姐绝对不会叫你被人算计了去!”

第一千四百零一章 闺秘

    谢映慧能告诉谢慕林的,是太后、永宁长公主以及老总管都不可能告诉她的东西。

    从前平南伯府还兴盛,又还未与谢家反目的时候,谢映慧跟着舅家混的是外戚皇亲的圈子,时常与宗室、勋贵有往来。她几乎认识每一户这种人家的女孩儿,也清楚她们各自的性情。这些女孩儿在长辈或者身份尊贵的人面前,从来都是完美的,温柔懂事,知书达礼,活泼可爱……反正不会有人在长辈或贵人面前暴露自己的短处,也从来不会在公共场合表现得与其他人极端不和。可私下下相处的时候,她们之间的关系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明嘲暗讽什么的,那都是轻的!背地里挑拨、陷害、造谣传谣甚至是下黑手,也不在少数。

    大部分的事,谢映慧都是听旁人说的,不过考虑到她当时的消息来源不是曹文凤或程宝钏,就是与曹家交好的女孩子,想必真实性还是有一定保证的。再加上曹家的女孩儿,心理上对大部分的宗室、皇亲、勋贵家的千金就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往往会用轻蔑的语气点评她们的言行,所以知道的私隐八卦传闻反而还挺多。这些都是不会在长辈们面前显露的东西,可半点都不妨碍谢映慧与交好的姑娘们私底下吃瓜点评。

    疏远了曹家人之后,谢映慧也知道这种做法不太妥当,过于傲慢也过于无礼了。她如今已经不会轻易在人前议论他人的私事,但少年时代的记忆却保留了下来。

    自打她随着新婚夫婿回到京城以后,虽然混的是书香世宦的圈子,与从前所熟悉的人接触不多,但多少也有些风声传出去。有些往日与她交好的女孩子,或是当作不知道这件事,对她的存在视若无睹,又或是装作不经意地与她“偶遇”,打探一波她的近况,想知道她跟着父亲家族生活,到底过得如何?很难说这里头有多少真心,但愿意来问她一问的,谢映慧都十分有礼貌地回应了,也愿意谢过对方的关怀。若是对方如今的家族或是夫家在朝中混得还行,名声、作风都不错的话,她也不介意与对方重拾旧谊,算是给丈夫和娘家亲人牵起一条新的人脉。

    至于那些从前看她不顺眼,如今觉得她嫁得低了,不愿意无视她,反而还要特地过来嘲笑奚落一番的人,谢映慧就从来都没什么好脸色了。若是惹不起的,她可以躲一躲,回家后跟丈夫告个状,黄岩要是能打听到对方家人亲友的把柄,自会有所安排;若是惹得起的,谢映慧都会当场怼回去。反正丈夫和婆婆都不会因此责怪她。

    不过,托那些现在见她处境尚佳,愿意与她重拾旧谊的闺中旧友们的福,她也知道了曾经有过接触的女孩子们都嫁到了什么样的人家。其中就有接下来会参加汝阳王寿宴的人,还不只一个。谢映慧担心她们接下来会在寿宴上找二妹谢慕林晦气,索性就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再把她们性情中的缺陷和忌讳之处也一一点明,连她们当中的某些人从前陷害他人时用过的手段,都说齐全了,生怕二妹会上了别人的当,到时候吃了亏。

    谢慕林只觉得大开眼界,原来曾经小说里看过的桥段,并不是作者想太多或者瞎掰的,而是确实有那么一点根据。只不过,小说里的情节往往比现实要复杂一些,作者们估计文化水平和见识手段也比某些深闺怨女要强不少,所以想出来的手法比她们真正会采用的手段要高明一点。

    这些千金大小姐们出身好,在家中受宠,又习惯了仗着自家有权有势去欺凌家世较弱的同龄人,一旦她们看谁不顺眼,决心要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时,往往都会用比较简单粗暴的法子。因为她们知道,对方的家族不会有胆量跟她们计较的。周围知情的人,也多数会当作没看到。

    会用精心设计的圈套把人推进万丈深渊,再也翻不了身的那一种情况,往往是手段更高杆、经验也更丰富的母亲一辈在施为。因为会费那么大的精力去算计的,通常都会是与她们门第相当的人家的女孩儿。这等人家的女孩儿,可不是同龄的小姑娘们能算计得了的,她们做事总是不够周全,需要长辈在背后替她们扫尾,才能确保受害者的家族无法抓住把柄。

    这种情况其实比较少见,女孩子们之间比较常见的,都是小打小闹,叫人丢个脸啦,出个丑啦,又或是言语间挤兑一番,顶多就是再往人家衣裙上倒些汤汤水水什么的。当事人会觉得丢尽了脸面,从此以后再也不想出现在人前,生怕别人拿这些事来笑话自己。可在长辈们眼中,这又算得了什么呢?不伤筋不动骨的,只有最溺爱孩子的长辈,才会为了这种小事动气,大张旗鼓地把始作俑者视作仇敌,要替自己的孩子出个气吧?

    谢映慧说得口都干了,基本将自己知道的事都说完了,但心里仍旧有些放心不下:“二妹,你知道这些就够了么?要么……你索性别理会那些人好了。燕王府地位超然,就是在宗室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尊贵人家。

    这种情况其实比较少见,女孩子们之间比较常见的,都是小打小闹,叫人丢个脸啦,出个丑啦,又或是言语间挤兑一番,顶多就是再往人家衣裙上倒些汤汤水水什么的。当事人会觉得丢尽了脸面,从此以后再也不想出现在人前,生怕别人拿这些事来笑话自己。可在长辈们眼中,这又算得了什么呢?不伤筋不动骨的,只有最溺爱孩子的长辈,才会为了这种小事动气,大张旗鼓地把始作俑者视作仇敌,要替自己的孩子出个气吧?

    谢映慧说得口都干了,基本将自己知道的事都说完了,但心里仍旧有些放心不下:“二妹,你知道这些就够了么?要么……你索性别理会那些人好了。燕王府地位超然,就是在宗室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尊贵人家。

第一千四百零二章 寿宴

    汾阳王的生日终于到了。

    谢慕林已经提前做好了所有情报收集工作,也询问过燕王,两家王府的交情深浅程度,心里对这趟汾阳王府之行该采取什么样的态度有了数。寿宴当天,她打扮得庄重而不失华贵,但又有几分年轻活泼的气息,而不是把自己扮老了几岁,再带上老总管替她准备好的寿礼,踏上了出马的马车。

    随行的人员除了心腹的香桃,还有京城燕王府这边院子里侍候的大丫头秋纹。后者最会打理衣裳,得了谢慕林的嘱托,特地多带了两套颜色样式都比较接近,穿戴起来也不麻烦的衣裳,以防万一。除此之外,连各种应急的药物都备齐了。

    虽说汾阳王府向来不参与朝中权利争斗,就连储位的归属,汾阳王也一向是不会表态的,但考虑到三皇子曾经拉拢过现任汾阳王世子妃所生的两个儿子,去陷害元配所生的汾阳王世子与三皇子的未婚妻蓝氏,汾阳王为了替儿子出气,进宫告了三皇子一状,即使并未站队,也等于是变相站在了三皇子的对立面上,谢慕林觉得有备无患,也不是坏事。

    天知道三皇子一方的人马会不会在这场寿宴上搞事?据她所知,汾阳王世子妃和她的两个儿子固然是在之前那件事后吃了个大亏,但并没有失去原本的身份。为了贺寿,这母子三人同样齐聚在汾阳王府中。万一他们对于当初帮忙证明了蓝氏与汾阳王世子清白的谢家姐妹有不满,想要报复一番,谢慕林也能事先提防一二。

    到了汾阳王府,谢慕林非常走运地在大门口就遇上了永宁长公主府前来赴宴的代表。

    永宁长公主近日专注于为太后“侍疾”,汾阳王这样关系稍微有些疏远的堂兄弟,还不至于让她丢下太后不管,花上一天的功夫前来吃吃喝喝,所以,她并没有出席,只是派出了儿子儿媳为代表,送上一份厚礼罢了。谢慕林这边遇上的,便是马大奶奶与马三奶奶赵滢。

    她跟她们不算相熟,进京后还没见过面呢,但这不妨碍两位马少奶奶亲亲热热地跟她打招呼,拉着她的手便喊“表弟妹”,再三谢过她帮忙捎过来的马驸马与其子女的家书、手信。马三奶奶还要谢过之前马家人在北平旅游的时候,燕王府与谢家对他们的款待。而当着外人的面,这妯娌俩也隐隐约约地透露了风声,表示自家小妹马上就要嫁给永安郡王妃的哥哥了!那位哥哥年少有才,还不满十八岁就考中了秀才呢!

    跟先前某个企图骗婚的纨绔子弟不可同日而语!

    幸好马二奶奶封氏今天不在场,不然听到这话还不知会有多尴尬。那位差一点儿就骗婚马玉蓉的纨绔子弟,可是她娘家继母那边的亲戚子侄呢!

    不过今日这样的场合,前来赴宴的女眷们不管心里怎么想,嘴里都不会当众提起这种煞风景的事。她们只是亲亲热热地在两位马少奶奶的介绍下,客客气气地跟谢慕林见礼问好,表示早就听说过谢慕林的兄长有多么出色了,永宁长公主的小闺女能嫁给如此出色的青年才俊,真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呀……云云。

    谢慕林照着礼数拜见过主人家汾阳王妃和汾阳王世子妃。前者态度亲切友好,后者看起来同样亲切,就是笑得不大真心,表情有那么一点僵硬,不过很快就挨了婆婆一记眼刀,顿时收敛了许多。

    谢慕林并不理会这些,又在马家两位少奶奶的引介下,跟在场一圈各种王太妃、王妃、郡王太妃、郡王妃、大长公主、长公主还有老一辈的郡主、县主等长辈见了礼。她礼数周到,面带微笑,态度大大方方,仪态也足够端庄,实在是没什么可挑剔的地方。在场的女性长辈们基本没哪个跟燕王府有仇的,都客客气气地作了回应,看起来一团和气。

    等她见过礼,马家两位少奶奶也跟在座的长辈们寒暄说笑过,带着她离开去席上坐的时候,众宗室女眷方才开始她们的窃窃私语。

    “生得不错,看起来举止也大方,瞧着是个挺好的闺女。听说她父亲是个布政使?那也不错了,配得上燕王之子。”

    “……她祖父是个商人,她父亲虽说官儿做得大,但当初是靠着曹家起来的,只不过后来被曹家算计了一把,夺走了家财,方才反目的罢了……”

    “只要不是曹家的死忠,又断了姻亲关系,那又有什么要紧?昔日曹家得势时,她家里得过好处;曹家不成了,她家又跟姓曹的划清了界限。多精明呀!燕王有这等精明的亲家,总好过跟蠢货结亲……”

    “……没断干净,曹淑卿生的两个孩子还在他们家呢,长女出嫁了,长子跟永宁的小闺女定了亲,方才永宁的儿媳妇提过这事儿……”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永宁能把女儿许出去,太后和皇上都没说什么……”

    “说那么远做什么?今儿是谢氏头一回顶着燕王府儿媳的身份出来交际,与众位长辈见礼,咱们只说她就是了。”

    “不论出身,这孩子看着还是可以的。我瞧着比她婆婆大方些。岳氏当年那个畏畏缩缩的模样,我就看不上!别看谢家是暴发户,好歹谢氏的父亲是正经进士出身,总比岳家差一点儿成了乱臣贼子来得强。”

    “终究还是底蕴不足。岳家不过是站错了队,谢家的根基就不行!”

