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五十一章 发飙
谢慕林非常有求知欲,然后太后娘娘跟她不是很熟,暂时不打算满足她的求知欲。
太后只是非常郑重地对谢慕林说:“往后你跟在你婆婆身边,若是见到再有北平宗室女眷对你婆婆无礼,不管她是谁家的女眷,不管她是姓徐还是别的什么阿猫阿狗,都只管驳回去!尊卑有别,祖宗家法在上,谁许她们没大没小,没上没下的?!燕王妃和气宽厚,不是她们狂悖无礼的借口!皇家不欠他们什么,他们也别厚着脸皮说什么自家才是正统的话了。
“燕王府的正统只有当年太宗皇帝的幼子燕安王!燕安王后嗣如今何在?早已泯然众人。这些闹腾的北平宗室,谁家不是从京城过继过来的?!当年借来的富贵,能得享数十年甚至上百年,已经是他们天大的福气了。即使皇家收了回去,他们也没什么好抱怨的。说什么正统?真真笑话!即使皇家没有过继嗣子,难道他们就个个都能当上燕王了?不过是往自己脸上贴金罢了!”
谢慕林老老实实地低头听着,太后发飙,轮不到她插嘴。虽然不知道徐夫人和其他宗室女眷又做了什么事,惹毛了太后,但既然能引得太后大怒,也就证明那些人的气数不长了。她这时候老实听着,过后禀报了公公燕王与婆婆燕王妃,对徐夫人等人稍稍辣手一点,难道他们还能造反不成?!下回再遇上不长眼的宗室女眷,她骂人的底气都能足些。
太后其实也就是顺嘴骂了几句,发泄了一通心中的不满罢了,倒也没有真的动手干些什么。她老人家拎得很清,知道北平是小儿子燕王的地盘,自然是由得燕王做主。但她身为亲生母亲,也要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好让燕王知道她的心意,不要总是太过忍气吞声,委屈了自个儿。这种事正经派人去传话,显得过于正式了,可让新进门的孙媳妇儿转达,就非常妥当。太后骂完了,转眼看到新孙媳妇若有所思的模样,显然已经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心里就更满意了。
她又重新换上了慈爱的笑容:“好孩子,哀家知道你是个懂事的,以后有你陪在你婆婆身边,哀家就能放心了。瑞哥儿回王府的时候,年纪已经不小,又成日家跟着他父王在外头学习、办事,能与你婆婆见面的时间不多。等永平出了嫁,王府里就只剩下你与你婆婆做伴了。你多亲近亲近她,别跟她外道。她是个温柔性子,会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疼爱的。”
谢慕林温顺地应了是。
接着太后又与谢慕林聊起了家常,不过她非常谨慎,哪怕口口声声都把谢慕林当成自家人,却半点儿都没有透露四皇子身体状况的意思,顶多提一句,永平郡主出嫁时,四皇子还要再去送姐姐出门子,兴许还要在燕王府住两天,让她这个做嫂子的多关照,也就没了。
谢慕林也不在意,这方面的情报,她有老公朱瑞在,想知道的事都能知道,并没有向太后打听的必要。只不过今天进紫禁城,她没能见到四皇子,只是单独与太后聊了半天,稍稍有些遗憾罢了。
她想要在某些方面影响四皇子这位未来皇位继承人想法的计划,才刚刚开始而已呢。
时间接近中午时,谢慕林总算拜别了太后,退出了慈宁宫。宫人引着她往乾清宫的方向走。由于东宫太子不在,所以拜东宫的仪式,就放在乾清宫与奉先殿之间的斋宫诚肃殿进行。谢慕林走到这个位置时,回忆了一下游故宫时的经历,有些怀疑这里可能是毓庆宫的位置,那正好是东宫太子的住所。
朱瑞早已在这里等候了好一阵子了,香案什么的都已经准备好。等谢慕林来到,仪式便可以直接开始了。
他们有些赶时间,因为还得回燕王府去换衣裳,再往谢家去回门呢。
拜东宫的仪式很简单,朱瑞与谢慕林朝着京城方向,对着香案拜上四拜,就结束了。若是东宫太子夫妇在场,太子妃薛氏还得回拜两次。但他们两口子都不在,这一环节也就省下来了。
仪式结束,谢慕林与朱瑞飞快地往宫门方向走,出了皇城立刻上马车,飞奔回了燕王府。幸好燕王妃提前派人在大门口等着他俩,告诉他们不必去正院请安见礼,直接回院更衣后出门就行了,所以朱瑞与谢慕林都省了大功夫。两人回到自己的院子,迅速换下正式冠服,换上常服。
谢慕林还想继续延用那省时省力的百合花金冠,无奈被香桃驳了回去:“连着两天都戴同样的首饰,不管是王府里的人,还是外头的人,都会笑话郡王妃陪嫁的首饰少的。况且这是从家里带来的首饰,郡王妃如今又戴回去,岂不是让老太太和太太担心您在王府里没得新首饰么?太后娘娘昨儿就赏了许多头面首饰下来,您怎么不戴那个?又体面又好看!”
谢慕林无奈,只得把太后昨天赏下来的首饰匣子翻出来,取了一只衔珠攒丝金正凤,另插了两只团花掩鬓,簪了一朵石榴花,也就算了。至于香桃与青橙建议的那些流苏、步摇什么的,累累赘赘,通通都叫她否决了。倒是同喜小小声提议她添上的金项圈和百宝缨络,她略一考虑,还是给面子地戴上了。
她就这么珠光宝气地出了门,然后赢得了丈夫朱瑞的一大通彩虹屁,古娘子、翠蕉、绿腰等人也是没口子地称赞她端庄雍容又华丽,什么容光焕发,什么好眼光……谢慕林有些怀疑,她们只是跟着朱瑞一块儿拍彩虹屁而已。
不过,这彩虹屁虽然听着有些可疑,却还是很让人开心的。谢慕林听得嘴角微翘。原本因为时间已经到达了正午,他们夫妻却还没能到达谢家,她心情有些焦虑,如今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反正燕王府离谢家官邸不远,坐马车直走,速度快一些的话,十分钟左右就到了,不会太过耽误午饭时间的。谢家成员也不多,郡王等级的回门礼也相对简单,不至于让谢家的亲人长辈们饿着累着。等吃完饭,他们一家子还有整个下午的时间可以团聚在一起呢。
出嫁才三天,谢慕林已经想家人想得不行,等不及要回家去见他们了。
第一千二百五十二章 回门
谢慕林这个穿越的都这么想念家人,谢家人对她自然更是挂念不已了。
哪怕早知道谢慕林与朱瑞一旦从燕王府出发往谢家来,就会有人跑到谢家来报信,文氏还是早早就穿戴好了,时不时遣人往门上来问消息。时近中午,她总也等不到女儿女婿上门,只等来了燕王府内官送来的回门礼物,索性亲自跑前院来等着了。
等到谢慕林与朱瑞在谢家门前下车时,文氏早已拉着丈夫等在门前,红着眼圈巴巴儿地望过来。谢慕林喊了一声“娘”,人还没拜下去,文氏便一步上前抱住了她,哽咽出声:“可算回来了!这几日在王府过得可好?”
谢慕林被她抱得眼湿湿的,也哽咽着回答:“我好着呢,娘放心,瑞哥还能欺负我不成?”文氏破涕为笑,看着朝自己笑着行礼的女婿朱瑞,心里越看越满意了:“重林的为人,我自然是信得过的。我就是怕你这丫头象在家时一样,管不住自己的脾气,反欺负到重林头上去了,叫王爷、王妃看了笑话!”谢慕林嗔道:“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事?娘你少诬蔑我!”文氏只是笑着搂住女儿,看她的气色,她的妆容,她的衣裳首饰,见女儿看起来一切都好,心里也安定了几分。
朱瑞在一旁给谢璞见礼。谢璞点点头,见他身上穿着郡王常服,很是郑重体面,说话便比平日里少了几分随意:“听说郡王与郡王妃一大早就进紫禁城里去了,前不久才出来?”
听到岳父正色相询,朱瑞连忙也端正了神色,正正经经地回答:“是,今日娘子进紫禁城行盥馈礼,拜见过太后娘娘之后,又到斋宫与小婿会合,遥拜了东宫,这方回燕王府更衣,转道前来。来得晚了些,还请岳父见谅。”
谢璞微笑道:“这有什么?自然是礼数要紧。”他其实也有些意外,盥馈礼他身为正经进士出身的文官,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女儿行盥馈礼竟然用了一上午的时间,这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朱瑞很快为谢璞解了惑:“太后娘娘很喜欢娘子,行过礼后,便留她在行宫里说话,兴许是说得太高兴了,一时间就忘了时辰。”
谢璞得知女儿得了太后的青睐,脸上的笑容顿时更深了些:“真姐儿未出阁时,在家中娇养,我与她娘对她管束都松了些,以至于这孩子在礼仪规矩上有所疏失,若是她在贵人面前失仪就不好了。郡王爷常在贵人面前侍奉,还请你遇事多提点着真姐儿些,别让她在贵人面前闹了笑话才好。”
朱瑞忙道:“岳父大人言重了。娘子礼仪周全,从无错漏之处。无论是太后娘娘还是父王、王妃,都十分喜欢她。岳父大人只管放心。”
谢璞满意地捋了捋胡子,微笑着点点头。
谢慕林回头来招呼父亲与丈夫:“爹,瑞哥,时候不早了,咱们先把礼仪方面的过场走一遍吧?嗣祖母与老太太年纪都大了,梅珺姑姑和杨表哥、杨表妹也在家里等着呢,不好让他们饿肚子的。”
谢璞见女儿说得轻忽,不由得暗暗瞪了她一眼。谢慕林只是笑着,并不在意。
朱瑞自然是答应了妻子的要求。
众人簇拥着一对新人进了谢家大门,随即左邻右舍几家人的大门口就开了门缝儿,有人探头探脑地往外张望了,彼此间还相互交换了几个眼神与手势,沟通的内容,大约都是谢家今日这场回门礼吧?
谢家宅子内,众人齐聚在前院正厅门前。朱瑞先行入厅,站在东边的位置,面向西方而立。谢璞与文氏则站在西边,受了朱瑞的四拜礼,然后又答了两拜。接着,朱瑞在上首正位上坐下,谢家其他人朝他拜了四拜。接下来,就轮到谢慕林进正厅了。
朱瑞撤到一边,由谢璞与文氏坐了正位,谢慕林朝父母拜了四拜。至于家里其他人,以正常亲人之间的礼仪进行即可。
这些礼仪上的规矩,其实是着重强调了朱瑞这位宗室郡王的尊贵地位,旁人都要向他行礼。但他本人心里还挺过意不去的。从前他到谢家来,何需如此客套?与大小舅子们相处,更象是朋友兄弟一般。结果如今,不但几个大小舅子需得向他行四拜礼,就连谢老太太与宋氏、谢梅珺这三位长辈,也同样要向他拜上四拜,他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谢家人倒不觉得这有什么。朝廷早有规矩,在谢慕林与朱瑞正式定下亲事的时候,他们就对这些礼数上的事有了心理准备。更何况,平日里他们若是遇见燕王与燕王妃,也没少拜,并不觉得有什么委屈,心里更多想的是,不能在礼节上出什么差错,连累得谢慕林让婆家人挑剔才好。
其中又以谢老太太最兴奋。宋氏母女只是平淡以对罢了,她却好象觉得能正式地冲郡王孙女婿行四拜之礼是极荣耀的事一般,只怕这辈子都不能有第二回了,恨不得再多拜几下。
还好谢映芬一直盯着她,及时把人搀住了,才没在众人面前闹出什么笑话来。不过有了这么一出,谢映芬还是飞快地给嫡母文氏使了眼色,文氏连忙命人开席,让众人到正院上房里用午饭去,才总算是把谢老太太跟新出炉的郡王孙女婿给隔开了。
午饭没有正式的礼仪规定,众人倒是自在许多。朱瑞与岳父、大小舅子们坐在一处,谈起话来起初还有几分拘谨,时间长了,也就跟平时相处没什么两样了。谢徽之跟他说起近日城中的新闻,还有为了燕王府王子大婚而举办的各种庆祝活动,怂恿他带着自家二姐也去逛一逛,朱瑞也颇感兴趣,一再追问细节。
至于谢慕林这边,则是文氏问问题多些,旁人相对来说就要沉默许多了,但人人都十分关注地听起了她在燕王府的经历,还有两次进紫禁城见太后的见闻。得知无论是太后、四皇子、燕王、燕王妃还是永平郡主,个个都待谢慕林十分友善亲切,大家都不由得为她高兴。
文氏不知念了几次佛,还拍了太后一通彩虹屁,直称她是位慈爱的长辈,又嘱咐女儿今后一定要在太后面前谨守礼仪,万万不可因为太后态度亲切,就轻忽怠慢起来,对嫡婆婆燕王妃与那位在慈云庵出了家的亲婆婆,也不可有丝毫的怠慢,一定要用心侍奉,多多尽孝。
谢慕林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
至于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状态的谢映容,则盯上了谢慕林头上戴的金凤,眼珠子都不带转的:“二姐姐,你今儿戴的这些首饰,看着很是眼生,是太后赏你的还是王妃赏的?太后赏的?太后这么大方的么?她赏了你多少好东西呀?能不能给我们说说?”
