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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oeva     慕林txt下载     慕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二百三十七章 新房

    别看翠蕉只是比谢慕林早嫁过来几天,她还真是认识了不少燕王府里的人,结下了不小的人脉,打听各种小道消息的本事杠杠的!
    谢慕林吃过晚饭,就一直听她八卦今日宴席上各家女宾客的小道传闻了,当中又以北平的宗室旁支女眷们的故事最多。托翠蕉的福,谢慕林还没正式跟这些夫家远亲们打照面,就已先摸清了她们的脾气性情,对于将来要如何与她们相处,心里也有了数。
    刚刚敲过一更天的时候,外头的大宴席就散了。燕王府没有留客的意思,便是有哪些喝酒喝得兴趣的宾客很想继续赖在宴上饮酒玩乐,也自会有人打着哈哈把人架走的。燕王与燕王妃累了一日,自然是各自歇息去,王府总管与吴琼叶姑姑带着人手收拾残席,永平郡主早早就送了四皇子去客房休息。而新娘子谢慕林这边,也收到下人最新报信,知道新郎官朱瑞刚刚回到了前头院子,简单洗了脸,漱了口,换了身干净衣裳,正预备过新房来呢。
    谢慕林忽然觉得有些紧张。
    她赶紧到镜台前端详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衣饰,确认没什么毛病,脸上的浓妆也早早清理过了,虽是素面朝天,却带着天然的红润,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显得寡淡。朱瑞见了,应该不会不喜欢吧?
    她总不能新婚之夜也顶着一张浓妆大脸,不洗脸就睡觉太奇怪了!
    这个念头在谢慕林脑海中一闪而过,然后她就飞快地有了别的联想,脸不由得红了一红,便听得朱瑞的脚步声进了屋子。她忙转身迎了上去。
    朱瑞看见新出炉的媳妇,未及开口说话,就先笑开了,还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瞧着有些傻:“娘子,让你久等了。可吃过了晚饭?”
    谢慕林听朱瑞管自己叫“娘子”,脸又是一热,抿嘴笑着低头道:“我已经吃过了,你……相公,不,郡王爷,你喝了很多酒吗?闻着一身酒气。”
    朱瑞讶然:“是么?我已经洗过脸又漱了口,结果身上的酒气还是那么明显?这可不行,我得去洗个澡,可不能熏着你!”
    谢慕林红脸笑着,拉住他的手:“先不忙这个,你喝了这么多酒,可吃饱了?空腹饮酒就太伤身了。”
    朱瑞又露出那个傻笑的表情来:“吃过了,今晚吃得很饱,我现在非常有力气呢!”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朱瑞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躬身一把将谢慕林公主抱了起来,吓了她一跳:“呀,你做什么呢!快放我下来!”
    朱瑞笑着直接把新婚妻子抱进了里间新房,放到床沿上:“这下你相信我很有力气了吧?”
    谢慕林这下相信朱瑞多半是喝酒喝太多,醉了。
    她又好气又好笑,瞥见几个丫头都涨红着脸,目光闪烁,手足无措,不知是不是该避出新房去,只觉得无奈极了:“好了,我相信。你还是先洗个澡吧,清醒清醒。”
    青橙非常有眼色地迅速跑出门去传热水。
    朱瑞听话地去洗了个澡,等他洗完回来,神智已经清醒了许多,好歹没有再傻笑了,倒是多了一丝不好意思,看着谢慕林,总忍不住脸红。
    谢慕林非常贴心地不去揭破新婚老公的黑历史,只微笑着谢他:“听说今天晚餐的菜色,都是你特地为我挑选的,十分合我口味,你有心了。”
    朱瑞忙道:“我都喜欢你这么多年了,一心要把你娶回家,若连你喜欢什么口味的菜色都不知道,也不愿意去用心,那还怎么好意思说喜欢你?”
    谢慕林心下一甜,笑着道:“我还听说,是你求王妃,别让宗室女眷们过来闹新房的,免得有不安好心的人来招惹我。我今天在新房里安享半日清闲,都是多亏了你,谢谢你的体贴。”
    朱瑞忙笑道:“我自然不可能让别有用心的人来惊扰我的妻子。哪怕是真心来贺喜的,闹新房惊着了你也不好。我知道我的娘子不怕那些人,可大喜之日,何苦添晦气?别人不知趣,难道我们还不能避开了?所以我才特地去求了王妃娘娘。其实王妃心里也不大乐意纵容那些人闹腾呢,否则也不会那么轻易答应我的请求,可见她平日也被那些人烦得不轻。今后你陪着王妃应酬那些宗室女眷时,多帮衬着些,王妃就会欢喜了。”
    这事儿不难。谢慕林见过永平郡主怼人,自己也没少怼过人,心里更觉得有些北平宗室成员得了燕王府许多好处,还要挑三拣四嚼舌头的,姿态太难看,徐夫人一伙的更是脑子有坑,自然不会拒绝朱瑞的话。她也乐得讨好一下燕王妃这位嫡婆婆呢。
    朱瑞还听说,永平郡主带着四皇子过来陪谢慕林说了半日的话:“他们没吵着你吧?听说是万家母女拦住了四殿下的去路,四殿下无意招惹是非,就打消了去花园里闲逛的念头,打算随便找个清静地方待着就好,永平就把他带到咱们新房里来了。好歹这里没有闲杂人等,谁也不可能跑这儿来与四殿下‘偶遇’。”
    谢慕林扑哧一声笑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万太太和万四姑娘会用这么粗浅的法子,好象觉得旁人看不出她们的用心似的。不过,只要四殿下安好,不曾受到打搅,那他与郡主过来坐坐也没什么。那时我刚歇息过,正无事可做呢,有他们陪我说话,还能消磨些时间。”
    她又把四皇子对她陪嫁织机感兴趣,以及他许诺要送个信物过来,让她能自由出入紫禁城文渊阁借阅藏书的事说了。
    朱瑞惊喜:“这是好事儿呀!我还没有这个殊荣呢!四殿下真心把你当嫂子敬重,我也能安心了。文渊阁里确实有许多好书,你既然爱看书,四殿下这份见面礼真是再适合你不过了!”
    他还告诉谢慕林。四皇子其实自小就有很多兴趣爱好,只是因为种种原因,不好太过张扬了。但眼下他正在养身体,太后娘娘勒令他不得累着自己,特地停了他的功课,他若要拿些兴趣爱好消磨时间,只要不影响到身体,便没有妨碍,太后娘娘还巴不得呢!只不过四皇子难得出一次紫禁城,也就这堂兄朱瑞大婚,太后娘娘才肯放他到燕王府来看热闹罢了。明日他就要回去,等永平郡主大婚一过,便要随太后返京了。四皇子其实没有多少自由时间,想要找新嫂子借什么书,也只有今日可以开口了。
    谢慕林听了,不由得感叹:“四殿下也不容易哪!”
    朱瑞点点头,然后凑近谢慕林耳边:“其实我更不容易哪。折腾了这一天,我总算能跟你待一块儿了!你都不知道今儿我有多辛苦!腰酸背疼的……”
    谢慕林顿时关心地问:“怎么回事?难不成你摔着了?还是磕着碰着哪儿了?!”
    朱瑞凑得离她更近了些:“我也不知道碰着哪儿了,要不……你替我验看验看?”
    谢慕林正要点头,忽然反应过来,脸顿时爆红,又羞又恼,忍不住啐了他一口。

第一千二百三十八章 晨起

    **苦短。
    谢慕林好不容易闭上双眼沉沉睡去,下一秒睁开来的时候,床帐外头已经是一片光亮。她觉得自己好象压根儿就没怎么睡似的,分明就是才闭眼哪!
    接着她就感觉到身体好象被什么束缚住了似的,低头一看,原来是朱瑞在身后紧紧抱着她,叫她连转个身都困难。她小心翼翼地试图挣脱他的双手,不料下一秒,身后男人的呼吸就变了。
    朱瑞醒了过来。
    他刚醒的时候,大约也有些懵,但很快反应过来了,笑着在心爱的妻子发间亲吻了一记,沙哑着声音问:“醒了?睡得可好?还疼么?”
    谢慕林努力把他挣脱开,嗔道:“别抱这么紧,我差点儿被你抱得喘不过气来,你还好意思问我睡得好不好?!我感觉好象压根儿就没睡着似的。”疼倒是不算疼,但身体绝对不好受。昨晚上朱瑞声称自己腰酸背痛,拉着谢慕林的手叫她帮忙检查是哪儿酸了疼了。她也不知道他是真疼假疼,反正现在她是真的腰酸背疼了。
    朱瑞佯作没事人似的,笑着双手一搂,又再度把老婆抱住了,只不过这回抱得没那么紧:“若是觉得还困,那就多睡一会子。这时候时间还早,不用急的。”
    谢慕林啐他:“谁不急呀?我们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呢!要去见王爷王妃,还要进宫去行朝见礼!”
    朱瑞在她耳边低声笑道:“你今儿要改口了,得管我父王叫父王。至于朝见礼,你不用担心。皇上又不在紫禁城里,只有太后与四殿下在。我们要拜也是拜太后娘娘去。她老人家年纪大了,早上起得晚些。我们若去早了,不是傻等半日,就是扰着她老人家安眠,不太好。因此太后娘娘前几日就吩咐过我了,让我不必急着带你进宫去,过了巳初(上午九点)再去也不迟。”
    谢慕林半信半疑:“你可别哄我。从来只听说老人家觉短,因此早上起得比旁人早些。我们家两位老太太都是如此。怎的太后娘娘反而起得晚呢?”话虽如此,但太后养尊处优,她老人家若想赖个床,又有谁能阻止,谁会阻止呢?
    朱瑞只笑道:“我不管太后娘娘是早起还是晚起,反正她老人家就这么吩咐了。长辈怜惜小辈,这份好意,我们做小辈的只管领受了就是,否则岂不是辜负了长辈的慈爱?”
    谢慕林瞟了他一眼,还是要挣扎着起身:“就算进宫不用太早,我们也该起来了。还要去见过父王与王妃呢!你是人家亲儿子,你无所谓。我这个新媳妇还要脸呢,不打算进门头一日,就闹出睡懒觉的笑话来。就算昨晚睡眠不足,等从紫禁城回来,午觉再补眠就是了。你可别害我叫人笑话!”
    她都这么说了,朱瑞无奈地松开了双臂,索性也与她一同起了床。
    谢慕林迅速把床边丢了一地的衣裳拣起来一一穿好。幸好这新房是认真打扫过的,地板并不脏,否则衣服丢了一晚上,还真是没法上身。她顺道把朱瑞的衣裳也捡起来,回头看见他一副衣衫不整,松松垮垮的模样,半个肩膀都露出来了。虽然有腹肌可以欣赏,美色颇为养眼,她却还是红了脸,把衣服给他扔了过去:“还不快些把衣裳穿好了?我得叫人进来侍候梳洗了。你这副模样,怎么好叫我的丫头看见?她们可都是正正经经的大姑娘呢!”
    朱瑞冲她翘唇一笑,顿时色气攻人:“我这是在自个儿娘子面前随意些,若有外人进来,自然会摆起架子来。放心放心。”说罢抱着衣裳就进了净房,随意举手抬足间,带着无限魅力。谢慕林一时都看得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都红得发烫了。
    其实朱瑞说是在富贵之家长大的子弟,又自小出入宫闱,但生活上还真不算娇气,也不是事事讲究的那种人。毕竟他在金山卫待过一段时日,又在北疆的开平卫镇守了两三年,成日家与军中的大老粗们厮混,再讲究的生活习惯,也早就扭转过来了。如今他成为了亲王之子,日常生活自然是锦衣玉食的,他也能撑起贵公子的架子。可若是在私密的场合中,身边只有最信任的人时,他也会放下一切拘束,怎么随意怎么来,完全不讲究什么礼仪规范的。
    他现下在谢慕林面前就是这种状态,更别说他如今心愿得偿,正志得意满,越发不乐意弄些什么规矩礼仪来隔开自己与心爱的妻子之间的距离了。
    不过,等到他从净房里出来时,便又是个把衣裳穿得整整齐齐、板板正正的贵公子了。
    这时候他面上带的微笑,与先前那色气十足的笑容截然不同。谢慕林的丫环们见了,只有恭敬的份,绝不会有脸红的感觉。见他走到谢慕林身后,香桃与青橙两人还主动让出了道来。
    谢慕林已经换好了常服,头发也梳好了,化了简单的妆,只是首饰还未上头,正挑选着今日要戴的耳环。
    朱瑞虽然有一些直男的生活习惯,却没有直男的审美。他眼光精准地挑中了一对耳环,给妻子提了建议:“试试这一对?与你的七翟冠颜色正相配,既华丽又轻巧,你戴着也不会太累。”
    谢慕林便依了他,戴上耳环后,果然感觉与翟衣翟冠都颇为匹配:“这不是纯金的,上头也没镶什么贵重宝石,感觉跟郡王妃的冠服不太匹配,所以我之前很少戴这对耳环,没想到这么合适。”她给了新婚丈夫一个赞赏的眼神。
    谢慕林便依了他,戴上耳环后,果然感觉与翟衣翟冠都颇为匹配:“这不是纯金的,上头也没镶什么贵重宝石,感觉跟郡王妃的冠服不太匹配,所以我之前很少戴这对耳环,没想到这么合适。”她给了新婚丈夫一个赞赏的眼神。
    谢慕林便依了他,戴上耳环后,果然感觉与翟衣翟冠都颇为匹配:“这不是纯金的,上头也没镶什么贵重宝石,感觉跟郡王妃的冠服不太匹配,所以我之前很少戴这对耳环,没想到这么合适。”她给了新婚丈夫一个赞赏的眼神。

