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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不过霸     庶族无名txt下载     庶族无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三章 闹剧落幕

    原本以为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比斗,结果也确实没什么悬念,但却与众人预想中出现了反差。

    壮汉在西园这些预备将官之中,也算武力出众之人,膂力奇大,一手长槊使的颇为精湛,任何一个,对上他,都没有必胜把握,谁能想到今日原本是想找陈默的晦气,断了他侥幸成功的路,谁知反倒被陈默三剑击败。

    这份反差实在叫人难以接受。

    点将台上,王越却是看的目光一亮,寻常人只觉陈默那三剑使得不错,但落在王越这位剑术大家眼中,陈默那连环三剑展现出来对剑的掌控力可不是一般剑手能够做到的,至少在基础方面,陈默有着极为扎实的功底。

    “你……”壮汉捂着自己犹自发疼的手腕,看着陈默的目光里充满了不甘,咬牙道:“若是马战,汝必败无疑。”

    “但这是步战。”陈默有些无语,若是在战场上,就算是步战,以对方的体格还有力气,这杆大槊也能发挥出极大的杀伤力,剑走轻灵,战场上可没有多少地方让陈默辗转腾挪,纯粹较力的话,莫说自己本身力气就不如壮汉,单是兵器上,剑就很吃亏,再加上壮汉右臂无力,才让陈默如此轻易得胜。

    多亏了骞硕,否则陈默这次比斗可就玄了,力道充足的壮汉,哪怕是刚才那么一刺,陈默都未必能那般轻易躲开。

    “败者退场!”一旁负责监督战场的将士冷声道。

    壮汉自然是不甘的,脑子比不过也就算了,在引以为傲的武力上输给了这个比自己小了近十岁的少年,他感觉周围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带着浓浓的嘲讽。

    “可敢再战?”壮汉想明白了,他应该选刀,自己右臂无力,使槊根本使不顺畅,但若用木刀的话,陈默必然不是自己的对手。

    “不敢,我依然赢了,何必再做这种事?”陈默随手一丢,木剑精准的落在兵器架上,头也不回的退开中心地带,其他人的较量也开始了。

    壮汉看着陈默的背影,捏紧了拳头,却又无可奈何,最终只能化作一声愤怒的咆哮,愤愤不平的朝着校场外走去。

    因为大家昨日手臂都有不同程度的脱力,今日的战斗,自然不可能有多激烈,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比斗就已经全部结束。

    “这便是我大汉将士?怎的如此无力?”骞硕站在点将台上,这场比斗看得他全程打哈欠,虽说兵法他不懂,但武艺他懂啊,甚为天子身边的近侍,他在这方面的眼界还是有的,这也是他定下比武夺将的原因,这个他看得懂,也正是因此,对于这些人今日的表现十分不满。

    “硕公!”王越有些无奈道:“昨日弓箭比试,众将士手臂恐怕都受了暗伤,这隔了一日再斗,便是有再大的力气也难使出来。”

    “眼看各路兵马便要入西园,都是这般疲软,如何能够服众?”骞硕有些焦虑,他现在也明白自己昨天办了一件蠢事,但这个时候,他更担心的是接下来天子巡视三军时,发现这个问题责罚于他。

    “硕公放心,只是力尽而已,修养三五日,也便没事了。”王越笑的有些僵硬。

    “那明日比斗是否还能照常进行?”骞硕询问道,剩下的时间可不多了,按照天子之意,接下来再决定西园新军主将之前,需得尽快让这些新的将官与新军磨合,在确定主将人选之前,将新军的实际兵权掌控在手中。

    “这……”王越闻言,有些无奈道:“若明日进行马战,恐怕也会是今日结果,而且马战不比步战,容易出现伤亡。”

    “那便不比马战,明日继续步战!”骞硕想了想道:“不过规矩需改一改,一人挑战,连败三人者便是正式将官,每人都有三次机会挑战,选满六十人为止。”

    “也好。”王越闻言只能无奈点头,已经这副鬼样子了,骞硕这次想的比斗方式,还比之前靠谱一些。

    “不过,明日需用真兵器。”骞硕又加了一句。

    “喏!”王越叹了口气,拱手一礼,前去安排,如今高顺撂挑子不干,这些事情,也只能由他来操办了。

    ……

    “用真兵器?”崔耿和陈默等人接到命令之后,面色都有些不好看,咬牙道:“这阉贼,将我们性命当成何物?”