第一千二百五十三章 贤名
谢映容的画风,即使谢慕林早已习惯了,此时也觉得有些尴尬。
她偷偷往朱瑞那边看了一眼,见他与几位兄弟聊天正聊得兴起,大概没听见这边的动静,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谢慕林有心要拿话岔开谢映容的问题,无奈谢老太太也对太后赏赐她的东西十分感兴趣,跟着追问起来,她只得给了个大概的回答:“太后赏赐的,不外乎首饰、衣料等物,还有几件玩物。东西自然是好东西,但太后娘娘如今是在北平,不在京城,更不在宫里。这些赏赐,自然是出京前就早早预备下的。我估计宗室里的郡王妃们,在新婚第二天朝见时,都能得到差不多的赏。”
谢老太太也不在意这是不是郡王妃的标配:“只要是好东西就成!这天底下能有几个郡王妃?便是有,咱们也见不着几个。从前家里还没被抄时,时常有宴席,我倒是见过几位郡王妃来家,见了前头的曹氏,反倒还要巴结着她,可见也不是什么富贵风光的人儿,听说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进宫见太后来着。如今二丫头你不一样,你嫁的是燕王的儿子,既富贵又风光,有权有势的,还连着两日见了太后,又得了太后的厚赏!我觉得你比咱们家从前见过的那些郡王妃都强得多了!我自然要问得仔细些才成。别家的郡王妃我管不着,可你却是我的亲孙女儿!”
谢慕林无奈地看了嗣祖母宋氏一眼。宋氏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多言。三弟妹成天嚷嚷这些话,她早已习惯了。只要嗣子谢璞拎得清,她又何必跟个糊涂妇人一般见识?
谢慕林见宋氏无意插手,只得对谢老太太说:“这两日事情多,太后赏下来的东西,我还没仔细瞧过呢。头上戴的这几件首饰,还是方才出门的时候,香桃临时给我挑出来的。老太太若实在想知道,我回去就翻清单,叫人抄一份给您送来,如何?”
谢老太太其实更想要去王府亲眼瞧瞧那些好东西,若不能去王府,最好孙女儿把东西带回娘家来给她细看。首饰什么的她不敢肖想,但衣料子分点给她做套衣裳却是不打紧的吧?要是能有太后赏赐的衣料做衣裳,她今后穿出去见人,也够她炫耀几年的了。
不过她再糊涂,也知道这话不好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提起。她顿了顿,笑着答应下来:“好,那祖母就等着你的信儿了!只是不知道,光看单子,祖母能不能猜出那些东西都是什么模样的?”
谢慕林还能听不出她的言下之意,只笑眯眯地恭维道:“老太太见惯世面,这世上还能有您不知道的东西?”
不等谢老太太再说什么,谢映芬便火速插言,强行转移了话题:“这几日有不少人夸我们家给二姐姐陪嫁的各色衣料呢,说都是各地的上等好料子,在北平再也找不到这么齐全的了,连带的家里商号的绸缎生意都比平日好了不少。如今太后娘娘给二姐姐赏了衣料子下来,不知道这料子比咱们家卖的又如何?”
这是个相当安全又可以谈论很久的话题,而且十分适合内宅女眷们。谢慕林给小妹使了个赞赏的眼色,便立刻开始了对太后所赏赐衣料的质地、花色与自家出品的各种对比。再有文氏与谢梅珺参与评论,谢映容与杨沅也难得地凑合了一份,很快就把后者与谢老太太先前提的话题给混过去了。
吃过午饭,男人(男孩)们到书房去喝茶说话去了,女人(女孩)们则去了谢慕林在家时的闺房聊天。谢老太太本想一块儿跟过去,多问些太后与王府里的细节,却被宋氏半劝半拉着,板着脸回了自己的院子,心中扼腕不已。宋氏习惯午睡,今天已经比平时迟了吃午饭,自然不打算再牺牲休息时间,见谢慕林气色很好,心情愉快,与朱瑞也相处融洽,自觉没什么好担心的,叮嘱了谢慕林几句话,也就扶着女儿与外孙女的手回去了。
谢慕林总算有机会跟母亲、姐妹们坐下来说些私房话。
文氏这回问得更仔细了些,确定女儿在燕王府真的没受半点委屈,不提太后等宫中贵人,只要嫡婆婆燕王妃与亲婆婆静明师太都对她足够慈爱温和,小姑子永平郡主也足够友爱亲切,燕王府里的属官与仆从们没一个给女儿添堵的,女婿房里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通房丫头或是资历深又受重视的美貌丫环,她就能安心了。
谢慕林不由笑道:“娘就别替我操这个心了。我真的过得挺好的,没有骗你!瑞哥回燕王府才几年?他离开萧家时就没带什么人出来。静明师太倒是带了两个丫头,但一个跟着她出家修行了,另一个虽然回到了瑞哥身边,却又嫁给了瑞哥打算重用的管事。至于他屋里近身侍候的丫头,则都是长相寻常却做事利落的人,还都是燕王妃赐下来的。可见,不但瑞哥自己没什么花花心思,就连燕王妃与静明师太,都不打算往他屋里塞人。以后的事我现在也说不准,但至少眼下,我跟瑞哥是很好的。我也跟他说过了,要是他有二心,我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的!”
文氏原本一直听得深感安慰,等到最后一句,却立时黑了脸:“你这孩子,这些话怎么好明着说出来?!你也不怕女婿怪你不贤惠!”
谢慕林不以为然地道:“若是他拿纳不纳妾为标准,来判断我是否足够贤惠,那又把王爷王妃置于何地?王爷都没有纳过妾,他又怎么好意思去纳呢?”
文氏一时语塞,想想燕王府的情形确实挺特殊的,有些事情在别人家里是再寻常不过的规矩了,可在燕王府却不能明着提起。这么一想,她倒是安心了些,但也不忘提点女儿:“即使有王爷与王妃旧例在前,你也不能掉以轻心了。这些年,外头议论王妃的闲话何曾少了?也就是如今有了重林,王爷后继有人,旁人才不再多说罢了。王妃在人前不提,但心里未必没有为此烦恼过。我可以敬王妃的坚毅,但你是我的女儿,我可不希望你落到王妃那样的处境去。
“妇道人家,总要有个好名声,日子才能过得轻快些。便是有朝一日,重林欺负你了,你有个好名声在前,世人也会愿意为你发声。想想顺义郡王太妃,她失了皇后之位,继而又丧子,可在这北平地界上,至今仍有许多人记着她的好,替她抱屈,不正是因为她生前的贤良仁善么?因此,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就算是假装,你也该装出个贤惠样儿来,叫世人称颂,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谢慕林挑了挑眉头,若有所思。
第一千二百五十四章 传授
谢慕林能理解文氏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么一番话。
有些东西,在女儿还未出阁时,文氏兴许很难说出口。可一旦女儿嫁为人妇,在夫家生活过之后,有了一定的经历与觉悟,她就觉得能说出口了,也相信女儿会明白她的用意。
身为一位书香人家出身的土著妇女,文氏觉得这样的生活方式更稳妥,更有助于女儿在夫家站稳脚跟。她自己是过来人,少年时与夫婿谢璞青梅竹马,也有过希望丈夫生平无二色的梦想。但事实摆在面前,先是曹淑卿横刀夺爱,婆婆谢老太太也不站在她这边,接着又有金氏姐妹和宛琴。她能感受到丈夫对自己的感情,但也知道自己没办法拦着他与其他女人亲近。这不仅仅是感情问题而已,直接关系到了丈夫的身家性命与前程。
她忍让多年,一直表现得温柔顺从,如今守得云开见月明。曹淑卿自请和离,小金氏早死,大金氏与宛琴不过就是个摆设,在她面前也是毕恭毕敬的。文氏不但独得夫婿宠爱,也稳稳坐在了二品诰命夫人的位置上,儿女皆前程似锦,其他孩子也对她敬重有加。她感觉到了做一个“贤良”妇人的好处,盼着女儿也能学会她的隐忍,一辈子平顺幸福下去。哪怕是有几个妾或庶子庶女插足,也不会影响她与丈夫的恩爱和睦。
这是她的人生心得,若不是真心疼爱女儿,也不会坦然说出来分享,就盼着女儿能明白她的苦心。至于旁听的谢映容与谢映芬,那就是她这位嫡母的慈爱与宽仁了。若她们也能学得一星半点,将来嫁了人后,与夫婿一辈子和和睦睦的,还能在周围人口中赢得一个贤良美名,就不枉她这些年的用心教导了。
谢映容的表情就显得十分赞同文氏所言,难得地对这位嫡母露出真心敬重的神色:“太太说得真真再好不过了!从前竟无人用心教导女儿这些道理。女儿活了这么多年,竟然一直都是糊涂人!”是的,贤名,贤良的名声对于做正妻的女子而言最要紧了。等她嫁给了万隆,不仅仅要辅助夫婿成就事业,她自己也得做些什么,去争得一个贤良名声才行!
万家人对她不好,她就算有心要在将来富贵之后报复回去,也得装出个贤良孝顺的样子来,不能叫外人说闲话!不然等万隆真个富贵了,她的名声却不好,岂不是容易叫人拿住把柄,把她赶下万夫人的宝座,好叫旁人占得便宜去?!
文氏不知道谢映容的想法早已不知歪到哪里去了,见她一副受教的模样,心里还十分高兴:“好孩子,你现在还没出阁,这时候懂得了正经道理,也还不晚。只要你有心些,但凡是我知道的,都愿意倾囊相授。只盼着你们姐妹将来到了夫家,能个个都过得顺心如意,夫妻一辈子和睦才好。”
不过谢映芬小姑娘有些疑问:“太太,这贤良的名声固然是很好的,但我们该怎么去争呢?孝顺公婆、爱护小叔子小姑子什么的,还有亲善友邻,这些都是寻常事了。就算我做到了这些,也不见得夫婿就会夸我贤惠。难不成真要主动给他纳妾什么的,才能显出我的大度来?”
谢慕林开口道:“若是我,我就不会主动用这种法子去彰显自己的贤惠。谁会平白无故给自己与丈夫之间找个人添堵呢?只要他不提,我就装没这个事儿,无论旁人怎么劝我都一样。只要男人不主动开口,我就不会有任何动作,省得自己找气受。”
谢映芬便问:“那要是男人主动开口了呢?二姐就会答应么?”
谢映容道:“若等到男人开口,才替他操办纳妾的事,那定会被人说不够贤惠的。况且真到那时候,男人心里可能已经很不耐烦了,为了让他满意,纳妾的事就不能拖太久,仓促间哪里寻合适的人选去?真要纳妾,也不能纳个不懂事的来,一旦淘气,闹得家宅不宁,自己生气不说,连公公婆婆也会觉得你无用了。”上辈子江太太跟曹文莺之间就没少斗法,不但把她给弄成了江绍良的妾,还另挑了几个合适的美婢,可惜江绍良通通不肯理会。但谢映容觉得,自己毕竟有过经验,总比谢慕林纸上谈兵强。
纸上谈兵的谢慕林表示:“男人要是主动开口,第一次我会反对,让他明白我的态度。如果他就此作罢,那就算了,我还能继续跟他好好过日子。但如果他不高兴,执意继续提这件事,那我也不会跟他大吵大闹。男人要是变了心,跟他吵闹是没有用的,反而让自己显得很可怜。真到那时,我就会放下对这个男人的感情,正式开始考虑自己的贤良名声,为他挑选合适的纳妾对象。至于什么样的女子合适,三妹妹的说法可以作为参考,此外还有一点,不能只纳一个人,人少了,这个妾就容易滋生野心,好歹也要多纳几个,燕瘦环肥,叫男人多几个选项,随他高兴去。只要没有人专宠,就没人能挑战我这个正室的尊严!”