第一千二百三十九章 训诫

    早饭还算好吃,不过,带有浓厚的北方风味。
    燕王府毕竟根扎北平多年了,所以,一切饮食生活习惯,都渐渐被这片土地同化。虽然厨房的人顾虑到朱瑞才来北平没几年,谢慕林也是江南人士,因此特地准备了几样江南风味的糕点。但说实话,这位厨子可能不太擅长这方面的吃食,故而做出来的江南点心,外表虽是江南风,内里却带着明显的北方味道。这就显得有些怪了。
    怪不怪的都不重要,反正味道还可以。谢慕林穿越前在南方北方都长期生活过,对哪个地方的特色饮食都适应良好,自认为非常好养,所以什么话都没说,就把自己给喂饱了。
    在开平卫待过两三年的朱瑞更是面不改色地干掉了一大碗打卤面外加两精致的小窝窝头,并小菜数碟,还评论了一下厨子的手艺:“老江做南方点心,比先时越发有进益了。”
    原来这位厨子姓江,他如今做江南点心的手艺已经比先前有很大进步了。那他原本没那么大进步时,做出来的成品是什么味道?
    谢慕林忽然有些好奇这位厨师的厨艺水平了。照理说,燕王府不可能派个厨艺不好的人来给未来少主人做饭,难不成这个老江有别的长处?
    这些都是闲话,谢慕林也没有多问,反正日子长了,她总会知道答案的。与朱瑞一块儿用过早饭后,两人漱了口,又回房间去继续穿戴。朱瑞戴冠,谢慕林则要加穿翟衣,再把那顶沉重的七翟冠戴上。
    新婚的小两口得进紫禁城去行朝见礼,不过在那之前,他们还得先在燕王府里拜见了燕王与燕王妃再说。
    早有人把朱瑞与谢慕林即将到来的消息传给了燕王夫妇。等到谢慕林与朱瑞手拉着手,穿过重重院落,来到王府正路正院拜见燕王和燕王妃时,二位长辈已经穿上了礼服,坐在正堂等候他们了。
    司礼监官引导着朱瑞与谢慕林二人拜过燕王夫妇,又奉了茶,简单的仪式就结束了。燕王看着今日精神气色都极好的朱瑞,再看一旁新儿媳妇谢慕林也是面色红润的模样,显然小夫妻俩昨夜新婚过得很好,夫妻之间恩爱有加,便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告诫朱瑞:“成了家,就是大人了,不可再象小时候那般淘气,在正经事务上,也要用心。父王年纪大了,难免会想要享几年清闲,这种时候就需要你这个儿子站出来替父王分忧。你要用心做事才是。若是轻忽怠慢,出了差错,就不是你一个人丢脸的事儿了。别说我这个做父亲的,就是你媳妇儿也要跟着叫人说嘴。你但凡是真心疼爱你媳妇,就不能叫她落入那等尴尬的境地!”
    朱瑞看着面前这位爱妻典范的父亲,除了恭恭敬敬地应声,没有别的回答。
    燕王又道:“你如今不再是一个人了,遇事也该多与你媳妇商议。要和和气气地,有什么不同的想法,也别只顾着自己的意思来。要是你敢给你媳妇气受,回头我还问清楚了是你理亏,你看我捶不捶你?!这是你死气白赖非要娶回来的媳妇,你怎么好意思叫人家受委屈?!”
    朱瑞连忙表示:“儿子不敢。儿子绝对不会欺负娘子的!儿子一定会把她当心肝儿一样护着,绝不会叫她受半点委屈!”
    燕王勉强点了点头:“这还罢了。”
    谢慕林在一旁已经尴尬得满脸通红了。
    燕王妃掩口偷笑了一下,便拉着谢慕林的手,柔声道:“好孩子,叫你见笑了。他们男人都是大老粗,心里的想法明明是好的,却偏偏说出来的话叫人听了肉麻得不得了,恨不得掩面扭头走人。不过,这些话都是真心话,并不是在哄你。你就忍一忍,别理他们的肉麻,只管听重林的真心就是了。”
    谢慕林红着脸点头,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是,儿媳知道了。”
    燕王妃又继续微笑道:“重林虽然长在京城,与我们夫妇离得远,但从小儿我们就没少关注他,知道他是什么性情脾气。他这孩子,只要认定了一个人,就这辈子都不会变心了!只是他毕竟年轻,又是头一回喜欢上人,所以有时候行事未免有些不足之处。倘若他有哪里做得不够好,让你生气委屈了,却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你只管跟他实话实说,他会改的!若是不好意思,那就来寻我,我替你说他去!千万不要把委屈都藏在心底,什么都不说出来,憋也把自个儿憋出毛病来了!我们都是一家人,你可千万别外道才是!”
    谢慕林一路听,一路点头应着,中途偷偷拿眼去看朱瑞的反应,发现他也正往她这边瞧呢,双目相对,他便冲她挤了挤眼睛。谢慕林脸又是一红,怕燕王夫妇看见,忙又把头扭了回来,继续听燕王妃说话。
    燕王与燕王妃其实看得分明,只是顾虑到新媳妇脸皮薄,所以装作没看见罢了。
    燕王妃还忍笑了一下,方才转头对朱瑞说:“我本来想让你姨娘过来吃你的喜酒,可她无论如何不肯答应,却在故人牌位前念了一晚上的经,心里其实是十分欢喜的。她不想张扬,不想引人注目,你就顺着她的意思来吧。今儿朝见礼,你们从紫禁城里出来,先回王府换了衣裳,再坐车去慈云庵见她,陪她说说话,吃一顿饭,也让你媳妇给她敬杯茶。对了,别忘了在萧姐姐灵前也尽一番礼数。你既拜了她为母,便要把她当成亲生母亲一般敬着。她在天之灵,也会保佑你们小夫妻俩事事顺遂的。”
    燕王也在旁点头:“这话说得很是。若是等明日盥馈礼行罢,你们夫妻又不必见东宫,紧接着就是回门了。回门过后,婚礼正式结束,再去见你义母与姨娘,就显得不恭了些。她们是你的母亲,合该在你婚礼期间受你们小夫妻俩的礼才是。”
    朱瑞自然不会有意见,他本来就有意在今日朝见礼后,带着新婚妻子去见生母李瑶枝的,不过他想的是从紫禁城里出来,就直接过去……也罢,他们夫妻二人穿着正式冠服去慈云庵,确实张扬了一点儿。姨娘素来是个不爱引人注目的,就别让她担心了……
    谢慕林察觉到燕王把朱瑞的义母萧明珠放在了生母李瑶枝之前,总觉得有些古怪,下意识地又想起了曾经的猜想。但燕王妃开始催促他们动身去紫禁城,她只得放下这个疑问,把注意力都放在了第二次紫禁城之行上。

第一千二百四十章 朝见

    今日入紫禁城,与昨日大婚行庙见礼时不同。
    昨日谢慕林与朱瑞去奉先殿行庙见礼,走的是午门,也就是皇城正门。但今日他们入紫禁城,走的却是东边的门,为此还要特地绕着紫禁城走上半圈,才能到达他们该走的宫门处。
    今日他们没有分别坐车坐轿,而是一同坐了同一辆马车。马车厢还算宽大,他俩并排坐着,也不嫌挤。只是谢慕林常常需要注意两人之间的距离,免得她那七翟冠顶上的一双金翟碰着了他的眼睛。
    然而朱瑞好象不大领情,坐着车还忍不住要拉她的手,时不时的还要替她抿个头发,擦个汗,整理一下珠串流苏什么的,其实是在帮倒忙。谢慕林都不知道自己脸上的妆被他擦上几擦,还能剩下多少了。虽说香桃青橙她们带上了简易的妆匣,进了紫禁城后,仍旧可以替她补妆,但少补一些总是好的。
    谢慕林有心要制止朱瑞,又怕他一番好意,她却不领情,会让他心中难过,只得委婉地转移他的注意力:“王妃方才提醒了我好些太后娘娘的喜好与习惯。我真没想到,太后娘娘一向少来北平,王妃娘娘也少往京城去,可她却对太后的喜好如此了解,真细心呀!”
    朱瑞笑道:“我倒是听说过,正因为王妃与父王大婚后,便来了北平,三五年才能回京一次,每次进宫的时间都有限,更兼顾虑到礼法,不方便在人前侍奉太后起居,因此心中一直引为憾事,反倒越发仔细留意太后娘娘的喜好与习惯了。这次太后娘娘北上,王妃就十分用心,事先向父王打听了许多太后娘娘的事。等太后娘娘到了,她又去向太后身边的宫人请教,自然把太后娘娘的喜好习惯探听得一清二楚了。
    “太后娘娘心里也是知道的,也对王妃的孝心十分满意,大方地赏赐了许多好东西给王妃,连永平也得益不少,多添了好些嫁妆呢。太后娘娘与王妃虽是多年婆媳,却从来没有过什么争拗,还相处融洽之极。父王平日里提起,总是十分自豪,没少夸王妃贤良纯孝。”
    谢慕林若有所思:“王妃虽然少在太后跟前尽孝,但她的孝心不减,一旦有机会侍奉太后,便十分用心。太后娘娘看得分明,自然没有不满意的道理了。”唔……这一招可以学起来的。她也可以象燕王妃这般敬着太后,即使不在太后跟前,也照样能讨太后的喜欢。
    朱瑞也想到了这一点,笑着点头:“娘子跟着王妃一块儿尽孝就是了。王妃会告诉你该怎么做的。比如今天,她不就嘱咐你,尽可能给太后娘娘进些软烂食物,敬茶时记得茶水要酽一些了么?”
    谢慕林点头。太后是上了年纪的人了,老年人喜欢吃软烂食物,味觉退化,因此喜欢重口味的饮品食物……她心里有了底。
    两人的马车没过多久,就来到了目的地。小夫妻俩相携下车,朱瑞对紫禁城的道路更熟悉些,便拉着新婚妻子的手往里走了,一边走,还一边给谢慕林介绍沿路的建筑物什么的。他们要先往乾清宫那边去,在那里对着京城方向遥拜皇帝,因此有足够的时间。
    只是谢慕林听着朱瑞的介绍,越来越有一种熟悉的既视感。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紫禁城,她忍不住心中暗叹。与曾经游玩过不止一次的故宫相比,这座紫禁城既象它又不象它。这里空荡荡的,只有许多建筑物与花木,却少见人影。明明每座宫殿的外形与它的原型十分相似,几乎一模一样,但走在期间,却总给人一种“这里不是故宫”的感觉。
    当年那位太宗皇帝,力排众议,定要建起这座紫禁城时,他是否也曾象她今日这般,行走于重重宫宇之间?他面对着这座似是而非的皇城时,又是什么感受呢?
    谢慕林有些恍神,但很快就听到了朱瑞的叫唤:“是不是累了?还是觉得我讲的都是宫殿,怪没意思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里大概的格局,年下祭祖的时候,你是要和我们全家一块儿进来祭拜祖先的。我怕你认不得路,到时候天又黑了,周围又没人,你心里会害怕。”
    谢慕林忙笑道:“不是,我正听得认真呢,只是没想到,这里头原来有这么大!还有那么多的宫殿!当初一定花了不少人力物力,才能建起这座宫城吧?就这么抛荒,实在太可惜了!”
    朱瑞笑笑:“谁说不是呢?但太宗皇帝昔日建紫禁城,是为了迁都之后,拿这里做皇宫使的。而后燕王续建,则是为了缅怀太宗皇帝。如今京中贵人从来没到过这座紫禁城,不知道它有多么雄伟华美,更无迁都之念,甚至不觉得太宗皇帝英明过人,便也不觉得这里可惜了。”
    谢慕林回头看了看随行之人。朱瑞拍了拍她的手背:“没事儿。这里是北平。”
    北平人心里是向着太宗皇帝与他心爱的儿子燕王的,也深觉自家城市差一点儿没做成国都,实在是太宗皇帝的继位者建文帝没眼光没胆量。朱瑞在紫禁城里说些偏向太宗皇帝的话,无论是紫禁城里的仆从,还是燕王府出身的随侍们,都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之处。他们只需要顾虑些太后与四皇子从京城带来的随从就行了。
    可紫禁城那么大,无论是太后住的慈宁宫还是四皇子住的养心殿,都离朱瑞与谢慕林眼下所在的位置远着呢。他们的宫人又怎会听见朱瑞的言论呢?
    北平人心里是向着太宗皇帝与他心爱的儿子燕王的,也深觉自家城市差一点儿没做成国都,实在是太宗皇帝的继位者建文帝没眼光没胆量。朱瑞在紫禁城里说些偏向太宗皇帝的话,无论是紫禁城里的仆从,还是燕王府出身的随侍们,都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之处。他们只需要顾虑些太后与四皇子从京城带来的随从就行了。