    “我听说谢氏的父亲肩挑两房,她这一房的祖父其实是个翰林,不是商人,办的书院在湖州那边还挺有名的。”

    “你还打听到这些事?听起来是体面一些,但还是乱七八糟的。就算这谢氏的出身没什么不妥当,她嫁的那个朱瑞也不是什么体面的出身。若不是燕王没有子嗣,这样私生的孩儿连上玉牒都难,更别说是……还妄想要争得世子之位了!”

    “燕王就这一个儿子,世子之位不给他又能给谁?燕王年轻时是有些荒唐,但好歹也立了这么多军功,对皇上又忠心耿耿的。他若只求把王位交给亲生儿子,皇上还能驳回来?只怕太后也不能依!”

    “谁知道呢?若是皇上真乐意,又怎会至今不肯下旨册封?燕王忽然把儿子儿媳召进京,就是冲着这件事来的,还不知道能不能如愿呢。若是不能如愿……这朱瑞两口子跟其他王府的庶子庶媳,又有什么不同?燕王府偌大一块肥肉,还不知会落在谁的嘴里呢!”

第一千四百零三章 打听

    这帮宗室女性长辈们说燕王府闲话的时候,谢慕林其实离得并不远。

    她当时刚刚告别了马家两位少奶奶,面带微笑地送她们去与其他熟悉的宗室皇亲家女眷寒暄,转头看到大姐谢映慧的另一位好友卢飞云向她招手,便停在原地多站了一会儿,正好处在下风口,把屋里好几位老王妃的话给听了个正着。

    不过,这种事并没有出乎她意料之外,她早就从老总管与谢映慧那边分别打听到,京城的宗室圈子里颇有一些人对于燕王府的事说三道四,无论是燕王当初选择了在先帝末年夺嫡之争中站错队的岳家千金为正妃,还是他们两口子成亲多年只有一个女儿却不肯纳妾,以及这两年燕王多了个身世不明的儿子这些事迹,都是她们常常挂在嘴边的谈资。

    这对谢慕林而言,根本就是不痛不痒。她连别人贬低自己的家世出身,都不是很放在心上。反正事实就摆在这里,她的亲祖父确实是商人没错,嗣祖父也确实做过翰林,办了书院,而她的父亲如今就是正当位的二品大员。当今皇室也好,近支宗室也罢,其实同辈的年轻媳妇里,还没有谁的父亲比她父亲官位更高呢,就连太子妃与即将进门的三皇子妃蓝氏也一样。天知道这些人故意贬低她的出身,到底是真的看不起商人后代,还是出于羡慕嫉妒恨,才故意挑刺的呢?她才懒得跟她们多计较!

    只要她们别把闲话说到她面前来,叫她不得不为了燕王府的脸面反驳回去,她才不会管别人私底下吃谁家的瓜呢!反正她自己也没少吃她们的瓜,还吃得挺香甜!

    卢飞云很快就走了过来,满面都是惊喜:“谢二姐姐,你来得好早!”打完招呼才想起自己似乎称呼错了,“我如今是不是该喊你表嫂才对?”问完不等谢慕林回答,她自己倒先哈哈笑起来了。

    这个小姑娘性格比较活泼率真,谢慕林虽然跟她接触不多,但还是挺喜欢她的。况且她与马玉蓉交好,在谢映慧遭遇家变前的那些旧识中,算是难得没有变脸的人,甚至反而跟谢映慧交情变好了。这样不势利又人品正直的朋友,本就该值得人多多珍惜。

    谢慕林十分友好亲切地跟卢飞云聊起了家常,先是打听了一下她父母的身体情况——当初谢璞能顺利在大理寺洗刷冤屈,除了自己一家人的努力,也有大理寺官员公正不阿的缘故。卢飞云的父亲卢复之时任大理寺右少卿,也是当时负责谢璞案件的主审官员之一,算是谢家的恩人了。今天既然见到了卢飞云,谢慕林肯定要问候一下卢大人的。

    卢飞云简单说了自己父母一切安好之后,又说起她父亲外放的事。如今她是随母亲回京来探望外祖父母,顺便过年的。她已经跟谢映慧见过面了,还约好了下次再见,今天倒是想打听一下马玉蓉在北平的情形。马玉蓉预定明年春天出嫁,看来是要在北平办婚礼了,卢飞云知道自己不可能亲身参加,心中有些遗憾,便向谢慕林打听她几时回北平去?若是在婚礼之前,她就得托谢慕林捎一份新婚贺礼给马玉蓉,捎带上一份添妆什么的。

    谢慕林与她聊了一会儿,她的母亲便来找她了。谢慕林与这位县主聊了两句,便送她们母女离开,又与卢飞云约好了以后再见面详谈。

    紧接着,汾阳王府的佳媛郡主找了过来。

    佳媛郡主是汾阳王元配之女,世子的胞妹,是个哥吹。那年在桂园,她正好遇上哥哥汾阳王世子被三皇子算计,差一点儿与蓝氏闹出丑闻来的场景。由于谢家姐妹意外遇上这件事,变相给蓝氏做了证,保住了蓝氏的清白名声,同时也帮了汾阳王世子的忙,所以佳媛郡主虽说对谢家姐妹原本没什么好态度,但今日见到谢慕林,也还是露出了笑脸,主动上来搭话,口称“嫂嫂”,那叫一个亲热。

    若不是谢慕林很清楚她跟自家姐妹实在没什么交情,说不定还真要信了,她们一直都是好闺蜜呢!

    不过不打紧,别人要演,谢慕林也能配合。佳媛郡主并不是什么坏孩子,如今也跟着哥哥站队,对三皇子很有意见。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谢慕林不介意跟她配配戏。况且她无缘无故,也不会特地跑过来找自己。谢慕林有点好奇她的用意。

    等到佳媛郡主一边聊天一边将谢慕林请到原本定好的席位上之后,她顺便就在旁边坐下了,在外人看来只是聊得兴起的缘故。再有人听到她说的都是些小姑娘家之间争闲斗气的内容,便也不再感兴趣了,纷纷找自己的熟人打招呼。佳媛郡主再使几个眼色,寿宴上侍候的丫环们很机灵地或是送茶,或是上点心,或是给人引路,或是为人带话捎信,总之,不一会儿的功夫,谢慕林与佳媛郡主所坐的这一小块空间,就立时清静起来。她们离最近的女客都有起码五尺左右的距离,只要不是遇上听力特别强劲的人物,只需要压低一点声音,已经可以不必担心会被人偷听到谈话内容了。

    这时候,佳媛郡主才小声对谢慕林道:“嫂嫂是有法子进宫见到太后的人,对宫中的事情想必也很清楚。还请嫂子别怪我交浅言深,实在是……如今外头小道消息满天飞,说什么话的都有!我们汾阳王府倒是不爱掺和那些争斗的事,可毕竟我和哥哥……还有父王,都得罪过某位殿下。若是那位殿下真得了势,只怕我们就真的要遭殃了!因此,哪怕是为了自家身家性命,我也想向嫂嫂打听一件事……”

    她还没说完,谢慕林已经知道她要打听什么事了,便伸手示意她不必多言:“佳媛郡主,说实话,这件事我也想知道呢!我们家郡王跟那位殿下,也不是没有结过怨。可事关重大,圣上自有决断,我们怎敢随意揣测呢?因此……如今也只是依圣命行事罢了。”

    佳媛郡主欲言又止:“可是……”她咬咬牙,警惕地再扫视周围一圈,“好嫂嫂,若不是实在着急,我又怎会冒险在这样的场合找你打听这种事?!父王与哥哥也曾叫我别乱来,可是我……怎能不为哥哥担忧?!最近继母和她生的两个儿子颇有些异动,也不知是不是背后什么人又指使他们使坏了……”

    谢慕林眨了眨眼:“他们都有些什么异动呢?”

第一千四百零四章 来客

    佳媛郡主住了嘴,神情间露出了犹豫之色。

    谢慕林能明白她为什么迟疑。明明是非常迫切想要知道皇帝的想法,好避免自家父兄日后遭殃,可之前与三皇子结怨,还能说是因为被陷害了所以要设法自保,是不得已,如今要是真的做了告密的事,那就是真真切切地站在了三皇子的对立面上,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如果将来胜出的不是三皇子还好,如果是……这一波是没法洗的。佳媛郡主并不是家庭中拿主意的那个人,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但如果就这样装傻混过去,也是不行的。她已经向燕王的儿媳妇开了口,要是这时候退缩,在皇帝与燕王方面看来,会不会觉得她和她的父兄都是墙头草呢?要是给皇帝真正属意的继承人留下了坏印象,即使将来不是三皇子坐上了那个宝座,汾阳王府也同样讨不了好。

    眼下她们正在汾阳王的寿宴上,周围人来人往,并不是适合小姑娘继续纠结犹豫的场合,所以谢慕林也没有为难她,只道:“佳媛郡主是不是要先好好思索自己听说的消息,才能回答这个问题?没关系,改日你到我那儿去喝茶吃点心吧?我请你吃北方的点心,包管在京城是吃不到的。到时候我们再好好聊一聊。”

    若是改日再聊,那佳媛郡主就能跟父兄商量要怎么说了,不必自己拿主意,她顿时松了口气,笑着道:“是,今天人多,不是闲话的好时机,改日我再与嫂嫂好好聊聊天。不用嫂嫂请我,我做东请嫂嫂来家赏花!我们家的梅花每年都开得极好的。父王最爱请人来赏梅吃酒。我便先于父王给嫂嫂下帖子,让嫂嫂占个先!”