谢映容若有所思,谢映芬目瞪口呆:“还……还要给他挑几个妾?!这一个就够了……”若是杨淳,只怕还养不起几个妾呢!
文氏忍不住白了女儿一眼:“胡闹!哪儿这样的?女婿若真个有心纳妾,你认认真真给他挑个生得标致性子又老实不会作妖的就是了,何苦弄上几个,还燕瘦环肥……你就不怕这些女子真个闹腾起来,吵得你也不得安宁?!况且,女婿身体再强壮,也不能随意糟蹋。你一口气给他纳几个妾,他身体还要不要了?!”
谢慕林笑笑:“到时候,他对我都没了真心,我还管他的身体做什么?自然是先成全了自己的贤名要紧。娘放心,若真有那一日,我肯定会挑些能压制得住的,不会故意挑些爱生事的人给自己添堵。反正到时候男人有美人可侍候了,想要什么模样的都有,包管他心满意足,衣食住行都有人打理得妥妥当当的。我也不必天天操心他的生活起居了,只需要抓紧王府大权,有身份有地位,手上也有钱,还有贤良美名,深受人敬重,我想干什么不行呢?”
这回轮到文氏听得呆住了。
第一千二百五十五章 非常人
文氏目瞪口呆地盯着谢慕林,万万没想到会听到女儿说出这样的话来。
对于她这样贤良淑德的妇人而言,这样的言论绝对是她不敢想的。就算是在她为了丈夫要接受别的女人而伤心时,她也最多是考虑一下要如何用温柔体贴赢回丈夫的心而已,从来不敢真把丈夫的身体健康置之不顾了,更别说是彻底将丈夫交到别的女人手里,自己过自己地小日子去。
就在文氏哑口无言之际,谢映容已经先幽幽地开了口:“二姐姐,这些话你可别叫二姐夫听见了,不然你就算做了郡王妃,也会失宠的。没有宠爱的郡王妃,不过是白得一个名头,日子不见得比我们强,那你这门显赫的婚事,岂不是白结了?”
不等谢慕林回应,谢映芬已经先一步反驳回去:“二姐夫又怎会是这样的人?!他从前时常到家里来,是什么样的品性为人,家里人都尽知的。且不说他将来会不会纳妾,只提他对二姐姐的看重,便可知道,他绝对不会让二姐姐落入三姐姐你说的那种境地中去。昔日二姐姐与二姐夫定亲时,二姐夫还未认祖归宗呢,说什么显赫的婚事?二姐姐又不是冲着郡王妃的名头,才嫁给二姐夫的。三姐姐你就少说这些酸话了!”
谢映容白了她一眼,心里对她的话不以为然之余,还隐隐有几分窃喜。谢映真即使比她运气好,攀上了贵婿,可说话做事太鲁莽了,竟然留下了这么大的话柄!要是将来与朱瑞反目,可就不复如今的风光了。谢家女儿里头,还是要数她这个即将嫁给万隆的人,日子过得最好。
谢慕林也不理会两个妹妹的小口角,只看着母亲文氏的表情反应,见她忧心忡忡地望过来,一副打算要长谈的模样,忙扑哧一声笑了:“娘,你该不会当真了吧?我这是说笑的。瑞哥怎么可能为了纳妾的事跟我争吵?我若真不管他的身体,直接往他屋里塞上几个美人,就算燕王妃不开口劝我,燕王也要传了瑞哥去教训的。燕王殿下素有不爱美色的佳誉,他还盼着瑞哥能继承燕王府,才不会允许自家儿子闹出那样的笑话来呢!”
文氏听得有理,她所认识的燕王与燕王妃就是这么靠谱的人,顿时松了口气,没好气地嗔了女儿一眼:“居然是说笑的,平白无故拿这个说什么笑?没得吓为娘一大跳!”
谢慕林笑笑:“谁叫您忽然提起了这个话题呢?其实我跟瑞哥就这个问题有过讨论,当时他就叫我放心了,说他绝不会有花花肠子。我自然是信他的。至于以后,那自然是以后再说。”
文氏正色道:“即使以后他真要纳妾,你也不许真个不顾他的身体,一味给他塞美人!贤良二字,又不只是看正妻是否给夫婿多纳妾室来的。你还得照顾好他的身体,把家里管得妥妥当当的,让他能安心在外做事。要是你主动给他添人,让莺莺燕燕的把家里闹得不得安宁,还损及他的身体,外头的人只会说你糊涂,才不会夸你贤惠大方呢!世人也不都是傻子,休把世人都小看了去!”
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事,谢慕林自然会把表面功夫做得周全,不会叫人拿住把柄的。不过这些话就没必要跟文氏说得太清楚了。谢慕林看着母亲眼角的皱纹,非常体贴地转换了话题:“知道了,娘,我不会犯傻的。前头有王妃这么好的例子在,我照着她学就是了,何苦闹得家宅不宁?这事儿你只当我是在说笑就好。如今说笑完了,也别放在心上。那日大婚,我一直待在新房里,也不知道外头是什么情形。听翠蕉说,宴席十分盛大,很多人都来了,非常热闹,可是真的?有没有人跟你们提过?”
谢映芬很有眼色地主动做了捧哏:“有呀有呀,那天我们家虽然只有大哥二哥过去吃席,但昨儿左邻右舍都有人上门来跟我们说起宴席上的事呢,比大哥二哥说得详细多了。二姐姐想知道,我告诉你呀。”
屋里的话题迅速转向了大婚当日的喜宴,屋外,谢徽之悄悄地长吐一口气,用哀求的目光看向身边的二姐夫朱瑞,求他尽快与自己一同撤离。
他原本是见父亲与兄长小弟都有午睡的习惯,谈话间有些犯困了,便体贴地提议说可以带姐夫四处逛逛,给父亲兄弟们腾出歇息的时间来。等把朱瑞领出来了,他又起了顽心,要带姐夫到姐姐的院子来,偷听嫡母和姐妹们都在说什么私房话,没想到就踩着雷了。
他要是事先知道嫡母和姐妹们会讨论什么话题,二姐姐又会发表什么言论,绝对不会把二姐夫往这边引的,还要千方百计把人尽可能支开。
但凡男人,听到妻子说反对纳妾,如果纳了就不再关心他的身体健康,存心看他与妾室们的乐子,还开开心心地寻自己的乐子去,就没有不生气的。
谢徽之后悔得不得了,心里只盼着刚刚新婚的二姐与二姐夫,千万别在谢家吵起来才好。
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朱瑞并没有露出生气的表情,反而面带微笑看了他一眼,便转身往院子外头走了,脚步放得很轻,显然也没有惊动屋中人的意思。
谢徽之咽了咽口水,迅速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等出了二姐的院子,他才压低声音,赔笑对朱瑞道:“二姐夫,二姐姐方才其实就是说笑打趣呢,她并不是那个意思……”
“你不必担心。”朱瑞微笑道,“我并不觉得生气。娘子早就跟我说过,她不许我三心二意了。我也曾经她面前立下重誓,绝不会辜负她的感情,甚至在太后娘娘面前,都许过诺言,不会让她伤心。我又怎会为了纳不纳妾的事,惹她生气?既然我不会纳妾,她说的那些话,自然只是说笑而已。若不是真心爱我,她又何必在这种事情上较真?只顾着赢取自己的贤名,岂不是更省事么?
“我从小儿就见惯那种‘贤良’妇人,知道她们的虚伪作派,也受够了她们所谓的贤良,我才不打算让自己的妻子也成为那种人呢!她们只是想要成全自己的贤名,其实压根儿就不是真心为丈夫着想,还有为了私心而损及丈夫事业的时候!与其成为这种妇人的丈夫,我巴不得娘子更善妒一些,管得我更严一点儿,这才是真心爱我呢!”
谢徽之闻言不由得侧目。他看着眼前这位作出惊人之言的二姐夫,深感对方绝非常人,与自家二姐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第一千二百五十六章 插曲
谢慕林并不知道自己“说笑”的时候,新婚丈夫朱瑞与三弟谢徽之就在窗外听着。她成功扭转了话题之后,就迅速被四妹谢映芬提到的婚宴插曲给吸引了注意力。
“万太太与万四姑娘果然玩了偶遇的戏码,撞上了四皇子?”谢慕林的好奇心完全被这件事勾住了,“那后来呢?我只知道四皇子迅速避开了,还与永平郡主一块儿离开了宴席,但并不知晓万家母女后来怎么样了。”
“原来二姐姐也听说了这个消息?!”谢映芬忙道,“大哥二哥坐在男宾席上,对此一无所知,估计也没听到风声。我这是昨儿从刘家六姑娘那儿打听到的。她说起这事儿时,也吃惊得不得了,万万没想到万太太与万四姑娘竟然会如此大胆!”
刘家六姑娘并不是刘参政的闺女,而是他的亲侄女儿,据闻父母早逝,一直在叔婶身边长大,跟刘参政的儿女都相处得很好。刘太太似乎也拿她当亲生女儿一般,她的所有衣裳首饰,都与刘家姐妹们同等待遇。若是不知情的人,还当她真是刘参政的千金呢。
这姑娘性格倒是比较开朗,喜欢结交朋友,明明跟谢家女儿们有接触的机会并不多,但她还是迅速跟谢映芬成为了好朋友。两人平时虽然见面机会挺少的,但书信来往一直都有。前日谢家刚刚嫁出了一个女儿,摆过宴席,昨儿正忙着收拾善后呢。刘家女眷在这时候上门做客,若不是两家极熟,刘六姑娘又是谢映芬的好友,文氏也不可能让谢映芬单独招呼一位客人到自个儿屋里说话去。
正因为两个小姑娘是避开了旁人单独交谈的,因此刘六姑娘说话就少了许多忌讳。不管是她跟着婶娘姐姐们一同参加燕王府喜宴时的见闻,还是回家后听婶娘姐姐们的议论,但凡是她知道的消息,她都一五一十地跟谢映芬说了。她也是知道谢家与万家是姻亲,又刚刚嫁了个女儿去燕王府,若是万家作妖,多少会对谢家有所影响,所以示意谢映芬告诉姐姐呢。刘参政深受谢璞重用,升官也是得了谢璞的保举,刘家人天然就跟谢家更亲近些,倒是与万家人不大合得来。
眼下谢映芬跟谢慕林说的,便是她从刘六姑娘那儿打听到的消息:“据说万太太是借口要更衣,带着万四姑娘离了席,留下万大姑娘一个人在席间应付别人。可她们母女一直没回来,倒让万大姑娘处境有些尴尬。等到消息传来,说万太太与万四姑娘在园子里遇上了四皇子,非议声就更大了!哪怕万大姑娘一再说这定是巧合,也没几个人信她的。在场的人里有宗室女眷,有常到燕王府来做客的,便自己去寻了相熟的管事嬷嬷打听,才知道万四姑娘在园子里拦住了四皇子说话,好象说什么那日人家进城时,她就对四皇子一见倾心了——我的天!平日里真没看出来,万四姑娘怎么好意思说这样的话?!”
谢映容在旁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四妹妹,道听途说的事儿,你就别跟二姐姐说得那么详细了。你怎么知道万太太与万四姑娘遇见四皇子不是巧合呢?她们哪儿有那么神通广大,竟然还能事先知道四皇子会在那个时候经过燕王府的园子?!”
谢慕林看了谢映容一眼,见她虽然满脸不自在,但眉眼间更多的不是对未来婆家人行为的窘迫,而是一种焦虑与烦躁。她好象对未来小姑子追求四皇子这件事,非常反感。
谢慕林想起了从谢映容那儿打探到的“上辈子”的情报,若有所思。
谢映芬没留意到谢慕林的神情反应,倒是对谢映容的话感到不大耐烦:“三姐姐,我不过是把刘六姑娘告诉我的消息,告知二姐姐罢了。到底是真是假,二姐姐就住在燕王府里,还怕找不到人打听去?!万四姑娘对四皇子一见倾心,万太太还有意要把女儿嫁给四皇子,哪怕是做侧室也无所谓,这事儿你我不是早就听说了么?!她家有这个念头就够不要脸的了,一旦有机会见到四皇子,跑过去亲口表白一番,又算什么稀罕事儿?!三姐姐你还没嫁去万家呢,就算嫁过去了,三姐夫也不是万太太肚子里出来的,你犯得着急急忙忙替一向对你没有好脸色的婆婆与小姑子说话?!”
