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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oeva     慕林txt下载     慕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三百八十四章 防备

    谢慕林听闻了曹淑卿的事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怪不得大姐谢映慧给娘家写信的时候没提这么多事儿呢!让娘家亲人知道她在京城跟生母闹得不和睦,丈夫婆母与跟她生母疏远,这没什么,都是早就能预料到的事,可让娘家亲人知道她生母明知道女儿出嫁了,还要在亲家面前说她要是嫁到别的人家去就好了,谢映慧恐怕也没脸告诉人吧?!

    毕竟这么极品的母亲,这世上也不多见了。

    从前谢映慧还能纠结一下母女俩过去的情份,如今怕是生气忿恨的时候更多,压根儿就没功夫伤感怀念了!

    谢慕林忍不住跟老总管吐槽:“曹氏的言行也未免太过了些,哪怕是她出身国公府,没把黄家这等寻常官宦门第放在眼里,如今她也早就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娘家亲人一个都靠不上,好不容易有个女儿进京,即使做不了她的靠山,遇事也能有个助力,她竟然直接就把人给得罪了?!从前曹氏可不象是会做出这等蠢事来的作派,虽说内里的品行不端,但好歹还能装出个贤妇人的样子。如今她这是破罐破摔,什么顾虑都丢开了么?!”

    老总管笑道:“谁说不是呢?京中人家看不惯曹氏的人多了去了。就连黄奶奶身为骨肉至亲也觉得她不象话,更何况是旁人?不瞒郡王妃,因这曹氏被黄太太赶出来,还不肯死心,三番五次上门寻黄奶奶说话,联姻没希望了,就指望女婿黄翰林去攀附那些朝中有权有势的大人们,黄奶奶担心她在外头胡言乱语,会影响了黄翰林的名声,不但明言劝黄太太与黄翰林别听曹氏的调唆,甚至还找到咱们王府门上,跟我老头子打招呼,说让我提防这曹氏上门攀亲呢!”

    曹淑卿早已不是谢家妇,与谢璞和离过后还嫁过方闻山几年,接着又和离了,她若想仗着谢璞之女是燕王儿媳妇这一层关系上门攀亲,那是不可能的。因此谢映慧从前压根儿就没担心过这种事。可眼看着母亲行事越发不着调,似乎为了攀附权贵,什么糟心事都干得出来了,她也不敢再抱着侥幸之心,索性往熟悉的亲友那里都打过招呼。

    其实燕王府还不算是谢映慧最担心的人家,她更担心永宁长公主与马驸马那边!毕竟燕王府的儿媳妇不是曹淑卿所生,过去的关系也不好,永宁长公主夫妇的女婿,却实实在在是曹淑卿的骨肉!她只庆幸永宁长公主随太后返京时,把马驸马与马玉蓉留在了北平,否则真叫曹氏缠上了后者,兄长这门亲事是否还能保住,就很难说了!

    老总管笑着对谢慕林道:“黄奶奶的担心倒也不是没道理的,曹氏私底下跟人说过,谢璞跟燕王府做了姻亲又如何?她也跟永宁长公主做了姻亲,跟皇家便是亲上加亲了!不过,她这话只跟身边的人提过,倒也没在外人面前胡乱说嘴。约摸是曹氏自己心里也明白,谢大少爷还没把长公主的千金娶回家呢,还不是她能得瑟的时候!”

    谢慕林心中啧啧两声,虽然早就预料到曹淑卿给一双儿女带来的都是糟心事,但事情真的要发生的时候,当事人还是会觉得很烦恼的。她忍不住再次吐槽:“真不愧是靠着外戚身份得了势的曹家之女,曹氏整天想着靠联姻来为自己谋好处,怎么不想着自己嫁个象样的人家,却只会感叹嫁了人的女儿没能嫁进她看好的权贵门第呢?”

    老总管笑笑:“从前有意求娶曹氏的人家,其实也不是没有。可在曹氏接连与两位夫婿和离之后,有种种不好的传闻传出来,那象正经想要求娶一位贤妻的人家便打了退堂鼓,剩下的多半是有意借曹氏攀附曹家与太子的人,无论是官位还是身家背景,都与谢大人与方将军不可同日而语。曹氏有些嫌弃,迟迟不肯答应,连承恩侯家里替她相看好的人家,都不屑一顾,这事儿就耽搁了。等到后来,她与承恩侯府交恶,搬出家门另立门户,承恩侯府大公子曹文泰还在人前说了不少诋毁她的话,即使是有意攀附曹家的人,也不敢再上门求亲了……”

    接下来便是曹家自身都难保的时期,跟曹家没关系的人,自然是能离姓曹的有多远,就离多远,又怎会往家里娶一个曹家的女人?!就算曹氏跟娘家亲人闹翻了,她也依旧是姓曹的。万一曹家坏了事,牵连到外嫁女的夫家头上怎么办?!曹淑卿都是快四十岁的人了,徐娘半老,名声不佳,人家图她什么?!至于那些跟曹家本就关系密切的人家……有心要疏远的同样不会跟她纠缠,仍旧交好曹家的,也会嫌她受承恩侯府厌弃,声名狼藉,败坏了承恩公与曹家的名誉。

    这么一来,曹氏想靠自己吸引一个富贵的夫家这种事就别指望了,唯有将希望寄托在儿女身上。黄岩那边,她原本就不满意,只是鞭长莫及,万万没想到女儿真的嫁给了对方。谢映慧嫁过人之后,也不可能再改嫁到她看好的那些所谓富贵人家中去了。所以她到黄家去说那些不中听的话,不过是因为心中不满,借机发泄,好恶心一下亲家罢了。只是她没想到,如今的女儿早就不是从前任她摆布的应声虫,黄家虽然只是寻常官宦门第,却也敢毫不客气地将她这位国公之女、皇后之妹逐出家门,方才大大丢了一回脸面。

    等到谢显之携妻回京定居之后,估计曹氏还会再失望一回吧?她的亲生骨肉对她的真面目都一清二楚,本身也是有主见的人,又怎会继续象小时候那般,傻傻地听信她的谗言与调唆呢?

    谢慕林叹气着摇了摇头,郑重对老总管道:“我兄姐的态度已经很清楚了,既然如此,倘若曹氏未来真的在外头宣扬自己跟燕王府或长公主府是姻亲,老总管不需要看任何人的颜面,该怎么对付她,只管放手去做就是。眼下承恩侯府恐怕也没什么功夫去理会她的事了。”她对曹淑卿没有半点顾虑,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谢显之与谢映慧的感情。既然谢映慧自己都不介意了,她还想那么多干嘛?

    老总管心领神会,应声下来,又笑道:“好叫郡王妃知晓,只怕长公主府与马家人那边,也在提防着这曹氏在外头乱说话呢!别看长公主殿下很是看好未来的女婿,但她只认谢藩台与谢夫人是亲家,压根儿就没把曹氏放在眼里呢!这些日子,因为长公主殿下放了话,已经没什么人家跟曹氏公然往来了。即使曹氏想要跟人嚼谁的舌头,只怕也没什么人愿意听呢!”

    谢慕林不由得哑然失笑。永宁长公主真不愧是宫里长大的,想得就是比她多,知道曹淑卿不靠谱,早早就防备上了呢!

    就在这时,前院有人来传了信:“宫里来人了!”

    谢慕林顿时精神一振:“可是太后娘娘下召令了?!”

第一千三百八十五章 进宫

    来人果然是慈宁宫使者,对于谢慕林而言也不算陌生了。当初她成婚之前,就是这位嬷嬷来家里替她主持了册封礼。

    嬷嬷淡淡笑着向谢慕林转达了太后召见的命令,又请她尽快动身,这样也好陪太后用午膳。据说太后已经命慈宁宫厨房的人准备好了孙媳妇爱吃的菜了。

    当然,这是先前在北平的时候,燕王妃与太后闲聊时提起的。谢慕林自己不知情,闻言还有点小惊喜。

    进快动身进宫这事儿,对谢慕林来说也没什么难度。头发是早就梳好了的,插戴上华丽的饰物即可,再套上一件大氅,她立刻就可以走人了。

    嬷嬷告诉她,不必穿正式的冠服。这又不是什么新年大朝那样的正式场合,太后娘娘就是听说孙媳妇进了京,召她进宫说说家常话,吃顿饭罢了,自家人相聚,大家自在一些就好。

    这正好帮了谢慕林大忙。她请嬷嬷稍待片刻,自己回房间去插了些凤钗珠花,把大氅一套,再带上几件佩饰,就齐活了。倒是香桃需要跟她进宫,得多带些香袋、荷包什么的,内里都装了实惠的金银锞子,其中最值钱的几个,装的则是质地上等的玉佩,这是给太后身边最受宠信的女官准备的。前来传话的嬷嬷已经得了一个,其他几人但凡遇上了,也不能怠慢。若是遇上了皇帝那边的人,那还得再塞人一两个。所以,这玩意儿多带些,有备无患,总好过事到临头了,却拿不出东西来,谢慕林总不能摘了自家心爱的凤钗去做人情。

    不过,考虑到皇宫里还有几位妃子,还有东宫的太子妃,谢慕林也不确定是不是会遇上她们。若是真的遇上了,她定是要备下见面礼的。所以,各种精致的衣料尺头,还有玉佩、禁步之类的小玩意儿,老总管也给她备下了,先放进马车里,有需要的时候,香桃就要回车上取了。

    她们当然不可能捧着一堆东西往慈宁宫去。

    这是谢慕林头一次进京城的皇宫,在后世,她只听说过南京明故宫的名头,却从来没前来游玩过,倒是在网上看过它的地图,大致知道它的格局罢了。这座宫殿是北京故宫的蓝本,北京故宫就是根据它为原型进行设计的。当然,在这个时空中,北平的紫禁城经过太宗皇帝的重新设计,虽然看起来跟她所熟练的那座北京故宫十分相似,但实际上已经有了很大的差别。

    比如北平的紫禁城,它是有上下水道的,也种了不少树木花草。与现代的北京故宫相比,它的建筑物无论是通风还是采光都大有改善,住在里面的人并不会觉得屋子阴暗潮湿闷热什么的……

    如今她即将步入的这座南京故宫,则跟北平紫禁城大不一样了,仍旧是老式的设计。谢慕林只坐着马车沿路观察一会儿,就知道这是典型的古老建筑,壮丽、华美,带着浓厚的历史气息,但屋里却没怎么考虑通风采光的问题。大部分的屋子甚至没装上现今在京城已经相当普遍的玻璃窗,仍旧是糊的窗纸,这就使得屋里的采光更加暗淡了。

    谢慕林坐着马车,随慈宁宫的嬷嬷进入皇城。她们没走正门,而是走了西上门,进了西华门,转道向北,绕过大厨房,然后走了挺长一段路,等过了一长排殿房之后,再转道向右,沿着一座桥过了河道,便到了慈宁宫附近了。

    到了这个地方,那位嬷嬷方才请谢慕林下了马车,改为步行。

    她向谢慕林解释说:“时候不早了,太后娘娘急着想见到郡王妃,因此老奴就没带着郡王妃走正面的午门进来。西华门这头虽然有厨房,也难免会遇到些闲杂人等,但离慈宁宫却是最近的。”

    谢慕林没有意见:“我是头一回进宫,别说认路了,进来之后连东南西北都分不大清楚。嬷嬷只管引路就是,我都听嬷嬷的。”

    双方都没有意见,嬷嬷继续引领着谢慕林进慈宁宫。这时候已经快到中午时分了。

    慈宁宫是一座挺大的宫殿,进门后便是一个极大的方方正正的院子,左右都有宫室,还有连廊相连,越过正殿,可以隐约看到后头还有宫室,再往后甚至还有两三座挺高的阁楼。不过谢慕林没功夫细看,她直接随着嬷嬷进了正殿,一进门就能感觉到室内暖意融融,分明就是烧了地龙,又放了不少炭盆,所以殿内的温度很高,暖和得稍有些太热了。

    谢慕林是穿着厚厚的冬衣过来的,被这热意一冲,额头上立时就冒了汗。

    她心中不由得诧异起来。难不成太后的身体不大好?怎的屋里烧得这么热?!要知道,这会子还没到十一月呢!北平已经很冷了,可京城还没到最冷的时候,离下雪都还早呢!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便已经听到永宁长公主在招呼她了:“瑞哥儿媳妇来了,母后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谢慕林连忙收回思绪,面露微笑,迎了上去,先是向坐在正位上的太后行礼请安,接着又与永宁长公主见礼。

    太后看起来精神还可以,只是脸色比在北平时差了不少,显得有些苍白憔悴。她待谢慕林倒是依旧温和慈爱,不让孙媳妇跪太久,怕后者着了凉,还叫宫人把一个炭盆特地挪到她身边去。

    实锤了!看来太后是真的觉得冷,并不是谢慕林的误会。难不成她老人家的身体真的虚弱了很多?!