    这种事也好办,谢慕林笑着一口答应下来。

    佳媛郡主仿佛放松了许多,接下来也有了说笑的兴致。偶尔有人过来与谢慕林见礼,她还能在旁做个介绍,等人走了,没人在旁边时,她就在谢慕林耳边小声吐嘈人家两句。小姑娘有点嘴巴不饶人,不过心肠并不坏,说的话从未越过谢慕林心中的雷线,所以她也听得挺起劲儿的。

    比如老熟人永齐郡主到的时候,佳媛郡主就讽刺道:“她又不是不吃过三殿下的亏,竟是一条道走到黑,不打算回头了!如今她四处跟人说三殿下的好处,一副要帮人拉拢朝臣的架势,连永宁长公主都觉得不象话,没少劝她收敛些。宗室不与外臣往来是老规矩了,她这明显是犯了忌讳!也就是皇上龙体欠佳,政务繁忙,一时还腾不出手来收拾她。真等到皇上下旨,她要后悔也晚了!

    “长公主殿下一片好意,谁知她嘴上应得欢,实际上还是照样我行我素!听说她跟人抱怨,说自己虽然受过永宁长公主的关照,但长公主若以为这样就可以管束她,让她言听计从,那就是打错了主意!她自己虽然没有好命成为长公主,但不见得争不到同样的荣宠,将来说不定还能反过来关照永宁长公主呢!到时候就该轮到长公主尝尝被人从头管到脚的滋味了。真真是白眼狼!”

    谢慕林眯了眯眼,打量着远处笑脸迎人的永齐郡主,心想这个女人也要提防一二才行。

    永齐郡主似乎也察觉到她坐在这边了,不过只是抬起眼皮瞟了几眼,并没有走过来。很显然,她并没有跟燕王府或是永安郡王妃打交道的意思,反正这不是她能拉拢过去的人物。

    没过多久,来了两位面生的中年妇人。两人都是端庄雍容的气质打扮,眉眼间颇为相似,似乎是姐妹。其中一人可以看出年轻时颇为美貌,只是如今年纪大了,脸上显露出几分憔悴,使得她的美貌大为打折。

    佳媛郡主一见这两位夫人进来,立刻就坐直了,眼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她怎么会来……哦,对了,乐陵郡王府的郡王长子妃与她是亲姐妹,这是那位堂婶带了娘家姐妹过来给父王贺寿吧?”

    谢慕林疑惑地问她:“你指的是哪位夫人?”

    佳媛郡主端着茶杯,悄悄借杯身遮掩,往那位美貌而憔悴的中年夫人那边指了指:“嫂嫂不知有没有听说过,操江提督何万全的夫人,她家嫡长女原本是指给了二殿下的。二殿下出事,何万全请旨把婚给退了,她家嫡长女便落了空,如今想找个好人家嫁出去。何大夫人要是个明白人,就在何万全属下的年轻部将里寻个差不多的,把女儿嫁过去就完事了,偏偏她不甘心,非要替女儿找个贵婿不可,如今不就正好在宗室里寻摸么?可谁家敢夺皇子之妻?!就算是出继了的皇子,二殿下如今也还在宗室里呢,将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尴不尴尬?!”

    谢慕林见过何万全,万万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遇上何万全的妻子,看着她与自己的姐妹在一处,来到这处宗室皇亲云集的寿宴场上与人应酬,言谈间透着几分殷勤与讨好,可似乎每一位遇上她的王妃、郡王妃们都是寒暄过几句后便迅速寻借口离开了,落她姐妹二人尴尴尬尬地站在那里,却还要撑起笑脸,若无其事地继续应酬,心里也不由得替她难过。

    可怜天下父母心哪。

    谢慕林暗暗叹了口气,便听得佳媛郡主低呼一声:“呀!她竟然也来了!”谢慕林好奇地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入口处,发现是一位气质非常高雅的妇人走了进来,光看外表,很难判断这位夫人的年纪,说她有三四十岁了,她的皮肤状态分明还很年轻,说她只有二十来岁,她眉眼间又带着有阅历的女子才有的雍容气度。

    不过谢慕林很快留意到,后来的这位夫人,身上穿的衣裳款式与何万全夫人的衣裳款式很象,只是颜色花纹略有不同,感觉象是同一个裁缝做出来的一般。

    她心中对于这位夫人的身份隐隐有了猜测:“这位是……何二夫人?”

    佳媛郡主点了点头:“何万安夫人亦是宗室,不过血脉已经很偏了,她父亲只是个镇国中尉而已。他家跟永齐郡主算是同一个祖父的分支,一向有往来。”

    但何二夫人只是远远跟永齐郡主点头打了个招呼,两人看起来并不亲近。

    也许是因为何二夫人的女儿已经内定了四皇子妃之位,所以她就不方便与明显站队三皇子的永齐郡主多来往了?

    谢慕林看着明显比妯娌更受欢迎的何二夫人朱氏,若有所思。

第一千四百零五章 抱怨

    随着来客越来越多,谢慕林也不能再这样安静地坐在席间,不受人打搅地跟佳媛郡主聊天了。

    时不时便会有宗室里与燕王府比较亲近——或者自认为与燕王府比较亲近——的女性长辈招呼她过去说话,也有人为她介绍其他王府或公主府的女眷,就连佳媛郡主也有小伙伴来寻了。未出阁的小姑娘和已成婚的年轻媳妇们并不是坐在一处的,所以谢慕林与朱佳媛未能继续坐在一处,不一会儿便分开了,后者被一众堂姐妹们拉走了,前者也需要应酬一波又一波的宗室女眷们。

    随着开宴时间渐近,到达汾阳王府的宗室与皇亲成员越来越多,谢慕林也开始有了头昏脑涨的感觉。饶是她自负记性还算不错,也没有脸盲的毛病,在一次性认了这么多人脸的情况下,也觉得脑子有些不堪重负了。幸好还有香桃和秋纹两个丫头悄悄在身后提醒她,否则她恐怕会撞上认错人的尴尬场面,那就太丢脸了。

    宗室与皇亲家的女眷们,对待她这个新嫁进来不久的燕王儿媳,大体上都是差不多的态度:客客气气地,表面上礼数不缺,但心下想法不一。有人表现得亲切热情,实际上眼里未必真的亲切热情,或是假装,或是有所求,反正真心的很少就是了。不过,那些态度稍微冷淡些的,也未必是对她有什么意见,只是因为眼下京中局势不明,燕王府却很明显跟太子和三皇子都不大和睦,不知未来际遇如何,因此大家都持观望态度而已。

    这当中,也有因为朱瑞的身世说不清道不明,甚至有些不大体面,而对他和他的妻子怀有轻视之心的。这部分人,谢慕林就懒得去理会了。

    本朝宗室里头,行事荒唐的大有人在,朱瑞是私生子,又算什么出格的事?就是燕王在战事暂歇期间偷跑回京城见未婚妻,顺便睡了她的丫环,也没妨碍到正事。相比之下,宗室里头还有更乱更不象话的呢。朝廷官员们大概也习惯了京城宗室的荒唐,所以对于燕王当年的举动,也就是意思意思参上几本,都没有盯紧了不放的意思——毕竟燕王干的那些不合“规矩”的事,跟其他宗室成员相比,压根儿就不可同日而语!

    谢慕林在宴席间转了几圈回来,已经感觉到了疲惫。趁着女客们都来得差不多了,大部分人都忙着跟相熟交好的亲友说话聊天,或是去跟主人家汾阳王太妃与汾阳王继妃打招呼,席间还算是空的,谢慕林带着两个丫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香桃很有眼色地给她倒了杯新茶,秋纹也机灵地替她换了手炉里的炭,她便抱着手炉喝了两口茶水,再迅速往口中塞了两块小点心,好补充一下能量,歇口气。

    这时候,佳媛郡主又晃过来了。

    她看起来有些不大高兴,往谢慕林身旁一坐,便开始抱怨:“嫂嫂,你说有些人的脸皮为什么会那么厚?!明知道自己是待嫁之身了,却还要整天往外跑,身为闺阁女子,偏爱往年轻媳妇堆里厮混,真当自己已经是三皇子妃了么?!”

    谢慕林眨了眨眼:“蓝小姐来了?我方才没留意,她几时到的?”

    佳媛郡主气呼呼地说:“刚刚才来的!真是的……客人几乎都到齐了,她才上门,好象自己是个压轴的贵客一般。她以为自己是谁呀?!寿昌伯府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人家么……”

    谢慕林转头往小姑娘们坐的席上眺望几眼,果然看见了准三皇子妃,寿昌伯府大小姐蓝绫的身影。蓝大小姐今天也打扮得华贵靓丽,艳光四射,感觉上穿戴行头跟上回见面时相比,富贵了许多。她往席间一坐,周遭十来张桌子上坐的年轻水嫩小姑娘们,就全都变得黯淡无光,连往来行走送酒送点心传话跑腿的丫头婆子们,都忍不住时时扭头去偷看她。但蓝大小姐对于他人的视线适应良好,由始自终面带微笑,时不时跟人说笑几句。而且,只要她露一回笑容,周围的人群里就总会传出一片低低的吸气声。

    朱佳媛小姑娘今天非常不走运,她穿了一身跟蓝小姐的衣裳同色系的衣裙,衣料与做工看起来还不如人家的精致华贵,就连头上戴的珠花,那珠子大小仿佛都比人家的小颗一点儿。她往蓝小姐身边一站,简直处处都被人比下去了,怪不得心里大不爽快,连东道主的职责都丢开不管了,扭头躲到谢慕林这边来呢!这是不想继续做蓝小姐的陪衬吧?

    谢慕林便笑着安慰朱佳媛道:“没事儿,郡主若想坐在我这边,只管坐就是了。蓝小姐有那么多交好的朋友,想必也不见得会留意到你离了席。”

    朱佳媛听到这话,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算了,我坐一会儿就回去。再怎么说,我今儿也是主人家,姐妹们那边还得我去招呼……”说完了又忍不住撇嘴,“瞧她那得意的样儿!打扮得再华丽又如何?真以为我不知道她那些好东西是谁给的么?!薛四那蠢货,拿这些珠宝华缎去换取侧妃的名头,不惜身家,显然所图甚大,蓝氏竟然真的信了,每每出门作客,总要把人带在身边,活象她已经是三皇子妃,而薛四也是三皇子侧妃了一般!若不是薛四如今要守孝,只怕她今晚也要继续带着人过来赴宴呢!她就不能矜持一点儿?!”