谢映容被噎了回去,顿时就有些生气了。她正要反骂回去,被文氏好声好气拦住了:“姐妹之间好好说话,别动不动就吵起来。万家虽与我们家是姻亲,但到底是两家人。万太太与万四姑娘想做什么事,连万家自己人都未必能拦得住,我们身为外人又能做什么呢?”文氏转头去劝谢映芬,“你三姐姐不乐意听这些话,也是人之常情,你说话和气些,别为了外人的事气着她。”
谢映芬神色缓和下来,柔顺地应了是:“太太说得是,是我说错话了。”又向谢映容赔不是。谢映容一口气没吐出来,有文氏当面,又没办法发作,只得硬帮帮地说一声“罢了”,然后继续自个儿生闷气。
谢映芬瞥了她两眼,也不理会,继续跟谢慕林说自己听到的消息:“据说当时,四皇子身边只带了一个护卫,两人都是微服,看起来就象是寻常官宦子弟的模样,也不知道万四姑娘是怎么把人认出来的,兴许真个对人一见倾心了,也未可知。她要上前与四皇子说话,四皇子远远避开了,她便冲着人家的侍卫说,竟然厚着脸皮说了许多甜言蜜语,就差没直说,愿意给人家为妻做妾了。四皇子的侍卫都尴尬得不行,一再叫她恪守礼节,言语尊重,她都不理会。万太太就在不远处看着呢!竟然也不去拦!后来还是燕王妃身边的人过来了,才把万太太与万四姑娘好说歹说拉走了,替四皇子解了围。但后来四皇子就再也没回到席上来。”
第一千二百五十七章 源头
谢慕林当然知道,当日在众目睽睽之下纵马入城的少年人并不是四皇子,四皇子早就待在紫禁城里,压根儿就没去普陀山呢!
四皇子那位侍卫,印象中好象姓林,年纪不大,个头与四皇子相仿,兴许身形脸型都有几分象,所以骑马匆匆而过,没人看清正脸的情况下,外人未必能分辨得出他的真正身份来。
万四姑娘声称自己对骑马进城的“四皇子”一见钟情,估计是看到人家外形帅气,姿态潇洒,有没有看清楚正脸不得而知。但如果她看清楚了,那在燕王府婚宴当天,就真真是闹出个乌龙来了。她以为她在对四皇子正主儿表白,谁知表白对象其实只是个替四皇子挡麻烦的侍卫呢?若没人跟她说清楚这一点,这个误会还真不知道要等到几时才能解开。
关键是,一旦误会解开了,万家人可能就知道四皇子并没有在那天骑马进城。他们会不会猜到什么?虽然有皇帝的旨意在,但皇帝让四皇子前往普陀山礼佛是下了明旨的,四皇子明面上没有照办,确实有阳奉阴违的嫌疑。而一旦说出他是遵旨行事,那就成了皇帝欺骗朝臣与天下人了……
估计最妥当的说法,就是四皇子确实在那一天骑马进城了,只不过是侍卫跑在了前头,万四姑娘看见的本来就是他,只是弄错了他的身份而已……
真论起来,这其实是万太太的锅。她一心想让小女儿攀高枝,结果却把小女儿给推坑里了。倘若她弄清楚真相后,能顺水推舟把小女儿嫁给侍卫,那还算是个无伤大雅的小误会,可若她嫌弃人家林侍卫的家世不显,拒绝许婚,她母女俩爱慕虚荣的名头可就再也摘不掉了!
谢慕林想明白这里头的玄机,却不好对母亲姐妹们明言,只能道:“不管万四姑娘对四殿下是不是真心倾慕,做这种事都是太过大胆,也太过草率了。当日四殿下是匆匆进城,只怕压根儿就没留意到她,在燕王府宴席上也是头一次见她,心里不见得会有什么好印象。我记得大婚那日,他几乎可以算是对北平官家女眷避之惟恐不及,无论永平郡主怎么劝,他都不肯回女宾席上去,多半就是受了万家母女行事的影响。
“这当事人对万四姑娘没有好感,当日发生的事却叫许多人知道了,等流言渐渐传开去,万四姑娘又有什么好名声?皇子择配,无论女方家世如何,好名声总是要有的。若是皇上不喜万四姑娘行事,她这份情意便注定不会有好结果了。”
谢映芬道:“刘家人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万太太似乎还有些底气,约摸是因为宗室里有几位太太替她说好话的缘故。从前她跟徐夫人结过怨,一向是不待见人家的,因着徐夫人说了万四姑娘两句好话,她就立刻变了脸,开始夸起徐夫人来了。刘太太猜测,她大约是想让北平宗室的人替她在太后面前说项,可她也不想想,北平宗室凭什么要帮她这个忙呢?就算她们真的替万四姑娘说了好话,太后娘娘就一定会听么?!”
谢慕林听得精神一震,想起了早上太后忽然发作的事,猜测莫不是源头就在此处?她连忙问谢映芬:“这话怎么说?万太太怎么又跟徐夫人牵扯上了?”
“这也是刘六姑娘告诉我的。”谢映芬回答道,“说是燕王府喜宴上,因着万四姑娘拦四皇子说话的事儿,等到万太太带着万四姑娘回到席上时,许多人家的女眷都看不惯她们母女行事,虽然不好在王府宴席上闹起来,言语间却没少含沙射影地讽刺一番。万太太起初听得气不顺,万四姑娘也是难过不已,没想到徐夫人坐得离她们挺远的,竟然还替她们说起了好话来,说什么传闻定是误会了,万四姑娘如何贤淑知礼,平昌侯府又是什么世代勋贵,教养一定极好的,是王府的下人大惊小怪罢了。
“万太太好象挺意外的,难得地郑重谢过徐夫人替自己女儿说好话。徐夫人又跟其他宗室女眷说,平昌侯府的嫡出姑娘,出身也不差了,即使配给皇子,也是使得的。三皇子未过门的正妃,也不过是伯府千金罢了。万四姑娘是侯府出身,又比蓝氏差在了哪里呢?倒是这一见钟情的故事,若能成就小儿女之间的一段缘份,便是难得的佳话了。四皇子将来也不知是否会过继到燕王府来做嗣子,他的妻子若是北平官员之女,岂不是与北平城的人更亲近了?”
徐夫人在燕王府独苗苗的大婚宴席上,公开说四皇子可能会过继到燕王府来做嗣子,这已经不仅仅是在公开打燕王夫妇的脸了,她这是连四皇子也一并编排上了呀!
怪不得太后会那么生气呢。徐夫人不但在诅咒她的亲孙子朱瑞无法继承父亲的王府,同时也在诅咒她的另一个亲孙子四皇子没法成为新的储君,登临九五。在四皇子刚刚中毒不久,可能会留下后遗症,影响到未来前程的关口,徐夫人说了这种戳人肺管子的话,太后会勃然大怒,简直是再正常不过了。
徐夫人未必知道四皇子目前是什么状况,但她但凡对京城的消息有所了解,都该知道皇帝正看好四皇子,有心要让小儿子成为新储君的。即使知道这些,她还是要说这种话,不是没脑子,就是存心要给燕王夫妇添堵罢了。她与万家又没交情,反倒有些旧怨,还能真心助万四姑娘登上四皇子妃的宝座不成?不过就是在人前说几句漂亮话。她要是真的在太后面前替万四姑娘说项,只怕万四姑娘即使原本有几分希望成为四皇子的妾室,也从此希望断绝了。
谢慕林猜想,这些天徐夫人看着亡夫与死去的正室都得了追封,女儿亦有县主头衔,独独自己什么都没有,在周围人心目中的地位又有所下降,估计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也不知日常是否时时发表怨怼之言,还传到了太后耳朵里。太后之前都没把她当一回事,直到她在朱瑞大婚喜宴上说了这些不合时宜的话,方才大发雷霆的。
太后既然大发雷霆了,就不可能再轻易放过徐夫人。只是她再过些日子就要回京,就算有心要对徐夫人做些什么,也没多少时间了。她若不想劳动燕王夫妇去做这件事,那么给新进门的孙媳妇暗示几句,好叫孙子孙媳妇儿去想办法,便十分顺理成章了。只是不知道,要做到什么程度,太后才会觉得满意呢?四皇子那边又是什么想法?
谢慕林觉得,今晚兴许需要好好跟朱瑞讨论一下这件事了。
第一千二百五十八章 讨论
谢慕林在娘家待了一整个下午,直到太阳偏西了,方才依依不舍地与朱瑞一道离开了。
晚饭是一定要回燕王府去陪燕王夫妇用的,否则她真恨不得在父母面前再多待一会儿,多吃一顿家里的饭菜呢。
文氏劝她:“王府和家里离得这样近,往后来往极便宜的,你什么时候想老爷和我了,只管回来就是。若是女婿得闲,也可以带着他一块儿回来。只需要事先禀过王妃,得了许可便好。即使事情繁多,实在不方便回来,你想要吃家里的什么菜了,也可以打发人回来说一声,我叫人做了就给你送去,并不费什么事儿。女孩儿出阁,便要在婆家过日子了,一时的不习惯是有的,但不可能再长长久久地留在娘家。你要尽快习惯,不要太过任性了,让王府的长辈们觉得你不懂事。”
谢慕林自然懂得这个道理,只是心里不好受罢了。她乖乖听了母亲的劝,郑重拜别了父母、两位祖父母与众位兄弟姐妹们,方才登车离家。
路上朱瑞便安慰她:“岳母方才也说了,你想家里时,只管回去看望她,想要什么吃的,也可以打发回去要,方便得很。王府这边,父王一贯和气,不会拦着你,王妃也十分好说话。你不用担心他们会有异议。倘若你把从娘家得的好东西孝敬一份给王妃,那就更是万无一失了。”
谢慕林不由得失笑:“我这是头一回离开家里生活,一时不习惯是正常的。但你我以后住的地方便是我的新家了,总不能因为思念旧家,就丢下新家不管吧?我还不至于娇气任性到这个程度,方才我是在跟我娘撒娇呢!”
朱瑞了然,笑道:“今儿一定没少跟岳母撒娇吧?在你自己的院子里待了这半日功夫,娘子都跟岳母和小姨子们聊了些什么?”
谢慕林自然不可能完全坦白,便略过了自己和母亲妹妹关于“贤名”一事的讨论,直接答道:“我四妹妹跟我说起从刘家姑娘那儿听说的新闻呢,说是咱们大婚那天,在王府宴席上,万家太太与万四姑娘闹了点小插曲,还跟四殿下扯上了关系。”她将听来的故事告诉了丈夫。
朱瑞若有所思:“这事儿我只听小邓子提了个话头,但还没功夫细问。我原以为只是万家女儿心存大志,有意借机攀附四殿下而已,却不知道后头还有徐夫人的事儿。王妃与永平妹妹都没跟我提起过。”
谢慕林道:“这三天咱们都忙得不得了,一天到晚都有事要做,并没有多少功夫能跟王爷王妃与郡主坐下来说话,想来是他们还没得来及跟你说?其实这原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徐夫人在王妃面前,素来习惯了不说好话的。我估计王妃和郡主都习惯了,没太当一回事。只不过今儿早上,我去给太后娘娘行盥馈礼的时候,太后娘娘忽然发了一顿火,说了些数落北平宗室女眷——尤其是徐夫人——的话。当时我听得一头雾水,直到回门时听四妹妹提起婚宴席上发生的事,才猜到太后生气的可能原因。我正打算跟你细说这事儿呢。太后娘娘都恼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做点什么才好?”