    午饭时间已经到了。既然谢慕林及时赶到,永宁长公主便立刻命人传膳了。有她在场,谢慕林也没觉得有什么窘迫的地方,落落大方地回答了太后的问题,说起太后与永宁长公主离开北平后,燕王府众人的生活,还有永平郡主随夫婿回真定老家后的经历,等等。

    谢慕林还记得太后对徐夫人的心结,顺便把徐夫人的落魄情形也提了提。太后果然心情大好,微笑道:“其实嗣子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不过是以礼数相待罢了。原是徐氏从前违礼的时候多,如今才会觉得受了委屈。”

    接着谢慕林又说了马驸马父子几人在北平的生活。得知马驸马在北平又结交了不少书画文化界的名士,时不时与人诗词唱和,很是悠然自得,永宁长公主是既安心又好笑,还跟太后撒了娇:“母后您看!驸马病了这一场,竟然还不知道收敛,放着闺女的亲事不去忙活,只顾着自己的风花雪月,我真是拿他没办法了!”

    太后又笑了。

    虽然有谢慕林解释马驸马一直都有关心女儿出嫁的事,并不是真的不管了,可这并不妨碍永宁长公主拿自己老公做砸挂,逗母亲开心。于是太后心情一好,午饭时都能多吃小半碗。她身边的宫人女官们都露出了欢喜的笑容。

    谢慕林看着永宁长公主,深深觉得自己学到了!

第一千三百八十六章 无奈

    午膳过后,谢慕林与永宁长公主又陪太后聊了一会儿天,主要是说说家常事,也提了提太后与永宁长公主回到京城后的经历。

    这一段主要是永宁长公主在说话,太后显得兴致平平,只面带不大走心的微笑听着。听到太子带着宠爱的王氏,抱着刚出生几个月的长女来给太后请安,却把太子妃忘在了东宫这种事,太后面上的微笑还淡了下来。

    显然,太子的做法令太后十分不满。

    不过,今天难得有她老人家颇为喜欢的孙媳妇进宫,太后不想多提这些扫兴的事,便咳嗽了一声,淡淡一句:“太子跟太子妃不和已久,提他们做什么?没得听了生气。瑞哥儿媳妇可别学这等坏榜样,要好好跟瑞哥儿相处。”

    永宁长公主迅速领会了母亲的意思,便也顺着话风转了话题,打趣起了新婚不久的朱瑞与谢慕林两口子,打听起他们在北平婚后相处的情形。

    谢慕林只得做出害羞的模样,扛了几句,扛不下去了,便迅速祸水东引,将永平郡主小两口的事迹提了出来。哪怕是先前已经介绍过的内容,也强行重复了一遍。太后倒是对宝贝孙女儿的事十分关注,哪怕不是新鲜的内容,也依旧听得津津有味。

    聊了两三刻钟,太后就开始犯困了。她一向有午睡的习惯,这是平时午睡的时间到了。哪怕她还想多听孙媳妇说些燕王府的事,也抵不过生物钟的威力。

    永宁长公主见状便笑着劝她:“母后只管去安睡。瑞哥儿媳妇又不是只在京城待两天,今后进宫的时候还多着呢!您还怕没有跟她说话的机会?只要您吩咐一句,瑞哥儿夫妻俩要在京城留多久,皇上还不是都得听您的意思么?午睡却是不能耽搁的,您要是这会子不睡,下午和晚上就该没精神了。”

    太后想想也是,便答应了,又慈爱地对谢慕林笑道:“得了空就多进宫来陪哀家说说话。哀家叫御厨房的人给你做好吃的点心,包管比你家里做的好吃。若是宗室里有什么人请你过府饮宴,你要是有兴趣,就只管去玩耍玩耍,没兴趣也不必勉强自己去应酬别人。若是有谁让你受委屈了,只管来告诉哀家。你是哀家的嫡亲孙媳妇,万万没有叫别人欺负的道理!”

    永宁长公主在旁叹道:“你婆婆几次进京都受过别人的气。她那性子又和顺,从来不爱多事,没跟任何人提,结果就叫那起子小人自以为得意,越发变本加厉了。这么一闹,你婆婆就不爱进京来,连带的永平也少来。母后心里一直引以为憾,只恨不能把那些生事的小人都狠狠教训一顿!这回你来了,母后可不会再让你步你婆婆的后尘。瑞哥儿失散在外多年,母后心里不知有多疼他呢。若是因为孙媳妇儿受了气,害得孙子也不乐意进京来看老祖母了,母后可就真真要发火了!”

    谢慕林连忙笑着谢过太后的慈爱与关怀,一脸真诚的表示,自己有太后庇护,满京城里有谁敢欺负她呢?若真有这么不长眼的人,她做晚辈的一定会请长辈做主的。

    太后满意地笑了,有些意味深长地道:“这样就好。哀家一把年纪了,活到今日,世上的富贵都享尽了,却也受了许多常人不会承受的苦楚。先帝在世时,曾经感叹,倘若他没有坐上皇位,而是继续在燕王府长大,做一个单纯的王府世子,那该有多好?当年哀家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如今却领会了先帝心中的无奈。其实荣华富贵,对于哀家这样的老人而言,早已不再重要了。哀家所期盼的,跟世上任何一个老人没什么不同,不过是盼着儿孙孝顺,承欢膝下,一家人能和睦友爱罢了。只可惜,就连这点期望,老天爷也不肯成全哀家。”

    说完这番话,太后就扶着女官的手,缓缓走向寝殿的方向了。

    谢慕林随永宁长公主行礼恭送太后离去。等殿内只剩她们俩时,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永宁长公主便笑了:“我们走吧。”

    谢慕林乖巧应了声,与永宁长公主结伴出了慈宁宫的正殿。

    这会子太后不在场,永宁长公主就忍不住又提起了太子来。

    太子近来的行事,真的已经过分到连长公主都觉得忍无可忍了!

    太子为了给长女请封,好几回跟皇帝吵了起来。他要给长女正式册封为郡主,最好还是有封号的那种,能求得一个富裕的封邑就更好了。然而皇帝不喜王氏,更对她所生的孙女儿没多少慈爱之心,认为一个寻常宫人——这个说法在皇帝看来已经是抬举了罪臣之女王湄如——所出的皇孙女若是直接封了郡主,将来太子妃与有封诰的东宫嫔御所生的皇孙女又该如何册封呢?这不合礼法,也不符合宫中的规矩。

    正常情况下,皇孙女起码要活到八岁以上,确定能站住了,不会小小年纪就夭折,才会给一个正式的封号。若是正妃所生,就封郡主;若是有体面的侧妃所生,也有望封郡主,否则县主、郡君之类的封号也是有的;若是寻常姬妾所生,那就连封号都不必考虑了,等到出嫁前视情况给一个封号再嫁出去就完事了。

    皇帝认为王氏之女是第三种情况,而太子却把这个长女视作了第一、二种情况,还认为皇帝认定皇孙女需得满了八岁才能册封,有诅咒他长女的嫌疑。于是父子俩又不欢而散了。

    皇帝曾经跟太后抱怨过儿子不省心,而太子为了争取长女能早日得封郡主,也曾抱着孩子来求太后。太后在这个问题上,自然是站儿子那边的,结果太子碰了壁,说话也不讲究起来。

    太后是他的亲祖母,回京后身体也不是很爽利,对外一向宣称是生病了的。太子明知道这一点,却还是不顾太后病体,说话非常冲,常有顶撞之语。被太后骂出了慈宁宫一回后,他索性连正常的晨昏定省都不做了,竟是再也没来给太后请过安!

    太子妃战战兢兢地坚持着每日请安的礼节,太子还时常奚落妻子呢。皇帝骂他,他也不在意。看到孙子如此不孝,太后的心情又怎会好得起来?

第一千三百八十七章 蠢事

    谢慕林听得目瞪口呆。

    说实话,虽然早就知道太子这人不太聪明,而且色令智昏,时常会为了王湄如这个女人拼命得罪己方亲人和盟友,无论是已逝的曹皇后还是承恩侯一家,都被他怼过,看起来就象是个没脑子的蠢货。可是……谁能预料到,他会蠢到如此清奇的地步呢?!

    明知道皇帝早有意废储了,生母曹皇后已死,外家曹家又处境不佳,这太子不想着努力挽回局势,稳定自己的储位,却还处处冲撞皇帝,得罪太后,这是生怕皇帝没有借口废了他吗?!难道说他也不在乎自己的太子之位了,所以破罐破摔地,主动提供了把柄,好催促太后与皇帝早些把他废掉?

    否则,如何能解释他如今的作死行径呢?

    谢慕林忍不住环视了周围一圈。这时候她与永宁长公主已经走出了慈宁宫的宫门,正在外头的过道上。四周道路宽敞,视野清晰,百米之内都没有人经过,而慈宁宫的宫门内,她方才留意过了,并没有宫人或内侍把守。可以说,如今在她与永宁长公主周围,除了两人带的心腹侍女外,没有别人在,不需要担心隔墙有耳。

    于是她便凑近了永宁长公主,压低声音道:“太子殿下到底是怎么想的呢?皇上有意废储,应该很多人都看出来了吧?太子殿下理应清楚自己的处境才是。这时候他不想着讨好皇上和太后,稳固自己的储位,却为了长女的册封事宜屡屡顶撞皇上,连太后都得罪了,这是生怕……皇上不会更恼怒他么?!”

    永宁长公主给了她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谁说不是呢?我见了他这模样,都觉得他是疯了!皇孙女固然是皇上的头一个孙辈,虽说生母身份低微,但得太子宠爱,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日后若是皇上高兴了,格外加恩,未必不会封她个郡主之位。这种事又有什么好急的呢?太子竟然为了这种小事忤逆太后和皇上,简直就是昏了头!他以为这是疼女儿?也不怕那孩子受不住这么大的福份,有个三长两短的……

    “不是我坏心要咒那孩子,实在是太子的做法不象是真心为孩子着想的模样!曹皇后从前就时常有出人意料之举,有时候发起怒来,也是不管不顾的,把事情做绝了,气得皇上大怒,事后也不知悔改。即使皇上与她有夫妻的情份,被她这么十几二十年地折腾下来,也残存无几了。偏曹后还不知自省,也不多为太子着想,遇事总爱惹皇上发火,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如今想来,太子还真不愧是曹后之子,没学到皇上的冷静睿智,却把他母亲的坏毛病继承了一个十成十!”

    谢慕林试探地道:“该不会是太子厌烦了继续过如今这样心惊胆战的日子,所以故意激怒皇上,好催皇上尽快废了他吧?否则怎会明知道自己处境不佳,还要主动献上把柄?”

    永宁长公主是绝对不相信太子会愿意放弃储位的:“我们的太子殿下可不是这么贴心孝顺的人。他若有心要让出东宫储君之位,早在曹后去世时,就能借着遵从亡母遗命的理由请辞了。如此大家面上都好看些,皇上也不必烦恼要如何废太子,更不会有朝臣反对废立,还说起了四殿下的坏话。太子没有这个意思,也没有这种举动,还要处处惹恼太后与皇上,分明就是昏了头!”

    骂完了侄儿,永宁长公主又忍不住骂起了王氏。在她看来,王氏王湄如就是令太子犯下如此多过错的罪魁祸首:“真不愧是犯官之女,同样不怀好意,只怕也不是真心为太子着想,反倒有些借着太子权势地位,给她自己出气的意思!否则,她也是有女儿的人,但凡对太子有几分真心,又为皇孙女将来着想,她都会多多奉劝太子,别总是做傻事。太子看不上太子妃,却对王氏言听计从。但凡王氏能真心规劝太子,太子也不会犯下如此多的过错!”