    谢慕林若有所思:“若是连永齐郡主都开始在宗室皇亲中为三殿下说好话了,蓝小姐帮着未婚夫拉拢宗室,也是正常之举。”

    朱佳媛冷笑:“那也得三殿下看得上她才行!虽说是御赐的婚事,但三殿下明显没把她放在眼里。别看如今这席上有那么多人围着她说好话,永齐郡主可没正眼瞧过她。人家心里有数呢!真要让三殿下赢了,蓝氏能不能有命成为六宫之主,还是未知之数呢!”

第一千四百零六章 宴罢

    朱佳媛这几眼瞪过去,就把蓝绫给瞪过来了。

    朱佳媛看着蓝绫眉眼弯弯地笑着走过来,一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却也没能让对方走慢一点儿。

    不过蓝绫只是笑着跟她轻描淡写地打了个招呼,接着注意力就都集中在谢慕林身上了。她客气友好地跟谢慕林相互见礼,口称“堂嫂”,说两人一年多未见了,堂嫂风姿更盛去年神马的……总之说了不少好话。谢慕林从前跟她关系还算不错,也客气友好地应酬回去,夸了一番对方的容光焕发。说起三皇子的婚期似乎已经定下了,就在明年春天的时候,谢慕林也顺道说了声恭喜。蓝绫意思意思地露出了几分害羞的表情,寒暄完毕,也就告退回席了。

    离开之前,她含糊地跟谢慕林约了下次找个更合适的场合详谈离别后的经历。谢慕林回了个好说,再约,便目送她离开。

    朱佳媛被蓝绫忽略了个彻底,脸都黑了,等人一走,就立刻向谢慕林抱怨:“她这算什么?简直目中无人!”

    谢慕林哑然失笑,安抚她道:“想必她也知道在汾阳王府需要避讳些,所以不好与你太过亲近了,怕叫人说闲话。”

    朱佳媛才不会接受呢:“她要是真怕人说闲话,压根儿就不该来!”忿忿地轻啐了蓝绫的背影一口,“都快要出嫁的人了,还这么四处乱跑,未过门便与夫家亲族交际,还管嫂嫂叫嫂嫂,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好不知羞的东西,何家二小姐的婚事还没传开呢,她就不出门了,从前的何大小姐也是个懂规矩的,哪位皇子妃象她这么不讲究?!”

    谢慕林轻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好象快开席了。我瞧汾阳王继妃在主桌上瞪你呢,郡主还是快回自己的座位上去吧。”

    朱佳媛回过神,果然看到继母在往自己这边看,没好气地说:“这母子三人如今看似温顺老实了,实际上没少在私底下使见不得光的小手段。我只盼着他们以后攀上的靠山早日倒台,也好叫他们知道自己只是在做白日梦而已!”

    她告别谢慕林,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继续看着艳光四射的蓝绫不顺眼,偶尔跟要好的堂姐妹们聊聊天,又或是与关系不和睦的堂表姐妹们拌个嘴,一如往日里她所参与的每一场宗室宴席般。

    而谢慕林这边,自打宴会正式开始之后,她就耳根清静了许多。今天的寿宴是正式的大宴会,并不是什么赏花会茶话会之类比较悠闲的场合,所以每位来宾都有固定的座位,也没什么请各家闺秀表演节目之类的才艺比拼,更没有需要显示各人才学的行酒令活动,大家就是各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齐齐向主人家恭贺敬酒,说些道贺的话。私底下,大家顶多就是跟左右两边的邻居聊个天,大部分人都不会离席窜门,不过各家的小辈倒是可以往长辈身边去。

    汾阳王府请了京中有名的戏班子,给众位上了年纪的女眷们表演热闹又喜庆的戏码,不喜欢看戏的人可以专心吃菜品酒。谢慕林左右两边坐着的女客都是郡王妃,只是一个安安静静地专心吃菜,除了与自己带来的丫头小声说话,不怎么跟人闲聊;另一位是跟着婆婆来的,戏一开锣就跑到婆婆席上去侍候婆婆用膳,并给婆婆讲解戏文了。

    谢慕林之前跟人应酬来往,脑子已经有些头晕脑涨了,眼下也非常享受这片刻的宁静。汾阳王府的菜色还是挺不错的,难得的是这样冷的天气,上的菜明明不是锅子,却竟然多是热的,连盘子都是温热的,显然保暖措施做得很好。女宾席上的酒水都是果酒,并不醉人,听说非常适合女子饮用,多喝还能养生,能让人脸色红润。这话是真是假,谢慕林也不清楚,但酒不难喝,她也就意思意思地多喝了两盏,只觉得身上暖乎乎的,倒是不觉得昏沉。

    这场寿宴中规中矩,期间没有发生什么大意外,女宾之间发生个口角,撞掉个杯子,酒水污了裙摆之类的,那都是小意思了。反正汾阳王太妃带着汾阳王继妃掌控全场,没有闹出什么事来。

    这可以说是相当令人欣喜的结果了。

    谢慕林准备坐上马车返回燕王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但还未到宵禁时分。她笑着友好地跟今天刚认识的几位同辈堂妯娌道别,对永齐郡主以及她那一伙人的冷眼视若无睹,再跟马家妯娌亲亲热热地说了一番话,方才离开了汾阳王府。

    回到燕王府后,她也顾不上回房梳洗,自忖身上并没有什么难闻的酒味,人也还很清醒,便先去前院见了公公燕王。丈夫朱瑞也在场,早已备好了解酒汤,一见妻子进门,就殷勤地捧着解酒汤迎了上来。

    谢慕林笑着先给燕王行过礼,方才坐下喝汤。

    朱瑞关心地问:“如何?今儿没人找你麻烦吧?”

    谢慕林摇摇头,放下汤碗擦擦嘴边:“说不上找麻烦,有人待我冷淡些罢了,但我也同样会冷淡回去。不过是客套地应酬罢了,我又没什么需要求着人家的,还用得着赔笑讨好不成?”

    燕王点了几家王府的名字,问:“这几家的女眷可有为难你?”

    谢慕林便把那几家王府的太妃或郡王妃在自己离开后的评论说了出来,道:“虽然有几位王妃和郡王太妃没有明着说我坏话,但听她们的语气,显然也在习惯性地贬低王妃呢。就算夸我两句好,也不过是为了捧一踩一,心里还是要拿王妃做个筏子。”

    燕王冷笑了一声:“她们从前就跟王妃过不去。”

    这几位王妃和郡王太妃虽然头衔不同,但其实都是同辈的妯娌,同时也是燕王妃的妯娌,乃是在先帝末年参与过夺嫡的几位皇子的遗孀或配偶。燕王妃的娘家有亲属昔日曾经是其中一位皇子的属官,那位皇子事败后被赐死,属官全都遭了殃,岳家被殃及池鱼,幸好岳云笙得萧明珠相助,嫁给了燕王为正妃,岳家人跟着离开了京城,前往北平安家,方才逃过一劫。

    皇帝登基之后,见那位亡兄的妻儿还算老实,为了表示新君的宽仁,便封了侄儿一个郡王头衔,其母便也顺势成了郡王太妃,慢慢地把日子重新过起来了。只是吃了几年的苦头,这位郡王太妃回头看见燕王妃进京时的幸福模样,想起自己年轻守寡,娘家几乎不剩什么人,对方却全家逃过大难,如今夫妻恩爱,一时心理不平衡,便拉着几个同样逃过大难的妯娌为难起燕王妃来。

    燕王妃当初心中有愧,一直对这些妯娌忍让有加,从不跟丈夫抱怨什么,顶多是受不了,便少到京城来就是。可谁也没想到,这几位王妃、太妃如此执着,即使燕王妃没来京城,见了她的儿媳,也要隔空踩她几脚。

    这就让燕王有些不能忍了。

第一千四百零七章 讨论

    燕王微微笑了一笑,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他没有多说什么,但无论是朱瑞还是谢慕林,都能看出他心中火气不小。不过,以燕王一直以来的习惯,他当然不会去跟那几个爱嚼舌的宗室女眷撕逼,毕竟好男不跟女斗嘛。只不过,他一旦决定了要做些什么去报复对方,对方家里的男人就得要糟殃了。

    只是吃点皮肉之苦,还算是好的,要是燕王下了狠手,直接拿对方的爵位来出气,恐怕那几位太妃或王妃今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大概她们以后会在类似今天这样的宴会场合里消失了吧?因为没有爵位之后,她们也不过是寻常宗室妇的身份,未必能再成为各大王府的座上宾。即使主人家下帖子相邀,考虑到自己的身份地位一落千丈,为了不受人奚落,她们也会主动躲了吧?

    谢慕林没有多说什么,她对那几位宗室女性长辈也没多少好感,自然不会去阻拦燕王。她只是跟朱瑞交换了一个眼色,觉得他们作为小辈,兴许也能帮上燕王的忙。

    燕王不一会儿又继续问起了宴席上其他人的情况,谢慕林就把收集到的几个情报都说出来了,其中包括汾阳王与世子、女儿佳媛郡主的不安和求助,还有两位何夫人的动向,以及蓝绫与永齐郡主之间的不和等等。

    她还注意到一点:“三殿下在京中为自己造势,不但宫中侍从,只怕宗室皇亲之中,受到的影响也很大。已经有很多宗室成员被他蛊惑,以为他真的是那个会继位皇位的人了。再这样放任他拉拢宗室,在宗室皇亲中传播谣言,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即使皇上有心要保护四殿下,但也可以适当地露些口风,让宗室中几位年高德重的长辈对于未来储君人选心中有个数,也可以顺便给自家晚辈们发个话,让他们别凑到三殿下身边去吧?否则再这样下去,会有越来越多不明真相的宗室子弟站到三殿下这一边,以为自己只是为了前程而提前讨好未来新君,却在新君人选定下来后,落进了尴尬的境地,想要回头也难了。”

    燕王若有所思:“这话说得不错。我只知道三殿下爱与年轻的宗室子弟结交,倒是没想到他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连汾阳王一家都为此感到不安么?往日三殿下行事也不是没有过破绽,宗室中看他不顺眼的想必大有人在。如今有那么多人以为他继位有望,怕是都会感到惶恐吧?”