    今日用木质兵器,都有好几个受伤,若是换做了真兵器,明日就算有人死在战场上,崔耿一点儿都不会奇怪。

    毕竟刀枪无眼,更何况不排除有人趁机报复的,一般这种情况下,就是战死,也不会问罪。

    “倒也不至于,如今大家皆已力乏,威力有限。”陈默叹息道。

    十常侍霍乱朝纲,以陈默来看,倒未必是这些人真的是奸贼,不过是天子用来对付外戚,平衡朝中势力,让自己一些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情可以做的手段而已,说白了,这些阉宦也不过是天子手中的兵器而已。

    但这些人有时候真的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原本是用来收拢兵权的,经此一事之后,恐怕最终选出来的这些人掌握了兵权,对阉宦乃至对天子都可能生出抵触情绪。

    崔耿叹了口气,陈默这话只是在安慰人,今天用木刀、木剑都有人受伤,更何况真枪实剑?

    而次日比斗的结果,也正如崔耿所预料的那般,一开始便有人被杀。

    说是每人有三次机会,但到最后,真正用完这三次机会的又有几人?

    倒是陈默,虽然年幼,行事却颇为稳重,一直等到最后,方才发起挑战,将最末一人击败,原本的一百二十人,经此一战,活下来的仅存七十八人,而且人人带伤,四十二名武艺不错的将士,就这么倒在了校场之上,一腔报国热血尚未来得及发挥,便已经流尽,而这些人的战死,也不过换来骞硕的一些体面而已,当高顺得知此事之后,差点拎刀直接砍了骞硕,也幸亏王越出手阻拦,再加上陈默带着一群人拉住高顺,才没有让事情更加恶化,不过高顺的仕途,算是毁了。

第四十四章 新军至

    比武夺将结束,原本的西园将官高顺,因顶撞上官的原因,被下狱,暂时关押在西园的一处营房中,待西园军正式成立后,会转押牢狱,这场牢狱之灾后,高顺的仕途或许就断了。

    或许,天子的初衷并非如此,但最终的结果,这西园选将在陈默看来成了一个笑话,而作为原本西园军最优秀的将领,高顺的下场也让人莫名心寒。

    “陈默,莫要自误,硕公有令……”次日一早,陈默拎着食蓝前去探望高顺,却被负责守门的两名西园将士拦住。

    这些人原本也是西园选将的候选人,可惜已被淘汰,如今留在西园军中,以后或许还可当个屯将或是队率之类的职务。

    “莫要如此古板。”陈默拎着食蓝,看了看周围后,凑上前去笑道:“那骞硕不过一介阉宦,诸位也都是名门之后,当真愿意听他命令?况且高将军平日里待我等虽然严苛,但昨日之事,高将军为我等不惜与那骞硕动手,我等人微言轻,也难为高将军伸冤,但至少,让他在这西园,能够过得舒心一些,两位以为如何?”

    “这……”一人有些犹豫,另外一人却叹道:“军令如山,此乃高将军教我等的。”

    “莫要这般,总听将军的话,以后注定当不了将军,这凡事总会有些例外,那骞硕不懂兵法,却胡乱指挥,谁知道日后你我会否如高将军一般?”陈默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道:“快打开,我给高将军送些吃食,送过便走,袍泽一场,这份情面总该给吧?”

    “那你快些。”那将士闻言犹豫了一下,扭头看向另一人道:“去看着四周,莫要让阉宦爪牙看到。”

    “喏!”