    而这样心怀叵测的女人,太子却对她一往情深,言听计从,永宁长公主想起这货还是自己的亲侄儿,小时候也曾有过乖巧可爱的时候,就忍不住叹息。

    远处有宫人走近,永宁长公主住了嘴,拉着谢慕林继续往西华门的方向走。路过宫人时,她淡定地接受了宫人的见礼,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着。等到周围再度无人时,她方才继续说道:“如今的太子越来越不象话,朝中还愿意为他说话的大臣,也越来越少了。即使他是中宫嫡出的皇长子,倘若性情明显不适合成为一国之君的话,即使再顽固的大臣,也会三思而行的。这可不是坚持礼法的时候。倘若因为他们固守礼法,却将一位无能的暴君送上了皇位,将来暴君为祸天下,他们每一个人都要为此负责!到时候,面对天下人的质问,难道他们说一句礼法为重,就能搪塞过去么?!”

    谢慕林低声问:“曹家那边又是什么意见?照理说,曹家人应该最希望太子能顺利登基继位的。如今他们看着太子连出昏招,难道就没想着要劝他一劝?”

    永宁长公主叹了口气:“谁说他们没劝呢?可是光劝又有什么用?太子为着王氏的事,早就与承恩侯府闹腾过,事后也一直对舅家心存不满。即使有曹后从中说项,他也不理会,甚至还怨恨上了亲生母亲!这样不孝的儿子,若不是曹后只有这一个骨肉,曹家也早就放弃他了!

    “如今曹家再无其他选择,明知道他是个糊涂人,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支持他了。太后娘娘与我回京之前,承恩侯夫妻就三不五时进宫进言;我们回来后,他们几乎隔天就来,但都不管用!我有时候也觉得承恩侯夫妻挺可怜的,怎么偏偏挑中了这么一个阿斗,为他拼上了身家性命,却连半点好脸都得不到呢?”

    不过承恩侯夫妇还算好的,哪怕受气,至少还有一条活路——只要他们放弃支持太子,即使曹家没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但皇帝总不会赶尽杀绝,至少不会让曹家死绝,总还会给曾经的从龙功臣承恩公留下几个血脉。

    相比之下,太子妃似乎更可怜一些。她嫁给了太子,这一生的荣辱就跟太子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了。太子荣,她未必能跟着沾光;可太子损,她就绝不会有好下场。然而,太子从头到尾都没把她当一回事,丝毫不顾及正妻的颜面。太子妃既没有面子也没有里子,无论太子将来下场如何,她似乎都没有好日子过呢!

    永宁长公主感叹道:“薛老太师伤重去世,如今三七都过了。太子妃失去了这位祖父的支持,如今在宫里行走,都没了底气呢!”

    谢慕林有些吃惊:“薛老太师去世了?!”

第一千三百八十八章 底气

    说起这位倒霉的三朝老臣,永宁长公主也忍不住感慨万分。

    历经承德、天昌(先帝)、景乐(当今)三朝,却从来没有被卷进前两次夺嫡之乱,在官场上安安稳稳地平步青云的老臣,现如今真的很少了。薛老太师大概算是其中官位最高而又一直未致仕的一个。他原本身体还算康健,哪怕人人都知道他在朝中没有什么太大的作为,纯粹就是因为资历深又会做人,才有了一席之地的,可谁也没有请他退休的意思。对于皇帝而言,一个不会忤逆自己的重臣还算省心;对于朝臣而言,一个不会妨碍他们的上司或同僚也没什么不好的。大家都以为,他还能在朝中再撑上十年八年。

    只要他家中子孙没有出现有出息可以支撑门户的官场新秀,老太师还是要继续撑下去的。

    谁能想到呢?因为担忧子孙后继乏人,怕自己死后,家族衰败,子孙们无法维持体面的生活,所以老太师一时犯了糊涂,选择了把孙女送上太子妃的宝座,希望能借着外戚的身份,保家中儿孙一个富贵荣华。不料这门亲事不但未能达成老太师的目标,反而还让他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薛老太师在承德与天昌两位先帝在位期间,都不曾卷入过夺嫡之乱,没有受到任何牵连,没想到如今到了景乐年间,他还是没逃过这一劫。

    永宁长公主对谢慕林叹道:“他伤了这么久的时间,太医那边早就禀报上来,皇上心里也有所准备了。他去世那日,难得地清醒了一阵子,口述让儿子写了生前最后一份奏折,又留下遗言,命全家人都在他死后扶灵还乡守制,同时全力供养孙儿们苦读。除非有人能凭着科举高中,步入仕途,否则家族子孙就不要再重回官场了。老太师……其实是个明白人,只是为了子孙计,先前才会糊涂了几年,等到快不行时,才清醒过来。”

    薛家压根儿就没有能支撑家族的聪明人。薛老太师一死,他们继续留在京城混迹权贵圈子,不但没有根基底气,还很容易被人玩死。与其到时候被人算计着全家倒霉,还不如趁此机会激流勇退算了。薛老太师认为,薛家人表现得如此乖巧,将来即位的新帝无论是谁,都不会再与薛家后人为难的,家族血脉得以安然传承,再用心培养小辈,将来总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这个做法还是比较明智的。只是薛家人未必能领会老太师的好意,而老太师临终前清醒的时间又不是很长,被奏折占据了大半的时间,留给遗言的份额就很少了。再加上东宫还有一位薛家出身的太子妃,薛四姑娘又巴结上了蓝大小姐,将来有望成为三皇子侧妃。薛家兴许还在做着外戚的美梦,未必会听从老太师的遗言呢!

    即使这份遗言如今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但也不妨碍薛家人找借口拖延,比如老夫人不舍得离京啦,又比如老太师的后事办得不顺啦,祖坟需要修葺,甚至是太子妃舍不得家人等等……借口多得是,这就要看薛家人是不是足够孝顺,愿意听老太师的吩咐行事了。

    反正在永宁长公主看来,薛家人都不是太聪明,孝心也有点打折扣的样子。如今已过了老太师的三七,可因为是秋冬季节,薛家人似乎打算让老太师在家中停足百日灵的驾势,还联系了城外的名寺大刹,准备百日后先送老太师在某座名寺的后山入葬。等老家那位修好了祖坟,择好了坟地,再起棺扶灵返乡等等……这一拖,天知道会拖上几年?等到京城的人忘了老太师曾经的遗言,再安排个别子孙扶灵回去,谁还能公然责备他家不成?

    在这样的当口,就连太子妃薛氏,也犯了蠢。她大概是害怕家人放弃自己,所以拼命派人回娘家去传话,求父母不要离她而去。她甚至还好几次前往娘家祭拜祖父,又哭求祖母别离开。因为这事儿,她又被太子嫌弃了。太子不但没有亲自前往薛家吊唁,还抱怨太子妃沾染了晦气的东西,显然对妻子去世的祖父毫无半点敬意。

    这也是近日朝臣们越来越少为他说好话的原因之一。

    永宁长公主向谢慕林叹息道:“你瞧,太子是不是很蠢?曹后生前为了给他添加筹码,前后费力给他寻了两家得力的妻族,前一个因为他捣乱,没结成亲反而结成了仇;后一个结成了亲,却硬生生地被他作成了仇人。他连点表面功夫都不肯做,还留恋这太子之位做什么?早早自请下台,不是还更省事些么?他知趣了,兴许皇上还会顾念父子情份,保他和他的妻儿一份平安富贵呢!”

    谢慕林叹了口气,问永宁长公主:“我听说薛家四姑娘跟三殿下未来的正妃走得很近,已经定下了要做三殿下侧妃了?这大约是薛家还心存侥幸的原因吧?”

    永宁长公主哂道:“他们存着这种想法,本身就是对老太师的大不孝了!谁还不知道,老太师是因为什么才伤重而亡的?虽说三殿下拼命撇清自己,前些日子还联合萧夫人推出了一个替罪羊来,把这个罪名给顶下了,可薛家人如今竟然真的接受了这个替罪羊的说辞,在人前与三殿下和解了,连萧家人也不怨恨了,明摆着就是要自欺欺人嘛!”

    谢慕林忙追问个中细节,才知道,原来薛老太师去世之后没几天,三皇子就拉着萧明德将军从前的一位旧部,向皇帝表示他们找到了重伤薛老太师的凶手,连人证、物证都齐全了,“凶手”本人也供认不讳,只不过他并不是奉三皇子或萧家人之命行事的,反而是被前二皇子收买了,要借机挑拨太子妻族与三皇子外家之前的关系才作的案。若不是皇帝没有追查下去的意思,已经被过继出去的前二皇子兴许就真的翻不了身了呢!

    因为这件事,薛家人如今也默认了薛四姑娘将会嫁给三皇子为侧妃的安排。为此太子妃薛氏又跟娘家亲人闹了一场,可惜没办法改变他们的决定。她的父母虽然疼爱她,却也没有跟家族反目的意思,反而还倒过来劝她:“你在东宫受了那么多的气,还能指望太子什么呢?将来若是三殿下成了事,看在薛家面上,兴许还能保住你的性命呢!”太子妃无言以对。

    没有丈夫撑腰,娘家的靠山去世了,亲人也不再支持她,甚至连亲生父母都放弃她了。这样的太子妃,继续在皇宫中生活,自然也失去了底气。

第一千三百八十九章 路遇

    谢慕林与永宁长公主边走边聊,吃瓜吃得兴起。

    没有人阻止永宁长公主吐槽的时候,永宁长公主便一口气尽了谈兴。毕竟她又不赶着回家睡午觉,下午又没什么要紧事了,自然是拉住了可信又好沟通还懂得捧哏的侄媳妇,把这两三个月里憋在心中的心里话全都吐了个干净。她平日里少有跟人聊得如此畅快的时候,因此她没顾得上出宫的事,走路走得很慢,这会子还没远离慈宁宫呢。

    等聊完了太子妃的事,她才有闲情替谢慕林介绍一下前面不远处的宫殿:“那就是柔仪殿了。虽说曹后如今没了,但明年新年时的大朝会还是不会停的,说不定就要改由母后来主持。到时候你还在京城,就要到这地方来参加新年大朝了。不过那时节,你就不是从西华门进来了。眼下先记个方位,接下来你常往宫里来见母后,慢慢的就能把路给记熟了。

    “新年大朝结束后,外命妇们各自出宫,后宫妃嫔的家眷得了恩典,会往六宫去探亲,我们按照惯例则会陪母后回慈宁宫来歇息。你是燕王府的人,你婆婆小姑都不在,只怕要在远支宗室那一波妇人里厮混,与我们并不在一处。等人散了,你也别管其他人,只管自个儿走到慈宁宫去。届时咱们自家人还要聚在一处聊天的,再陪母后用新年的头一顿膳食,方才告退出宫。”

    谢慕林连忙答应下来,用心多盯了柔仪殿几眼,想要尽可能记住这座宫殿的外部特征。

    这时候,一名衣着颇为体面的女官气喘吁吁地从她们身后追了上来:“长公主殿下!幸好您还没走!奴婢还以为要与您错过了!”

    永宁长公主听到这声音,明明还没有回头细看来人的长相,却似乎已经知道了她是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谢慕林看得分明,有些惊讶,能让一直端庄温柔、说话和气的永宁长公主公然在人前翻白眼,这来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呀?竟然如此惹永宁长公主不喜?!

    那女官喘着粗气追了上来,深呼吸两下,便向永宁长公主行礼,急急告诉她:“长公主殿下,我们娘娘想请您过去说话。上回您答应了要去看我们娘娘的,娘娘今日知道您进宫了,便一直在等待,谁知迟迟没有消息,听说您要走了,便让奴婢快过来相请。想必您是忘了与我们娘娘有约在先了!”说完这番话,这女官似乎才刚刚留意到永宁长公主并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个面生的年轻美貌女子,仔细一看,对方梳着妇人的发式,穿戴得端庄华贵,显然是位身份不低的年青夫人,却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不过,能在宫里用凤钗的,想必是哪家的王妃或郡王妃吧?总不会是哪家的郡主娘娘。

    永宁长公主盯了这女官几眼,见她一双眼睛只往谢慕林身上打转,便不悦地道:“休得无礼!这是永安郡王妃,你怎么还不快见礼?!”