    朱瑞道:“我明儿去寻汾阳王世子说说话,兴许能从他嘴里打探到汾阳王继妃与其所生的两个儿子都有些什么异动。那两位王子很早就到三殿下身边去了,哪怕是为了自家王府的世子之位,他们也不会轻易更弦易辙的。他们有身份有地位,多少还有点小能耐,或许会为三殿下做更多的事,也未可知。只要探听到了他们的动向,我们想要探知三殿下的计划,就更方便了。”

    谢慕林道:“永齐郡主那边,真的就这样放着不管吗?她一直受太后娘娘与永宁长公主的关照,竟然不知感恩,反而还生出了几分恩将仇报的想法。这事儿起码得跟永宁长公主打一声招呼,让她提防着些才好。”不过太后那边,她就不一定要说实话了,就怕太后会伤心难过。

    燕王却轻描淡写地表示:“下回进宫时,瑞哥儿媳妇只管把自己在汾阳王府上听来的事告诉太后,只当是在说笑就好了。太后娘娘虽说会生气,但那又不是自家骨肉,生气完了就完了,以后不再召永齐进宫就是。”一个没有了父兄可依靠的宗室郡主,夫家也靠不住,全凭太后与永宁长公主的庇护,才能在宗室中如鱼得水。一旦失去了庇护,谁会把她当一回事?她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么?!

    谢慕林明白燕王的意思,笑着应下了。

    燕王接着又问她:“今儿可遇见仁和县主了?”

    谢慕林怔了怔:“儿媳没留意到……自打儿媳到了汾阳王府后,但凡是进门的女客,傧相那边喊了人的,儿媳都有留意,应该没有仁和县主在其中。但她若是在儿媳之前进门的话,儿媳就不可能知晓了。”不过她觉得,仁和县主应该没有来,否则那么大的场地,人也不是很密集,她怎会没瞧见对方的脸?

    燕王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谢慕林好奇地看向朱瑞,朱瑞无奈地笑笑说:“仁和堂姐进京之后,过得不算很好……虽说仪宾顺利得了个官职,只是七品,但也比在北平闲置强些。可仁和堂姐除了跟仪宾同僚家的女眷往来,与宗室中人的接触并不多。哪怕是太后娘娘召她进过两次宫,永宁姑姑也曾邀请她到家里做客,她也依旧没有在宗室中结交到什么朋友。她自己似乎也不大热衷于这些事似的。那些与顺义郡王生前有仇怨的人家不搭理她,也就罢了,汾阳王府素来与我们燕王府一系关系融洽,对她也算是客气的了,这回是给她下了帖子的,她竟然也没有去……”

    如果只是因为父辈结下了仇怨,仁和县主不想跟父亲生前政敌的家人后代来往的话,这是人之常情,谁也不能说什么。可要是连态度友善的宗室王府下帖子邀请,仁和县主都不理会,那她将来恐怕很难融入京城宗室的圈子了。

    她从前在北平宗室圈子里,算是人人都要让她三分的小公主。京城的情况与北平大不相同,这边的宗室圈子肯定不会用同样友好的态度对待她。可她要是适应不了,就索性不去适应了,消极面对所有人,那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难道她进京城,就真的只是为了让她的丈夫能做个七品闲职小官吗?她就不去考虑未来了?

    燕王对此摇了摇头,嘱咐儿子儿媳们:“我们家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要看她自己。倘若她觉得现在的日子就挺好,不想再进一步,那我们也没必要逼她什么。她那个仪宾不是什么人品正派的好东西,倘若他不甘心做个闲职,想利用仁和的宗室身份往上爬,倒过来欺凌仁和母女,我们再替她出气也不迟。其他的,那是她自己的事。”

第一千四百零八章 偶遇

    汾阳王寿宴的第二天,朱瑞在街上“偶遇”了汾阳王世子。

    当然,在朱瑞的认知中,他们是偶遇的,在对方的想法里就未必了。那条街并不是汾阳王世子惯常会流连的地方,而朱瑞进京之后几乎每天都会路过这里,很难说这是不是对方打听到他的行踪之后,故意制造了这场“偶遇”。当时朱瑞就想起了妻子谢慕林所言,说佳媛郡主当时表示要先跟父兄商量过后,再决定要不要去燕王府“喝茶”。如今看来,佳媛郡主一个小姑娘未必会出面,汾阳王世子身为切身利益受三皇子威胁的当事人,先冒头了。

    汾阳王世子大声抱怨着朱瑞昨天没有到自家去吃他父亲的寿酒,表示当时好多堂表兄弟们围攻他一个,他连个帮手都没有,被灌得烂醉,差点儿就当众出丑,为此还被他父亲臭骂了一顿。他表现得仿佛朱瑞是他极要好的朋友似的,只要朱瑞昨天去了寿宴,就必定会帮他挡酒,他就不会落得那般狼狈了。

    朱瑞对他的来意有所揣测,闻言也顺着他的口风,意思意思地赔了几句不是。汾阳王世子随即要求他请客赔礼,便拉了他到附近一座园林式酒家去了。

    那是汾阳王元妃生前陪嫁的奁产,如今依然由她的陪房打理着,算是汾阳王世子名下的产业,佳媛郡主也能分得两分红利。对于汾阳王世子而言,京城里大概没有比这里更让他放心的谈话之处了,搞不好比汾阳王府都更令他安心。

    朱瑞跟着汾阳王世子进了一个单独的小院子,四周花木繁茂,与其他院子都隔开了一个相当的距离,还有流水溪道在院子与院子之间流淌着。等两人在屋中盘腿坐下,侍从上了早就备好的酒菜,便退了下去,接着整个一亩大小的院子就只剩下汾阳王世子与朱瑞两人了。

    汾阳王世子冲朱瑞笑了笑,亲手替他倒了杯酒:“尝尝?店里今年新酿的桂花酒,与别家的方子不同,别有一番风味,还不易醉人。”

    朱瑞很给面子地喝了一口,便放下酒杯:“说吧,今天特地与我偶遇,有何用意?”

    汾阳王世子一哂,放下了酒杯:“你这人真没意思!酒才开樽,菜还未尝,你就直入正题,盯着我聊正事儿了,不觉得太过辜负了这美酒佳肴么?”

    朱瑞笑笑:“我父王还在家里等着我回话呢,你以为我象你这么闲?更何况,如今着急的难道不是你么?否则,昨儿那等人多眼杂的场合,你怎么就让妹妹找我媳妇问那等机密之事了?她们又不是很熟,我媳妇听你妹妹张口,心里还吓了一跳呢,都不敢多说什么。”

    汾阳王世子扯了扯嘴角:“我知道我没用,自己什么法子都没有,倒害得父王与妹妹都替我操心。佳媛那丫头也是个蠢的,不知道找谁去打听,撞上你家郡王妃,觉得她大概不会向三殿下告状,便立刻说出了心里的想法。她哪里知道什么忌讳?也亏得你娶的媳妇是个明理又机灵的,才没有卖了佳媛。如今我们王府的那些女人,只当是你媳妇脾气好,新嫁娘又殷勤腼腆,才会忍受得了佳媛的絮叨,还叫佳媛多向你媳妇学习呢!”

    说着,汾阳王世子的表情就有些落寞:“其实这样也好。近来佳媛在宗室姐妹中也感受到了人情冷暖。与其继续去受别人的气,还不如让她多跟你媳妇一处厮混,能学得斯文些也是好的。”

    朱瑞的眼神虚了一虚,轻咳了一声:“我媳妇也不是天天都这么闲。若是宗室皇亲中已经有人因为三殿下那边放出来的风声,觉得你的世子之位不保,改站在你继母和弟弟那边,连佳媛都要看人脸色了,那你们还不如关起门来躲几天清静,别跟那些人再往来呢!”

    “不往来也不行。”汾阳王世子有些漫不经心地说,“真的与那些人断绝了往来,我又要上哪里打听消息去?就算有刀悬在我头顶上,早晚要落下来,我也得知道它几时落下,好找准时机躲开呀,难道还能主动把脖子送到刀口下不成?”

    他抬眼看向朱瑞:“其实我今儿找你是为了什么事,你心里也有数。宫里的机密之事,不是我们宗室该打听的,我不会勉强你告诉我。但你得让我知道,三殿下是不是真的如他和他的同伙所宣扬的那般,众望所归?”

    朱瑞问他:“若真的是,你打算怎么办?主动退位让贤么?”

    “怎么可能?”汾阳王世子嗤笑一声,“那位殿下可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主儿。虽说当日是他算计我在先,但我事后向父王告状,父王又带着我进宫告状,确实叫他吃了挂落,他怎么可能会让我好过?!我若还是汾阳王世子,将来再袭了父王的爵位,他抓不到我的把柄,兴许还能由得我自生自灭去。一旦我失去了世子之位,沦为普通宗室,甚至被他随便定个罪名贬为庶人,只怕这辈子就没有以后了。我明知道他不会给我留活路,还能主动送死么?!自然是想办法先一步把我家那两个弟弟给解决了。除非三殿下决定无故将汾阳王府除爵,否则他就得继续容忍我!”

    比狠,汾阳王世子表示自己也不是软柿子。他甚至连继母和两个弟弟的把柄都暗戳戳打探清楚了。

    朱瑞对此无语,只得实话实说道:“我才到京城,不知道三殿下那边的人是如何为他鼓吹的。但就我所知,无论是父王还是我,由始至终只听过陛下提到,圣意所属的储君人选,乃是四殿下。”

    汾阳王世子忙问:“那四殿下为什么一直不回京呢?!这是皇上的意思?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用意?!京中宗室对此议论纷纷,皇上再不把人召回来,只怕大家都要相信三殿下那边的说辞了!”

    朱瑞挑了挑眉:“三殿下那边说了什么?”

    “他们说……四殿下去普陀山礼佛期间,因为行止不端,触怒了佛祖,离开普陀山之后不久就病倒了!”汾阳王世子看起来忧心忡忡,“因为四殿下的病因不太体面,还有可能带来不祥的晦气,所以皇上只能让他在京外休养,迟迟不肯接他回宫。至于储位归属,早已旁落,不可能是四殿下的了!太子大势已去,二殿下出继多时,四殿下再有了这么大的污点,除了三殿下,还有谁能继承大位?!”

第一千四百零九章 困惑

    饶是朱瑞早有心理准备,听到汾阳王世子的话后,也吓了一跳。

    三皇子这是真把人都当傻子了吗?!皇帝还没改主意,四皇子还好端端地待在扬州,他就在京城的宗室皇亲圈子里放这种谣言,是真的吃定了不会有人跑到皇帝面前告他一状么?!

    朱瑞气得都要笑出来了:“这种荒唐的谣言……三殿下说得出,竟然也有人会信?!”