    “多谢。”陈默嘿嘿一笑,塞了两只鸡腿给两人:“吃些东西吧,我去去就回。”

    “快些,若你被抓到,我等便说你私自进入,我等并未看到。”那将士不耐烦的挥手道。

    “了解。”陈默认真的点了点头,让两人帮他打开门锁之后,提着食蓝便迈步进入房中。

    房间里,高顺跪坐在草席上,闭目静思,听到房门响动,也未理会。

    “高将军!”陈默将食蓝放在案上,看着高顺,轻声唤道。

    “陈默?你怎在此?”高顺终于睁开眼睛,诧异的看向陈默。

    “比武夺将已然结束,特来看望。”陈默将食蓝打开,少了两只鸡腿的烧鸡,外加几碟素菜,陈默忍不住笑道:“这选将结束,我等食宿倒是好了许多,那骞硕之意不问自知,只是此番选将,多从世家豪族之中选出,恐怕难以奏效。”

    “此,也正是某所虑之处。”高顺皱眉道。

    “哦?”陈默一边给高顺盛了一碗汤,一边询问道:“何意?”

    “骞硕虽然无能,但其乃陛下心腹,新军实乃此人代陛下所掌,如今新军将官对那骞硕起了抵触之心,陛下筹谋许久之事,怕是难以奏效。”高顺叹息道。

    陈默叹了口气,摇头道:“那骞硕生生毁了这西园选将之事,将军就不怨?”

    “自然是怨的,之事此事关乎社稷安危,岂可因私废公?”高顺皱眉道。

    “这些道理,大多数人不懂。”陈默点点头,这也是他最佩服高顺的一点,一个能将公私分开的人,或许不讨喜,但这样的人,绝对值得敬佩。

    “你心思灵动,机谋过人,来此当不是为了与我说这些事。”高顺吃了一块儿鸡肉,看着陈默突然道。

    “嗯。”陈默点点头:“不管此番选将何等荒唐,但默侥幸得胜,但于治军之道,上有许多不解之处,是故特来请教将军。”

    不管对这新军有多失望,但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陈默不会轻言放弃,所以前来询问高顺,能够多学一些,对他日后仕途必有帮助,这次的预备军官训练的其实都不错,若没有选将的前提,这支军队是陈默所见过军队之中,最接近梦境战场中的军队。

    跟高顺这样的人,最好不要去想着忽悠,因为他看似古板,实则并不笨,甚至很聪明,坦诚是最好的方法,能跟你说的,高顺会说,但不能说的,你便是叫他爹都没用。

    高顺闻言陷入了沉默,陈默的要求,其实有些过份,看家的本事,无亲无故凭什么教你?

    “将军放心,默并非要学将军一身所学,只想将军教默几样治军之法,能够短时间内见些效果便可。”陈默解释道。

    高顺点点头道:“其实也无甚秘密,将士一心,要做到其实不难,你只需与将士同吃同住,但又要严于军法,便是你犯了军规,也要受罚,严于律己,严于军纪,自能上下一心,攻无不克。”

    “这……”陈默愕然,大多数兵法中都有类似的讲解,看着高顺道:“似乎并不难。”

    “严人易,严己难,这世上许多道理其实都知道,但能做到的,却不多。”高顺摇了摇头道:“你心思聪敏,通变故,知进退,能审时度势,是好事,但凡事总难两全,军中要的是律己,你若要当好一名将军,很多东西都需舍弃,但舍弃这些,以如今世道,你却很难走远。”高顺看着陈默道:“至于如何抉择,便需看你要的是何物了!”

    我要什么?