第一千二百四十一章 太后

    朝见礼挺简单的,主要是向皇帝行礼,并敬献腶修盘。
    所谓腶修,乃是一种捣碎后掺了姜桂的干肉。谢慕林曾经挺好奇它的味道,但昨日尝过充当馔的肉干味道后,好奇心就大为减少了。反正只是一种象征物,又不是真的让皇帝、皇后吃这个当正经饭菜,意思意思就行了。
    宫人们已经提前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在赞引女官的指引下,谢慕林与朱瑞一同站在香案面前,朱瑞立于东,她立于西面,齐齐向着南方京城的方向拜了四拜。接着两位女执事便举案来到两人身边,有宫人将腶修送到谢慕林手上,谢慕林双手捧着它,送到女执事手上的托案中。若是皇帝在此,她接下来还要双手举案,把案上的腶修盘进献给皇帝。现在省去这一步骤,她只需要把案盘呈送到前方香案上,就可以了。
    接着谢慕林退回原本的位置,再度与朱瑞面向京城方向拜了四拜,女执事们便可以将腶修案撤下,放在东边。朝见皇帝的礼仪便就此完成。
    接下来谢慕林还要与朱瑞一同去朝见太后。礼仪都是一样的步骤,不同的地方在于,太后在紫禁城中,而皇帝不在,所以,新人要对着太后行礼,一些先前省掉的步骤就得照旧执行了。
    从乾清宫前往慈宁宫,路还挺远的。谢慕林再次感受到了七翟冠的沉重。只不过,比起昨天,今日她不必一举一动都拘束得不行,想要东张西望也没什么人劝诫了。朱瑞拉着她的手,一路为她介绍沿路的宫殿、景致,偶尔还会掺杂些传闻、趣闻什么的,比起昨日的枯燥和拘谨,强了不知多少倍。等到她走到慈宁宫门前的时候,虽然腰腿说不出的酸疼难忍,但精神还是挺好的,还有些意犹未尽,因为朱瑞还没为她介绍完慈宁宫花园的景致呢。可惜她没多少时间能尽情欣赏紫禁城中的美景。
    太后早就穿着常服,坐在慈宁宫正殿里等着他们了。见他们到了,太后立时露出了慈爱的笑容:“这一路走来,累坏了吧?哀家总说你们父王不必太过拘束,这行宫这么大,孩子们年轻,哪里经得住上哪儿都要靠两条腿走?便是传个肩舆,又有什么要紧?有哀家的话在,还有哪个御史不长眼,连这点小事都要参你们不成?!便是皇帝知道了,也不会见怪的。你们父王就是不听,非说规矩如此,不可擅违,结果连累得你们小辈也要跟着受罪!”
    说着她还吩咐身边的宫人:“快去取了软垫来,让郡王与郡王妃坐得舒服些!”
    朱瑞笑着说:“太后娘娘,我们先给您行礼吧?礼行完了,咱们才好叙家礼呢!”
    太后原本还有些嗔怪的意思,闻言却顿时眉开眼笑的:“好,国礼行完了再行家礼,家礼要如何行,那就是我们自家的事儿了,轮不到外人说嘴!”
    太后身边的嬷嬷们闻言便边上早就侍立多时的女执事与宫人们使了眼色,后者连忙上前,举案的举案,奉腶修盘的奉腶修盘,赞礼女官也站到了该站的位置上。朱瑞拉起谢慕林的手,示意两人的站位,照着先前在乾清宫时的礼仪,对着太后娘娘也行了一遍。
    礼毕,太后立刻命人把一对新人扶住了:“行了行了,国礼行完了,咱们自家人行家礼,就不必如此拘束了。这大殿好虽好,无奈太大太清冷了些。哀家在这儿坐了一会儿,就觉得不自在,还是到后头屋子去吧。这会子还不到用午膳的时候,咱们娘儿仨好好说说话。”
    谢慕林自然是柔顺应声的,还上前扶住了太后的一边手臂。朱瑞也笑着扶住了太后的另一边手臂,小夫妻俩乖巧地一路扶着太后,在宫人的引领下,到了慈宁宫后殿太后的寝宫里。
    这里的家具摆设都明显要比前头正殿多得多,生活气息浓厚,大体上带着北方的建筑风格,帐幔摆设却又多带着江南气息,显然是因为太后习惯了京城生活的缘故。
    太后对这处寝宫也没什么不满意的,与孙子孙媳妇闲聊时,还故作抱怨其实是在夸奖地说燕王夫妇太过靡费了:“哀家一个老太婆,哪里用得着住这么好的屋子?!这慈宁宫竟比京城宫里那一座还要大了,又带着个花园,里头的摆设一点儿都不比宫里的差。哀家只是偶然到北平来看看晚辈,小住几日就回去了,结果你们父王和母妃不但把哀家的屋子布置得花团锦簇的,还特地备下了紫竹院供哀家避暑消闲用,连燕王府里头,也有给哀家准备的院子。哀家一个人,能住得了多少地方?!偏偏他们不听。如今银子也花出去了,人力物力也费过了,哀家却没办法在北平多待,统共只住过两个地方,过几天就要走人。这不是让你们父王母妃白费了功夫么?!”
    朱瑞笑着说:“事先谁能想到太后娘娘会住到哪里去?自然是尽我们燕王府所能,多做些准备的了。即使到头来白白多打扫了一处院子,也好过太后娘娘想要降临哪个地方了,我们才发现没把屋子打扫好,那样我们燕王府就要丢脸丢到皇上跟前去了!”
    谢慕林也非常嘴甜地附和:“是呀,只要太后娘娘住得舒心,在北平过得快活,燕王府做得再多,也是应该的。这怎么能叫白费了功夫呢?父王、王妃与郡王爷和我,心里都巴不得有机会多孝敬太后娘娘些呢!”
    太后果然听得满心欢喜,分别拍了拍他俩的手:“好孩子,哀家知道你们的孝心!不过是心疼你们罢了!日后再有这样的事,不必如此费事儿了。这紫禁城就挺好的,若是在夏天,紫竹院也不错,别的就罢了吧!”
    朱瑞并没有顺势答应下来,反而道:“这还得看太后娘娘下回再次降临北平时,是什么时节了。若是在冬天,太后娘娘哪里经得住北方的寒风?!自然是要在小汤山那边再整理出一处行在来,供您避寒用才行了。这才不是白费功夫呢。太后娘娘难得来北平一次,我们总要把您侍候好了才行。”
    太后被孙子驳了回来,不但不生气,反而笑得更开心了:“好,好,都是孝顺的好孩子,哀家有福气!”

第一千二百四十一章 太后

    朝见礼挺简单的,主要是向皇帝行礼,并敬献腶修盘。
    所谓腶修,乃是一种捣碎后掺了姜桂的干肉。谢慕林曾经挺好奇它的味道,但昨日尝过充当馔的肉干味道后,好奇心就大为减少了。反正只是一种象征物,又不是真的让皇帝、皇后吃这个当正经饭菜,意思意思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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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人们已经提前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在赞引女官的指引下,谢慕林与朱瑞一同站在香案面前,朱瑞立于东,她立于西面,齐齐向着南方京城的方向拜了四拜。接着两位女执事便举案来到两人身边,有宫人将腶修送到谢慕林手上,谢慕林双手捧着它,送到女执事手上的托案中。若是皇帝在此,她接下来还要双手举案,把案上的腶修盘进献给皇帝。现在省去这一步骤,她只需要把案盘呈送到前方香案上,就可以了。
    接着谢慕林退回原本的位置,再度与朱瑞面向京城方向拜了四拜,女执事们便可以将腶修案撤下,放在东边。朝见皇帝的礼仪便就此完成。
    接下来谢慕林还要与朱瑞一同去朝见太后。礼仪都是一样的步骤,不同的地方在于,太后在紫禁城中,而皇帝不在,所以,新人要对着太后行礼,一些先前省掉的步骤就得照旧执行了。
    从乾清宫前往慈宁宫,路还挺远的。谢慕林再次感受到了七翟冠的沉重。只不过,比起昨天,今日她不必一举一动都拘束得不行,想要东张西望也没什么人劝诫了。朱瑞拉着她的手,一路为她介绍沿路的宫殿、景致,偶尔还会掺杂些传闻、趣闻什么的,比起昨日的枯燥和拘谨,强了不知多少倍。等到她走到慈宁宫门前的时候,虽然腰腿说不出的酸疼难忍,但精神还是挺好的,还有些意犹未尽,因为朱瑞还没为她介绍完慈宁宫花园的景致呢。可惜她没多少时间能尽情欣赏紫禁城中的美景。
    太后早就穿着常服,坐在慈宁宫正殿里等着他们了。见他们到了,太后立时露出了慈爱的笑容:“这一路走来,累坏了吧?哀家总说你们父王不必太过拘束,这行宫这么大,孩子们年轻,哪里经得住上哪儿都要靠两条腿走?便是传个肩舆,又有什么要紧?有哀家的话在,还有哪个御史不长眼,连这点小事都要参你们不成?!便是皇帝知道了,也不会见怪的。你们父王就是不听,非说规矩如此,不可擅违,结果连累得你们小辈也要跟着受罪!”
    说着她还吩咐身边的宫人:“快去取了软垫来,让郡王与郡王妃坐得舒服些!”
    朱瑞笑着说:“太后娘娘,我们先给您行礼吧?礼行完了,咱们才好叙家礼呢!”
    太后原本还有些嗔怪的意思,闻言却顿时眉开眼笑的:“好,国礼行完了再行家礼,家礼要如何行,那就是我们自家的事儿了,轮不到外人说嘴!”
    太后身边的嬷嬷们闻言便边上早就侍立多时的女执事与宫人们使了眼色,后者连忙上前,举案的举案,奉腶修盘的奉腶修盘,赞礼女官也站到了该站的位置上。朱瑞拉起谢慕林的手,示意两人的站位,照着先前在乾清宫时的礼仪,对着太后娘娘也行了一遍。
    礼毕,太后立刻命人把一对新人扶住了:“行了行了,国礼行完了,咱们自家人行家礼,就不必如此拘束了。这大殿好虽好,无奈太大太清冷了些。哀家在这儿坐了一会儿,就觉得不自在,还是到后头屋子去吧。这会子还不到用午膳的时候,咱们娘儿仨好好说说话。”
    谢慕林自然是柔顺应声的,还上前扶住了太后的一边手臂。朱瑞也笑着扶住了太后的另一边手臂,小夫妻俩乖巧地一路扶着太后,在宫人的引领下,到了慈宁宫后殿太后的寝宫里。
    这里的家具摆设都明显要比前头正殿多得多,生活气息浓厚,大体上带着北方的建筑风格,帐幔摆设却又多带着江南气息,显然是因为太后习惯了京城生活的缘故。
    太后对这处寝宫也没什么不满意的,与孙子孙媳妇闲聊时,还故作抱怨其实是在夸奖地说燕王夫妇太过靡费了:“哀家一个老太婆,哪里用得着住这么好的屋子?!这慈宁宫竟比京城宫里那一座还要大了,又带着个花园,里头的摆设一点儿都不比宫里的差。哀家只是偶然到北平来看看晚辈,小住几日就回去了,结果你们父王和母妃不但把哀家的屋子布置得花团锦簇的,还特地备下了紫竹院供哀家避暑消闲用,连燕王府里头,也有给哀家准备的院子。哀家一个人,能住得了多少地方?!偏偏他们不听。如今银子也花出去了,人力物力也费过了,哀家却没办法在北平多待,统共只住过两个地方,过几天就要走人。这不是让你们父王母妃白费了功夫么?!”
    朱瑞笑着说:“事先谁能想到太后娘娘会住到哪里去?自然是尽我们燕王府所能,多做些准备的了。即使到头来白白多打扫了一处院子,也好过太后娘娘想要降临哪个地方了,我们才发现没把屋子打扫好,那样我们燕王府就要丢脸丢到皇上跟前去了!”
    谢慕林也非常嘴甜地附和:“是呀,只要太后娘娘住得舒心,在北平过得快活,燕王府做得再多,也是应该的。这怎么能叫白费了功夫呢?父王、王妃与郡王爷和我,心里都巴不得有机会多孝敬太后娘娘些呢!”
    太后果然听得满心欢喜,分别拍了拍他俩的手:“好孩子,哀家知道你们的孝心!不过是心疼你们罢了!日后再有这样的事,不必如此费事儿了。这紫禁城就挺好的,若是在夏天,紫竹院也不错,别的就罢了吧!”
    朱瑞并没有顺势答应下来,反而道:“这还得看太后娘娘下回再次降临北平时,是什么时节了。若是在冬天,太后娘娘哪里经得住北方的寒风?!自然是要在小汤山那边再整理出一处行在来,供您避寒用才行了。这才不是白费功夫呢。太后娘娘难得来北平一次,我们总要把您侍候好了才行。”
    太后被孙子驳了回来,不但不生气,反而笑得更开心了:“好,好,都是孝顺的好孩子,哀家有福气!”