    汾阳王世子叹息道:“我原本也是不信的。说实话,信这些谣言的人,原本也没几个。可是耐不住四殿下一直滞留在外不回京,而宗室里又始终有永齐郡主这样的人不停地跟人絮叨,渐渐的,原本不信的人也开始怀疑了。”

    怀疑的人倒不觉得四皇子是真的在普陀山那边行止不端惹怒了佛祖什么的,毕竟当时没有任何类似的负面消息传出来。倒是普陀山附近有不少人盛赞四皇子礼佛时十分虔诚,对僧人与平民都十分温和有礼之类的。那一带有不少富户,亦有子弟在京中求学或是做官,家人书信往来间没少提起这件事,连四皇子身边的内侍为了给四皇子搜罗新鲜瓜菜做晚饭之,却被四皇子训斥过于兴师动众之类的秩闻,都是他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朱瑞事后听说,还有些怀疑是这皇帝安排的人在故意为四皇子造势,好在民间给这位长年居于深宫中的小皇子塑造一个温和知礼、善良孝顺的聪慧少年形象。

    至于后来四皇子奉皇帝急诏,速往北平为太后侍疾,他一路急驰而去,可见身体上也没什么大毛病。宗室这边同样收到了消息,知道当时身体不好的是太后娘娘。而且四皇子到了北平之后,一直在行宫中为太后侍疾,过后又参加过堂兄永安郡王与堂姐永平郡主的婚礼。若说他曾经因为触怒佛祖而身体染恙,又怎么可能在离开普陀山后,还一直活蹦乱跳地做了那么多事呢?

    不过,他与太后离开北平后,返回京城,在这过程中是否曾经生过病,宗室中人就不清楚了。虽说宫中传出来的消息,说四皇子是陪着太后回宫了的,几天后才因为太后病倒而奉圣旨前往京城周边的几处名刹古寺祈福,到了扬州的大明寺后就停留在那里了,但永齐郡主这边透露的风声,是四皇子压根儿就没回过京城,路过扬州的时候,就直接停在那里休养了,过后也不见好。倘若不是他病情沉重,还有不能回京的理由,皇帝又怎会一直让心爱的小儿子滞留在外,不肯接他回宫医治呢?

    宗室成员们对于这一点感到十分困惑,即使不相信三皇子那边放出来的谣言,也有些怀疑四皇子的身体可能真的有问题了。毕竟他还是个半大孩子,而宗室里的孩子,少年夭折是十分常见的事,并不稀奇。甚至还有年纪大的宗室长辈觉得,四皇子大概本身就没有称帝的福气,所以一旦有了要立储的苗头,他承受不住,身体便出毛病了。

    汾阳王世子把自己从其他宗室那里听来的种种议论全都告诉了朱瑞,压低声音道:“你且给我一句实话,四殿下的身体到底怎么了?!他若真的不成……说句冒犯的话,我知道皇上一心要废了太子,但与其让三殿下那种人坐了宝座,我宁可让太子继续留在如今的位置上!他虽是个废物,但好歹能容得下宗室闲人。只要我不招惹他的爱妾,他也不会理会我吃喝玩乐,更不会夺了我的世子之位去!真要到了那一步,即使皇上不喜,我也要劝父王加入到反对废太子的行列中去了!”

    朱瑞没好气地道:“这种事你就别想了!四殿下好着呢!他就是年纪小些,从小娇养,不习惯长途跋涉,一时累着了,路过扬州时偶尔身体欠佳,没两日就好起来了。我进京路上经过扬州,还曾经见过他两面,他气色好着呢!一直让我替他在皇上面前求情,求皇上召他回宫去。他的身体若真有毛病,皇上难道不会考虑到江山社稷的传承,还非得坚持让他继承大统么?!别胡说了,皇上又不是没有别的儿子!”

    “那为什么皇上迟迟不肯召四殿下回京呢?!”汾阳王世子尖锐地道,“可别拿四殿下要替太后娘娘祈福这种话来搪塞我。你我都是王府子弟,心里清楚所谓的祈福是怎么一回事。在长辈太平无事的时节,晚辈出门去为长辈祈福,那是孝心。可若是长辈正在生病,做晚辈的就该留在病床前侍候,顶多是到家附近的寺庙里上个香求个佛,万万没有丢下病人跑到两百里外的寺庙里祈求佛祖保佑的道理!这才不是什么孝心!反而随时会被人说不孝呢!

    “若不是许多人心里都清楚,太后娘娘的病情并不重,甚至可以说没什么大毛病,兴许就有人要参四殿下一本,责备他在祖母生病时还要出门游山玩水了!”

    他的话虽然不客气了些,说的却是实情。朱瑞心里有数,除了叹气,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他自己也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迟迟不肯召四皇子回宫。若说是为了要肃清皇宫中隐藏的奸细,这也过了好几个月了,难道一直都没能肃清完毕吗?就算不能确保宫中没有一个心怀叵测的奸细,至少皇帝与四皇子居所内的侍从是能确保清白忠心的吧?而且皇帝如今分明就没有严格制止三皇子为自己造势的意思。宗室可以说是皇家的自己人了,但宗室里有那么多人错信了三皇子,皇帝竟然也没安排一下澄清的工作,也难怪汾阳王世子这等曾经与三皇子结过怨的人会感到不安了。

    朱瑞只能对汾阳王世子表示:“不瞒你说,我也有同样的疑问,但皇上没有回答我,还常常顾左右而言它,只怕是另有计划。我除了遵照圣命行事,也没有别的选择。反正……父王与我从皇上那里听到的,都是皇上属意四殿下继承大统。太后娘娘那儿也是这么听说的。若是皇上真的打算换人,又何必瞒骗太后娘娘与我父王呢?难道他们还能走漏了风声不成?”

    汾阳王世子有些迟疑:“这话倒也是……”在立储的问题上,燕王也许会有自己的想法与立场,太后却不会有,因为无论哪位皇子上位,都是她的亲孙子,都会敬着她这位老祖母。

    但汾阳王世子心中依然有疑惑:“那为什么……”

    不等他说完,朱瑞就打断了他的话:“你先别再问了,你想知道的,我已经回答过你了,如今应该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吧?有来有往,方才公平。”

    汾阳王世子顿了顿:“行吧,你想知道什么?关于我继母和两位兄弟近来都有些什么异动么?”

第一千四百一十章 准话

    等朱瑞回到燕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他匆匆陪燕王用了晚膳,再把从汾阳王世子那儿听来的消息禀报了父亲,又一次提起了心中的疑惑:“皇上还是不打算把四殿下接回来么?再这样下去,不但宗室里怀疑四殿下身体安康的人会越来越多,只怕连朝臣们也会有想法了。”

    燕王顿了一顿:“皇上有他的想法,我会进言,但皇上听不听,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朱瑞听到燕王这么说,心中更加担忧了:“父王,您还记得那天晚上我跟您说的话么?我们燕王府分明已经选择了要拥护哪位殿下,若是最终三殿下继位,以他的心性胸襟,我们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哪怕是为了我们自己一家人的平安康泰,我们都不能让三殿下成为最后胜出的那个人!这不仅仅是简单地遵从圣命行事而已!兴许皇上希望燕王府只需要听令行事即可,但燕王府也需要为自己的利益考虑。因为我们不仅仅代表着自己,我们的身后,还有北方边境上的军队和所有百姓!”

    燕王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放下手中的筷箸,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傻儿子,这种事你都能想明白,难道你老子我会不懂么?别把你老子当成只会愚忠的莽夫了!我如今不但有老婆儿女,还有自己的责任与抱负。我为先帝与皇上尽忠这些年,自问无愧于心,即使有所求,也是理所当然的。”

    朱瑞闻言安心了些,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父王别见怪,实在是……进京之后,儿子遇到太多疑惑了,却不知道上哪儿找答案去,因此心中就有些焦急……”

    “不需要焦急。”燕王重新拿起了筷箸,淡淡地说,“我心里有数。三殿下成不了事。”

    父亲给了准话,朱瑞便相信燕王与皇帝必定私下有默契,兴许他们眼下放任三皇子为自己造势,只是为了引君入瓮?只是如果这么做,有可能引得不少原本只是摇摆不定的墙头草倒向三皇子,将来后者事败,这些人便要跟着遭殃了。他们原本不会落得如此下场的,朱瑞有些替他们可惜。可若是皇上与燕王打算借此机会引出那些暗地里支持太子或三皇子的人,免得新储君册立之后,有心怀叵测之人在暗地里惹事,那也有道理。他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继续陪父亲用膳。

    饭后他告别父亲,回到自己的院子,妻子谢慕林已经用过了晚餐,还完成了洗漱。

    谢慕林给他倒了杯有安神消化作用的热茶,打点着让他洗了澡,换上干净暖和的家常衣裳,夫妻俩盘腿坐到大炕上,把侍候的人都打发走了,便开始睡前的夫妻交流。

    谢慕林告诉朱瑞:“今天毛掌柜带着叶金荣过来给我请安了,跟我说了些陪嫁产业经营方面的事,还提了提湖阴老家那边的近况。大体上没什么要紧事,大家都很平安顺遂。我也顺道问了叶金荣,老叶家几口子在曹氏那儿待得如何,曹氏近来又在做些什么。”

    朱瑞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是很在意。只要妻子老家无事,产业经营顺利,那就没什么需要担心的。曹淑卿不过是与娘家人反目的愚蠢妇人,又接触不到曹家的机密,他才没心情去关注她呢!闲时陪妻子聊聊她的八卦小道消息,那是为了哄妻子高兴!

    谢慕林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只问朱瑞:“今儿你回来得比平时晚,回来后就直接去见王爷了。我问过你的小厮,说是汾阳王世子中午找你吃酒去了。吃酒能吃上一下午,看来他跟你说了不少事儿吧?”

    朱瑞点点头:“朱佳媛会不会再来,我不知道,但该说的,基本都由汾阳王世子说了。他也比他妹子知道得更多些,还能做得了主。这件事说来关系到他的切身利益,他早就留意了许久,打听的消息也不少。托他的福,我省了不少事呢。”

    谢慕林忙问:“汾阳王继妃和她所生的两个儿子,到底有何异动?!”