    陈默端起碗来,喝了一口汤,摇了摇头,他要的是出人头地,光耀门楣,这些年,也一直在为此而努力。

    路在一步步摸索,他结交名士,努力学习,但很多东西,就像他之前与卢植说的那样,三分靠本事,六分靠运气,还有一分得靠命,新军原本是个很好的机会,只可惜,如今看来,或许会有一时之盛,但像现在这样下去,恐怕也难持久,这也是陈默前来请教高顺的原因,如今他没有更好的选择,进入新军,或许可以借助新军一时之盛为跳板,步入朝堂。

    至于之后的事情,朝堂上大人物的博弈,陈默自然也没资格参入其中,他能做的,也只是尽量强大自己,然后再寻出路。

    高顺说抉择,也正说到了陈默的心头上,新军之后,该如何抉择?他要证明自己的价值,练兵自然也是展示能力的一方面,但陈默所学颇多,而且样样都不差,让他只把自己确立在一个练兵将领上,陈默心中多少会有不甘。

    “已经问完,你还不走?”高顺见陈默陷入沉思,一边吃着鸡翅,一边问道。

    “在将军眼中,默便是这等势利之人?”陈默有些好笑道。

    “你心思敏锐,机变过人,善学,不过为人确实如此。”高顺点点头。

    陈默:“……”

    一股郁气堵在胸口,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良久,陈默才摇头道:“卑职此番前来,真的是来探望将军,不管将军信与不信,向将军求教只是顺带。”

    “或许吧。”高顺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他职位不高,有才不得施展,但这些年身在洛阳,很多人情冷暖已经见怪不怪,真要出了这么一个不带丝毫功利之人,他反倒会奇怪。

    “我会设法救将军得脱囹圄。”陈默起身,对着高顺一礼道:“此处虽说不算守卫森严,不过那阉宦爪牙也有不少,默找机会再来探望将军。”

    “不送。”高顺只是点点头,示意陈默离开。

    陈默无奈一叹,告辞离开。

    出了囚室,陈默正想去打熬力气,便见崔耿急匆匆的过来,负责望风的看守将士也快步回来,见到陈默,连忙道:“陈默,那阉……硕公已经入营!”

    崔耿跑过来道:“陈默,硕公集结众将,快随我来。”

    “好!”陈默点了点头,当下跟崔耿并肩离去。

    尚未到校场,便见校场之上旌旗招展,煞气弥天,刀光凛冽,校场中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马。

    “这些是……”陈默好奇道。

    “来自各州郡精兵,也是此番新军的一部分,另外洛阳城中,已然公开招募壮勇加入新军,我等这些人,那骞硕此番召集我等,应该是为册封将官之事。”崔耿咧嘴笑道,这么一来,他便是手握兵权的将官了,虽然级别不会太高,但这些兵一看便是强军,以后若有战事,何愁没有功劳?

    “人数不少,有两千之众!”陈默粗粗扫了一眼,有些惊叹道,两千人听起来似乎不多,但如今整个洛阳包括城门校尉、北军五校、卫尉部、光禄勋部的兵马加起来都不足两万,平日里各司其职,甚至有不少在外作战,实际上目前洛阳的兵马绝对没有这个数。

    而眼前的两千人也只是新军的一部分,如今洛阳以及洛阳周边还在大量募集兵勇,以此推断,新军的数量至少得翻一两倍之多。

    “你如何知晓?”崔耿好奇道。

    “若是百人方阵,便是纵横各十列,你看那纵横之数,纵向四十,横向五十,便是二十个百人方阵,便有出入,也不出两千数。”陈默微笑道,这种方阵也是最好数兵的方阵,像传说中韩信点兵之法,就稍稍复杂一些,需知个大概范围,看其纵横之数,懂得算法,也不难算出,只是个快慢问题而已。

    这些兵马,与洛阳的北军有所不同,尚未靠近,便能感受到一股凶戾之气,两千人立在一处,气势相连,虽无形,却似有质,未经战事之人,在其面前,未出一言便先怯三分,至于效果,只需看点将台上,面色惨白,双腿发软,强撑着站在台上的骞硕便能知晓。

    有趣!