    女官恍然大悟。她也听说了永安郡王夫妇进京的消息,想必这是郡王妃进宫来给太后请安了。她忙向谢慕林行了大礼,谢慕林客气地点头致意:“我是头一回进宫,不知道这是哪个宫里的女官,若有怠慢之处,还请海涵。”

    “您言重了,奴婢是乔娘娘宫中的主事女官,鄙姓成,成全的成。”成女官的表情略带几分骄矜之色,显然对自己的身份十分自傲。

    能在一位得太后喜爱的郡王妃面前感到自傲,看来乔美人身边的心腹都已经清楚,乔美人所出的四皇子即将成为新储君,将来也会继承皇帝的宝座,成为这座皇宫的主人了。

    不过,既然是乔美人的女官追出来要请永宁长公主去见前者?永宁长公主看起来又好象不大耐烦的模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永宁长公主有些不耐地瞥了成女官的表情一眼,不等谢慕林有所回应,便拉着她走开几步,避开了成女官的耳目,小声对谢慕林道:“乔美人许久不见四殿下了,想儿子想得紧。虽说皇上一直有赏赐安抚她,但她好象总不能安心似的。在这宫里,她又不方便见其他人,生怕有谁算计了她,连累到四殿下头上。这两个月,她见我时常进宫来为母后侍疾,便三不五时请我去她宫里闲坐。其实她翻来覆去说的都是老生常谈了,听得我耳朵都起茧。若不是她生了个好儿子,谁耐烦应酬她?!”

    谢慕林心中了然,小声问永宁长公主:“那您现在怎么办?成女官都找到跟前了,难道您还能婉拒吗?”比如拿自己做个借口什么的……

    幸好永宁长公主没有这个打算。她有些无奈:“罢了,都陪她那么多回了,再多陪一回又能如何?你就没必要受这个罪了。你们王府在京城也没个象样的女眷主事,你必然还有许多事要忙呢,这就回去吧,我叫我的丫头送你。驸马托你捎给我的东西,你就交给这丫头,送到我们家的护卫与马夫手里好了。他们就在西华门外的宫房歇脚,出去了叫人去问一声,就能找到人了。改日我闲了,再去王府看你。”

    谢慕林忙道:“不敢当,应该是我的这个晚辈去给姑母您请安才是。”

    永宁长公主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孩子,姑母知道你的孝心。”说罢便给随行的其中一名侍女使了个眼色,随即招呼一声成女官,带着另一名侍女随成女官离开了。

    成女官草草向谢慕林行了个礼,便迅速走到了永宁长公主身边,一边说着殷勤讨好的话,一边向长公主诉说自家乔娘娘如何期盼着长公主的到来,云云。

    谢慕林看着她们的身影远去,感叹一声四皇子与永宁长公主也不容易。虽说永宁长公主十分看好四皇子这位聪明懂事的小侄子,却又要同时承受小侄子生母的各种骚扰,还不能给人脸色看。这大概就是皇家人的不易之处了吧?虽说燕王府离京城挺远的,但眼下燕王父子连带她这个儿媳妇都在京中,是不是也要承受同样的苦难?

    不过看人家乔美人身边女官的表情,人家大概还没怎么把自己这个郡王妃放在眼里呢!

    谢慕林暗暗摇了摇头,便在永宁长公主留下的另一名侍女引领下,往西华门的方向离开了。这回没有人陪她聊天吃瓜,她走得比先前快了许多,不一会儿,已经走进了大厨房的方位。

    就在这时,前方来了一行人,正好朝谢慕林迎面走来。谢慕林见那为首的年轻女子衣着华贵,还戴了个正金凤,正好奇是哪宫的娘娘,却听得永宁长公主的侍女小声告诉自己:“永安郡王妃,那是太子妃薛娘娘。”

第一千三百九十章 应酬

    谢慕林看着远方渐渐走来的太子妃薛氏,只觉得对方神色憔悴,即使敷了满脸的脂粉,也掩不住眉宇间那愁苦的颜色。

    薛氏这一身在日常中略嫌华丽正式的妆扮,有点象是在强撑排场的意思。然而她即使披挂着一身的太子妃行头,也没有撑起储君正妃该有的威风与气度。明明她穿戴华丽,随从众多,可落在谢慕林眼中,依然觉得她只是个虚架子,连腰杆都没挺直。

    即使如此,谢慕林本身绝不是个落井下石的人。更何况头一回以永安郡王妃的身份进宫,她也无意替燕王府竖敌。因此,眼看着太子妃薛氏越走越近,似乎已经留意到了自己的存在,谢慕林便退到路边朝她行礼,口称“臣妾拜见太子妃”。

    太子妃薛氏停下了脚步,很快就堆起亲切和气的微笑,对谢慕林说免礼请起了。她只觉得谢慕林脸生,认不出是谁,可看这一身的穿戴气度,又绝不象是个寻常官眷,再看谢慕林身边侍立的永宁长公主近身侍女,她心里更糊涂了,因为她见过永宁长公主的所有女儿与儿媳,知道眼前这位年轻美丽的女子绝对不是其中一个。她认认真真地盯了谢慕林几眼,才困惑地转向了永宁长公主的侍女:“请恕我失礼了,不知这位夫人是哪家的内眷?”

    谢慕林微微一笑,没等她开口,永宁长公主的侍女已经先一步替她回答:“这位是永安郡王妃。郡王妃随郡王昨日到京,今日应召进宫来给太后娘娘请安了。长公主殿下原是要与郡王妃结伴出宫的,有事耽搁了,便命奴婢送郡王妃出去。”

    太子妃薛氏恍然大悟,自嘲地笑笑:“这么多年不见,我都认不出来了。永安郡王妃……谢妹妹,你好象在姐妹中是行二吧?你跟小时候相比,变了许多,简直就象是换了一个人似的,难怪我会认不出来。”

    谢慕林迅速回忆了一下谢映真的记忆,模模糊糊地记起薛家小姐们确实都曾经是昔日谢家的座上宾。比如那场改变了所有人命运的抄家寿宴,也就是她穿过来之前才举行过的那一遭,薛家的太太、小姐们就受曹淑卿邀请,到谢家来做客了。期间谢映慧、程宝钏与曹文凤发生争吵,动了手,原身谢映真与薛四姑娘一块儿遭了池鱼之灾被撞落水,谢映容只救了薛四姑娘起来,却没管谢映真,结果等谢映真被船娘救起,谢慕林已经穿过来了。

    她对那天的事,记得更多的是谢家被抄与谢映容重生这两件事,倒是忽略了,既然薛四姑娘会在场,那么薛家其他小姐多半也会在,只是没理会这位落水的堂姐妹罢了。

    谢慕林自己已经完全忘记了薛大小姐这个人物,没想到薛大小姐还记得她,真是令人意外……不过,她也没有太过吃惊,毕竟她嫁给了燕王独子,从血缘关系上来说,与太子妃便是妯娌了。对方在知道她与朱瑞成婚的消息后,稍稍打听一下家世,就能忆起前情,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谢慕林便露出微笑客气地应酬对方:“臣妾也有许久未见太子妃娘娘了,只觉得太子妃娘娘风华更胜旧年,都差一点儿不敢认了呢!”

    太子妃薛氏落寞地笑了笑,没有继续说出应酬的套话,反而摸了摸自己的脸:“谢妹妹你说话也不必如此委婉,我知道我如今神色憔悴,早已不复闺中美貌。女子嫁了人,命就不由自己决定了,是福是祸,都得自己受着,谁都指望不了。”

    这话叫人如何接呢?谢慕林无意掺和东宫的家务事,再想想永宁长公主被乔美人缠上的情形,也不打算成为太子妃薛氏的树洞,于是便只是微笑着站在那里,客客气气,谨守礼节,但一句多余的话都不会说。

    幸好太子妃薛氏也没打算对遇上的所有人都吐露自己的烦恼,反倒是在谢慕林的沉默下稍稍冷静了一些,苦笑着道:“谢妹妹你别笑话,我近来遇到的烦心事不少,又有亲人去世,一时间便忍不住有感而发。”

    谢慕林仍旧恭敬回话:“您言重了。”

    不知是不是谢慕林的态度足够客气和尊重,是太子妃近期少有的待遇,所以她愿意多跟谢慕林说几句家常:“你别怪我管你叫妹妹,我只是觉得叫你妹妹更亲切些。若是正经照规矩称呼,我得管你叫堂嫂呢!你比我小好几岁,这么称呼着,总觉得有些古古怪怪的。我也是没想到,你竟然会与萧将军的义子订了亲。萧将军的义子成了燕王的独子,你又成了永安郡王妃。想必将来还会成为燕王世子妃,乃至燕王妃吧?你我论起来是正经妯娌,在其他妯娌都还没进门之前,你我本该多亲近亲近才是。”

    谢慕林眨了眨眼,继续端着那个微笑:“是,太子妃殿下。”

    太子妃薛氏叹了口气:“你是个知礼的……现如今象你这样知书达礼的女子,已经不多了。世人多是势利忘义之辈,眼里哪儿还有什么规矩、礼数呢?!”

    她忽然好象想起了什么:“对了……我记得你的一个妹妹……好象还救过我四妹妹,是不是?我四妹妹还在家里抱怨过,说你那位妹妹仗着对她有救命之恩,便想挟恩图报,即使家里送去了谢礼,也要继续缠上来。我就说四妹妹这话过于刻薄了,难道她的性命是区区几件礼物能比的?!别人愿意与她结交,她该心存感激才是,怎的连救命恩人都不放在眼里了?她不过是看不起当日谢家还不是高官显宦罢了,这般势利,她又能交得什么真心的好朋友?!妹妹行事如此无礼,我做姐姐的理当替她向府上赔不是才是。”

    谢慕林只得答道:“太子妃言重了,舍妹当日只是想着自己与薛四姑娘年纪相仿,又似乎都喜欢看书,才有心与她结交罢了。后来谢家蒙难,她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这已经是小时候的事儿了,我们家里早已不记得了。太子妃娘娘也不必放在心上。”

    “终究是我们家教女不当之故。”太子妃薛氏微笑道,“回头我见了四妹妹,一定催着她到府上赔罪,还请谢妹妹你不要计较。”

    这算什么?薛四姑娘就算对不住谁,那也是谢映容的事儿。太子妃叫她来向谢慕林这个不相干的人赔罪,是存心挑拨还是硬拉关系?

第一千三百九十一章 用意

    谢慕林听着太子妃薛氏用一种相当绿茶的语气说了一番贬低薛四姑娘的话,心中疑惑她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难不成是薛氏又受了娘家四堂妹的气,所以在今天才算是刚认识的陌生亲戚面前说起了四堂妹的坏话?

    就在谢慕林疑惑不解的时候,太子妃薛氏总算点出了正题:“我这四妹妹实在不是象话得很,无奈她父母早逝,外祖家又一向溺爱她,不肯严加管教,以至于她回到薛家时,这性子已经养成了,无论祖父祖母与诸位长辈们如何劝说,她都改不过来。这便也罢了,毕竟是个幼失怙恃的孩子,在薛家庇护下,总能给她安排一个终身的。没想到她如今自作主张,竟然给自己找了一门亲事,说要给三殿下做妾……做妾也就罢了,到底是皇子,身份尊贵,也不曾辱没了她。只是她明知道我这个大姐是三殿下的长嫂,我的妹妹却要给三殿下做妾,这把我的面子往哪儿搁呢?!我好心劝她,她反倒嘲笑我不得太子宠爱,还跟我说什么……将来兴许还要讨好她,才有好日子过呢!”

    太子妃攥着丝帕作拭泪状,然后满面悲愤地对谢慕林道:“谢妹妹,你听听她这说的是什么话?!且不说你我本是正经皇家儿媳,再怎么也没有向她一个妾室卑躬屈膝的道理!更何况她正经连个名分都还没有呢,还算不得皇子妾室,倒好意思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了!我知道四妹妹素日里与三殿下有私下往来,她有这些念头,指不定也是受了三殿下的影响。可再怎么说……我也是堂堂太子妃,太子殿下还是东宫之主呢!我这个长嫂,凭什么就要靠讨好小叔子的妾室才能有好日子过呢?!谢妹妹……大堂嫂,你说他们这话是什么意思?三殿下到底在想什么呢?!”