    “大体上都是与相熟的宗室人家联系,并且为三殿下拉拢人。”朱瑞道,“汾阳王继妃的娘家那边,兴许也投靠了三殿下,不过不一定是倾全家之力相助。她在她娘家兄弟那边没那么重要,否则当初她因为跟儿子密谋着要帮三殿下陷害世子,而被汾阳王惩罚的时候,她的兄弟们就该出面了。当时他们没吱声,是自知理亏,也不打算硬撑汾阳王继妃到底。如今汾阳王继妃要为三殿下拉拢宗室朝臣,她娘家人会借机为自家谋点好处,但不可能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去干什么出格的事儿。因此,只要三殿下最终没有胜出,我们都不需要担心汾阳王继妃的娘家会出什么问题。”

    谢慕林点点头:“就只有这些吗?我听佳媛郡主的口风,好象不仅如此。”

    朱瑞道:“她还帮着干点做媒拉纤的差使,为三殿下和三殿下手下的心腹多拉拢几个有能耐的姻亲。这些事汾阳王世子只是有所听闻,但不清楚细节。兴许朱佳媛会知道得多些。她要是真到咱们王府来做客,你再向她细细打听吧。”

    说罢,朱瑞忍不住露出嘲讽的表情:“三殿下除了正妃人选不由自主外,先是找了萧琳为妾,捆绑了萧夫人与萧琮,继而威胁萧将军助他一臂之力,再为了获得财源而接受了薛家四姑娘,如今还要替自己多纳几个出身不凡的侧妃,好换取人家姑娘父祖兄弟的助力。他莫不是把将来的后妃和储君之位都许出去了吧?也不怕将来前朝后宫都斗成一团。他自己又不是没吃过这种苦头,竟然还学不乖。堂堂皇子,毫无功绩成就可言,便只能靠卖身来换取臣下的支持了么?!”

    谢慕林深有同感,不过她留意到了朱瑞话中有话:“什么意思?三殿下威胁萧将军相助,这不出奇,但萧将军不是没有答应他吗?难不成……他改变了原本的想法?!”

    朱瑞叹了口气:“萧将军从前是坚决拒绝的,如今……多半也不赞成,可是妻子儿女都站在三殿下那一边,他又下不了狠心,只能掩耳盗铃、视若无睹了。再加上皇上对他越发戒备猜忌,他如今也有些心灰意冷了吧?”

    谢慕林忍不住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一千四百一十一章 猜忌

    朱瑞之前就见过萧明德将军了,还不止一次。

    虽然萧将军闭口不谈心中所想,但朱瑞毕竟做过他十几年的儿子,又一向擅长揣摩这位便宜父亲的想法,所以软硬兼施之下,还是打探到了萧将军内心的一些念头。他还见过从前相熟的萧家大管事,又示意古东山去寻萧将军与萧琮父子俩的近侍小厮套话,再加上辗转从马姨娘母女俩那边打听到的情况,稍一结合,也就知道了萧明德将军这大半年时间里都经历了些什么了。

    其实,朱瑞当初建议萧明德将军,去尝试把西南军权拿到手,争取替代曹家成为西南驻军的统领者和精神领袖,以免曹家日后生了反心,便利用旧部起事,就是一个很好的主意。这同时也是在为皇帝解决曹家旧部有可能带来的威胁,是在为皇帝分忧,对萧明德将军本人而言,也是延续他在军队中的政治生命。两相得宜,他应该会接受这个建议的。

    事实上他也接受了,还向皇帝上书提了请求。据萧将军本人说,当时皇帝分明有几分意动,虽然没有当场答应,但对他的态度还是很和蔼的。这令他一度产生了错觉,认为他们君臣二人又回到了过去那种互相信任的年月。萧将军心中非常高兴,回家后甚至嘱咐萧夫人开始为他准备出门的行囊了。尤其是西南多瘴气,各种能用得上的药物,都得多备一些。

    可是,等到转天他正式在朝会上提起此事,以为皇帝会下旨应允的时候,皇帝的态度就彻底变了,不但断然拒绝,还有许多指责他不忠于职守,整天只想着往外调的话。乍一听,仿佛是皇帝在责备他不顾自己兵部侍郎的职责,只知道出外谋求军功,大耍威风,实际上,隐隐约约有几分指责他不听从皇命,自作主张,独断专行的意思。

    萧将军心中惶恐,不明白是哪里出了差错。下朝之后,他去乾清宫请求晋见,但皇帝不肯见他,只打发心腹内侍过来传话,仍旧是指责他不听从安排,枉他自称忠心耿耿。

    在那之后,萧将军就察觉到了皇帝对他日益猜忌渐重,不但没办法再象从前那般,君臣二人单独相处,商量机密要事,皇帝甚至不愿意召他进宫奏对了。他也就是在上朝的时候,能见到皇帝的面。他有很多话想跟皇帝说,却没有单独晋见的机会,但又不能轻易在群臣面前跟皇帝讨论一些机密的往事,只得憋屈地沉默下来,日复一日,渐渐消沉下去。

    萧将军如今向朱瑞坦言,已经不指望能调往西南,重掌军权,只求自己这沉默忠心的姿态,能重获皇帝的信任。可是,看着皇帝渐渐露出了病容,身体日渐虚弱,萧将军又觉得自己似乎没有看到这一日的希望了。他心中也生出了几分怨气,认为皇帝无缘无故地猜忌自己,实在是太伤自己的伤了,但同时,他也有些怀疑,会不会是三皇子在暗地里说了些什么?

    当初他嘱咐夫人为自己收拾出京的行囊,但后来他发现,夫人压根儿就没替他收拾过一件衣服,也不知是不是得了消息后,暗中通知了三皇子,后者又在皇帝面前做了些什么,以至皇帝对他的猜忌越来越重。

    萧将军若出了京,在西南军中重掌军权,这对他本人和他儿子萧琮的前程都大有好处,但对三皇子一点好处都没有。三皇子需要自己的亲舅舅留在京城,保持对禁军与城卫军的影响力,否则他上哪儿找更好的军事力量支持?

    对于三皇子近来为自己大肆造势的行为,萧将军也有所耳闻。但他见皇帝并没有阻止的意思,又见四皇子滞留扬州迟迟未归,便觉得兴许皇帝改了想法,不再坚持让四皇子立储了。既然皇帝不再信任他,他也没必要再插手管这些事,就让皇帝照着自己的想法去做好了。无论最终继位的是三皇子还是四皇子,只要是皇帝下的旨意,萧将军就会认可。所以,只要皇帝不拦着,三皇子无论做些什么,他都不会阻拦的。

    萧夫人、萧琮和萧琳,他们要做些什么,萧将军同样不打算阻拦。

    朱瑞把这些话告诉谢慕林后,忍不住叹了口气:“我在北平只知道咱们燕王府的人传回去的消息,真不知道皇上对萧将军的猜忌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萧将军如今心灰意冷……他已经不再象从前那般坚决拒绝帮助三殿下了。归根到底,还是因为皇上无作为的缘故!既然皇上不拦着三殿下为自己造势,又没有嘱咐萧将军什么,萧将军自然也就误会了皇上的意思。他多半还以为,皇上反对他去西南军中,也是在防止三殿下立储之后,其母族执掌了西南军权,会再现曹家故事,为皇权带来动荡。”

    谢慕林忍不住说:“可这分明就是三殿下跟皇上说了些什么……又或是做了些什么,使得皇上误会了萧将军的忠心之故吧?!萧将军如果不想办法澄清,皇上只怕就会一直误会下去!皇上原本能信任的重臣就没几个,能领兵的将领更是少之又少。当初方闻山领了禁卫统领,倒向曹家,破坏了皇上的计划,距现在也没几年功夫。要是萧将军再不能重新获得皇上的信任,皇上手上能用的大将,岂不是真的只剩下王爷和何家兄弟了?!”

    怪不得皇帝会忽然提拔何万全、何万安兄弟,甚至拿出了四皇子正妃的宝座去拉拢对方,原来是手下没有了能压得住场子的将领。但何家兄弟再是声名赫赫,又如何能跟萧明德将军相比呢?萧将军长年驻守京城,在京城这边的军队之中威望甚高,何家兄弟却是水师出身,即使本身有足够的本事,也不见得有足够的威望去统领禁卫、城卫两支军事力量吧?

    怪不得皇帝会忽然提拔何万全、何万安兄弟,甚至拿出了四皇子正妃的宝座去拉拢对方,原来是手下没有了能压得住场子的将领。但何家兄弟再是声名赫赫,又如何能跟萧明德将军相比呢?萧将军长年驻守京城,在京城这边的军队之中威望甚高,何家兄弟却是水师出身,即使本身有足够的本事,也不见得有足够的威望去统领禁卫、城卫两支军事力量吧?

第一千四百一十二章 宗室

    朱瑞也知道皇帝的态度有问题,只是刚刚听了父亲的话,觉得这里面定是有什么内情,搞不好是皇帝故意设的局也说不定,因此他没有多言。

    他只是跟妻子说:“皇上自有打算。父王都没慌张,你我也不必太过担心。”

    谢慕林怎么可能不担心?她还知道在谢映容的上辈子,三皇子继位之后,燕王府是什么下场呢!具体如何不清楚,反正不是好结果就是了,否则谢映容那么势利,又怎会因为几年后燕王府可能就要遭殃,而看不上燕王府一家四口,连献殷勤的想法都没有?

    看到朱瑞仿佛有些漫不经心的模样,谢慕林不好跟他明言,只能委婉地劝道:“话虽如此,我们还是要更小心谨慎一些。皇上与王爷位高权重,每日要处理的事情也多,总有顾不上边边角角的地方。我们替他们盯着些,也省得三殿下那边钻了空子,导致局势恶化。”

    这话是正理,朱瑞点了头:“我会这么做的。”

    接着他又把汾阳王世子告诉自己的情况都告诉了妻子,尤其是汾阳王继妃替三皇子及其心腹说媒拉纤,还有永齐郡主替三皇子拉拢宗室这两点。这两位接触的多半是宗室女眷,到底都跟什么人往来密切,女眷们私底下都谈论了些什么,这不是探子能轻易打听到的,还要靠谢慕林从女眷圈子内部探听。朱瑞只能指望妻子能帮着打探一二了。不过他也没指望谢慕林真能打听到些什么机密消息,只是聊胜于无罢了。

    京城的宗室其实没有兵权,能参与朝政的也少,三皇子拉拢他们,顶多就是在宗室中多找到几个支持者,到太后和皇帝面前替他说好话。可太后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进言的,只要皇帝不考虑册封三皇子为储,宗室的意见就不怎么重要了。在朱瑞看来,三皇子与其去拉拢宗室,还不如在朝中文武百官身上打打主意。

    接着朱瑞又谈到了京中关于皇帝龙体欠佳的传言。宗室中差不多都对此心里有数了。哪怕最初很多人都觉得这只是谣言,如今有人看到皇帝那满面病容的憔悴模样,也不再怀疑传言的真假。他们明面上装作对此不知情,私底下却从来都没少议论过。

    有人认为皇帝身体如何、新君人选又是谁,与自己没关系,他们只需要接受皇帝的安排,等新君登基时去叩拜就行了,所以每天只顾着自己醉生梦死。

    有人不甘心做一辈子宗室闲人,认为这是个可以争取拥立之功,为自己谋取权势富贵的好机会,因此积极地在三位皇子之间挑选最有希望上位的那一位,想找机会投诚过去。这一类人想法不一,无论是太子、三皇子还是四皇子,都各有不少支持者,甚至还有人去烧已经出继的二皇子的冷灶,只不过当场被对方给撵回来了而已。