    看到骞硕的样子,不知怎的,陈默和崔耿心中就觉一阵畅快。

第四十五章 立威

    金戈之气充斥校场,有此雄兵,骞硕本该高兴才对,但他此刻却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这哪是检阅?这些来自各地的兵马,分明是在向自己示威。

    至于为何向自己示威,也不难理解,此时聚集在校场之上的,都是各州郡强勇之士,自然不愿意受一阉人统辖。

    至少骞硕是这般理解的。

    “硕公,西园将校已然齐聚。”王越见骞硕半天不说话,轻轻地拉了拉骞硕的衣服,低声道。

    “咳~”骞硕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这支来自各州郡的强兵,轻咳一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洪亮一些:“此番召集诸军,乃陛下欲立新军,拱卫洛阳,诸位皆是我大汉骁勇之师,奉陛下诏书,各郡将官自即刻起卸去兵权,自有人领诸位领封赏,新军将由朝廷所选将领统帅。”

    此言一出,下方各地将官不少人都皱起了眉头,这跟说好的似乎不太一样,按规矩,他们此番入洛阳,除了交接各州送来的精锐之外,也会成为新军将官,但现在,他们似乎被夺权了?

    “诸位有何疑虑?”骞硕见没人动,皱眉问道。

    “不知可有陛下诏书?”一名将官出列,对着骞硕一礼道。

    “自然。”骞硕自怀中取出一封诏书,看向众人道:“此诏乃陛下所下,请诸位尽快交接兵权后,等待封赏。”

    “却不知我等离营之后,有何安置?”另一人一礼道。

    “朝廷自有安排,此事本官亦不知晓,诸位请快快应诏。”按照天子的意思,这些人要发回各州,否则这些人在,很容易出事,况且这些人暂时还不能放出去。

    各州将领闻言虽有不满,却也不敢抗命,这两千人虽是骁勇,但并不统属于一家,此前也未有通气,再说,他们也没胆量抗命。

    这些人一离开,军队立刻生出些许混乱,交头接耳之声不绝,骞硕连喊了数次肃静都没有镇住,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立刻派出十五人,任命为军侯管辖所部!”骞硕无奈,只能立刻命人将这些兵马分开,此番留下来的有六十人,其中有四十人为军侯,余下二十人为军司马,按照大汉军制,两千人可分为五部十曲,也就是说五个军司马,十个军侯,眼下,骞硕也只能寄希望于自己挑选出来的将官能够稳住局面了。

    “喏!”

    自有宫中将领开始分人,骞硕亲自挑选了十五名最为勇武的将官将这些兵马分走,崔耿因为在比武夺将时表现出彩,被任命为军司马,掌管两曲,至于陈默……一个十四岁的少年郎,能够活到最后并胜出,骞硕都觉得有些惊奇,哪怕陈默眼馋这些精兵,这一次任命也没有陈默的份。

    两千人被封做十曲带走,同时有人直接开始在西园找寻那些被淘汰的将官,拉拢他们作为自己的屯将和队率。

    看着依旧乱哄哄的校场,骞硕有些头疼,这五营人马可是陛下为自己准备的兵马,也是他成为新军主将的根基所在,但此刻,这些兵马虽然精锐,却不好掌控。

    骞硕有些发愁,看来接下来几日得经常来此,犒赏些物资,让这些精兵能够效忠于自己。

    “若是无事,便来我营中助我吧。”崔耿是军司马,并未立刻去管自己的兵,而是在分兵结束之后,跑来陈默身边道。

    陈默这些人都是未来的军侯、军司马,不可能在他麾下当个屯将或是队率,但在陈默有自己的部队之前,过来帮自己治军却是不错的选择。

    骞硕以勇武来分武将强弱,崔耿却是知道陈默年纪虽幼,但在高顺手下的时候,那可是被高顺看好的将才,找他准没错。

    “也好。”陈默点点头,左右无事,而且他也有些眼馋这些兵,可惜权利不在他手中,掌控权力者,有些看不上自己,能够到崔耿身边看看这些精兵如何训练,积累一些经验也是不错的。