    谢慕林听明白了。太子妃薛氏说是在告自己四堂妹的状,其实真正针对的还是三皇子。怎么?她在东宫虽然没什么地位,但也察觉到了三皇子对太子的威胁了?虽说太子对她不好,但太子倒了台,她更不可能好了。如今她已经失去了娘家人的支持,只剩下一个太子妃的虚架子。可好歹她还是皇家儿媳,太子也暂时容得下她。

    毕竟王湄如是罪臣之女,即使将来她爹洗白了,也会有大把朝臣反对太子抬举她上位。与其让另一个出身显耀的女人成为太子妃,压在王湄如头上,还不如继续让薛氏做这个受气包呢!

    因此,太子若真的能顺利继位,太子妃也还能稍稍喘口气。但倘若薛家人再因为薛四姑娘要嫁给三皇子,在放弃她这个长女之后,转而投向三皇子一方,太子妃薛氏在东宫便连最后一丝体面也不剩了。太子又不是没有别的傀儡正妃人选,为什么一定要留下她呢?!

    太子妃即使从来没得过太子的好脸,可是为了自己,她也还是要为太子的利益考虑。

    对于她的这种行为,谢慕林只能平静地表示:“太子妃见谅,我是头一回听说这些消息,一时间惊诧非常,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太子妃薛氏顿了一顿,放下了手中正在拭泪的丝帕,目光幽深地盯了谢慕林两眼。

    谢慕林继续平静地站在那里,时刻保持着礼仪与体面。

    太子妃薛氏见她不配合自己了,便幽幽叹了口气:“堂嫂……谢妹妹,你也别怪我跟你交浅言深……你我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在东宫固然是过得不好,可若是三殿下坐上了那个位子……你我都只有死路一条。我的父母亲人不明白这一点,以为自己是捞到了一根救命绳,可他们也不想想,难道他们能比祖父还聪明么?祖父一番苦心,为他们找了活路,他们却非得往死路上跑,还拉着我一块儿跳坑……我除了想法子自救,还能怎么办呢?”

    她重新扶上了身边宫女的手,轻描淡写地对谢慕林说:“堂嫂既然进了京,得空便多进宫来坐坐吧。除了太后娘娘那里,你也可以到东宫来瞧瞧我。我横竖也没什么事可做,每日静坐无聊,正想有人来跟我说说话呢。”说罢轻轻招呼一声,便扶着宫女离开了。

    谢慕林行礼恭送她离去,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太子妃薛氏的处境确实挺可怜的,但其本人也不是什么善良之辈,竟然请她去东宫做客?!且不说太子妃在东宫能有多少话语权,光是王湄如的存在,就是个大|麻烦!王家覆灭固然是自作孽,又有曹家与程家背弃了盟友的缘故,可当初事情的最初起因,就是王安贵伪造证据陷害谢璞不遂,才引火上身。谢家与王家有仇,王湄如还不定怎么记恨谢家人呢!东宫太子在王湄如面前,几乎是言听计从,谢慕林才没兴趣主动送上门去给人报复!

    就算事后燕王府肯定会为她报仇,皇帝也肯定会废太子,更不可能饶过王湄如,但她受的苦已经受了,吃的亏也吃过了,这是能弥补来的吗?!

    所以,这皇宫之中,她哪里都能去,就是不打算去东宫!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太子妃薛氏不待在东宫,跑到这西华门附近做什么?附近离得近的,除了柔仪殿、奉先殿与武英殿以外,就只有大厨房了,离位于皇宫东边的东宫春和宫远着呢!要跨越整个皇宫中轴线上的所有建筑,怕不是得走上几里路?太子妃为了什么事,跑这么远的路到这个地方来呢?

    对此,永宁长公主的侍女十分机灵,趁着谢慕林与太子妃薛氏交谈的时候,私下从后者随行的宫人那里打听到了:“听说是太子妃近日精神不好,要厨房的人给她送些补汤,可东宫厨房的人说是大厨房这边克扣了太子妃的补品份额。太子妃娘娘打发人来问,才知道是萧贵妃娘娘身边的人要走了太子妃那一份……太子妃娘娘这是气不过,带着人过来质询了吧?不过可惜……萧贵妃娘娘身边的宫人也在场,把太子妃娘娘气回来了。”

    谢慕林诧异:“萧贵妃如今已经结束禁足了吗?她又重新得了圣宠?”否则她身边的宫人又怎会在太子妃面前如此嚣张?

    不过太子妃为了这种事,亲自跑来跟宫人争执,也未免太掉价了些。

    然而永宁长公主的侍女摇了摇头:“萧娘娘还在禁足中呢,据说皇上也没有再去看望过她。不过因着有三殿下这位孝子时时请安探望,所以宫中也没什么人敢怠慢。”

    谢慕林心中不由得啧了一声。四皇子离宫才几个月,结果如今宫中局势与先前大不相同,不但太子越来越作死,连三皇子也越来越嚣张了吗?皇帝到底是怎么控制宫中情况的呀?!

第一千三百九十二章 召见

    谢慕林一肚子的疑问,现在却不知道问谁去,只得继续原本的计划,跟着永宁长公主的侍女,一路往西华门外走。走到中途她们停马车的地方,又上了马车继续前行。

    到了西华门外,不等谢慕林吩咐香桃去打听永宁长公主的随从马夫之所在,对方的侍女就先把自己人给叫过来了。谢慕林便让香桃带着他们来自家马车上取马驸马父女托朱瑞与她带回京来的书信与礼物,很快就把东西交接完毕。接着那侍女笑意盈盈地给谢慕林行礼道了谢,便要重回皇宫之中,向永宁长公主复命了。谢慕林自行带着香桃坐着自家马车,正要往燕王府的方向走,谁知马车没走出多远,未出西上门,还在皇城外部的护城河桥上呢,便有人追上来拦住了她们。

    来的是个面生的侍卫,隔着马车向谢慕林禀报说,永安郡王正在午门外,听说郡王妃进了宫,便托人过来相请,道是皇上召见。

    既然是皇上要召见,谢慕林自然没有不去的道理。她便请这位侍卫带路,又重新坐着马车,回到了西华门内,下了马车,走过武英殿前的宫道,来到右顺门前。

    过了右顺门,便是午门与奉天门之间的宽敞大广场。方才她在柔仪殿附近过桥时经过的那条河,也流到了这里,河上跨过五座桥,便是内五龙桥了。平日里朝臣们进皇宫参加大朝会,便是从这五座桥上走过的。

    今日广场上没多少人,谢慕林在边上游廊下不起眼的地方略等了一小会儿,领路的侍卫便把朱瑞带过来了。

    朱瑞一见妻子,便露出了笑容,拉着她的手握了握:“冷不冷?宫里地方大,道路又宽敞,四通八达的,到了刮风的时节,总让人觉得比外头更冷些。”

    谢慕林笑笑:“再冷也是有限的,我倒觉得北平的风更冻人一些。”

    朱瑞怔了怔,随即哑然失笑,也不松开妻子的手,径直拉着她便转身往内五龙桥最左边的桥走去:“皇上听说你今儿进了宫,便想顺便看看你。这是你嫁给我之后,头一回见皇伯父呢。不必紧张,就象是见太后那样就可以了。皇上对我还算慈爱,对你我的婚事也从来没什么不满的,所以绝对不会为难你。哪怕是你礼仪上出了什么小差错,皇上也不会见怪的。所以娘子别紧张。”

    谢慕林差点儿就要对着自家老公翻白眼了,这会子不但香桃跟在她身后,就连那领路的侍卫也离他们不远好吗?朱瑞说这种话,叫他听见了,人家该以为永安郡王妃是个什么样的人呀?都是皇家儿媳了,连礼仪都还不娴熟,叫人家怎么想?!

    谢慕林小声向朱瑞抗议:“我的礼仪从来没出过差错,顶多就是生疏些罢了,你少看不起人了!”

    朱瑞嘻嘻笑道:“是是是,我说错话了,娘子别见怪。”

    谢慕林对他的嘻皮笑脸一向没辙,只得由得他去。

    过了内五龙桥后,他们当然不是直入奉天门,而是走西角门进了奉天殿所在的院子。这是一个极大的院落,中间的空地也跟个广场没什么两样了。夫妻俩沿着边上的游廊一进前行,走了挺长时间,才越过整个院子,进了中右门。中右门后是奉天殿的附属建筑华盖殿与谨身殿,再出一座右后门,才算是离开了奉天殿的宫殿群。

    谨身殿后面隔着宽敞的宫道,则是皇帝办公起居生活所在的乾清宫。乾清宫与坤宁宫是前后相连的一个宫殿群整体。这个格局与北平紫禁城的不大一样。若不是谢慕林事先找老公打听过南京皇宫的大体格局,恐怕还真弄不清楚这些宫殿哪儿是哪儿呢。

    谢慕林本来以为,他们会进乾清宫去见皇帝,没想到他们走着走着,进了乾清门后,沿着游廊走了一段路,朱瑞却忽然领着她拐进了左手边的一座小门。小门的上方刻着“月华门”的名字,出去之后,拐了几道弯,他们竟然就来到了一个全新的宫殿群中。

    朱瑞表示:“这里是西宫,乃是皇上日常闲居之处。皇上这段时日都住在这里,偶尔才会乾清宫去接见大臣。”与乾清宫相比,西宫的居住环境要舒服闲适许多,连御寒取暖的设施都更充足,离御厨房也近,所以皇帝在天气转冷之后,就一直住在这边了。

    顺便说句,西宫离西六宫也更近些。如今新晋的嫔妃以及曾经最受宠的乔美人都住在西六宫里,反倒是萧贵妃与已经去世的林昭仪,从前是东六宫的住户。如今前者禁足,后者出了殡,皇帝住在西宫,不再踏足东六宫,倒是可以耳根清净不少呢!

    这时候,领路的侍卫已经不再跟着朱瑞与谢慕林夫妻了。他停留在了乾清宫门之外。就连香桃也由宫人引领去了乾清宫底下的宫人休憩之所,不能随意进入皇帝起居之地。谢慕林有丈夫跟在身边,倒也不觉得害怕,只是饶有兴致地悄悄打量着眼前的景致,对于这座从前几乎全无了解的皇家宫城,有了更多的认识。

    这里跟北平的紫禁城是不一样的。

    谢慕林默默在心中对比着两座宫殿的差异,等到回过神来时,周围的环境已经变了。他们已身处一座宫殿的室内,此中温暖如春,只怕比太后所住的慈宁宫,还要更暖和几分。

    谢慕林立时又想出汗了,有些诧异地看了朱瑞一眼。难不成皇家人都是这么怕冷的吗?无论是皇帝住的地方,还是太后住的地方,都同样早早烧得这么热?

    朱瑞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便跟殿中侍立的内官说话了。那名内官面上带着职业的微笑,向谢慕林点头行了个礼,便转身进入内殿通报。

    这时候,朱瑞飞快地跟谢慕林耳语了几句:“一会儿尽量保持镇定,无论看到什么让人吃惊的事,你都不要在脸上露出来,别让皇上看出了端倪。心中有什么想问的,回了家咱们再说话。”

    谢慕林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她没时间多想了,那位内官很快就走了出来,客气地请朱瑞与谢慕林进去。她只得收拾心情,定了定神,跟在朱瑞身后,迈进了皇帝的居住之所。

第一千三百九十三章 尴尬

    当谢慕林行完大礼,起身抬头看向皇帝的时候,她就明白了朱瑞为什么会特地嘱咐她那样一番话。

    皇帝看起来仿佛是个六十老翁的模样,头发灰白,神情憔悴,脸色苍白,身形消瘦,若不是他会动会说话,简直就象是一具僵尸般!

    谢慕林明明记得,燕王只比皇帝小两三岁而已。可燕王如今还是正值壮年的中年男子,皇帝却苍老成了这副模样,这能是正常合理的么?!他看起来比谢慕林在北平见到的太后都要老几岁!

    谢慕林心中惊疑不定,怀疑这就是那据分析是曹皇后暗中下的毒给皇帝身体带来的负面作用。

    幸好朱瑞事先提醒了她,因此,谢慕林虽然看到皇帝的模样时,心中非常震惊,但面上却稳住了,没有露出什么异样,仿佛皇帝这个外表是十分正常的事一般。

    皇帝看起来身体不大好,接见侄儿侄媳的时间也不长,不过他态度非常温和慈爱,对朱瑞说话时透着亲昵,仿佛这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亲侄儿一般。他对谢慕林也很和蔼可亲,细细地问她父亲谢璞的近况,还说起了从前谢璞还在朝观政时,君臣二人相处融洽的情形。若不是谢慕林早就知道谢璞在皇帝那里事实上是什么样的地位,只怕还真的会误会自家老爹是简在帝心的当朝重臣呢!