第一千二百四十二章 慈爱

    太后其实是一位很好相处的长辈。
    亲孙子朱瑞说什么,她都称好。孙媳妇谢慕林讲什么好话,她都听得高兴。她一手拉着朱瑞,一手拉着谢慕林,先是夸燕王夫妇的好话,又说永平郡主的孝顺,接着就叹息起朱瑞从小吃的苦头,然后便赞他与谢慕林这门亲事结得好,他能守约成婚,做得再正确不过了。
    其实当朝的宗室王府子弟,尤其还是庶出,真真没几个能娶得着二品大员的嫡女为妻。且别管这二品大员是不是暴发的商户出身,他的官位品阶都是实打实的,又有才干与功绩。这样的实缺高官,任谁都不能轻视。太子娶的太子妃,虽是太师孙女,但薛老太师也没什么好家世,照样是读书有成的寒门子弟。前二皇子原本说亲的那位将门千金,家中世代为将,就没出过什么读书种子。三皇子定亲的蓝氏虽是勋贵之后,但同样并非士人之女。
    本身出身书香世宦之家的太后,对于如今几个孙媳妇或准孙媳妇,就数对谢慕林最满意了。不但出身高官门第,连谈吐举止都很合她老人家的心意,太后甚至都在考虑,等到给小孙子四皇子挑媳妇时,是不是该往书香人家里寻比较好?
    家里有没有高官,祖上是不是暴发,其实都在其次,关键还是要姑娘本身的性子好,品行佳才行。哪怕出身相似的太子妃薛氏与永平郡王妃谢氏,差别也挺大的呢!
    太后挺喜欢后者,但前者就……太后这两个月听着京城传来的各种消息,心里对太子妃是越来越失望了,暗暗后悔当初皇后挑儿媳妇的时候,没有插上一脚,以至于如今太子闹得越发不象话。
    当初无论是给太子定下赵氏,还是在三位太子妃候选人中选择了名声不佳的蓝氏,只怕都不会闹出今日的乱子!
    想到太子这个反面例子,太后就忍不住教导大孙子朱瑞:“瑞哥儿呀,你媳妇嫁给你了,你又中意她,那今后就好好与她过日子,不要整天胡思乱想的,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为了外头的什么阿猫阿狗,就叫你媳妇受委屈!皇家媳妇不好做!因为她嫁进了咱们老朱家,娘家就没法给她什么依靠了。
    “她这一生的富贵荣耀,全都系于你身。你对她好还罢了,夫妻一体,荣辱与共,无论遇到什么事,总归有个伴儿;可你若对她不好,她就太可怜了。娘家管不了,婆家又自然是偏着你这个亲骨肉的,她便是受了气,也没处撒去,只能憋在心里暗暗伤心了!你从前还未认祖归宗时,你媳妇就愿意下嫁了,这份心意比什么都重要!你不要学那些不中用的东西,叫你媳妇伤心,后悔当初不该把自己许给了你!”
    太后说得眼圈微红,似乎很有感触似的,听得谢慕林心有戚戚焉,下意识地就盯上了朱瑞的双眼。
    朱瑞也盯着她,嘴里却在回答太后的话:“太后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的。这世上除了她,原也没有别人能叫我心动了。我又怎会舍得叫她受委屈?若她伤心难过了,我比她还要伤心难过呢!别人如何行事,与我何干?反正我不会变心就是了。若我有违此誓,便叫我遭天打雷劈!”
    太后顿时唬住了,忙瞪了他一眼:“胡说!这誓也是随便能起的?!你就不怕老天爷真个罚你?!还不快告诉老天爷,方才那话是不做数的,你不过是在说笑罢了!”
    朱瑞嘻嘻一笑,却并不打算改口。
    太后气急,谢慕林忙安抚她道:“太后娘娘别担心。瑞哥又不会违誓,老天爷断不可能劈他的。”
    话虽如此,但太后一想到亲孙子可能会遭遇的风险,就怎么都安不下心来。她拉住谢慕林的手道:“好孩子,瑞哥儿就是个傻孩子,口里没遮没拦的。但他对你的心意是真的,便是日后真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儿,你也别跟他计较,万万不要为他伤心难过。若是他欺负你了,你只管来找哀家,哀家替你教训他去!可千万别跟老天爷去诉苦!”
    谢慕林哑然失笑:“太后娘娘放心,我岂会不知道事情轻重?”她朝朱瑞眨了眨眼,表示我如今有太后做靠山了,你小子要是真的变了心,就等着吧!
    朱瑞也冲她挤了挤眼睛,抱住了太后的另一边手臂:“太后娘娘放心就是。我敢发这个誓,自然是因为我确信老天爷不会劈我了,那我说什么话,又有什么要紧呢?”
    太后啐了他一口,终究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也罢,年轻小夫妻,正是恩爱情热的时候。如今她跟这小两口说什么日后变心不变心的话,他们哪里会放在心上?反正她的身子骨还算硬朗,大不了多盯几年,每年都给他们送信送赏赐,让他们多到京里来看她,若是两口子有口角了,就多调解些……
    太后觉得自己这个祖母做得太不容易了,但想到她老人家至今还没感受过这种感觉,又觉得有些新鲜。
    皇帝娶妻曹氏,夫妻俩就没恩爱融洽过,只是彼此装模作样罢了。曹氏高傲,不大看得起寻常妃嫔出身、娘家又不显的太后,太后为了儿子的大业,也忍让了许久,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不插手儿子儿媳之间事务的习惯。
    燕王娶妻岳氏,一向恩爱,除了没有儿子,夫妻之间再无遗憾。做婆婆的压根儿就不必做什么,更别说离得还远。
    太子就不提了。他与太子妃这一对,自大婚以来,就没少闹腾。太后知道皇帝有意废储,便也不打算多管太子的事,可每每被孙子孙媳妇吵到跟前,扰了清静,她就更多的是心烦,丝毫没有过问的打算。
    其他几个孙子还没娶妻呢,就算娶了,估计她也是不管闲事的多。
    如今想想,朱瑞与谢氏这一对,论血缘是她的亲孙子亲孙媳妇,论礼法却是远支宗室,她既可以管得着,又不用担心会犯什么忌讳,人还愿意与她亲近,岂不是最适合她安享天伦之乐,可以尽情疼爱孙子孙媳、教导他们人情世故、调解他们之间的小口角的对象么?!
    太后看着朱瑞与谢慕林,眼中的目光越发慈爱了。