朱瑞若有所思:“如今在路上不大方便,一会儿回到家里,你仔细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尤其是早上在紫禁城的慈宁宫中,太后娘娘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小夫妻俩很快回到了燕王府,先去给燕王和燕王妃请安。他们正好赶上燕王夫妇用晚饭的时辰,燕王妃便留他们下来用膳,顺道问起早上盥馈礼的经过。
谢慕林用眼神跟朱瑞示意了一下,朱瑞知道她是在问要不要把太后的话告知燕王夫妇。想了想,他觉得让燕王和燕王妃知道太后的想法也好,便冲谢慕林点了点头。于是谢慕林便将自己在太后面前的奏对经过一五一十地禀报了燕王和燕王妃,尤其详细说明了太后娘娘对于北平宗室某些女眷的评价。
燕王肃正了神色:“太后娘娘是这么说的么?这是什么缘故?”他看向燕王妃。女宾席上发生的事,他其实是真的不太清楚。
燕王妃温柔笑了一笑,便把万家母女“偶遇”四皇子,事后在席间遭人奚落,徐夫人与数名宗室女眷却出言维护她们的事说了。事情的经过跟谢慕林从谢映芬那里打听到的差不多,只是多了些细节,比如当时向万家母女示好的宗室女眷其实不只有徐夫人一个,而徐夫人在万家母女回席之前,甚至还跟人提过建议,让某位前任燕王后嗣家的当家主母把外孙女儿嫁给四皇子做侧室,说什么对方家才是燕王府的正统血脉后人,四皇子若要做燕王府的嗣子,还是要迎娶正统之后,才站得稳脚跟,云云。
这家前任燕王后嗣,非常凑巧,正是周家三太太的亲舅舅,其祖父便是老燕王的前任,那位因为没有嫡子而被皇家过继了嗣子、建造了紫竹院的燕王,。兴许因为与周家结了姻亲的关系,徐夫人总觉得与对方比较亲近,每每在各种宗室聚会中,都很乐意跟对方家的女眷结交。当日来参加燕王府喜宴的,便是周三太太的亲舅母,新近册封了从一品的镇国将军夫人。她原本跟徐夫人的关系只能说是表面上友好,其实并不十分亲近,不过对于徐夫人的提议,并没有当场否决,似乎还有几分动心的意思。
这位镇国将军夫人当然不会认为四皇子还会成为燕王府的嗣子,倒是很看好四皇子将来大位有望。倘若自家外孙女儿真能嫁给对方,哪怕只是个侧妃呢!将来四皇子一但登临九五,外孙女儿便也能跟着水涨船高了,那岂不是天大的造化?!虽说他们家已经得封了镇国将军,比从前过得更富贵更风光了,但若能更进一步,他们没理由拒绝呀?
因此,这位镇国将军夫人当时虽然没说什么,但过后却悄悄儿地来找过燕王妃,打听四皇子的婚配状况了。燕王妃当然不可能给她什么希望,只把事情推到了宫里,只说这种事肯定是要看皇上的意思,断没有一个藩王插言的余地。但镇国将军夫人还是有些不肯死心的样子,也不知道她会不会从此跟徐夫人走得更近了。
燕王妃对燕王苦笑:“这些事,我自然不会禀报太后娘娘。可四殿下那天又不是一个人在王府里,身边还跟着不少随从呢,难保没有人听到只字片语,回紫禁城后便上禀了太后娘娘,以致娘娘大怒……”
燕王眉头皱得直打结,脸上满是不耐之色:“这些女人成天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第一千二百五十九章 问题
从燕王妃处听到的新八卦,就连谢慕林都忍不住觉得很囧,心中好奇这种不靠谱的言论,怎么还会有人相信?
那位镇国将军夫人,看起来好象不太聪明的样子。
周三太太平日虽然低调,但大体上是个明白人,显然是家教不错。但她的外家亲眷,似乎并非个个都象她一般明智呀。
永平郡主倒是听说过些内情:“镇国将军家嫡出的大小姐,早些年嫁的也是北平望族子弟,夫婿好象还考中了举人,只是身体不大好,前几年就逝世了。这位堂姑姑带着一双儿女在婆家生活,听说处境不是很好。那家子倒也不敢欺辱他们孤儿寡母,到底还要顾虑着宗室们的脸面呢,清茶淡饭还是能供得起的。只是除了温饱不愁以外,他家就不提别的了。
“堂姑姑的儿子早已到了读书的年纪,但还要靠堂姑姑替他开蒙,族里竟不提他读书的事儿,也没有给他请西席的意思。还有传闻说,她妯娌有意把她的女儿说给娘家不成才的侄儿。镇国将军夫人约摸也是心里着急,想着外孙女儿倘若能攀得贵亲,女儿与外孙在婆家的日子会好过许多吧?只是这病急乱投医的,她怎么就信了徐夫人的邪呢?!”
燕王妃听得感叹:“说来也都是可怜人,倘若他家乐意,我倒有心要替那姑娘说一门亲事,但四殿下的姻缘,着实不是我们能插嘴的。”
燕王不耐烦地摆摆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就不必提了,你们娘儿仨自个儿商量去吧,要如何行事,也不必问我。只是这徐氏到底发的什么疯?没来由的就在我儿大婚宴席上胡言乱语,叫那么多人看了笑话。她难道不知道,皇家一点儿都不待见她,根本不会理会她的任何建议么?!”
燕王妃顿了一顿:“大约是因为太后娘娘待北平宗室十分友善,皇上又追封了顺义郡王,加封了仁和县主,还对着顺义郡王太妃行了拜礼的缘故,徐氏起初虽然为自己未能获得册封而有所怨言,但后来身边人都劝她,说这是天大的恩典,她便也转寰过来,觉得太后娘娘有意亲近他们这一支……”
别看燕王妃跟徐夫人关系不好,平日也少见面,北平宗室女眷中有亲近徐夫人的,自然也有亲近燕王妃的,没少给她打小报告,因此燕王妃对徐夫人的事,其实还是相当清楚的,眼下张口就能说出对方的近况来,甚至还知道徐夫人的某些想法……
燕王便道:“太后娘娘愿意向北平宗室示恩,多半是为了给我们夫妻作脸。她老人家每每对北平宗室有所赏赐,必定要提一提我,好让别人认为是我替他们在太后与皇上面前说了好话。知道感恩的人,自然会对我们夫妻从此信服。但那些整天只知道琢磨些歪门邪道的人,就难保不会自高自大起来,以为自己有多么了不起呢,需要太后娘娘放下身段花大力气去拉拢,他们还顺势抖起来了!”
燕王冷笑了两声,便对妻子和儿子下了指示:“这回太后大怒,虽然没有跟我们明言,但能叫瑞哥儿媳妇传话,就是表明了态度。以往我们燕王府待徐氏,确实太厚了些,纵得她越发不知道好歹了。这回她竟然胆敢把手伸到四殿下头上,别说太后生气,便是我也不能忍!往后咱们家有什么宴席,还是不要再请她来了吧。
“且不说她眼下已经搬进了顺义郡王府,不再与我们住在一个府里,只说她那个身份,不过是妾室,哪里担得起我们堂堂亲王与亲王妃特特给她下帖子?!谁家也没有妾室赴宴的道理。除此之外,再有什么送礼的事儿,咱们也别给她送了。仁和县主才是顺义郡王的遗孤,要送礼也该给她送去!”
朱瑞笑道:“倘若顺义郡王府日后立了嗣子,这礼倒是可以给嗣子送去的,不过里头就没有妾室什么事儿了。倒是这个嗣子,是不是该挑个年纪大些的,一过继就能直接挑起整个郡王府的担子,若是娶了妻的就更好,正妻管家,不至于让个妾室包揽中馈,让外人瞧着不象话。”
燕王原本是无意插手顺义郡王嗣子的事,但如今改主意了,对儿子笑笑说:“这话很有道理,回头你跟相熟的宗室子弟见了面,就跟他们提一提,让他们回家跟自个儿长辈说去。顺义郡王的嗣子,出身才干都在其次,最要紧的是稳重、忠君,还得要能延续香火。有妻有子的成年嗣子,确实比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奶娃娃强。便是仁和县主那儿,也当是位年长的嗣兄才能真正成为县主的依靠。若是个孩子,别说在县主受了婆家欺负的时候去替她撑腰了,只怕反而还要县主去关照他呢!”
说起仁和县主的婆家,谢慕林也想起了一件事:“记得太后娘娘好象提议过,仁和县主仪宾可以去京城谋一份闲职,好过在北平投置闲散。这事儿也不知道有没有下文,仁和县主仪宾可是决定了要带着妻子南下入京?他们夫妻若走了,只怕徐夫人在北平,就越发觉得孤单了。”
燕王妃深深地看了儿媳妇一眼:“徐氏是不可能跟着去京城的,那是她的伤心地。她一直反对女婿进京,但显然她女婿和亲家都不打算照她的话去办。”
徐夫人的女婿因为听她的话,掺和军服案,已经丢了官,而且得罪了军中人士,在北平老家绝不可能再出仕了。他身为家族中的嫡长子,未来继承人,还因为弟弟们陆续长大成人有了出息,而感受到了威胁。进京任官,哪怕只是没有实权的闲职,好歹还能替他撑撑场子,让他不至于被弟弟们比下去。无论是从个人前程,还是从他在家族中的话语权考虑,他都是一定要进京的。从前没有门路就算了,如今连太后都开了口,他又怎么会放过大好机会?!
仁和县主原本还因为纳妾的事跟他闹得十分不愉快,但本心还是希望能跟丈夫和好的。只要仪宾暂时答应不纳妾,她还真能叫丈夫一个人进京,自己却留在北平陪伴寡母不成?没有县主在身边支撑的仪宾,进了京也没多少存在感。所以,只要仪宾决定进京,仁和县主就一定会同行。
徐夫人根本反对不了什么,也阻拦不了什么。她要是不打算进京,那就注定了要做一位孤独的母亲了。
谢慕林便提出了一个问题:“要是未来定下的顺义郡王嗣子,也在京城谋到一个官职,从此把家搬到了京城,徐夫人又会如何呢?”
众人都愣住了,半晌没说话,最后还是永平郡主小声答了一句:“她要是不肯进京,那就只能……进庵堂去念经了吧?”
第一千二百六十章 主意
虽然徐夫人如今在顺义郡王府里可以算得上是当家做主,说一不二,可顺义郡王府一旦有了正式的嗣子,而这嗣子又早已成年,不需要徐夫人担任他的监护人的话,事情就会变得截然不同了。
嗣子将会是顺义郡王府的正经主人,他的妻子则是顺义郡王府的正经主母。徐夫人虽然在礼法上算是长辈,但由于她并非正室,又无诰封,只能被视作太姨娘。如果嗣子夫妇品行正直,还能敬她三分;要是遇上略刻薄些的嗣子嗣媳,那就算他们把徐夫人赶到偏房小院里去住,只派一两个丫头婆子过去侍候,也没人会觉得他们犯了什么过错。
在这样的情况下,嗣子一旦谋到了京城的官职,决定要举家搬迁入京,徐夫人也只能作为拖油瓶一并跟过去。她要是执意不肯走,那至少得在北平有人可以照顾兼监视她才行。偏偏她的女儿女婿都去了京城,若她不走,那顺义郡王府在北平就只剩她一个主子了。谁家会让一个父辈的妾室独自留守家宅呢?除非她从此闭门谢客,不见任何外人,否则一定会有闲言碎语。最稳妥的方式,自然是让她进庵堂清修了。
徐夫人不想这么做都不行。她现在不住在燕王府了,没有燕王夫妇替她背书,又不可能继续在顺义郡王府当家做主。她想要继续象从前那样,想上哪儿就上哪儿,想去谁家做客就去谁家做客,想请什么客人到家里来,就请什么客人到家里来,那绝对是做梦!到时候哪怕嗣子夫妇性情厚道,不跟她较真,也会有看她不顺眼的宗室成员上门问罪的。她越是要借亡夫和去世婆婆的旗号在宗室里争取话语权,宗室对她这“未亡人”的要求便越会严苛,绝对不会容许她沾上一星半点的负面非议,以免影响了顺义郡王与郡王太妃的清名。
当然,最稳妥的方式,自然是她跟着嗣子夫妇走。后者进京,她便也进京,老老实实享受嗣子的供奉,安心养老。可她在北平尚可借着亡夫与婆婆生前的名声,撑一撑宗室贵妇的架子,也还有人愿意与她结交往来,奉她为座上宾,到了京城,谁认得她是谁?就算是心里愿意敬着顺义郡王母子的人,也不会把一个妾室太当回事。徐夫人想要再有北平时的风光,那是绝对不可能了。
在丈夫刚去世,处境最艰难的时候,徐夫人都有燕王太妃撑腰,一直过着高高在上的富贵生活,她怎么可能适应得了这种现实?到时候只怕会越发郁卒了吧?