    不过,虽然皇帝从前没怎么把谢璞当一回事,坐视他去了自家兄弟的地盘上做事,如今却似乎还真有几分看好他的意思了:“谢卿在北平数年,政绩斐然。如此才干,让他长年留在地方上,着实有些可惜了。而他在北平想要再往上升迁,只怕也不大容易,况且瑞哥儿媳妇你嫁进了燕王府,你的父亲总是要稍稍避个嫌的。等你父亲这一任期满,朕索性召他回京入朝任职好了。以他的才干手段,想必在朝中也会有一番作为。”

    谢慕林不确定自家老爹回到京城后是否真有什么作为,但他当年在京城是吃过大亏的。况且他在京中也没多少人脉,更是从未在中枢任过职,反正他在北平做得好好的,从前在山东也干得不错,本人也对于地方政务更有兴趣,那又何必非得把他调回京城来呢?就让他在地方上多干几年好了。

    谢璞还很年轻,尚未满四十,这个岁数就算调回京城,也很难当上什么高官显宦。而他当年高中之后就直接外放了,不曾在翰林院深造,将来多半也无望入阁。与其入朝蹉跎岁月,还不如一直在地方上担任封疆大吏呢!

    谢慕林心中有主意,但当着皇帝的面,自然不会贸然拒绝。她只是恭恭敬敬地谢过皇帝对自家父亲的赏识,表示父亲无论担任什么官职,都会尽职尽责为朝廷尽忠,云云。

    皇帝很高兴听到侄儿媳妇有这么高的觉悟,也相信能教出这么有见识的女儿的谢璞,定会是自己的肱骨重臣。他又夸了谢璞好几句,顺便还夸了谢慕林的母亲文氏贤淑有教养,不但辅助丈夫有功,也很会教养儿女,然后举例谢慕林的两位兄长都已有了秀才功名,还是小有名气的才子,长女所嫁的女婿也是今年的新科进士,翰林院的后起之秀——总之,皇帝夸了谢璞又夸谢璞的妻子,完全忽略了曾经有个曹淑卿占据过谢璞之妻的身份,而谢显之与谢映慧也是她生的,简单地把这对兄妹如今的成就与教养也都当作是文氏的功劳了。

    当然,从某种程度上说,他这个说法也不算有错。

    谢慕林也听出来了,皇帝对于曹家人深恶痛绝,哪怕是很少跟他打交道的曹淑卿——跟曹家其他人都近乎反目了,他也依旧不打算说她一句好话,连她还算拿得出手的一双儿女,都要记在别人的头上,完全无视了她。

    对此谢慕林自然没有任何异议。皇帝厌恶曹淑卿,却夸奖了她的儿女,这种消息要是传出去,对谢显之与谢映慧也会有好处吧?他们就不需要太担心曹淑卿会借着母亲的身份,强迫他们去做些他们不想做的事了。

    皇帝夸完了弟弟的亲家之后,又亲切地问起了朱瑞与谢慕林相处的情形,想知道他们小夫妻是否关系融洽,有没有发生口角什么的。谢慕林心里觉得皇帝未免管得太宽了,要知道这种事连燕王和燕王妃都不会过问。不过朱瑞很顺从地回答了皇帝的话,告诉他,他们夫妻非常恩爱和睦,从来没有过什么口角,妻子对他很好,处处温柔体贴,事事都想着他,而他对妻子也是全心全意,目无二色。

    谢慕林心中甜蜜,偷偷看了朱瑞一眼,心知他这是在向皇帝表态,以免皇帝忽发奇想,给疼爱的侄儿赏个美人做妾什么的……

    不过皇帝并没有这么做。他听说侄儿侄媳关系融洽,还非常高兴呢,连连说好,接着就道:“你们还年轻,身体又好,既然如此恩爱,还不早些生个孩子?你们兄弟这一辈,至今还没有男孩儿呢!别说你们父王母妃了,就是朕,也盼着能早日抱孙子。亲孙侄孙都一样,哪怕是孙女儿也行哪!永平多讨人喜欢,小时候她常进宫来,每每见了,朕都在遗憾,宫中后妃怎么没能给朕添个公主呢?!”

    皇帝催促朱瑞与谢慕林:“早些生孩子,你们还能早些抱孙子呢!这时候离新年还有一个多月的功夫,倘若新年时能听到好消息就好了,时间还来得及,绰绰有余哪!若是需要太医,只管到太医院叫人去!”

    谢慕林尴尬得脸都红了。燕王与燕王妃都没说过这种话,也没表示过这种态度,皇帝一个伯父,跟侄儿侄媳说这些话,不觉得自己管太宽了吗?!

    还好皇帝很快就露出了疲倦之色,内官上前相劝,他便叹了口气,让朱瑞与谢慕林告退了,叫他们“得空再进宫来”。

    还好皇帝很快就露出了疲倦之色,内官上前相劝,他便叹了口气,让朱瑞与谢慕林告退了,叫他们“得空再进宫来”。

第一千三百九十四章 计划

    等回到家,朱瑞摒退左右,命香桃与翠蕉二人守在院子里的游廊下,但凡有人来,就出声警示,然后才关上门,拉着妻子谢慕林入了内室,在炕边坐下。

    他把声音压低,将自己昨天和今日打探到的消息给妻子谢慕林娓娓道来。

    皇帝的身体确实受毒|药所害,渐渐显出了油尽灯枯的架势。若这毒当真是曹皇后生前下的,也难怪她会如此有信心,只要皇帝死前没能成功废掉太子,太子很快就能稳稳当当地继承皇位。

    如今皇帝得四皇子与燕王一家事先提醒,发现了自己中毒的实情,经过数位御医、太医的诊治与用药,体内毒素的效果被稍稍减弱了些,他能存活的时间也加长了。眼下他还能勉力支撑,没能让曹皇后生前的图谋成事,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了。可因为那毒过于霸道,而发现的时候皇帝又中毒已久,所以毒素根扎于皇帝体内,无法彻底清除。除了继续用药缓解,同时尽可能地拉长皇帝的寿命,别无他法。

    皇帝也很清楚,自己的寿命不长,了不起就是撑到明后年,想要熬到四皇子成年,稳稳当当地扶着这个小儿子坐稳储位,怕是很难了。他只能尽可能把自己该做的事都做了,也好给四皇子扫清继位的障碍,以保证皇权平稳过渡,不要再象前头几次皇位更迭时那般,闹得满京城腥风血雨。

    而考虑到自己的面子,再加上时间不足,皇帝也不想再让朝臣把精力放在“证明曹皇后生前下毒,然后废掉这个死皇后,再进一步废掉太子”这个漫长的程序上。他变相纵容了太子的几次荒唐举动,并且示意身边的人把消息传出宫门,传到文武百官、宗室皇亲甚至是朝野民众的耳中,好加深他们关于“太子不孝无礼”的印象。

    同时,因为毒素对皇帝身体的损害,他渐渐显露出了老态,头发变白,身材消瘦。他起初试图通过各种化妆方法掩饰自己外表的变化,又借口入秋之后天气转冷、易发疾病这种理由,在举行大朝会的宫殿中摆放了好几个香炉,在朝会期间燃点药香“辟邪驱疫”,事实上就是想借由药香点燃后蔓延出来的烟雾,遮挡朝臣视线,让他们没那么容易发现自己的病容。随着皇帝被太子“气着了”的次数增多,每一回,他都减少一分妆容上的掩饰,好让朝臣看到自己日渐憔悴苍老的模样。

    等到皇帝彻底丢开所有掩饰手段,以真正的病容出现在所有大臣面前的时候,他这个“不孝吾儿伤透吾心,衣带渐宽人憔悴”的形象,便已在所有人心目中根深蒂固了。

    除却是少数几个从一开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当朝重臣以外,朝臣们清清楚楚地看到太子的荒唐不孝举动如何令皇帝失望、难过、担忧。除去少数曹家死忠,渐渐的就没什么人再为太子说好话了。即使是中宫嫡出的长子又如何?不孝父母的儿子若还能稳稳当当成为一国之君,又如何能为天下臣民作表率?若是世人个个都学太子忤逆父母,父母连剥夺不孝子孙继承权的资格都没有,这个天下岂不是要乱套了?!

    即使是曹家的死忠,这会子也不象当初那么大力声援太子了。他们会私底下去找承恩侯一家沟通,让他们去向太子进言,劝太子别犯浑。就算是太子心里再宠爱王氏与王氏所生的皇孙女,好歹也别太离了格儿,若是储位不稳,这些宠爱便如同镜中花、水中月,根本不得长久!况且,他们这些人拼上了性命去支持曹家与太子,难道还真因为太子个人的魅力不成?不过是因为感念承恩公生前的功绩与恩惠,再加上自己个人与家族的政治利益罢了。倘若太子是个不分轻重,为了个罪臣之女就无视所有人利益的庸主,连劳苦功高的曹家,他都不放在眼里了,大家又何必为了这种蠢货拼上性命?!

    承恩侯夫妇连同儿子曹文泰曾经多次入东宫进言,但太子都听不进他们的劝。就算偶尔照着承恩侯的意思去办了什么事,过后该荒唐还是继续荒唐,该气皇帝还是继续气皇帝,仿佛全然不在乎皇帝是不是会立刻下旨废了自己似的。承恩侯一家变相成为了曹家支持者与太子之间的夹心饼,日子也不大好过。

    更让承恩侯府难过的是,在如今朝中肯支持太子的朝臣越来越少之后,谁是曹家的死忠,便渐渐清晰明了起来了。皇帝有意识地针对这些人进行了清理,也不是要问罪法办什么的,只是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将人调离实权职位,换到外地任官,又或是换了闲职。表面上看起来,大家都是高升,又或是进入了更有前景的衙门,但事实上,他们离开了经营已久的位置,对曹家的支持便又弱了几分。

    就连承恩公生前的旧部们,也都陆续以升官的理由,被调离了原本所在的军队,他们的部属、亲友则是调到其他地区或衙门去。同样的,表面上看起来都是好事,可一旦他们离开了原本的位置,再想调动原本麾下的军队就难了。他们想抗议都不行,因为他们是升官上去的,朝廷颁布命令的文书上也多是溢美之辞,令人全无拒绝的理由。若有人借**接工作需要时间,又或是谦让他人什么的,甚至是故意制作事故,拖延交接的过程,朝廷这边也总有应对之法。

    事实上,就算这些曾经的实权武将想要拖延交接,也拖不了多久。朝廷的任命文书上是有规定到任时间的,过了时间还没赴任新职位,旧职位也不会为他们保留,那对谁都没有好处。皇帝还健在,又迟迟没有下旨废太子,承恩侯府想要发作都没有借口。他们的日子又怎会不难过?只怕心中早已焦急如焚了!

    可以想象得当,虽然皇帝的计划略嫌拖拉了些,但只要他照着眼下的步骤一步步往下走,不发生任何变故的话,太子被废是迟早的事。

    因为太子的荒唐举动只会变本加厉,全无更改的可能,而朝臣们对他的印象也日渐败坏,不再认为他是个合格的储君了。

    然而,事情真的有可能会如此顺利么?有意于太子之位的人,可不是只有四皇子而已。

第一千三百九十五章 烦躁

    谢慕林将今天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的经历告诉了朱瑞。

    接着她道:“我感觉三殿下在宫中的影响力大为提升了,什么人都可以不放在眼里。堂堂太子妃,竟然连尚在禁足中的萧贵妃身边一个侍女,都能随便给她脸色看。而太子妃跑去大厨房找场子,竟然还不能出掉这口气,反而看起来很狼狈地回来了。虽然这里头有太子妃娘家祖父薛老太师去世,她又被娘家人抛弃的前提在,可萧贵妃的侍女在太子还没被废的时候,就敢给一国太子妃脸色看,也着实够大胆的。

    “她能干出这种事,可见三皇子如今在宫中有多么嚣张。这些事,皇上难道就不知道?还是说……皇上知道,但却故意放任了呢?就象他放任了太子的胡作非为,实际上是为了给日后废太子打好舆论基础?”