第一千二百四十三章 赏赐

    一旦太后看朱瑞与谢慕林这对新人顺眼了,她老人家出手便大方起来。
    各种绫罗绸缎、金银珠宝的赏赐就不必提了,这都是寻常配置罢了。她老人家还把好几样心爱的古玩摆设赏给了他们——若不是顶顶心爱之物,她也不会带着这些东西从京城到北平来,原本还打算继续带回京城去,但现在愿意把这样的爱物赏给晚辈,可见对他们是多么青眼有加了。
    等到中午赐宴的时候,太后又命人加菜,把自己那份午餐也一并送过来,让孙子孙媳妇陪自己吃。
    这一条,就很难说是不是赏赐了。反正正常情况下,能与太后一同进餐,那肯定是无上的殊荣。只不过对于头一次经历这种事的谢慕林来说,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用餐,不但意味着她的礼仪必须规范,举手投足都不能有任何随意的地方,而且赏赐下来的食物,她是要吃完的。
    就算不合口味,不爱吃,又或是吃不下了,她也得吃完。因为赏赐的菜,就从来没有剩下的说法。
    若是在自个儿家里,她吃不完的菜让身边的人代劳了,不会有人多说什么。但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谁敢这么干?!
    虽说太后身边的厨子,厨艺都很靠得住,给太后做的菜色,也都足够美味,而且大多偏软烂,不会有消化上的问题,可给新婚的宗室成员赐宴,菜单是相对固定的,里头该有什么菜色,都有规矩。厨子的厨艺好,也就是能让菜色好入口一些,但某些味道本就不怎么样的传统菜色……谢慕林只能说她是硬着头皮把那顿饭给撑完了。
    朱瑞沉默地帮了大忙。他是男人,又在军中混过些年头,饭量比较大,起码能把赐宴的七成饭菜分担过去。可谢慕林看着新婚丈夫吞下那些不怎么美味的食物时,那面无表情的样子,回头还要在太后面前赔笑说好吃,心里便忍不住要心疼他几分。
    朱瑞给谢慕林使了个眼色,似乎在用眼神告诉她,自己不要紧。他在开平卫那地方什么难吃的东西没吃过?那时都熬过来了,今儿这饭菜已经算是极美味的了。若是真的很难吃,那么多位宗室子弟早就抗议了。更何况,今儿这朝见礼赐宴是太后身边的厨子做的,估计就是个不熟练的问题,若是在京城,由宫里御膳房的老油子们做出这顿饭,那滋味还要更不堪些呢!他们夫妻俩真真算是很幸运了!
    谢慕林收到了朱瑞的眼色,心里也大概明白他的意思,暗叹一声,自然不会在太后面前露出什么不对来。
    这时候,宫人来报,四皇子来了。
    谢慕林连忙与朱瑞一同起身,迎接进门的四皇子,又向他正式见了礼。
    四皇子笑得十分亲切,给太后见过礼后,便拉住了朱瑞的手:“堂兄、堂嫂不必多礼,都是一家人哪!”他还跟太后说,“昨日孙儿在燕王府玩得可开心了,晚上睡得也好,早上起来,王婶还给孙儿准备了丰盛的早饭,都是北平特色,孙儿在您这儿都没尝过的!”
    太后年纪大了,口味相对固定,偶尔吃些北方吃食是尝鲜,长期吃下来当然不行,所以日常还是以江南口味的食物为主。四皇子跟着她吃饭,自然也是随了她。因此太后听了四皇子的话,也不以为意,还笑着说:“尝尝新鲜也行,只是那些不好克化的,你就不要想了。你年纪还小,肠胃弱,可别吃出毛病来。”
    太后叫了四皇子到身边坐下,又命人给他也添了一副碗筷,道:“你正好在这时候过来,显见的是打算蹭我一顿饭了。正巧你堂兄堂嫂也在,索性一块儿吃着热闹。”
    四皇子应着声,又说起昨日在新房里吃的点心:“多谢嫂嫂招待了。扰了嫂嫂的清静,实在是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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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还真不知道四皇子昨天跑到新房去了,讶然问:“这是怎么回事?永平带你去的?”
    朱瑞笑着解释:“昨日人多,父王见前头大宴上有许多武将,性情粗率些,怕他们惊着了四殿下,就让四殿下到后头跟着王妃和永平一块儿吃席了。可北平的将军夫人们也都是厉害脾气,大约四殿下没见识过,也有些唬着了,怕被她们缠上劝酒,索性就拉着永平躲了清静。昨日那样的情形,人多热闹,若真要找清静地方,也不是没有,但想要清静,又有吃有喝,有瓦遮头,还有人侍候,不怕什么闲杂人等相扰的,自然要数新房最好。正巧王妃拦住了宗室皇亲中的女眷来闹新房,娘子一个人待在屋里正闲着呢,永平带着四殿下过去喝茶吃点心,大家说说话,还能打发时间。”
    四皇子点头,又笑着说:“昨儿偏了嫂嫂的好东西了。嫂嫂陪嫁里的织机,到底是叫我把图纸借到了手,可以看得分明!”
    太后显然知道小孙子喜欢捣鼓些什么东西,并不在意,反而还替他向谢慕林道歉:“珞儿年纪小,一团孩子气,平日里宫中人等也是纵着他多,把他纵得没规没矩的。新娘子的新房岂是随意能进的?他还厚着脸皮向你讨要东西,简直不象话!永平也是的,她是姐姐,不好好教导弟弟就罢了,怎么还跟他一块儿胡闹呢?!”
    谢慕林忙道:“太后言重了,其实这又有什么要紧呢?都是自家人,四殿下年纪还小呢。便是寻常人家娶新媳妇儿,也常有小姑子小叔子跑到新房里看热闹的,四殿下与永平郡主并无违礼之处,反而还帮了我大忙,让我免于呆坐半日,我还要向四殿下道谢呢!至于东西,那只是几幅图纸,四殿下借阅几天,不算什么。四殿下还许我进文渊阁借书呢,我反而该感激四殿下才是!”
    太后本来就没有怪罪孙子的意思,如今听到谢慕林帮忙说好话,说得还十分在理,越发觉得她顺眼了,笑道:“你是好孩子,也是个好嫂子。既如此,哀家替珞儿谢你。文渊阁里的藏书都旧了,几百年没变过,里头的正经好书也不多,妇道人家看着怪没意思的。哀家便让人把今年官印的新书都给你一套,往后每年都给你送几套来,你自己看也行,赏人也可,如何?”
    这可真是天上又掉馅饼了!每年官府印制的书,可不是小数目,如果遇上《永乐大典》之类的大部头,那可就省了大钱了!
    谢慕林大喜,连忙起身下拜,心甘情愿地谢过太后的这份恩典。

第一千二百四十四章 小议

    谢慕林得了太后的厚赏,心情非常亮丽。哪怕头上顶着沉重的七翟冠,在脖子屡屡抗议的情况下,她还要吃完整顿午饭,再陪太后与四皇子聊了一会儿天,方才与朱瑞一同告退,她也依旧没觉得有多难受。
    出紫禁城的时候,她脸上还是挂着笑容的。
    朱瑞看着她一直笑,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不过是每年得一份官印的新书,娘子就这么高兴么?”
    谢慕林嗔道:“那当然。你不知道每年官府印制的书有多少本!有些书印刷的数量有限,并不是人人都能有门路买到的,我爹都未必能弄到一份!竹山书院那边,还要靠焦大人的关系,才能保证每年都能拿到官印书。若是那种十册以上的大部头,就是焦大人也未必有多余的份额呢!能找人抄一份,送回书院来,就已经很不错了。我一个钱不用花,就能保证每年都有新书可看,无论是大小部头,都能摊上一份,这还不是好事吗?只怕我爹爹和哥哥们知道了,都要羡慕我!”
    她笑着瞥了朱瑞一眼:“你倒是猜得出来,我在为什么事儿高兴。”
    朱瑞笑道:“还能是为了什么?跟你认识几年了,若连这点小事都看不出来,我又怎么有脸说要一辈子对你好呢?”
    谢慕林哼哼两声:“你在太后娘娘面前发的誓,我都记下了。若是你敢违誓,我是真的会去太后面前告状的!如果太后偏着你这个孙子,我就去找神仙菩萨告状去,总归会让老天爷知道这事儿,到时候会不会应誓——那可就难说了!”
    她当然知道不会应誓,但现在不是跟新婚老公打情骂俏么,说笑两句还是使得的。
    朱瑞却好象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放心,不会发生这种事的。我不违誓,你告的哪门子状?”
    谢慕林睨了他一眼:“那我就等着看将来了,但愿你说到做到。”
    朱瑞笑笑,拉起她的手:“太后娘娘挺喜欢你的,否则就算当面夸你好,也不会这么爽快地赏你这么多东西。如今四殿下又在太后面前把那些织机图纸什么的过了明路,太后娘娘今日没说什么,那以后就绝不会为了这种事再埋怨你。”
    谢慕林眨了眨眼:“四殿下也是有心了。其实我觉得这种事真没什么好埋怨的。四殿下又不是真的对纺织女红之事产生了兴趣,他纯粹是对机关器械之类的东西好奇罢了。反正他又不会真的沉迷下去,让他知道有些机械可以提高生产速度,并不是坏事。将来他的身份不同,但凡他对改进技术、工具的做法有比较积极的态度,底层受益的百姓就多了!”
    朱瑞自己手上就有能工巧匠,又亲眼见过谢慕林弄出了飞梭织布机,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他其实不是很能理解妻子为什么要在这些事情上费那么多心力,但既然她要这么做,那他尽力支持就是了。他娶了她回家,自然是要让她每天都过得高高兴兴的。她爱做什么,他都不会拦着。
    朱瑞索性给谢慕林出主意:“明儿盥馈礼,你还要再来见一次太后,到时候我就不能陪你进来了。但你也别慌,太后娘娘喜欢你,四殿下也对你颇为敬重,你只管照着宫人指引行事就是了。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太后,她老人家不会怪你的。我是父王唯一的子嗣,如今因着皇上只封了我一个永安郡王,却没有立世子的事儿,太后娘娘心里觉得我受了委屈。你是我的妻子,只要不是犯了大过错,她都会多有包容。
    “到时候,你多说些好话,嘴甜一些,哄得太后高兴了,她心里疼你,便是将来回了京城,也会时时惦记你的。只要一年四季都有赏赐下来,就象王妃似的,哪怕你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太后娘娘一面,也不会有人敢对你有所轻慢。若有哪个不长眼的,胆敢到太后面前去说你的坏话,不必你想法子辩解,太后娘娘自个儿便会先把人撵出宫去了!”
    朱瑞虽然没给太后做多久的孙子,但他从小惯入宫闱,亲眼看见过皇子们是如何讨好太后的,因此对此颇有心得。他向妻子面授机宜,就盼着谢慕林也能得到太后这位大靠山的青睐,从此在宗室中也可以横着走了。
    谢慕林听得好笑,不过考虑到她明日确实需要独自进紫禁城,讨好太后是必须的,便也虚心听讲。
    不过她私底下也忍不住感叹:“太后娘娘很是明理呢。在纳妾之类的事情上,她老人家愿意替孙媳妇说话,反过来告诫孙子不要花心,这真的很少见,也很难得。”
    朱瑞叹道:“太后娘娘原是书香世宦人家的女儿,家中的门风一向清正,只可惜后人平庸,无人能撑大局罢了,但守成还是没问题的。从太后娘娘入宫时起,到皇上登基,再到如今诸皇子夺嫡,太后的娘家亲眷都从来没闹出过什么大乱子。你别看他家不显,其实在本朝,这样便算是顶顶好的外戚之家了。象曹家那样,虽然曾经风光过,甚至一度权倾朝野,如今又能有什么好下场?皇上虽碍于物议,在曹家主动退让的前提下,不好明着对他家动手,但心里只怕早就恨不得将他家连根拔起了!”
    曹家若真的联合曹皇后,对皇帝下了毒,这样的罪行无异于谋逆。生命安全受到威胁的皇帝,肯定会恨不得将曹家连根拔起了。
    朱瑞又道:“你别看太后娘娘很和气很好说话的模样,其实她年轻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傲气的。可她得宠的时日不长,又非遭了什么算计,纯粹就是恩宠不再罢了,复宠就显得希望渺茫了。这无宠的嫔妃,娘家不显,膝下又有两位皇子,还都生得聪明俊秀。太后娘娘在宫中的处境,可想而知。先帝那时,诸皇子夺嫡争得比眼下更厉害,宫中诸位娘娘也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先帝越过元配册封的那位皇后都死得不明不白的,可见宫中诸妃的手段!但太后娘娘在那样的险境中,不但护住了自己,还护住了皇上与父王。她又怎会是简单人物?!”
    别看太后当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但她成功把小儿子过继给燕王府,为自己与长子谋得了一个外界的强援,又促成了长子和平南伯府曹家嫡长女的婚姻,从而铺就了皇帝的青云路。不提曹家的野心勃勃,这绝对是太后在当时能为两个儿子谋划的最好的前程了。她如今确实是不管事,但无论是皇帝还是燕王,谁又能遗忘这位母亲曾经为他们所做的一切?!