在座众人都想明白这一点后,燕王妃先叹了口气:“倘若她足够聪明,届时宁可进庵堂里清修度日,也不会去京城的。庵堂里的日子未必难过,顺义郡王府又不可能一个人都不留,全都去了京城,总有人可以侍候她。”
永平郡主撇嘴:“这算什么清修?挂羊头卖狗肉,一点儿都不虔诚!就算她为顺义郡王与郡王太妃念一百次佛经,只怕郡王与郡王太妃在天之灵,也不想领她的情吧?!”
她转向谢慕林:“不过我觉得嫂子这主意挺好的。徐氏这人,惯会拿自己孤儿寡母的身份说事儿,又时时把老太妃搬出来吓唬母妃与我。我们若对她凶一些,她就满天下哭自己可怜去了,旁人不知道,又或是知道了也觉得不关己事,便难免劝母妃与我,不要跟徐氏过于计较了;可若我们真个不与她计较,她便要变本加厉,一天到晚只知道想法子给我们添堵了!我们对她是轻也不是,重也不是,真个烦心至极!
“可前些时候,皇上给顺义郡王与仁和县主封了爵位,她什么都没得,抱怨一句,便有无数人劝她懂事一点,反过来怪她的不是。这就让人看了舒心!嫂子这主意,也有点象这个路子,明面上是给顺义郡王府施恩,叫徐氏无从反驳去,可等她亲身去经历了,就会有苦说不出,只能打断牙齿和血吞,真真解气!”
谢慕林哑然失笑:“我就是随口一说,考虑得也不大周全,行不行还不知道呢,所以才需要请教王爷、王妃和郡主的意见。”
燕王妃微微一笑:“我能有什么意见?只是这样的大事,又要先给顺义郡王府择了嗣子再说,还是从长计议为佳。”她看向燕王。
燕王笑笑:“不错,从长计议——我明儿就寻人去宗室长辈那儿提醒一声,重林也想法子寻宗室子弟敲敲边鼓。这事儿最好别拖得太久了。若能在太后娘娘离开北平前,这过继嗣子之事,就有了个大概,我们也好向太后娘娘交代。”
再怎么说,太后也是发过脾气,给燕王府暗示过的,燕王府当然要让她老人家知道,他们已经领会了她的意思,正在着手进行计划呢。
谢慕林算了算日子:“呀,这可就没多少天了,约摸就是十天上下……”
燕王妃长叹一声,抬手摸了摸女儿永平郡主的脸:“你们的婚礼办完了,接下来就该轮到珮儿了,我真是舍不得……”
永平郡主甜甜笑着挽上母亲的手臂:“母妃放心,我就算出嫁了,也住得不远,得闲了就回王府看望父王和您,就跟如今还未出嫁时是一样的。您若不嫌我烦,我天天回来也成哪!”
燕王妃笑骂道:“哪儿有出嫁了的女儿天天回娘家的道理?便是公主都没有这么胡闹的,更何况你只是郡主?虽说你跟仪宾将来在北平城要住的宅子离王府并不远,但你也不是进了门就一直住在那里不挪窝了。你们还得回真定去祭祖,也得看看袁家老家的亲友,瞧瞧他家都有些什么产业。袁老夫人与袁夫人在真定住习惯了,似乎还打算办完了袁燮的婚礼后,便回真定老家住去。
“你做小辈媳妇的,难道不需要去侍候几天婆婆与太婆婆?好歹也要送她们回去,顺道住上两个月吧?等袁燮婚假结束,重新回北平来上差了,你再跟着回来,才是正理儿。可即使如此,每年也总要回真定几趟的,不可能次次都让你婆婆与太婆婆从真定过来看你们。这不是孝顺的道理!”
这么一来,永平郡主怎么可能跟未出阁时似的,想几时回王府,就几时回王府呢?!
第一千二百六十一章 燕尔
不管永平郡主婚后是否能时常回娘家来见父母,她的婚礼还是要照常进行的。
燕王妃的身体并不是很好,才忙过朱瑞的大婚,已经相当累了。虽然接下来几天的功夫,她还可以歇一歇,让别人去筹备女儿婚礼的前期工作,但她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儿,爱若珍宝,实在不甘心放权,心里无论如何都希望能亲自为女儿筹备一场完美的婚礼。
婚礼之事,没有新娘永平郡主插手的道理,吴琼叶姑姑等人固然可以搭把手,但人手总是不足的。谢慕林身为儿媳妇,这时候就要出面了。虽说她没有经历过宗室王府嫁女的场面,但大概的礼仪还是能查到的,细节之处向燕王妃与吴姑姑打听,也就知道了,燕王府里也有属官可以提供辅助,她便主动向燕王妃表示,愿意揽下一些粗浅活计,为婆婆分忧。
燕王妃很高兴,也没有不放心的意思,当场就把几项准备工作交给了她。差使并不难,就是繁琐一点,但差不多家境的官家千金,都没少见家中母亲筹备宴会,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绝对应付得来。谢慕林当然也不例外。
吴琼叶姑姑是燕王妃的好帮手,离不开燕王妃身边,所以不能调过来做谢慕林的助手,可她会时不时过来看看情况,要是谢慕林做得有什么不对的,她当场就能调整过来了。谢慕林对此十分理解,还对永平郡主说:“郡主身边的嬷嬷们若是得闲,也可以过来瞧瞧。我进王府后,头一次做事,有什么不对之处,还得请嬷嬷们指点。”
永平郡主哈哈笑道:“我的嬷嬷们光是忙活我的嫁妆,就不得闲了,我让我的丫头过去看看就好。若我有什么想法,也会打发丫头去跟嫂子说的。嫂子不必担心,只管放手去做。历代燕王府都没少嫁郡主,前头一堆旧例在,照着办就行了,出不了什么岔子。父王母妃虽疼我,盼着我能嫁得更风光些,但能添的也有限,规矩放在那儿呢。实在遇到什么难处,嫂子只管来问母妃,再不济还有底下的属官们呢。”
谢慕林听着,心里也有了些底气,只不过头一次在婆家办事,她还是要多向婆婆报告,让燕王妃知道她的工作进程的,不可能真让长辈产生她遇事爱自作主张的想法。永平郡主是燕王妃唯一的孩子,她的婚礼在燕王妃心里绝对是大事。光是冲着这一点,谢慕林宁可自己做事谨慎些,也不能叫燕王妃生出任何不满来。不过,这些心里话她记得就好,倒也不必在人前明言了,便笑着应下了永平郡主的话。
晚上回到自己的院子,谢慕林先简单梳洗过,在打发朱瑞去洗澡的时候,她就自个儿坐在书桌面前,先拿纸笔列出自己需要完成的工作,以及工作中需要注意的问题,可能要向什么人请教,请教些什么问题,要做哪些方面的准备,钱多少,物资多少,人多少……林林总总,列了足足三张纸。这还只是最开始罢了。
她吩咐香桃去翻自己陪嫁的书本笔记,里头有记载宗室王府礼仪的,专门查找郡主婚礼事宜的内容,但好象相关记载并不多,看来还是要找王府的旧例资料才行。
朱瑞洗完澡出来,看到她忙活得头都不抬,便走过去看了几眼,笑道:“永平的婚礼还早着呢,这些事王妃那儿肯定早已有了章程。虽说王妃把事情交给你去办了,但王府长史与总管那里,肯定会有人过来跟你细说详情的,到时候你只管问他们要做些什么就是了,不必自己费力气去想。”
谢慕林不以为然地道:“我肯定要先弄清楚办这几件事,都大概需要注意些什么,别人来跟我做说明时,我才能听得更明白,就算有哪里不懂的,问人也能问到点子上。不然什么都不想,别人来跟我说时,我字字句句都要问个分明,这只会让人瞧不起,觉得我没有半点才能。我嫁给你后,头一次在燕王府办事,肯定要办得尽善尽美,不说叫所有人都夸我能干,至少也要让王妃与郡主知道我是能办事的,也尽了心尽了力,那才象话。”
朱瑞笑着在她的椅子边坐下,挤得她只剩下半边椅子可坐了,还长臂一伸,搂住了她的肩膀:“我知道,娘子这是想给我挣脸呢,好叫所有人知道,我娶了个能干媳妇!”
谢慕林瞟了他一眼:“少往脸上贴金了,我是要给我自己挣脸!好叫所有人知道,你娶我是你的福气!”
朱瑞听得哈哈大笑,连连点头:“说得对,娘子说的才是正理儿!”又凑过来看她写的内容,“我瞧瞧……呀,真细致!只怕底下办事办老了的人,也没有娘子想得周全!”
谢慕林嫌他挤着自己了,拿胳膊挡开他:“你不嫌热吗?去去去,你上别处坐着去,这椅子又没多宽,你非要跟我挤一处,就不觉得扶手硌人?!”
“娘子觉得扶人硌人么?”朱瑞看了看椅子两边的扶手,索性大手一伸,扶着谢慕林的腰,就把人抱了起来,横坐在自己的膝头上,“这样如何?我这张新椅子,是不是比这木头做的椅子舒服多了?”
谢慕林瞥见几个丫头都羞红着脸躲了出去,也不由得涨红了脸:“你这是做什么呀?屋里还有人呢,你就搞突然袭击!”
朱瑞眨了眨眼,凑近她耳边低声问:“屋里有人不能搞,那屋里要是没人了呢?是不是就随便我做什么了?”
谢慕林啐了他一口:“骚话留着在床上说吧,现在咱们在书房,就不能正正经经谈事儿?!”
朱瑞露出了委屈的表情:“咱们这才是新婚第三天,又是在自个儿屋里,正该甜甜蜜蜜的,还怎么正正经经谈事儿?我这温香软玉在怀,娘子也太高估我的定力了。再说了,咱们哪儿有什么正正经经的事可谈?我们新婚燕尔的,时常腻在一处,做一对甜蜜小夫妻,才是我们的正事儿呢!”
说着他就把谢慕林手里的笔给摘了,随手放到笔架上,然后双手使力,将她一抱而起,迈开大长腿就往卧室的方向走。
谢慕林猝不及防,连忙搂住了他的脖子,惊叫道:“你这是做什么呀?!我还有事儿没干完呢!”
然而朱瑞却露出了严肃正经的表情:“我还能做什么呢?自然是到床上去继续谈我们的正事啦!”
谢慕林听得一愣,随即又好气又好笑,瞥见香桃迅速利落地跑过来替他们下了纱帐,掩了门,又迅速跑走,顿时羞得把脸埋在了朱瑞的脖子里。
第一千二百六十二章 提醒
一夜无话。
新婚第四日的清晨,谢慕林起床后的心情还是相当不错的。哪怕朱瑞又在她梳妆时跑过来骚扰,害得她本来梳得差不多的头发又散掉了,她也只是瞪了他几眼,笑骂两句,没有真的生气。而瞪的这几眼,骂的那两句,无论在朱瑞还是丫头婆子们看来,都不过是他们小夫妻之间的打情骂俏罢了,没人真当一回事。
等到夫妻俩坐到桌边享用早饭时,朱瑞还非常有兴致地无视了周边的人,坚持要给媳妇喂饭。谢慕林一口咬住了他挟过来的小饺子,就拒绝了他再次把食物挟到她嘴边。虽然新婚燕尔时,小夫妻俩甜蜜一些很正常,但这种公然虐狗秀恩爱的行为,还是少做一些吧。他们得考虑自个儿身边侍候的人多是单身狗,不能太忽略人家的感受了,做人要有公德心!
朱瑞心中无比遗憾,但也能体谅媳妇的害羞,不再在人前做太多亲密举动了。反正只有他们俩独处时,他想做什么,媳妇多数是不会拒绝的。他犯不着非得在人前显摆。
虽然还是新婚,但两人的婚假显然都打了折扣。谢慕林马上就要开始帮助燕王妃筹备永平郡主的婚礼,起码要等到小姑子婚礼结束,太后与四皇子一行回京了,才能真正闲下来。她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倒也没什么怨言,就是需要好好计划一下自己的行程。
为了确保自己没有犯什么低级错误,她还特地把自己今天打算做的事告诉朱瑞,让他把把关:“我先去王妃那儿,看她对于郡主的婚礼有什么章程,然后跟吴姑姑碰碰头,商量一下大概要做的事,再去找总管要从前燕王府郡主出嫁的旧例,还得让古娘子寻几位积年知事的嬷嬷来一同商量,把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财力什么的做个统计,列出单子来,算好了账,再去请王妃的示下……如果有需要问长史等属官的地方,我就请总管代劳,要是他太忙,我就打发小邓子跑腿,自己就暂时不去见长史了。你觉得怎么样?这样可以吗?”