    朱瑞沉思片刻:“三殿下如今呼声大涨,确有其事,但还不至于嚣张到这个地步吧……他哪里来的底气?皇上至今都没有改变过想法,仍旧属意四殿下为新储君。这里头从头到尾就没三殿下什么事儿,只不过他本人还在尽力争取,不停地拉拢朝臣,所以显得很有声势罢了。可朝中重臣都清楚圣心所在,因此并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谢慕林想了想:“说起来……如今太后与皇上都传出了身体欠佳的消息,尤其皇上的身体状况,无论是如何误导了外界的想法,终归是肉眼可见的衰弱。谁也不知道皇上能撑多久……可在这个要紧时期,四殿下始终在外,没有在群臣面前出现,也没有机会表现出他有杰出的才能和良好的品德,反倒是三殿下一直在人前蹦哒,真的不会给人造成一种错觉,认为三殿下比四殿下更适合成为下一任皇帝吗?”

    也就是他们夫妻私下说话,谢慕林才敢如此直言不讳。朱瑞听了之后,虽然神情有些不自在,但也迅速思考起了这种可能。

    他才进京一天的时间,虽然见过了燕王府属下的情报人员,也进宫见过了太后、皇帝、永宁长公主以及数位君王心腹,可时间太少了,他能接触到的信息也有限。在谢慕林提出自己的疑问之前,他真的没考虑过这种可能性。如今仔细一想,他也不由得暗暗心惊:“四殿下不能再这样滞留在外了!我已经向皇上转告了四殿下心急回宫侍疾的请求,可皇上没有答应……下回再面圣,我要再劝一劝皇上才行!”

    就算宫中不大安全,也还有那么多侍卫和宫人在呢!难道当中就真的没一个可靠忠诚的了?只要四皇子不落单,日常饮食上小心些,在重重护卫侍从包围之下,又能危险到哪里去呢?反倒是他一个人留在扬州行宫,才更容易让人钻空子。

    况且,皇帝若只求保住小儿子性命,不求他有什么成就,也就罢了,将人放在京城以外的地方,确实可以让他避开夺嫡之争。可既然皇帝属意小儿子继承自己的皇位,用这种保护方法,是不可能让朝臣信服这个小皇子就是最适合继位的储君人选的。四皇子年纪太小了,母家又不显,从前少有在朝臣面前露脸的时候,外界对他的才干、品性、脾气都不大了解。这叫那些朝中重臣们如何能放心让他登上一国之君的宝座?!

    如今三皇子在朝中拼命为自己增添筹码,拉拢人脉,闹出偌大声势,连宫人都产生了错觉,认为他是有力的新君候选人了。四皇子绝不能继续做一个沉默的透明人。光凭皇帝支持,朝臣们是不会轻易接受他的,他得让自己更有存在感一点儿!否则,他在所有人的心目中,便始终是一个“以美色事人的不靠谱妃子所生的受宠小皇子”形象,被人认为是靠着讨好卖乖才获得了皇帝的青睐,如何能跟其他早早与朝臣有接触的皇兄们竞争储位归属呢?

    朱瑞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觉得他得再跟父亲燕王商量商量。倘若他们父子齐齐劝皇帝召回四皇子,会不会更有说服力一些?

    但他真的不明白,皇帝为什么一直不召回四皇子呀!真的只是因为皇帝觉得宫中不安全么?可就连皇帝本人,也照样居住在皇宫之中呀!

    看着朱瑞这副烦恼的模样,谢慕林只好柔声安慰他道:“瑞哥,你别心急,人要冷静下来,才能想到好法子应对各种困难的。你要相信王爷,相信其他与我们站在同一立场的重臣们,相信他们也不是吃干饭的,总会有办法把三殿下的气势压下去。三殿下虽然如今上窜下跳地蹦哒得欢,可他没有皇上支持,连萧将军都反对他,他又曾经犯过几个过错,名声上有污点,朝臣们也不是睁眼瞎,没那么容易选择站在他这个明显有缺陷的皇子这边。”

    朱瑞叹了口气:“在女色上犯了错的皇子,在许多朝臣眼中,不代表不能成为一位合格的君主。否则,当初太子殿下坚持要纳王氏的时候,朝臣们就不会视若无睹了。他们会觉得,只要这位皇子没有犯大错,女色上糊涂些,只能算是小节有亏。况且三殿下只是与表妹闹出了点丑事,事后也答应了会纳她,算是负责任的。即使当初事情闹大时,议论他的人不少,可有几个大臣是真把这种事放在了心上呢?真正受到那件事影响的,还是萧琳!”

    真正影响到三皇子在朝臣心目中印象的,还是薛老太师遇袭事件。不过薛老太师伤重多时,前不久又去世了,他在朝中的影响力早已日渐消退,慢慢的这件事也没太多人在意了。

    真正影响到三皇子在朝臣心目中印象的,还是薛老太师遇袭事件。不过薛老太师伤重多时,前不久又去世了,他在朝中的影响力早已日渐消退,慢慢的这件事也没太多人在意了。

    真正影响到三皇子在朝臣心目中印象的,还是薛老太师遇袭事件。不过薛老太师伤重多时,前不久又去世了,他在朝中的影响力早已日渐消退,慢慢的这件事也没太多人在意了。

第一千三百九十六章 隐忧

    皇帝的态度确实透着古怪。

    即使朱瑞只进京一天的功夫,也能隐约察觉出来。皇帝目前专心对付着太子,仿佛只要成功把太子废掉,他就能心满意足了,却并不忙着压制三皇子的动作。他让四皇子滞留在扬州,其实变相助长了三皇子的气焰,可他本人好象一点儿都不在乎。

    这到底是因为皇帝认为三皇子根本不是问题,只需要他开口说句话就能把后者这几个月的努力成果化为乌有,还是因为……皇帝根本就不打算压制三皇子了呢?

    谢慕林听了朱瑞这个疑问,有些吃惊:“你为什么会这么想?难道皇上见你的时候,透露了什么?!”

    “皇上什么都没有透露,听他的语气,他应该依然还属意四殿下立储。”朱瑞迟疑了一下,“可他也没有多说三殿下的事,似乎无意阻止三殿下的举动,甚至还……让我与三殿下和睦相处,不要再起口角了,至少别在人前跟三殿下起冲突。”

    谢慕林闻言皱起了眉头,觉得这事儿确实有些不对劲。

    朱瑞起身在屋里走了两圈,眉间越收越紧:“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我听父王说,皇上并不经常召见他,大约也就是三五日一回,所以父王总是有了要紧的事,才会去求见皇上,其他时候,他不是去给太后请安,就是在宫外办事。父王分明是为了替皇上出力才留在京城的,手上也有差使,可我却觉得……这不象是皇上格外倚重父王的模样。”

    谢慕林睁大了双眼:“王爷可有透露,皇上为什么会这样做吗?莫不是他们兄弟间对什么事有了不同的意见,皇上生气了?!”比如燕王支持四皇子立储,皇帝却改了主意这种情况……

    朱瑞却摇头道:“父王告诉我,这是因为皇上认为,眼下还需要稳住曹萧两家的人,若父王总是进宫面圣,很容易引起这两方人的警惕,猜疑父王留京的目的。所以,除了给太后请安以外,父王轻易不会进宫,大致就是维持从前在京城时的面圣频率,好让外人以为什么事都没发生。”

    谢慕林哂道:“曹萧两家在宫中都有根基,哪里有这么容易糊弄住他们?更何况,没有特别的理由,王爷不但在京城逗留了这么长的时间,还把你我叫过来了,明摆着就是有事发生,谁会不起疑呢?”

    朱瑞笑笑:“所以,如今父王就是以世子之位为借口,召我进京的。他向宗室中比较亲近的长辈说起我进京原因,也是拿这件事搪塞。”

    谢慕林若有所思:“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离开的时候,如果你还没成为燕王世子,处境就会非常尴尬了。你已经见过皇上不止一面了,皇上可有提到燕王世子之位的归属?王爷这么急着召你进京,这事儿总该有点眉目了吧?”

    朱瑞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皇上让我别着急,反笑话了父王两句,说早晚会给我安排一个好前程。”

    谢慕林皱眉:“那就是他还不肯封你的意思了?为什么?他真的还打着将来四殿下立储之后,把三殿下过继到燕王府的主意?!”那也太恶心人了吧?!自打知道燕王与萧贵妃之间曾经的恩怨之后,她就觉得皇帝以前考虑过把三皇子过继给燕王夫妇做嗣子,是缺心眼的想法了。

    然而朱瑞给她的回答,却更让人惊讶:“兴许皇上考虑的是……倘若最后真的选择了三殿下为储君,那为了保护四殿下不受兄长迫害,就把四殿下过继到燕王府来做嗣子,让燕王府去保护四殿下。”如果最后的结果真是这样的话,朱瑞也不是非得要做那个嗣子不可。他知道自己虽然是燕王独子,但以他生母的身份,做不做世子都在两可之间。他不能看着四皇子被三皇子逼上绝路,所以,需要的时候,他也会接受四皇子成为世子,自己则辅佐对方,把燕地治理好。

    谢慕林却觉得皇帝若真的选择这么做,那就自私透顶了,还很脑残:“皇上到底在想什么呀?!如果三殿下真的能做一个好皇帝,他以前就不会把三殿下踢出新储君候选人之列了。现在无缘无故的,不过是因为他身体变差了,可能支撑不到四殿下成年,就忽然改变了主意,选择让年长几岁的三殿下取代四殿下,这也太突兀了吧?!十二岁也不是很小,四殿下聪明,其实该懂的都懂了,只需要选好辅政大臣,又有王爷与何家这两方军中势力的支撑,还怕不能平稳过度到四殿下成年吗?!”

    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连忙压低了声音:“莫非是因为……四殿下身体那个隐患……”

    夫妻俩对视了一眼,从朱瑞的眼神变化中看,谢慕林就猜到他也想到了那个可能。

    如果四皇子的身体真的在解毒之后留下了后患,将来难有子嗣,那么为了皇室香火传承,皇帝可能就只能选择三皇子继位了。四皇子为保命入继燕王府,即使没有子嗣,也还有朱瑞的儿子可以继承燕王爵位。这个安排看起来就象是皇帝与燕王做了个交易,只要是燕王嫡亲的后代继承了燕王府,中间一代的继承权交给四皇子,作为四皇子的保命符也没什么。被牺牲的只有一个朱瑞,而他失去的只是世子的名分,而这个名分,将来还是属于他儿子的。

    可是……四皇子还那么小,谁敢担保他将来就不会有子嗣了呢?!如果他将来儿孙满堂的,这岂不是成了燕王一系与四皇子一系的继承权之争了么?!皇帝就没为弟弟一家多着想一下,别给他们添那么多麻烦和隐患?!

    谢慕林瞬间已经想到了十年、二十年后的事,可朱瑞心中担心的,还在眼前:“若真的是因为子嗣之故,皇上选择出继四殿下,而让三殿下继位……我对世子之位倒是不很执着,只担心以三殿下的脾气,即使四殿下出继了,也不会放过他。他如今就没有放过已出继的二殿下的意思,只是皇上无意对二殿下赶尽杀绝罢了。将来他继位登基,大权在握了,想要对四殿下动手时,燕王府真能护得住四殿下么?会不会到时候……连燕王府也跟着成了池鱼呢?”

    谢慕林瞬间想起了谢映容透露出的关于“上辈子”燕王府下场的只字片语,沉下了脸:“不行!绝对不能让那种事发生!三殿下绝对不能成为皇储!”

第一千三百九十七章 基调

    朱瑞微微一愣,没想到妻子竟会说得如此决绝。

    但谢慕林已经下定了决心,非常郑重地对他道:“瑞哥,你陪伴三殿下长大,对他的性情为人和处事方法非常清楚,你应该知道,他要是真的上位做了皇太子,乃至继位登基,成为下一任帝王,手握大权,对我们所有人都会十分不利!他本人的才能和气度也不适合成为一国之君。可以说,于公于私,我们都应该想办法阻止他成为夺嫡之争的最后胜利者!这不是皇家内部的家务事,这是实实在在的生存危机!”

    朱瑞见她说得如此严肃,低头想了想,面上的表情也跟着肃穆起来:“不错,三殿下绝对不会是一个好君主。他若真的坐上了那把椅子,别说四殿下了,哪怕是曾经跟他做过对手的太子和二殿下,也不会有好下场的!还有一直反对他的萧将军,眼下朝中没有支持他的重臣,甚至是没有答应为他与萧贵妃母子求情的太后娘娘与永宁长公主……他都不会放过!他就是这种人!”