第一千二百四十五章 慈云

    谢慕林与朱瑞在紫禁城里待的时间略有些长了,等回到燕王府,已经接近申时(下午三点)了。
    他们还要往慈云庵去,没多少时间可磨蹭的,进了王府大门后,见有内侍来传话,道是燕王夫妇命他们不必过去请安,直接回院去更衣就行,便也从善如流,领受了父母的好意。
    谢慕林回到自己的院子,在大小丫头们的协助下,换下翟衣翟冠,换上了一套大红织金通绣袍,下头系的是官绿色的绣花马面裙,头发没有重新梳过,只稍稍整理了一下,戴上了那只百合花金冠,看起来既不失新嫁娘的喜气,又干脆利落,行动便捷。
    朱瑞换了一套明蓝色的绸面直身,发髻上插着玉簪,越发衬得他面如冠玉,神采飞扬。他走到谢慕林身后,看了看镜子中的她,笑道:“还差了一样东西,娘子略等一等。”说罢又转身走了出去。
    谢慕林纳闷,便看到他很快又转了回来,将一朵含苞怒放的石榴花簪在了她的发间。
    添上这朵石榴花,她的脑袋果然显得更加喜庆了。
    花开得很好,谢慕林对着镜子照了照,有些小惊喜:“你这是打哪儿弄来的?竟然是真花?!”
    “外头供桌上的折枝花瓶里折来的。”朱瑞不以为然地道,“咱们成婚,屋里自然要摆放些喜庆吉利的花卉。”石榴寓意多子,石榴花又是红色的,自然再喜庆不过。
    谢慕林还真没留意到这一点,只晓得外头供案上的折枝花五颜六色的,开得十分好看,其中有好几支是月季,却没注意还有石榴花。她对自己新添的装饰品非常满意,便夸奖了一下老公的审美:“你挑的花特别好看,也特别衬我今日的发型和衣裳。”
    朱瑞听了,眉眼一弯,抿唇微笑着拉她起身,两人手拉着手出了门。
    王府侍从早就在西边的侧门处为他们准备好了低调又不失舒适的马车。两人登车,随行人等也上了后头的小车,一行人便出了王府,往慈云庵的方向而去。
    慈云庵就在北平城中,离燕王府其实并不是很远,但那一片地段相对来说比较僻静,只胜在庵中多有官家士绅女眷修行,因此有官兵时不时巡逻经过,避免有宵小前来骚扰庵中人等罢了。谢慕林与朱瑞所坐的马车在路上走了两刻多钟,方才到了地方。
    他们在庵堂前的大片开阔地下了车。谢慕林放眼望去,见周围有许多树从,隐约能从树荫间看到远处的房屋人家,但慈云庵周边真的少有人烟,除了树林、空地,便是一个浅浅的池塘了。池塘水还算清澈,人在池边,可以清晰地看到池中有鱼游动,甚至还有两只大乌龟在水底爬呀爬的。
    两位穿戴朴素的中年女尼开门迎接了他们。这两位女尼也不多话,大概是常见朱瑞,言谈间还颇为自在,又向谢慕林行礼问好,告诉他们小两口:“静明师父今日精神很好,昨晚上睡得香。这会子她正在她的院子里等郡王爷和郡王妃呢。”
    朱瑞闻言也十分欢喜,深吸了两口气,伸手就拉住了谢慕林。
    谢慕林能感觉到他手心有点儿湿。这是紧张了?做儿子的,婚后带着新婚妻子去见母亲,有什么好紧张的呢?谢慕林微笑着拿手指轻轻抠了朱瑞的手心两下,以作安抚。
    朱瑞凑到她耳边低语:“这是在菩萨眼皮子底下,咱们正经些,回家再说。”
    他以为她抠他手心是在做什么?!她是这么没分寸又急色的人吗?!
    谢慕林忍气白了他一眼,扭开头去,懒得跟他计较。
    静明师太——朱瑞的亲生母亲李瑶枝姨娘,住在慈云庵边上一个单门独户的小院子里。院子不大,院中种了一棵高大的银杏树,此时树叶还是绿的,只是有部分略微发黄。一阵风吹过来,树叶便沙沙作响。
    这里很是清静,小院子几乎是在道路的尽头,少有人来。院中正房是佛堂,供着菩萨,常年燃着佛香,味道并不呛人,闻着倒是令人很快就心情平静下来。
    静明师太就在佛堂里跪着念经,闻见脚步声,她缓缓回头望过来,微微一笑:“你们来啦?”说罢又慢慢转回头去,缓缓起身。
    朱瑞上前扶她,谢慕林只略迟一步,也跟了上去,扶住了她另一边手臂。
    静明师太微笑着拍了拍他俩的手,示意佛前的供桌方向:“正好,我今儿一大早就在跟小姐说呢,瑞哥儿娶了媳妇,定要来给小姐上炷香的,只不知道你们几时才会到,兴许明天、后天才能来。没想到你们今儿就到了。既如此,就过来给小姐上炷香吧,告诉她在天之灵,瑞哥娶媳妇了,叫她也喝一杯媳妇茶。”
    说罢静明师太便唤了一声“惠能”,随即便有个年纪轻轻有几分清秀的尼姑端了两盏茶过来。
    朱瑞看到这尼姑,似乎有些震惊,但没有多说什么,便对静明师太说:“姨娘,我先跟媳妇给您行礼,一会儿再给义母上香。”
    但静明师太很坚持:“先跟小姐见礼,才合规矩,怎能把我放在小姐前头呢?”
    朱瑞抿了抿唇,不大高兴了。他知道生母如今钻了牛角尖。明明他认萧大小姐萧明珠为母,只是权宜之计罢了,目的是为了救下生母,免得皇帝以生母李瑶枝曾经做过萧明德名义上的妾为由,便觉得她名声不洁,易引人闲话,索性直接赐死了事。只要他名义上不再是李瑶枝的亲生儿子,那么养母嫁过什么人,便不再重要了,反正她只是养育了他而已。
    可既然是权宜之计,那便是哄外人用的。他们自家人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又怎能真把李瑶枝视作养母,却将死去的萧明珠放在前头?!李瑶枝却好象渐渐有些神智不清,好几次都说错了,将他当成了萧明珠亲生的儿子,反觉得自己只是朱瑞养母,实在叫朱瑞心里难受不已。
    如今朱瑞新婚,头一次带着新婚妻子来拜见亲生母亲,静明师太竟然又将萧明珠摆在了自己前头,坚持要让儿子媳妇先给萧明珠的牌位行礼,朱瑞心里就觉得难以接受了。
    静明师太又催了他一回,但朱瑞只犟在那里不动,母子俩竟然僵持住了。

第一千二百四十六章 迷局

    谢慕林看着朱瑞与静明师太僵持,心中不禁大摇其头。
    静明师太确实有些神智不清的模样,但也有可能仅仅是犯了执拗而已。朱瑞平日里聪明又通晓人情世故,怎么今天反倒犯起了牛脾气?母子俩这般犟下去,对双方有什么益处?还好在这院子里没有别的外人,除了静明师太与朱瑞母子俩,就是她这个新媳妇,以及一旁奉茶侍立的女尼。看朱瑞方才的模样,这女尼显然也是他们母子的熟人,应该是信得过的。今天这件事,别叫外人知道了才好呢。
    谢慕林出声道:“师太,瑞哥,能不能请这位小师傅再去倒两盏茶来?我们今日横竖是来向长辈敬茶的。萧大小姐与师太都是我们的长辈,一位是瑞哥的生母,一位是瑞哥的义母,哪一位我们都需要敬着,索性也不分什么先后了,一同行礼敬茶,岂不省事?师太饮了瑞哥与我敬的茶,再替萧大小姐受了另一杯茶,这样妥当吗?”
    静明师太有些迟疑:“这……”她一向把自己摆在旧主萧明珠之后,断不会生出与后者平起平坐的心思。但如果从她与萧明珠分别是朱瑞的义母与生母的角度而言,一同受两个孩子的敬礼与敬茶,确实没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便是大小姐在世,也会拉着她一同坐下,受两个孩子的礼的。
    静明师太松了口,朱瑞抿了抿唇,脑子也冷静下来了。他明白新婚妻子的提议是目前比较合适的应对之法,可以说服生母别再犯执拗了,且把今日的过场了结了再说。可是,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他已经尽自己所能地孝敬亲生母亲,为什么她的所有决定都与他期待的背道而驰呢?就算她真心要出家修行,也没必要真把他推给别人做儿子吧?!即使再怀念旧主,也没有把亲生儿子舍出去的道理。他也愿意敬着义母,四时祭祀从不敢遗忘,但他断不会把义母摆在生母前头去,更不会将错就错地真将义母认作亲生母亲。姨娘她到底是怎么了呀?!
    女尼又倒了两杯茶过来,谢慕林拉着朱瑞在萧明珠的牌位前跪下,静明师太就站在他们前方稍稍偏一些的位置,勉强算是与牌位一同受了新人的礼。
    朱瑞看到生母站得太偏,简直就是习惯性地把自己摆在了萧明珠牌位的从属位置,一度暗生怒气,可看到静明师太面上真心喜悦的表情,他又迟疑了,不想因为这一时的怒气,破坏了生母的好心情。
    静明师太大约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她看着朱瑞与谢慕林在自己和旧主萧明珠的牌位面前下跪,口称拜见亲长的话,心中愉悦无比,只觉得这辈子最大的夙愿已然得偿,她已经没什么遗憾了。
    她面带微笑地接过了儿子与新媳妇敬上的茶水,先奉到萧明珠灵前,等到两个孩子第二次敬上茶水,她方才自己喝了。
    喝完之后,她还面带笑容地将两个孩子拉起身:“你们结缘多年,如今总算结成夫妻了。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们有这样的缘份,应该好好珍惜才是。将来好好过日子,遇事有商有量,不要为了点小事就争吵不休。只要你们过得平安喜乐,大小姐与我就心满意足了!过得一两年,你们再给大小姐生个孙子孙女儿,带来给大小姐看看,大小姐一定会很高兴的!”
    朱瑞抿了抿唇,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只低头道:“姨娘放心,儿子与儿媳会好好过日子的。”谢慕林也跟着应声。
    静明师太高兴地笑了。她眉眼间满是心满意足,仿佛现在就是她人生中最喜悦的时刻。看着她这模样,朱瑞还能说什么呢?
    谢慕林见朱瑞比平日都要沉默许多,等到静明师太拉着他们到旁边厢房里坐下说话时,便主动担当起了聊天的职责,问候静明师太的日常起居、身体健康……得知一切都好,静明师太还觉得自己腿脚硬朗,比从前在京城时都要康健几分,谢慕林也不由得生出无语的感觉。
    只是,看到静明师太如今对话如常的样子,她说自己身体健康、精神很好,似乎也不是谎话?
    侍候在静明师太身边的女尼,原来是师太从前在将军府时的大丫头之一,俗家名唤翠鬟,不过如今已经跟着主人出家,起了个法号叫惠能了。她原本是与另一名叫绿腰的丫环一同在庵堂里侍候静明师太的,并未出家,但前不久,静明师太知道朱瑞即将成婚,把绿腰打发去燕王府服侍他,只留下翠鬟,后者便索性剪发出家了。朱瑞此前并不知道这一切,上回来慈云庵接生母去古家参加婚礼,也没见到惠能,刚刚看到她一副女尼打扮,才会感到吃惊的。
    惠能为朱瑞与谢慕林介绍了许多静明师太的日常起居情况,大夫固定时间来请脉,近一个月来几次请脉的结果,她也记得很清楚。静明师太的身体状况确实还不错,早前曾经生过一场病,但如今已经大好了,没有什么后遗证。除了她言谈间动不动就把朱瑞说成是萧明珠的儿子以外,她整个人看来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朱瑞勉强维持着笑容,与谢慕林一同陪静明师太说话,直到后者开口让他们离开为止——因为师太每天固定为旧主萧明珠念经祈福的时辰到了。
    朱瑞拉着谢慕林离开了慈云庵,一路上都十分沉默。谢慕林看着他的模样,知道他的心情一定不好。
    如果静明师太真个有健康问题,是因为神智不清,才会把儿子搞错,也就罢了。可现在她身体健康,神智清醒,只在儿子的问题上犯糊涂,这就有很大问题了。
    今天又没有外人在,完全没必要在人家假装,谢慕林这个新媳妇也是知情人,静明师太何必还要坚称萧明珠才是朱瑞的生母?!难不成真的是谎话说得久了,她便也认定谎话是真话了吗?!
    亦或者……她其实并没有说谎话,事实就是她所认定的那样。只不过是朱瑞习惯了将她视作生母,才会不愿意接受事实?
    谢慕林忍不住再侧头看了新婚丈夫朱瑞一眼,见他没有跟自己谈话的打算,便决定闭上嘴,暂时不要提起这个敏感的话题。