朱瑞没挑出什么毛病来:“大体上就是如此。不过王妃为了我们的婚礼累着了,你也不必事事都得向她请示,可以问问吴姑姑的意思。王妃的事,吴姑姑起码能拿七成的主意。要跟长史打听什么,也不必叫总管,直接让小邓子过去就行了。我会跟长史打招呼的,他这人还算好说话,与岳父大人也素来有些交情,绝不会平白无故给你添麻烦。”
谢慕林听得安心了许多,又笑着问他:“我今儿只怕要忙上一天呢。你打算做什么?总不会在家里一直待着吧?那就太无聊了。”
朱瑞笑道:“我也有差事要做呢。你忘了父王的吩咐?我得去找几个平日有往来的宗室子弟说说话。”
谢慕林一听,便知道是燕王府针对徐夫人的行动要开始了。虽然她从旁出了个主意,但还是有些不大安稳:“昨儿我说可以给顺义郡王寻个成年又结了婚的嗣子,还可以安排这个嗣子到京城里做官去。当时王爷和王妃都没多说什么,只有郡主说好。这个主意真的妥当吗?要在京城给这嗣子寻个官职做,也不容易吧?”
朱瑞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娘子不必妄自菲薄,你这个主意是真挺好的,简直就是一言惊醒梦中人。不过父王愿意采用,多半不是为了徐夫人,而是冲着那嗣子去的!”
谢慕林一怔:“这话怎么说?嗣子不是还没定下人选吗?我看王爷好象也不太积极的样子,就是当初太后见北平宗室时提过一句而已。”
朱瑞不答反应:“娘子可知道,为什么徐夫人这人一再与父王、王妃过不去,但燕王府还是忍了她么?”
谢慕林也能猜到为什么,徐夫人的身份固然上不了台面,无奈她是顺义郡王的妾室,又给顺义郡王生了唯一一个孩子。只要北平地界上还有人记得顺义郡王太妃的恩情,还有人记得顺义郡王的好,就绝不可能忽略掉她。从前还有燕王太妃替她撑腰,燕王夫妇敬着老太妃,自然有所忌惮;等太妃去世,要忌惮的就成了还记得顺义郡王母子的北平宗室与本地世家望族了。
即使如今,皇家通过下旨追封顺义郡王母子,加封其女,示恩北平宗室,使得众人记起了礼法,重新把徐夫人放回到妾室的身份,而不再将她当作什么顺义郡王府的代言人。可若是燕王府没有足够的理由,就下手打压她,定然又会有人冒出来替她张目的。
北平宗室二三千人,并不是个个都会为了到手的利益,就不再理会徐夫人了。而这二三千人里,哪怕各人有各人的倾向与想法,只要发现有利可图,未必不会集结起来,再度拿徐夫人为借口,向燕王府施压,企图谋夺更多的利益。燕王夫妇实在不想再面对这种事,只要徐夫人所作所为还在他们的容忍范围内,他们多数就忍了她。
谢慕林既然能明白这一点,朱瑞也不介意把话点得更明白些:“徐夫人能有多少手段与魄力?她有这等声望,并非她本人了得,而是借了顺义郡王太妃与顺义郡王生前的名望罢了。她能借用这份名望,等顺义郡王府有了嗣子,这嗣子同样能借用。况且嗣子比一介妾室更加名正言顺,倘若是个有私心的,借用这份名望在北平生事……”
那还不如直接把人扔出去做官省事!
谢慕林恍然大悟:“是了,只要在挑选嗣子时,特地挑出个不大爱生事的人来,然后在他成为嗣子之后,寻个借口,只说是要提携顺义郡王的后人,不让他投置闲散,就能让他远离北平,远离顺义郡王府在北平能拥有的影响力!到时候无论这嗣子是在京城或别的什么地方做官,他都不过是一介普通宗室罢了,兴许能有富贵可享,却闹不出什么夭蛾子来。若是在这种情况下,他都能给朝廷和燕王府惹出麻烦,大不了让朝廷下个调令,把他换个地方,让他重头打拼好了。人忙起来了,也就没功夫胡思乱想了。”
朱瑞笑笑:“从前父王还有顾虑,不想让北平宗室中人挑出个不合适的嗣子人选来,怕他给燕王府带来的麻烦比徐夫人还大。昨儿得了娘子你的提醒,他才想到,原来还可以把嗣子支出北平去。那还有什么可愁的呢?天下这么大,嗣子不在京城为官,上别处也行,只要不是什么穷乡僻壤,事后又确实能得升迁,谁又能说燕王府没有关照他?
“这样的好事,北平宗室只怕打破了头也要去争呢!至于徐夫人怎么想,谁又会在乎呢?她若想要辖制新选出来的嗣子,又或是给他拖后腿,只怕不用咱们燕王府说什么,那嗣子的本家长辈,就得先跟她过不去了!”
第一千二百六十三章 和睦
吃过早饭,谢慕林便与朱瑞一同去给燕王与燕王妃请安。
燕王起得比较早,这时候其实已经到前头处理过一波政务了,现在是回来陪妻子用早饭。
燕王妃因为身体不是很好的关系,被燕王严格要求不能早起,起码也要睡到卯正(早上六点)时分。而这两天燕王妃也比较累,所以起得比平时还要迟一些。谢慕林与朱瑞过去的时候,她刚刚梳好妆,正预备用早饭呢。
朱瑞行过礼便去跟燕王讨论今天准备要找的宗室子弟名单了,谢慕林自然是要往燕王妃这边来。新媳妇按照规矩还是要侍候婆婆用饭的。谢慕林已经解决了自己的早饭才过来,已经不算殷勤了,所以这时候自然要意思一下,上前替婆婆燕王妃挟几个包子点心,算是侍候过早饭了。
燕王妃的日常三餐其实都有吴姑姑侍候,身边的大丫头们也都是用熟了的,完全用不着谢慕林这个新媳妇。只不过规矩如此,她也能理解。看着谢慕林挟完两个包子点心,她就立刻叫停了,让谢慕林快些坐下,还让人给后者倒了一碗热羊乳来:“你还年轻呢,多吃这个对身体有好处。”
羊奶挺香的,大约是用杏仁煮过了,还放了点糖,所以一点儿都闻不见膻味,口感挺不错的。谢慕林笑着谢过燕王妃,喝了羊奶,心里还挺满意。
她刚喝完羊奶,永平郡主便到了。
永平郡主的早饭,跟燕王妃与谢慕林的又有不同。除了例牌的热羊乳,还有一些杂粮糕、芝麻卷、红豆糕红枣糕,茯苓茶什么的,看起来是要让永平郡主调理身体,好保证她出嫁时面色红润、皮肤白晳、黑发顺亮。永平郡主大概也习惯这种早饭了,还吃得挺香。她并不是时下常见的那种小鸡崽饭量的闺阁千金,胃口好得很,七八样糕点吃下去了,还能喝下一碗小米粥和一碗热羊乳,吃得非常香甜。
据说她现在即将出嫁了,还保持着每日骑马、射箭方面的训练,运动量大,吃得多也是正常的。
永平郡主用过了早饭,朱瑞也跟燕王讨论完了,要先一步出发。他先过来跟燕王妃行礼,又有些依依不舍地看了看新婚妻子,对嫡母道:“今日娘子要跟着王妃学习如何办事。她对宗室事务并不熟悉,又是头一回办这些事,若有什么错漏之处,还请王妃多担待。”
燕王妃听得笑道:“这话还用你说?我难道还能欺负你媳妇不成?放心,我对她心疼着呢。”
朱瑞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脸,又握了握谢慕林的手:“那你在王妃这边好好待着,午饭我恐怕不能回来陪你用了,晚上你一定要等我。”
谢慕林虽然挺舍不得跟他分开,但还做不到如此无视旁人与他甜蜜互动的程度。感觉到屋里其他人都在盯着自己和朱瑞,她脸上就火辣辣的,到底没好意思当众跟他秀恩爱,只是低头嘱咐了一句:“我知道了,你在外头要照顾好自己,少喝酒。”
朱瑞捏了捏她的手,方才转身走了。谢慕林其实很想一直送他出门,又怕其他人看了笑话,好不容易才按捺住,就是举止间便有些不大自在了,不知道该如常微笑着与其他人说话好,还是喝杯茶润润喉,又或者是低头不说话。
等燕王也走了,燕王妃才笑道:“如今就剩下咱们娘儿仨了,瑞哥儿媳妇不必不好意思。你们小夫妻才新婚,恩恩爱爱的才好呢。王爷与我都是过来人,就盼着你们夫妻和睦,日后才能好好过日子。”
永平郡主则笑道:“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哥哥是这么粘人的性子,我看得都肉麻得不行了!”
谢慕林瞥了她一眼,微微翘起嘴角:“只怕过得几日,就轮到郡主肉麻了,指不定小袁将军能比瑞哥还要粘人呢!到时候可别埋怨我出言打趣。”
永平郡主顿时飞红了脸,不过没有羞到躲开,反而转头抱住燕王妃的手臂撒娇:“母妃,你瞧嫂子,居然笑话起我来了!”
燕王妃只是笑:“你与仪宾若能象你哥哥嫂子这般恩爱和睦,你父王与我只会为你高兴,才不会替你说你嫂子呢!”
永平郡主的脸更红了,抱着母亲的肩膀不好意思地笑着,不过眼角眉梢之间,未必没有几分对于新婚生活的期待。
早饭结束,燕王妃就打发永平郡主进紫禁城去陪太后娘娘与四皇子了。女儿不在场,她正好与新进门的儿媳妇谢慕林,以及得力助手吴琼叶等人商量女儿婚礼的事儿。
永平郡主出嫁,燕王府是嫁女的一方,喜宴自然是比不上王子娶妻的规模。许多宾客都会到男家去饮宴,尤其是北平一带的军中将领们,本地世家望族中但凡是与袁家能扯得上交情的,也不例外。所以,燕王府这边,估计宴席上的来宾就只有宗室与姻亲们了。其中,谢慕林的娘家谢家便是最有份量的一份子。
按照原本的计划,燕王府派出去的请帖,也有万家的份,因为万家是燕王府姻亲谢家的姻亲,燕王府也拿他家做姻亲看待,其实是看谢家的面子。刚刚过去的永安郡王大婚喜宴上,才发生过万四姑娘拦路四皇子的事件,太后又发过火,万家便不再是受欢迎的客人了。只是燕王妃为了儿媳的脸面着想,不打算拒绝万家上门,只不过宴席方面的安排,就需要做一点调整了。
比如男宾席与女宾席要彻底隔绝开来,避免双方有机会碰面;比如花园等公共区域要加强巡查,所有男宾女宾离席更衣或在园中赏景,身边都需要跟着燕王府的仆从,避免任何不合时宜的“偶遇”发生;又比如四皇子被安排到男宾席那边去,为了避免意外,也需要离其他宾客远一些,尽量减少他与闲杂人等的接触,还得专门安排可靠的人去陪席——这也是为了四皇子的安全着想。
就算徐夫人或与她亲近的宗室女眷想要安排谁家的外孙女儿接近四皇子,在这样的安排下,估计也没多少空子可钻了吧?即使男宾席上有人没眼色地跑去跟四皇子说些什么娶妻纳妾的话题,还有陪席之人能挡一挡呢。
朱瑞不能担起这个任务,婚礼当天他要做为大舅哥,跟着花轿去袁家吃席的。
总之,先前发生过的那种贺喜宾客之女拦路四皇子表白的“意外”,是绝对不能再发生了!