    真有那一日,京城只怕就要血流成河了!

    而在皇帝的角度,他是绝对不会希望自己的儿子们互相残杀到如此惨烈的地步的。四殿下曾经不止一次提过,皇上一直告诉他要尽可能善待兄长们。哪怕将来有哪位皇子不甘心成为他的手下败将,打算在暗地里行阴谋诡计拖他下马,他也要尽可能保住他们的性命,最好连他们的儿孙血脉也都能保住。哪怕是太子,皇帝也只是希望他被废后,乖乖做个普通皇子,安享一生的富贵,而不是打算把他干脆利落地杀掉。皇帝如今年纪越大,身体越差,心肠就越软。他痛恨的是曹家,却不打算杀死身上流着曹家血脉的太子。四皇子也答应了他这一点,所以他才会如此坚定地选择小儿子继位的。

    皇帝绝对不会赞同三皇子对于兄弟们的无情态度。

    只要他能看清楚三皇子的真实性情。

    可是……旁人要如何让皇帝相信,一旦三皇子继位,结果就绝对不会是他想看到的样子呢?

    朱瑞咬了咬牙根:“我还是要先跟父王商量才行。得让父王考虑到,一旦皇上改变了主意,打算选择三殿下为储君,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现在已经不是我们燕王府是否支持四殿下这么简单了,而是……除了四殿下,我们没有其他的选择!一旦最终胜出的不是四殿下,我们燕王府也会跟着败落的!”

    谢慕林给他加了个筹码:“北方边境虽然暂时承平,但谁也不能说一定就不会有战乱了,眼下没有,将来也会有的。燕王府不能有差池!坐在皇位上的人,也不能对燕王府有任何不满与怨愤!一旦手握大权的君主对燕王府有所忌惮,私心盖过了公心,不肯在边境发生战争的时候,在人员、物资等方面给予燕王府足够的支持,不但燕王府会吃大亏,整个北方军队都会受到极大的打击,敌人甚至有可能会趁虚而入,南下入侵中原,到时候受苦的就是中原百姓!

    “倘若坐在皇位上的人对此并不在意,只想看到燕王府受苦,看到我们这些曾经与他做对的人流血死亡,他还在暗自欢喜,那么又有谁能阻止他继续祸国殃民呢?!长期生活在京城富贵之乡的人,未必会想到,北方的敌军一旦直入中原,是有可能会威胁到他身下宝座的。他兴许还会觉得,朝中有别的将领可以随时取代燕王的位置呢!等到他发现现实并不如他所想的时候,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谢慕林迅速给他们的想法定了个基调:“我们燕王府要为大局考虑!为大明江山的稳固考虑!”

    朱瑞倒吸了一口凉气,可是……仔细想想,他竟然觉得妻子的话很有道理!

    确实……将来继承皇位的人,是不能与燕王府有所不和的。燕王府关系着整个北方边境的安危,哪有这么容易被其他将领取代?况且三皇子一旦上位,他又能将重责大任委托给哪位大将?萧明德将军么?他从小生长在京城,虽然也曾参与过剿匪,但基本就是在城卫与禁卫两支军队中打转。他在军中确实有不小的威望,但真要上边境去跟北边大战……那可真的没试过。

    萧明德的儿子萧琮就更不可能了。他连管辖城卫军,都还未能完全熟练。调出京城前,他一直都在跟随父亲萧明德学习呢!

    从前的曹家军|长驻西南,三皇子也不可能用曹家的旧部;何家是水师将领,而且他们家先与二皇子联姻,不成功后,如今又成了四皇子的妻族,三皇子还能信得过他们?朝中虽说还有几位老将,可没人有足够的威望与资历、经验统领北方军队。哪怕是从北方军队的将领中选人,也没哪位将军能让所有人信服。袁燮有天份,可他是燕王府的仪宾,只怕不会见容于三皇子……如此一来,燕王府一旦出事,整个北方的军队就该乱了。

    果然是危及江山社稷的大事!

    朱瑞深呼吸几下,不必妻子再劝,已经坚定了要支持四皇子上位的决心!就算四皇子将来有可能会没有子嗣又如何?承德帝晚年不就是断了嗣,才从燕王府过继了先帝为嗣子么?既然早有先例,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朱瑞坚信,燕王府会有不止一个子嗣,四皇子将来若真有过继嗣子的需求,无论是从亲兄弟的儿子中挑选,还是从他这个堂兄的子嗣中挑选,都不会担心找不着人的!

    这不是他们燕王府对皇位有了什么企图,一切都是为了大明江山稳固,为了四海承平,百姓安居!

    他十分郑重地对谢慕林说:“我这就去找父王商量此事。你在这里等我的消息。”

    谢慕林忙道:“既然你下定了决心,跟王爷商量的时候,就把自己心里所有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不要有什么顾虑,千万别藏着掖着,又或是给任何人留脸面什么的。跟自己的亲生父亲说话,又有什么好隐瞒的呢?王爷总不会害你!就算你哪句话犯了忌讳,难道王爷还能到皇上面前告发你不成?!反倒是不说清楚,才容易造成误会。万一王爷想岔了,误会了你我的用意事小,将来应对朝廷危机时做了错误的决定,那才是最糟糕的!我们得让王爷知道事情发展的所有可能性,才能确定哪位皇子成为储君,对这个国家最有利!”

    朱瑞正色重重点头:“我明白,娘子放心!”

第一千三百九十八章 询问

    燕王傍晚的时候回到了燕王府。朱瑞与谢慕林陪他用了晚餐。

    饭后一家三口转移到花厅里说话,仆人上了茶。谢慕林恭敬地跟燕王聊了几句家常,便给朱瑞使了个眼色,然后寻理由告退了。

    有些关系到朝廷、政治的大事,还是他们父子单独交谈比较好。朱瑞不忌讳将这些“大事”告诉妻子,与她商量对策,燕王却未必会赞同。就比如燕王妃,虽然近二十年独宠,夫妻恩爱,但明显对燕王的政务缺乏了解,也没兴趣去打听。谢慕林跟她是不一样的路数,可不打算在这方面向她学习。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后,谢慕林按步就班地处理着自己的事,等待着朱瑞回来。

    大姐谢映慧打发人来送信了。她非常惊喜二妹已经到了京城,即将与自己团聚。谢慕林与朱瑞南下的速度比较快,所以谢璞夫妇通过手下商队往京城递的家书,这会子还没到呢,谢映慧也不知道妹妹妹夫会来,所以格外惊讶,但也很高兴。她知道宗室女眷进京之后,肯定要先忙活着进宫与应酬,未必能腾得出空来探望她,便在回信中告诉妹妹,什么时候得闲,只管打发人去通知她,她当天就能抽时间过来与妹妹见个面。就算不够时间详谈,先说说家常也是好的。如今她主持家中中馈,婆婆黄太太管她管得很松,也不阻拦她见娘家人,所以她随时都可以出门来。

    谢映慧没怎么提起生母曹淑卿的事,估计要提也是见面之后再提了。谢慕林事先从老总管那边打听到情况,确定她眼下应该还没有因为生母带来的麻烦而烦恼,也不多问什么。

    跟谢映慧前后脚送信过来的,还有珍珠桥谢家大宅负责留守的蔡老田。他规规矩矩地写了请安的帖子过来。虽然没有提前得到二姑奶奶进京的消息,但如今再知道也不晚。他会跟妻子与其他同伴们把谢家大宅打扫好,随时欢迎二姑奶奶回来巡视。若是二姑奶奶有话要问他,他们夫妻俩也随时恭候。

    香桃随谢慕林从皇宫回到燕王府后,就得了消息,知道自己的父母都来过了。只是当时谢慕林不在,他们留下帖子后便先告辞回去。可她心里真的很想见父母一面,再告诉他们小妹的消息。谢慕林体谅她这份心情,便告诉她:“明日我应该不会进宫,院里的差使有翠蕉在呢,你就带些东西回珍珠桥看看父母,问问他们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暂时没有回珍珠桥大宅居住的计划,让你父母不必急着打扫房舍,倒是有京城这边的新消息,还有老家那边族人的信息,可以跟你说一声,你回来后再告诉我。”

    香桃顿时喜形于色,连忙答应下来。翠蕉看着她笑了笑,便拉着她去挑明儿回家看父母时带的礼物去了。

    书信里还有一封毛掌柜写过来的帖子。同样的,也是还没收到北平谢家来的信,非常惊讶二姑奶奶会在这时候进京。如今谢家商号在京城经营正常,往日曾经遇到过的麻烦,早就消失殆尽了——曹家也好,程家也罢,哪里还有余力来找谢家的麻烦?眼下他们自身尚且焦头烂额,实在没必要再为了一口气而找燕王府的姻亲晦气,难道还怕自家得罪的人不够多么?

    毛掌柜只提到,昔日她与大姐谢映慧陪嫁的产业里,包括一部分在老家湖阴县还有湖州府城的店铺,因为离北平太远了,所以按照谢璞的吩咐,账全都报到了京城这边,由他代管着。如今这部分产业的产出已经积累到了一个颇为可观的数字,大姐谢映慧进京后收下了她那一份,属于二姑奶奶谢慕林的还在毛掌柜手里。他觉得有些烫手,本来都打算写信给谢璞询问要如何处理了,如今既然正主儿进了京,他当然要赶紧把银子送过来才是,因此询问谢慕林,什么日子比较方便?

    谢慕林觉得哪一天都方便,就算她不在燕王府,还有翠蕉代为收下呢。不过能跟毛掌柜面对面交谈,兴许还能收集一波京城的情报,所以她还是定了个时间,就在古娘子和古东山赶到之后。到时候她手下人手充足,毛掌柜送了银子过来,她立马就有人帮忙处理了,后续想要在外头办些什么事,也不必非得劳烦毛掌柜了。

    谢慕林还留了个心眼,在回信中明言告诉毛掌柜,来的时候最好把宛琴的兄弟叶金荣也叫上。她觉得叶金荣兴许对曹淑卿的情况了解得更清楚些,毕竟也是曹淑卿身边陪房的儿子。

    最后谢慕林还让人准备了一份给贡院西街堂兄谢谨昆一家的礼物,准备明天打发人送过去。但要面对面坐下来说话,恐怕要等上几天,才能抽出时间来了。

    至于谢家的几位熟人,比如焦银台等等,谢慕林决定还得再观望一下,与朱瑞商量商量,再决定要不要去见。宗室王府跟这些外臣之间——尤其还是皇帝手下的心腹重臣——兴许不太方便来往。

    办完这些事后,朱瑞也回到了院子。

    谢慕林连忙把其他人都打发出去了,亲自关了门,回身给朱瑞倒茶,低声问:“如何?王爷怎么说?”

    朱瑞的脸色还带着一分茫然:“父王听进去了,说我细心,也想得周到,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事事听从长辈安排的傻孩子。”

    “啊?”谢慕林也不由得露出了几分茫然,“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朱瑞抹了一把脸,换上肃然的表情,“父王问我,如果燕王府的子孙真的跟那个位子有缘,我是否也做好了准备?我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便照实说,我从来没想过我会跟那个位子有什么关系,心里也不想让自己的儿子认别人做爹。之所以说可以过继,不过是要安皇上与四殿下的心罢了。事实上……我认为四殿下年纪还小,身体底子也不坏,用心治疗几年,慢慢就会好起来的。只要保养得当,将来定会有子嗣,根本就不需要烦恼过继谁儿子的问题!”

    然后燕王便笑着问他,真的对那个位子完全没有兴趣吗?他还是那句话,只要能把燕王府的地盘守好,国泰民安,他就心满意足了。他认为自己本来就不贪心,最初他还是将军府庶子时,求的也不过是有朝一日能外放,带着生母与心爱的妻子,过上平静富足的生活而已。现在他能得到的,已经超出太多,他也不会再奢望更多的东西,只求能守住自己一家的平安喜乐。

    燕王当时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奇怪,似笑非笑的,好象想跟他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来,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记住你的初心,做好你想做的事。其他的……交给父王就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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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林介绍:
从穿越的那天开始谢慕林就知道自己的人生路很艰难不过艰难归艰难咬咬牙还是能扛过去的但如果有人想让她做炮灰踩着她往上爬她也是会发飙的好吗?!慕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慕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慕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