    还有人的想法与前一类相似,却又有那么一点不同,那就是他们都是曾经的夺嫡之争中的失败者的后裔,哪怕还能享有一点富贵,也依旧生活得战战兢兢,还离权力十万八千里远,自认为自己理当过上更好的生活,拥有更好的前程。这部分人很有几个变得行为诡异,私下里聚会议事,也不知道是否在讨论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汾阳王世子与他们家中的纨绔子弟有些往来,曾经听说过些风声。只是纨绔子弟接触不到家中正经机密之事,所以他也就是听到些风声而已,对方具体都有些什么图谋,他就真的一无所知了。

    谢慕林向朱瑞问清楚了,这部分居心叵测的人都是哪些王府的宗室成员,然后拿纸笔记下,表示这其中有几家是即将要举办大型宴席或聚会的,她都接到帖子了,上门赴宴的时候,会多留个心眼,也许能打探到些什么有用的消息,也说不定。

    朱瑞知道妻子一心要为自己出力,并不阻拦,只是嘱咐她:“你的安危要紧,哪怕是能打听到些什么,你也千万别冒险,既不要往那些偏僻少人的地方去,也别单独跟可疑之人说些什么,免得他们担心你发现了他们的阴谋,要对你不利。”

    谢慕林听得笑了:“放心,我又不傻!”她又没做过警察、特工什么的,没有那技能和本事,干不了间谍的活。况且这种大型宴席,她身为初次上门的女客,还能往什么隐密的地方去?别人要引她去干嘛,她还得提防三分呢!才不会自动上门送菜!

    不过嘛,考虑到这里头有好几家宗室都不是什么跟燕王府善意友好的人家,为了以防万一,谢慕林还是打算到时候带上点防身的武器好了,要尺寸小一点的,方便掩饰,不为人知,但需要派上用场的时候,又能发挥一定的杀伤力那种。她来京路上跟朱瑞学过几招,只要不是对上什么孔武有力的高手,还是有希望逃过别人的伤害的。

    谢慕林没跟朱瑞提起自己的这个想法,只是把它暗暗记在心底,又继续向朱瑞打听事儿。

    她想知道,昨天自己在汾阳王府亮过相了,事后宗室女眷们有没有什么反馈出来?汾阳王世子应该听说过一些吧?

    朱瑞对此倒是不很关心。他当时的心思都放在正经事上了,哪里还有闲情关注宗室女眷们是如何嚼舌的?不过汾阳王世子倒是跟他透露了一些,不是关于永安郡王妃谢慕林如何的,而是关于他这个永安郡王的。

    身为忽然冒出来的燕王独子,朱瑞因为身世有些尴尬,宗室里很多人都对心存疑虑。虽说很多人都清楚,就算燕王府绝嗣,需要过继嗣子,也会是从皇室过继,而非其他宗室分支——这都已经是传统了,哪怕没有朱瑞的存在,燕王府过继也轮不到他们家的孩子——可对于有些人来说,燕王府明明是好大一块肥肉,却叫个生母不明、刚刚认祖归宗的私生子给得了去,心里怎会不泛酸呢?明明就是他们从前看不上眼的将军府庶子罢了,如今竟然把他们当中的许多人都给踩在了脚底下……因此,有不少人质疑朱瑞的出身,认为他没有资格继承燕王爵位。哪怕如今只封了个郡王衔,也有人认为他不配的。

    只是,有皇帝与太后为朱瑞撑腰,燕王也表现得十分疼爱儿子,心里有想法的人都不敢公开明言罢了。

    不过,宗室中年轻一辈的子弟中,尤其是那些没有继承权的年轻子弟,倒是有许多人都支持朱瑞成为燕王世子。从前朱瑞跟这些人也是有交情的,如今这份交情没有什么大变化,倒显得他人缘不错了。

    为此,朱瑞还有了个念头:“什么时候咱们王府也做一回东道,邀请这些与我亲善的堂兄弟上门做客吧?我与他们交情深了,以后行事才更方便呢!”

    “唔……”谢慕林郑重考虑起这个建议来。

第一千四百一十三章 线索

    就算是要请客,也不是短时间内能成事的。

    宗室的大规模宴请,少说也要提前一个月的时间做准备呢。

    因此谢慕林只是考虑了这个提议,具体要怎么做,还得看燕王那边的意思。如果真的是针对大部分宗室成员设宴招待,肯定得让燕王出面做东道主。不过,如果只是朱瑞想请自己的堂兄弟们聚一聚,在一处聊聊天,喝喝酒,打听打听事儿什么的,那就不需要这么麻烦了。只需要提前找好场地,安排好酒菜和侍候的人手,再把帖子发出去,接下来等待宴客的日子到来就行。这方面谢慕林还算是有点经验的,端看朱瑞要怎么做。

    场地都是现成的。燕王府里有花园,不大,但摆个一般规模的宴席是足够了;燕王府以外,本来还有个桂园在,只是近来桂园正在大兴土木,为了明年成婚的谢显之加建他婚后的居所,所以暂时腾不出空来。不过没关系,京城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园子,找个合适的日子租一个就好了。

    谢慕林问朱瑞的意思,朱瑞也只是生出了这么一个念头罢了,具体要请什么人,在什么时候请,以什么样的名目去下帖子,他还要再想想呢。于是夫妻俩暂时把这件事搁置在一旁,押后再议。

    朱瑞跟妻子聊了这半晚上正事,只觉得心头松快了些,原本还有些焦躁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了,开始有兴趣去问妻子今天在家里都是怎么过的。

    谢慕林见他并没有露出勉强的表情,知道他现在乐意听自己说些家常八卦琐事了,便笑笑说:“也没什么,先前我不是跟你提过了吗?毛掌柜带着宛琴姨娘的兄弟叶金荣过来给我请安,向我禀报几处南边产业的经营情况,再把今年上半年的银子送过来。叶金荣的父亲和继母、弟妹都在曹淑卿身边侍候,我听四妹妹说,他并没有断了跟家人的联系,想着他应该知道些曹淑卿的近况,就找他打听了一下。”

    打听的结果,跟大姐谢映慧先前所言差不了多少,毕竟谢映慧在京城,偶尔也会见见叶金荣,甚至宛琴的一双弟妹还会为了讨赏钱,悄悄跑来向谢映慧报告曹氏的消息。因此谢映慧其实对自己母亲的情况十分了解,只是不爱声张罢了。不过,谢映慧打听亲生母亲的情况,一来是放不下她,想知道她生活上是否有困难,身体上是否有疾病;二来,也是防备她会上黄家的门找麻烦,想要确定她是否真的向外人散播不利于黄家母子的流言。出于这样的想法,谢映慧对于曹淑卿生活的关注点,可能跟谢慕林想知道的消息不太一样。

    谢慕林更想知道,曹淑卿是否还在跟承恩侯府以及曹家其他族人纠缠不清?她是否听说过什么关于曹家或者太子接下来要进行的计划?她又是否知道曹家在京城一带都跟哪些文武官员关系密切,素有往来,哪怕是在曹家处境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跟他家划清界限?

    叶金荣还算机灵,一听谢慕林提的问题,就大概能猜到她想知道什么了。他本人对曹家是有怨的,心里还巴不得曹家倒霉呢!只是想到自己的父亲,还有那些从小熟识的亲友,他又希望曹家能从此太平无事了,至少也要等到他的亲人朋友们离开了曹家,曹家再出事也不迟。他虽然成为了谢家位于扬州的分店的掌柜,但为了进货之类的事务,每隔三五日总要回一趟京城,因此对京城的消息也算灵通。有心之下,他还真从曹淑卿那儿打听到了不少消息。

    比如曹淑卿自打与方闻山和离之后,就不再是诰命了,被娘家人嫌弃、驱逐,名声扫地,已经不再被承认是京城皇亲、勋贵、武将、官宦人家女眷圈子里的一员。没人再给她送帖子,邀请她赴宴或是参与任何聚会、活动,出门在外偶然与人相遇,别家的女眷也不再客客气气地跟她寒暄。性情比较好、又与她曾经有过不错交情的人,还能跟她客套两句,再找个借口告辞离开;性情不好又与她曾经结过怨的,当面冷嘲热讽的多了去了!曹淑卿尝到了人情冷暖,再想回头去抱承恩侯府的大腿,承恩侯夫妻又不想理会她,其他几房的兄弟子侄直接打起了她私房的主意。除了二房还愿意看顾她一二,她是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也因为她陷入了这种境地,所以她消息闭塞,对于曹家和太子的认知,似乎还维持在几个月前。她还觉得太子是皇帝的嫡长子,正宫皇后所出,正式封了储君,不可能有人动摇得了他的地位,其他图谋储位的皇子通通是白日做梦。她还觉得曹家虽然受到了皇帝的打压,但在朝中依然很有势力,盟友无数,所以皇帝要对曹家做些什么,都得束手束脚的。

    她如今想要重新回到从前的圈子,女儿女婿这边不配合,她就改而去找承恩公生前的一些旧部,企图通过他们家的女眷,为自己找回昔日的荣光。这些旧部或许不会在人前大肆宣扬自己对于承恩公的感激和怀念,但只要是承恩公的血脉亲口相求,他们都会给点面子,绝对说不出拒绝的话。

    不得不说,曹淑卿找对了人。她虽然还没有再次受邀参加什么聚会,但有几位武将家的夫人,已经会低调的邀请她一块儿去庙里上个香,吃个斋什么的了。她们还会跟曹淑卿说些圈子里的

    她如今想要重新回到从前的圈子,女儿女婿这边不配合,她就改而去找承恩公生前的一些旧部,企图通过他们家的女眷,为自己找回昔日的荣光。这些旧部或许不会在人前大肆宣扬自己对于承恩公的感激和怀念,但只要是承恩公的血脉亲口相求,他们都会给点面子,绝对说不出拒绝的话。

    不得不说,曹淑卿找对了人。她虽然还没有再次受邀参加什么聚会,但有几位武将家的夫人,已经会低调的邀请她一块儿去庙里上个香,吃个斋什么的了。她们还会跟曹淑卿说些圈子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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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林介绍:
从穿越的那天开始谢慕林就知道自己的人生路很艰难不过艰难归艰难咬咬牙还是能扛过去的但如果有人想让她做炮灰踩着她往上爬她也是会发飙的好吗?!慕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慕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慕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