第一千二百六十四章 议事
事情商量得很顺利。
燕王妃很和气,谢慕林也不是强势的主儿,两人有商有量的,主要是后者听前者的安排,偶尔出个听起来挺靠谱的主意,前者与吴姑姑也愿意捧场叫好,爽快采用,双方自然相处愉快。
永平郡主的婚礼,燕王府这边不是主要场地,所以婚礼当天要准备的事情并不是很多,主要就是接亲时候的安排。这个是要当着许多人的面进行的,又关系到女儿的脸面,所以燕王妃绝对不可能交给别人来安排。此外嫁妆与陪嫁人员等等,也是与永平郡主切身相关的事,同样是燕王妃最关心的。这些事都不必谢慕林插手,她顶多就是帮着出出主意就好。
她负责的主要是宴席的部分,不过她与朱瑞的婚礼刚过去,办一场婚礼宴席都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燕王府的人都十分有经验,斟酌着删减就行了。其他宴上侍候的人员与菜色等等,全都是有旧例可遵的。她翻了旧例来看过,把宴席当日的菜谱稍作调整,请燕王妃看了,确定没问题,整件事的章程就定下来了。
具体的执行都是琐碎活计,这方面她在娘家时就有过经验,身边又有古娘子等人协助,并不觉得有什么困难。可以说,只要这燕王府里具体办事的人不是存心要给她添堵,她婚后的头一件差使还是能轻松解决的。而关系到燕王妃独女的婚姻大事,燕王府上下哪里还有人胆敢为了给新进门的郡王妃下马威,便拿永平郡主的婚礼开玩笑的?那已经不是愚蠢,而是一心找死了。燕王夫妇用了这么多年的人,自然没那么智障。
因此,等谢慕林拿定了章程,请了王府中各方面工作的负责人过来商议具体工作时,几乎人人都非常殷勤主动地配合了她,没那么殷勤主动的人,也只是性格使然,并非对她有意见。工作就这么愉快地安排下去了。
晚上,等朱瑞从外头回来,与谢慕林一同用晚餐时,后者便高高兴兴地把今天的经历都告诉了他,还道:“我娘还担心过,我初到王府,要是这么快就开始学习做事的话,底下的人会不服我,故意给我添麻烦。如今看来,燕王府里的人都是很懂规矩的,不至于不分轻重地捣乱。只要永平妹妹的婚礼能顺利进行,过后我也没想急着插手王府中馈,只需要听王妃的指令,慢慢适应就好了。我都这么老实了,想必这王府里的人就更不会给我添乱了吧?”
朱瑞笑道:“父王虽待人和气,但毕竟是领军的人,眼里不容沙子。王府里若有下人不听从号令,他一怒之下,以军法治府,谁还能经得起他几板子?这么多年了,他又是从京城过继来的,必然已经把王府上下梳理过几遍。但凡王府里有谁不顺服的,早在老王爷与老太妃去世后,就陆续被打发了。剩下来的人都足够老实,明知道父王与王妃都看重你,我又把你视作珍宝,谁还敢跟你过不去?”
谢慕林听得挺高兴,知道自己能省些心力,不必耗费时间去跟下人斗智斗勇,自然值得庆贺。
她又问起朱瑞:“今儿你在外头过得如何?约见了几个宗室子弟?谈得怎么样?一切顺利吗?”
“怎么会不顺利?”朱瑞笑笑,“从前北平宗室难有出头的机会,所以一旦聚在一起,能逼得父王让步,答应他们某些条件,他们就得意了。后来父王愿意提拔一些宗室中有才干的人,让他们出仕任官,北平宗室就再也没办法拧成一股绳儿,总有聪明人愿意跟着我们燕王府行事。如今皇上再大肆册封了一圈人,让他们知道朝廷并没有忘掉他们这帮人的存在,只要他们愿意上进,还是能获得封爵的,甚至有机会再进一步,他们自然乐于力争上游。
“尤其是……顺义郡王的嗣子,至少也是个镇国将军的爵位,从一品,若是皇上开恩,还有机会原级承爵。这对于一群辅国将军、奉国将军、镇国中尉、辅国中尉而言,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就算他们家里的长辈不动心,他们也要争破头的。根本不必我多言,我只需要提个话头,他们就能生出十七八个念头来了,有的想法连我都没预料到呢。”
谢慕林听得好笑。不过这个结果其实正是他们所期望的,看来顺义郡王府的嗣子,很快就能有结果出来了。就算徐夫人万般不情愿,她也没办法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不过谢慕林也不忘提醒朱瑞一点:“这嗣子还是尽量选择跟我们燕王府亲近的人才好。虽说王爷可以把人支出北平去,让他生不了事,但能少一点麻烦,何乐而不为呢?若是这人不但本分,还有点真才实干,将来送他进京或上别的地方任官,也能确确实实地为朝廷尽责,为百姓做事呀,总比送个草包出去鱼肉地方的好。”
朱瑞笑道:“这一点你只管放心。父王的性情为人,你还不清楚么?他怎么可能让个草包占下这么大的便宜?!就算草包的家人在北平再有权有势,也得看他家是否能越过咱们燕王府去!况且,别的宗室,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个德不配位的人占下这个巧宗儿。”
嗣子的人选还没影儿呢,朱瑞也不想跟妻子多说,他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拿来当成笑话,说给谢慕林听:“今儿小徐避了人来寻我说话,告诉我徐夫人悄悄儿找过他了,要他帮忙办事,把四殿下在永平大婚当日的行踪告诉她。我看这回徐夫人兴许还真打算学一学万家母女的办法,安排个什么姑娘来王府,与四殿下再‘巧遇’一回呢!”
谢慕林吃了一惊,忍不住笑道:“不会吧?她还真打算这么做?可前些天才出了万家母女的事,怎么想也该知道,四殿下再到王府来,王府肯定会加强安保,不会再让人钻了空子的呀!”
“所以她才会找上了我身边的人打听吧?”朱瑞笑笑,“可她当年只顾着提携自个儿的亲族,把徐家嫡支撇到一边,没少欺负人家,如今怎么好意思向小徐开口?难不成真以为两人同姓徐,小徐就该对她事事听从?还是仗着人家年纪轻,以为容易哄骗?不过,小徐能明白事情轻重,马上就向我报告了此事,倒也不蠢。我本来觉得他有许多毛病,如今看来,只要他还是个明白人,再多的毛病,都是能改的,改好之后,就是不错的人才了,值得栽培一番。”
朱瑞如何管理身边的人,谢慕林是不会过问的。她只对一件事好奇:“徐夫人会安排哪位姑娘来上演这出‘偶遇’的戏码呢?”
第一千二百六十五章 哭求
朱瑞虽然从小徐那里得了第一手消息,但小徐在徐夫人心目中还称不上信任的侄儿,顶多只能算是个能提供消息的工具人而已,这种内|幕,徐夫人才不会跟他坦白呢。朱瑞自然也就不清楚了。
谢慕林若想知道答案,还得想办法去打听。可她有这个闲情逸致吗?反正如今燕王妃早有防范,徐夫人的图谋眼看着就只能落空了,她也就没有继续关注。
只不过,没两天功夫,答案就自动送上门来了。
这一日谢慕林跟厨房与采买上的人商量好了宴席上所有食材酒水的采买清单,又去库房检查过宴席要用的桌椅帐幔摆设等物,确认没有掉漆或损坏的,不需要进行加工,清洗整理一下就可以用了,便命人上好封条,转头去向燕王妃复命了。
当她来到燕王妃居住的正院上房时,便看到有几位客人坐在了那里。
来的是几位宗室女眷,还有她们的亲眷。她们很客气地跟谢慕林见了礼,夸她年轻美貌,又夸她孝顺能干,能为燕王妃分忧,如此这般拍了半天彩虹屁,期间还不忘顺道恭维燕王妃与永平郡主几句。这个架势,她们即使不是北平宗室中亲近燕王府的成员,也该是眼下有求于燕王府才来的了。
谢慕林拿不准她们的来意,只看燕王妃与吴姑姑眼色行事,客客气气地与几位客人见了礼,见有个年纪还小的女孩子,也大方给出了见面礼,随后便坐在燕王妃下首,沉默不言了。她刚新婚,还是腼腆的新媳妇,暂时没到她出面去应酬宗室女眷的时候。她犯不着出头,只需要跟着婆婆燕王妃,听其号令行事就好。
不过谢慕林坐在一边旁听,听着听着,也听出了几位宗室女眷的来意。
这几位夫人、太太、奶奶们其实都是为了一件事,才结伴前来,求燕王妃帮忙的。其中年纪最长的一位,连燕王妃也要敬她是长辈的,乃是一位镇国将军夫人,恰好便是周三太太的那位舅母。她带上了自己的女儿——一位穿戴素净、面容愁苦的中年清秀妇人,还有年少的外孙女儿——正是得了谢慕林见面礼的那一位。
这个小姑娘姓李,行三,乃是北平城中望族之一李家的孩子。李三姑娘约摸十一二岁年纪,形容尚小,但五官秀美,皮肤白晳,举止文雅,显得很有教养。她打扮得不算富贵,只能说是端庄得体。她们母女俩的衣着打扮都是类似的风格,只是她穿着水红色衣裳,她母亲则穿月白衣裳罢了。对比她外祖母镇国将军夫人的雍容华贵,她们祖孙三代简直不象是一家子出来的。
镇国将军夫人就以此为证,向燕王妃诉苦,指责李家对她守寡的女儿太刻薄无情了!
虽说她丈夫得封镇国将军之后,女儿李朱氏身为嫡出,也得了个郡君的爵位,死去的丈夫得以追封仪宾,该得的俸禄什么的,也都得了。有了这些收入,李朱氏的生活过得宽裕了些,儿子想要上好一点儿的学堂,不必婆家出面也能争取,女儿也能得一副好些的嫁妆。但对比李家其他同辈的堂兄弟姐妹们,两个孩子的待遇依然不能比。
更糟糕的是,因为李朱氏的女儿李三姑娘有了个做郡君的母亲,身份有所抬高了,李家有些人反倒觉得她是个更有份量的联姻筹码,不再叫她屈就长房伯娘的娘家侄子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富家子弟,而是打算利用她去联姻身份更高的人,好为李家争取更多的利益。
可若真是什么好姻缘,李家其他几房的姑娘还没出嫁呢,又怎会轮到没有父亲的李三姑娘头上?因此,李家打算安排她去嫁的,不是死过两三任未婚妻、顶着克妻之名难以议亲的望族子弟,就是后母当家、亲爹不喜、前途渺茫的嫡长子,还有妻子早亡、留下孩子但又对亡妻念念不忘,为了有人照顾孩子才勉强答应再娶的高官兄弟。
总之,都是身份上挑不出什么毛病,但没什么好人家姑娘乐意去嫁,却又有种种原因,必须要娶个出身不错的好姑娘的对象。李家不舍得拿别的姑娘去填这些坑,却又眼馋这几个家族能提供的好资源,所以就盯上丧父的李三姑娘了。她虽然只是举人之女,但母亲是郡君,曾外祖是郡王,外祖是镇国将军,怎么说也是宗室之后,身份很可以了,绝对拿得出手。只是在李三姑娘的母亲与外祖母看来,孩子的身份有所提高,自然该寻个门当户对、才貌双全的青年才子,才称得上是好姻缘,怎么能随便嫁给什么克妻的男人或鳏夫呢?!
镇国将军夫人边说边流泪,一旁她的女儿李朱氏也是泣不成声。李三姑娘虽然端庄矜持,但也忍不住红了眼圈,显然都是一肚子的委屈。
听了她们的话,同行的两位宗室女眷都跟着难过,帮着在燕王妃面前说项:“王妃娘娘,孩子太可怜了!我们宗室才得了大体面,这北平本地的大家子却仍旧不拿我们当一回事,明知道孩子的曾外祖是谁,也还是没把她放在眼里,只知道欺负她。若是连王妃都不能替她撑腰,她还能指望谁去呢?!”
燕王妃面上也满是难过的表情:“这样的事,李家若是执意如此,我又能怎么办呢?到底李家才是孩子的本家,若是王爷出面震慑,固然可以制止李家随意将孩子许人,可若因此惹恼了他们,他们不肯给孩子议亲,难道还能让孩子一辈子不嫁人不成?!”
李朱氏是寡妇,还是十分本分的那一种,不象徐夫人交游广阔。让她出面去给女儿说亲,也是为难她。就算她可以向娘家求助,万一议定了婚事,李家却拦着不许她女儿出嫁,她也同样无计可施。
所以镇国将军夫人便对燕王妃道:“李家是认定了我们家没办法给外孙女儿撑腰,方才如此傲慢无礼!唯有王妃身份尊贵,才能让李家顾忌三分。不知能不能……请王妃收留这孩子些时日,哪怕只有一年半载的,只要能让她顶了个王妃教养过的名头,李家便不能随意决定她的终身了!日后她要议亲时,王妃也能帮着说句话。这样的好事,李家是万万不可能回绝的!”
旁边李朱氏也含泪帮口:“是呀,只要王妃点头,我这就把孩子留在王府了,行李随后就能送过来,必不让王妃操心!”
燕王妃不说话了。谢慕林眨了眨眼,隐约好象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