第一千二百四十七章 私语

    “原来如此,你姨娘说了这样的话么?”燕王听完刚回王府的朱瑞与谢慕林报告他们的慈云庵之行后,面色平静地说,“她这些日子神智越发不清醒了,偶尔就会发发癔症,你们别跟她计较,往后无论听到她说什么,顺着她的口风来就是了,只当是尽孝心吧。”
    谢慕林听了公公这话,下意识地就觉得不妥,扭头一看朱瑞,他果然皱起眉头来了。
    静明师太虽然在萧明珠与朱瑞的关系上,容易犯拧,流露出一股“自说自话”的气质,但在其他事情上,她是神智清醒的,可以跟人正常对话。若说这样状态下的她是在发癔症,叫朱瑞这个儿子如何能接受?
    幸好燕王妃接下来马上做了补救:“其实瑶枝就是心里那关过不去!她与萧家姐姐从小儿一块长大,明为主仆,实则比亲姐妹都要亲。当年她亲眼看着萧家姐姐出事,连孩子都没保住,伤心得恨不得当时就跟着去了!若不是顾虑到瑞哥儿你还需要照顾,她是真的会这么做的。如今你长大成人,又认祖归宗,还娶了个好媳妇,小两口恩恩爱爱地去给瑶枝请安敬茶。
    “她心里欢喜之余,自然忍不住为萧家姐姐难过起来,想着萧家姐姐在世时对她那么好,如今却连个血脉后人都没有,身后凄凉……她从前什么事都做不了主,连祭拜萧姐姐,都要偷偷摸摸行事,如今不必再受拘束了,她便想着要尽自己所能地替萧姐姐弥补这个遗憾。可她身无长物,又出了家,能有什么法子呢?也就只有让你这个儿子去替她供奉萧姐姐的身后香火了……”
    燕王妃恳切地对朱瑞道:“你姨娘这辈子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件事了。她一辈子都在内宅生活,也没什么大见识,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能用这种糊涂法子。你一向最孝顺她,就别跟她计较了,只管顺着她的意思来就是。她并不是不认你这个儿子了,只是不忍心看到萧姐姐身后凄凉而已。而除了你这个亲骨肉,又还有谁能帮她弥补这件憾事呢?”
    朱瑞此时已经红了眼圈,低头顺从地说:“王妃说得是,是我不该犯了拧,明明知道姨娘的心事,却还是要跟她对着来。”
    燕王妃微笑道:“也难怪你心里会难过。今日不比平时,是你头一次把新媳妇带去慈云庵与她见礼的日子,她却在新媳妇面前这般行事,也不怕吓着了你媳妇。不过,也正是因为你姨娘早就把你媳妇当成了自家人,不与她外道,才会毫无遮掩的意思。你回头好好替你姨娘跟你媳妇说清楚,别让你媳妇误会了。”
    谢慕林忙笑着表示:“郡王爷已经跟儿媳说清楚了,儿媳不会误会的。”
    燕王妃笑着对她道:“好孩子,我知道你最是有孝心的。瑞哥儿姨娘是个好脾气好性子,就是容易在萧家姐姐的事情上犯倔,旁的都好说话。你也别计较,闲时多去瞧瞧她,给萧家姐姐上炷香,陪瑞哥儿姨娘吃顿斋饭,便是听到她说什么奇怪的话,只当没听见就好了,也别跟旁人透露。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来问我。”
    谢慕林忙起身行礼应了是。
    朱瑞看起来已经疑虑尽释,与新婚妻子谢慕林一同陪燕王与燕王妃用了晚餐,便行礼告退了。
    只是离开燕王府正院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就变得严肃起来。
    他不相信,姨娘一再把萧明珠说成是他的生母,仅仅是因为燕王妃说的那些理由而已。
    若姨娘只是要他多敬着义母些,不要忘了义母的身后香火,他当然不会有任何迟疑。可若姨娘是打算直接否定他这个儿子的存在,非要说义母才是他该敬着的母亲,那他就无论如何也不能做个糊涂儿子了!
    他得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才行!
    只不过……
    朱瑞犹豫地看了与自己并肩前行的新婚妻子谢慕林,觉得这些事,暂时不要告诉她比较好。他做了十几年的萧家庶子,从不觉得自己的身份有什么问题,可忽然间,爹不是他爹了,他成了燕王之子。如今,竟然连娘都不是他的娘了么?!他到底成了个什么人呀?!他怎么好意思,在自己都还懵然不知真实的时候,就贸然将妻子拉进这个谜团中,让她也跟着操心?!
    朱瑞与谢慕林离开后,燕王的心情也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
    燕王妃岳氏见状,先是若无其事地把女儿哄走了,又示意吴琼叶去办几件事,然后才摒退左右,来到燕王身边坐下,握住了他的手。
    “王爷。”燕王妃顿了一顿,“你别生瑶枝的气。她只是有些心急。”
    “她这仅仅是心急而已么?!”燕王忍不住高声质问,但随即顾虑到外头可能会有人听见他的话,只得又把声量压了下去,“你我并不是没有劝过她,你前些天还打发琼叶过去提醒她了,但她还是固守己见,见新媳妇头一回就来这么一出,她是生怕自己没吓着孩子们?!”
    燕王妃抿了抿唇,温柔地低声道:“王爷,瑶枝一个人熬了这么些年,她真的很不容易!她如今越是看着瑞哥儿成家立业,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她就越是盼着瑞哥儿早日知道自己的亲娘是谁,好以亲生儿子的身份,给萧姐姐上一炷香,以慰萧姐姐在天之灵!还有那个孩子……瑶枝当年没了那个孩子,也是痛不欲生……”
    一听到妻子说起孩子,燕王的怒火一下就完全消失了,整个人忽然冷静下来,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难过:“那个孩子……是我想得不够周全,疏忽了……”
    燕王妃摇摇头:“若不是曹后派人行刺,惊吓了萧姐姐与瑶枝,那个孩子是能保住的,如今也有瑞哥儿这么大了,也一样能娶妻生子,继承我们燕王府的事业。王爷当年忙着守卫边疆,与敌军交战,也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只以为她们主仆在山上是安全的,皇上自会派人保护,萧明德也不会丢下亲妹妹不管……谁能想到,曹后竟如此丧心病狂呢?!
    “只是……王爷与我想起那个孩子,尚且伤心不已,更何况瑶枝是孩子的亲生母亲,怀胎七月……她心中的伤痛与怨恨只会比我们更深!这些年,若不是为了瑞哥儿,只怕她早已跟着萧姐姐与孩子去了。如今她又出了家,青灯古佛地,一心要为萧姐姐与孩子祈福。她只是盼着瑞哥儿能早日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世罢了,王爷又何必苛责她呢?!”
    燕王欲言又止,看着妻子哀求的眼神,他只能无奈地扭开头去:“罢了!”

第一千二百四十八章 仆从

    谢慕林与朱瑞回到自己的住处,先行洗漱,再换上家常衣裳,聚在一处说些家常。

    朱瑞把自己身边侍候的人都喊了过来,与谢慕林这位新主母见礼。

    他回燕王府的时间不长,正式成为永安郡王的时间更短。从前在萧家近身侍候的人基本没有跟过来的,军中又没有奴仆这一说,即使有个小兵替他这个小武官处理些庶务,那也是军队的人,不会跟着他回燕王府来。因此,朱瑞身边算得上是近身侍候的人并不算太多,索性连带负责管理他名下产业的古东山、翠蕉夫妇也一块儿过来了。

    这么一算,前来拜见谢慕林的就有:负责朱瑞郡王府外务的大管事卢利昌,二管事古东山及其新婚妻子赵翠蕉,负责管理府外产业的管事王风以及他的妻子绿腰,内院总管事古娘子,朱瑞婚前近身侍候的两名大丫头同喜、同贵,以及一名负责内外院之间传话跑腿的小内侍,名叫邓吉祥。

    至于其他粗使仆从,以后谢慕林会见到的,统一在门外院子里拜过就是,不必一个个来她面前见礼。

    在这么多人里头,谢慕林也就是对古娘子一家三口最熟悉,连同喜、同贵两人都是大婚当日才见面的,料想她们也不是朱瑞的心腹。她倒是记得负责管理府外产业的管事王风之妻绿腰,似乎原本是李瑶枝姨娘——也就是如今的静明师太的丫环,她在北上的船中曾经见过两面,有些印象。只不知道为什么静明师太的一名丫头前不久才被打发到朱瑞身边侍候,转眼就成了一名管事的妻子,另一名丫头却选择了剃度出家,陪伴在师太身边。谢慕林估计这里头应该还有些自己不知道的故事。

    她面带微笑地听着众人介绍自己,又让香桃她们几个与古娘子等人相互认识,然后一一发了赏封下去,说了些激励大家的话,就把人打发了。

    等屋里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的时候,谢慕林才向朱瑞打听起他身边人的事:“这些人除了古娘子一家,是不是都是你回了燕王府后,才到你身边来的?我从前似乎没听你提起过。”

    朱瑞笑笑:“横竖你嫁过来之后,就能见着了,我又何必特地在你面前提起他们?”

    “话不是这么说的。”谢慕林嗔道,“好歹也是今后要在一起生活的人,我怎么可以对他们一点儿都不了解?”

    朱瑞不以为意。既然新婚妻子想要知道他身边的人都是什么底细,他自然是有问必答的。其实他是真的没放在心上,除了古娘子一家,还有王风夫妻以外,其他人都是燕王妃临时给他配备上的,当时燕王妃只说让他暂且使唤着,将来有好的人选再换了也不迟,他便也没把这些人真的当成心腹看待,想着等妻子进了门,近身侍候的人就有了,到时候是换是留,都由谢慕林做主便是。他如今提供一点下人的情报,只是为了更好地帮助妻子做决断的。

    首先是他近身侍候的两个大丫头同喜、同贵。这两人都是十**岁的年纪,燕王府家生子,生得都寻常,同喜有张大饼脸,同贵脸上有雀斑,两人不是美人,只是五官端正罢了,但做事还算利索,人也不多话,懂规矩,性子比较老实,没什么花花肠子——大概也跟她们姿色平平,自问没有花花肠子的本钱有关系。其中同喜做得一手好针线,同贵懂算账,而且行动利落,擅长收集各种消息。若不是身在燕王府中,兴许同贵还能发挥出更大的用处呢!

    这两个丫头的忠心是靠得住的,只是有一点,她们都是燕王府出身,遇事肯定会习惯性地以燕王府为先,心里只怕也更认定燕王妃为主母,谢慕林这位永安郡王府的主母,便要稍稍靠后一些了。朱瑞用她们还算顺手,但也没有一定要留下她们的打算。只要安排得当,他是不介意谢慕林把人换掉的。

    目前而言,古娘子是她俩的直属上司,也能管得住人。只不过古娘子身为外来的管事,在面对两名燕王府出身、在王府里有父母亲友为人脉靠山的下属时,多少有些压力就是了。

    卢利昌是燕王给儿子的人,老成持重,也真心为朱瑞考虑,但正因为他是燕王派来的,所以有些时候,会忍不住啰嗦些,朱瑞想干些啥稍有出格的事,他都会开口劝阻,直到朱瑞说出足够有说服力的理由,让他明白这件事并不是胡闹为止。朱瑞能确定他的忠心和好意,但心里多少有些嫌他碍事。这个人,朱瑞是有心要换掉的,但须得徐徐图之,不能太仓促了,免得伤了老人家的心,也对他在燕王府仆从圈子里的名声不利。

    邓吉祥人称小邓子,是个小太监。他是燕王府里姚内侍的徒弟,因为师兄弟们太多了,他年纪小,没得个好差使,见朱瑞这边要人,就被师父给送了过来。朱瑞如今身为郡王,可以用太监了,但他从来没用过,也不大习惯,接受小邓子,就是意思意思而已,平日里主要是用小邓子在内宅与外宅之间传话,图其身份特殊,忌讳少些,但正经事务,他是不会用这个人的。

    朱瑞打算把小邓子留给谢慕林使唤,不管是往外院传话也好,还是打发到外头打听消息、跑腿采买,小邓子都有足够的机灵可以应付得来,比起不能进内院的小厮长随们,又有特别的好处。再加上小邓子的师父姚内侍管着燕王府的采买,有他牵线,遇事也会方便许多。

    朱瑞打算把小邓子留给谢慕林使唤,不管是往外院传话也好,还是打发到外头打听消息、跑腿采买,小邓子都有足够的机灵可以应付得来,比起不能进内院的小厮长随们,又有特别的好处。再加上小邓子的师父姚内侍管着燕王府的采买,有他牵线,遇事也会方便许多。

第一千二百四十九章 细问

    然而,谢慕林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朱瑞不说,难道她就完全没察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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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她本来没那根弦,在看过那么多小说电视剧之后,也对这种“亲妈赏儿子丫环”的情节发展耳熟能详了。眼下绿腰已经嫁给了王风,谢慕林没什么好抱怨的地方,但等到夜深人静,屋里只剩下她与朱瑞夫妻俩的时候,她就必须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她得弄清楚静明师太是个什么意思。这次送的绿腰不成,以后还会不会再有个什么红腰、紫腰的?这世上没有千年防贼的道理!

    面对新婚妻子的逼问,朱瑞最终只能说实话:“姨娘没有明着说什么,只是道绿腰跟了她许多年,却不象翠鬟那般有心出家修行,留她在慈云庵,太耽误她了。横竖姨娘在庵中,有一个翠鬟侍候便已足够。绿腰还年轻,生得也不错,人也老实,还是要给她一个安排,才不枉这些年她侍候姨娘的功劳。至于要如何安排,姨娘也是让我看着办,若是手下人里有合适的,嫁出去也没什么,但如果没有合适的,就索性留在身边。

    “姨娘觉得,我如今是个郡王,不管多么看重正妃,早晚都是要纳妾的,不然外人就该说闲话了。哪怕是为了妻子的贤名,我也该在屋里放个人。绿腰是她身边的人,资历够深,但为人很本分,不会闹出什么争风吃醋、不敬正房的丑事。有她在前头镇着,将来我屋里无论会纳什么新人,都不敢轻易胡闹了,总比外头来的可靠些。我姨娘这些话,其实有些不妥当的地方,但她一辈子都生活在萧家,学的也是萧家的规矩,会这么想也是人之常情。我领受了姨娘的好意,但回了王府就把绿腰许给了王风,免得你进门后见到绿腰,会生出误会来。”

    谢慕林皱着眉头听完,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静明师太是萧大小姐萧明珠的丫环出身,在萧家受的教育,直到朱瑞带着她离开萧家为止,她脑子里对于男人一定会纳妾的观念早已根深蒂固了,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所以才会想出这种给即将新婚的儿子送通房丫头,还自以为是体贴儿媳妇的做法。这是她思想上的局限性,并不是有什么坏心,谢慕林也没办法抱怨什么。朱瑞能提前处理好这件事,避免了以后可能会产生的矛盾与纠纷,便是他对她的体贴了。谢慕林自然不会在这时候大吵大闹,抱怨什么人,又或是埋怨什么人,那就可能会伤到朱瑞的心了。

    可她也要把话跟新婚丈夫说清楚:“你曾说过,不会让我伤心的话;还说过,这辈子有我一个就足够了。我从前信你,现在也信你,所以,我是绝对不会接受什么妾呀通房的。你真要纳也行,我不会大吵大闹,要死要活地拦着你。但你纳了之后,就休想我会再给你什么好脸色了,以后你我只做一对表面夫妻就好,在外人面前维持着夫妻和睦的假象,也算是给你留面子,但私底下,你我各过各的日子,你也别往我屋里来,我才不会理你!”

    朱瑞忙赔笑道:“好娘子,我绝对不会那么做的,你信我就是!”

    谢慕林淡淡地说:“我现在自然是信你的,但愿你别辜负我的心。”顿了顿,又道,“你为了不让我误会,提前把绿腰嫁了出去,我也不说什么。只是绿腰年轻,人也长得秀气,却嫁给了一个比她大差不多十岁的鳏夫为续弦,哪怕对方是良民,她心里也未必是乐意的。你说你已经问过了她,我心里却存疑。王风管着你在王府外头的产业,职权颇重,他要是对妻子不好,又或是对妻子太好,都有可能影响到你的产业。所以,你最好弄清楚,绿腰对这桩婚事是否有怨言,如果有,那就尽量弥补一下。她只是个身不由己的丫环,只要不是存心要介入你我之间,我还是盼着她能过得顺心如意的,不希望她糊里糊涂地就被你牺牲掉了。”

    朱瑞听着,脸上放柔了神色,握住谢慕林的手道:“好娘子,你真是个再善良好心不过的人了。哪怕不高兴姨娘给我送丫头,心里却还是要为那丫头着想。你放心,你都能想到绿腰可怜,她好歹侍候了我生母好多年,我还真能不顾她的死活么?我只是不想让她介入你我之间,让你看了生气,却没打算真让她受什么罪。

    “王风年纪是大些,也曾经娶过亲,但前头的妻子没有留下子嗣,他本人无论长相还是性情,都是很不错的,才干也有,将来我要重用他,他的妻子就必须是我信得过的人才行。我把绿腰许给他之前,也曾让她见过王风本人,跟她把事情说清楚了。她也觉得王风不错,还认为我这是让她帮忙盯住王风,将人才笼络住,所以心中半点不觉得委屈,还很高兴能帮上我的忙。我想……姨娘大约没有跟她多说什么,只是让她到我身边侍候而已,因此并没有太多的小心思。”

    静明师太既然说了绿腰就算给朱瑞做了妾,也会安分守己,帮着嫡妻压制其他妾室,那自然不是说说而已。绿腰在师太身边侍候了许多年,几乎是师太看着长大的,性情为人,师太自然一清二楚,就连朱瑞心里也有数。所以,她轻易地就接受了朱瑞对自己的安排,一点儿都没觉得自己出了慈云庵就嫁人,是什么委屈的事儿,以后说不定还真会帮朱瑞盯着王风,确保丈夫始终忠于主人,不会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小心思呢。

    谢慕林对于这样的结果,也挺无奈的,不过她是得益的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表示:“既然如此,绿腰对你足够忠心,在婚事上也受了委屈,我以后传他们夫妻进府看账的时候,会多多留意。只要她做得好了,我便多赏赐些,算是给她撑腰。要是王风欺负她,我也会替她做主的。”

    朱瑞笑道:“王风倒不是那种人,不过有备无患也好。我看他们夫妻如今过得挺好的,很是和睦,王风十分疼爱妻子,半点儿不输给古东山呢。这些别人家里的事,咱们说了半天,也就够了吧?好娘子,咱俩还有自个儿的事没说呢,夜都这么深了,你看……”

第一千二百五十章 盥馈

    这一晚,朱瑞有什么事要与谢慕林细说,暂且不表。反正第二天清晨起来,谢慕林就一直板着脸,直到朱瑞伏低做小,赔了半天笑脸,她方才稍稍消了点气,愿意跟新婚老公说几句话了。

    今天是他们新婚的第三日,按照规矩,谢慕林要着翟衣进紫禁城去行盥馈礼,也就是洗干净手后去侍候长辈进食。这道礼节她是要单独去完成的,不过,考虑到盥馈礼后便是拜东宫,虽说东宫不在北平,但也需要他们夫妻俩意思意思地朝着京城方向行礼,所以朱瑞索性也穿了皮弁服,陪着谢慕林去了紫禁城,只不过是没有随她一同前往慈宁宫,而是留在午门外罢了。等待新婚妻子期间,他还能顺道去几个衙门那里瞧瞧,处理一些比较紧急的政务。这事儿前一天晚上燕王已经交代过了。

    谢慕林再次穿戴起那套沉重的郡王妃行头,顶着七翟冠,前往慈宁宫。皇帝不在北平,所以她的盥馈礼只需要对太后行就可以了。

    太后穿着常服,早已面带微笑地在正殿正座上等着她了。在赞礼女官的引领下,谢慕林净了手,来到太后面前,拜了四拜,从女官手里接过放在膳食的托盘,送到太后面前的桌案上,然后退回到原本站立的位置,再次拜了四拜,方才退往西南面站立,然后开始侍候太后进食。

    这个进食,也就是意思意思。太后她老人家早起已经用过早饭了,现在又还未到午饭时间,所以只需要挟几块肉干,喝一口酒,就象征着在孙媳妇的侍候下用过膳食了。

    接下来,按照规矩谢慕林就要告退出宫的,但太后娘娘可不会管这么多,直接就把孙媳妇给留下了:“今日他们男人都不在,咱们娘儿俩正好说说私房话。这么早回去做什么?听说你娘家宅子离这行宫并不远,就是在哀家这儿多留一阵子,也不会耽误了你们小两口回门。”

    谢慕林有些为难地说:“太后娘娘,郡王爷还在紫禁城外等着孙媳妇儿,要一同拜东宫呢。”

    太后摆摆手:“那就让人去告诉瑞哥儿,叫他晚些再来。东宫又不在北平,你们往南边拜几拜就是了,费不了多少时间。”说着就把手伸出来,示意谢慕林扶她回后殿去。

    谢慕林无奈,只得伸出手去扶着太后,慢慢地往后殿方向走。太后便与她聊起了家常,起初只是问她在燕王府过得习不习惯?朱瑞有没有欺负她?接着又问她是不是见过朱瑞出家的生母了?不过没有多过地谈论静明师太,只是让她别忘了静明师太对朱瑞的抚养之恩,要时时关照对方在慈云庵里的生活,也就迅速改换了话题。

    谢慕林有些拿不准太后忽然提起静明师太的意思。兴许太后只是顺嘴而已,可是昨日她才直面了静明师太在朱瑞生母这个话题上的古怪态度,心里便不由得有些敏感,很容易想太多。

    太后又问起了她在燕王府里过得如何,是否有人欺负她,云云。这当然是没有的,燕王夫妇对她都很和蔼,小姑子永平郡主早就是她半个闺蜜了,这三位主儿都表了态,朱瑞又是燕王唯一的儿子,深受燕王妃母女的欢迎,燕王府里的属官、管事与下人们就没一个敢给他脸色看的,自然也不会跑来触她的霉头。

    至少,在她新婚才第三天的时候,还没有人来得及给她来个下马威。

    朱瑞身边的人就更不用说了。古娘子一家三口都是她的熟人,翠蕉更是她的前心腹大丫环。他们三人只会向着朱瑞和她,绝不会给她添堵的。至于其他人,暂时还没机会。反正朱瑞对这些人也没多少情份,已经明说了让她看着安排,随时可以任用或淘汰任何一个人。这些人但凡不是蠢货,都不敢违逆她,更何况是故意来欺负她呢?

    因此谢慕林坦白对太后道:“王爷、王妃、郡王爷与郡主都待孙媳妇儿很好,旁人见状,越发不敢对孙媳妇儿失了礼数了。太后娘娘请放心,孙媳妇儿在燕王府里过得很好。”

    太后微笑着点头:“燕王两口子对晚辈都很慈和,永平与永安也是好孩子,哀家不担心他们。料想王府里的下人们,也不会有人胆敢冒犯尊上。你要提防的,也就是那几个宗室旁支里的蠢货罢了!”

    谢慕林恍然大悟,笑道:“太后娘娘您不必担心,大婚那日,王妃就拦着没让宗室里的女眷来闹新房,对孙媳妇儿疼爱有加。往后有王妃庇护,孙媳妇儿在宗室长辈们面前,也不会吃大亏的。”真起了冲突,还说不准谁才是吃亏的那个呢!

    太后拍了拍谢慕林的手背,叹道:“哀家知道,你与你婆婆都是书香官宦人家里出来的斯文孩子,兴许没见识过那些不要脸的泼妇是何等嘴脸!你婆婆明明知道北平宗室里一些人是存心要跟她过不去的,但因为性子清高,就是不肯放下架子与她们计较,怕坏了自己的涵养。你孝顺你婆婆可以,但别学她这一点。有些人哪,该骂的时候就要骂,该反击回去的时候,也得毫不犹豫地下手!不然她们得陇忘蜀,不会觉得你们婆媳俩好涵养,知书达礼,只会觉得你们好欺负罢了,往后只会行事越发过分。所以,千万不能纵容她们!”

    谢慕林眨了眨眼,小小声问:“太后娘娘指的是……徐夫人?”

    “哼,她算哪门子的夫人?!”太后嗤之以鼻,“不过是仗着正妃去得早,婆婆生前又积了德,引得许多人敬重,所以便扯虎皮拉大旗,借着顺义郡王与郡王太妃生前的名声来替自己张目罢了。实际上,她不过就是个妾!没得朝廷诰封,竟然还觉得自己委屈了!

    “哼,她算哪门子的夫人?!”太后嗤之以鼻,“不过是仗着正妃去得早,婆婆生前又积了德,引得许多人敬重,所以便扯虎皮拉大旗,借着顺义郡王与郡王太妃生前的名声来替自己张目罢了。实际上,她不过就是个妾!没得朝廷诰封,竟然还觉得自己委屈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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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林介绍:
从穿越的那天开始谢慕林就知道自己的人生路很艰难不过艰难归艰难咬咬牙还是能扛过去的但如果有人想让她做炮灰踩着她往上爬她也是会发飙的好吗?!慕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慕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慕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