    当下,陈默跟着崔耿带着他的两曲兵马找到了崔耿所在驻地。

    西园占地极大,这些分到兵马的将领已经有了各自的驻地,四百人一部,以陈默对西园的了解,按照眼下驻地的分配以及他们这些将官的分配来看,此番招兵,大概在八千人左右。

    新进入一个陌生的环境,而且一开始就将他们熟悉的将领给撤了,换上一群新的将领,对于这帮桀骜不驯的将士来说,显然有些不服的。

    在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整个西园鸡飞狗跳,骞硕几乎每天都来,带来了不少犒赏之物,却也难以彻底安抚这些精锐之士。

    那些比武夺将选出来的将领,显然在治军方面才能有限,有人是照搬高顺那一套,每日操练,之士这些精锐不服,他们显然不像高顺那般能镇得住场面,同样的话,从高顺嘴里说出和从他们嘴里说出,气势和效果根本是两个概念。

    倒是崔耿这边,不急着先整军,而是在陈默的建议下,先询问名姓,进行交流,然后再说明西园新军的情况,尽管他们也不知道西园新军究竟是干什么的,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是天子直属兵马,以后有机会凭军功升迁。

    反正先拉拢感情,然后再给他们一些希望,第三日方才开始治军,效果却是出奇的好,不说对崔耿还有另外两名军侯有多信服,但至少不会故意捣乱。

    七月初七,洛阳这边招募的新军开始陆续汇进驻西园,这些新军大多是刚刚招募的壮勇,训练整治起来,却比那些精锐容易多了。

    陈默直到初九,方才有了自己的部队,作为一名军侯,统辖两百新兵。

    属于陈默这一部的驻地中,两百将士歪歪扭扭的站成一个不规则的方阵,两百新兵抬头看着站在高台上那张稚嫩的脸庞,显然陈默这副好皮囊在这军营中并未如同往日一般给他带来便利,反而惹来了新兵将士的轻蔑。

    “不知又是哪家权贵子弟,这般年纪,竟能为将?”

    一名新军有些不屑的跟身边同伴嘀咕道。

    “我也这般觉得。”陈默的声音在耳畔幽幽响起,八尺高的汉子被吓了一跳,扭头看时,本该在阵前的陈默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不过却也不怕,反而嬉笑道:“原来是军侯,在下并无不敬之意。”

    “我知道。”陈默点点头,上下打量了此人一眼道:“这般壮实,却也是个不错的兵,你叫什么?”

    以陈默的年纪,这句话说出来,本该有些稚嫩和故作姿态的感觉,但此时却颇为自然,甚至让人感觉到丝丝压力。

    新兵显然讨厌这种在比自己弱的人身上感受到压力的感觉,依旧是那副模样:“在下鲍庚,偃师人,军侯莫非是要动用权势压我?”

    “军中只讲军规,不讲权势。”陈默摇了摇头,看着此人道:“刚才你说话最大声,想必也是家世不凡吧?”

    “不敢,在下家中小有田产,虽说不是望族,但家父乃三老,在偃师一带却也有些名望,这里十余人与我都是同乡。”鲍庚一挺胸,笑道。

    “这些人愿意跟你,莫不是因为你家世?”陈默问道。

    “自然不是,某在乡中,若论勇武,无人能与我相抗。”鲍庚傲然道。

    “这个,我若是乡民,莫说乡中三老,便是里正之子,我都不敢与之相抗,毕竟若将你打哭了,我会倒霉。”陈默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四周围除了鲍庚同乡之外,不少人哄然大笑。

    “你……”鲍庚比陈默想象中还沉不住气,面色有些发赤,四周的哄笑之声让他瞬间失了理智,一把推向陈默。

    陈默微微侧身,顺手将他胳膊往后一拽,鲍鸿魁梧的身躯便手舞足蹈的往前一扑,趴在了地上。

    “好勇武!”陈默看着摔了个狗啃泥的鲍庚,抚掌笑道。

    “大兄,此乃军中,他为军侯,不可动手!”鲍庚的几名同乡倒是义气,见鲍庚红了眼睛,连忙上前拦住劝道。

    “你不过一孺子,安得出任军侯?”鲍庚看着陈默,咬牙道。

    “我比你强。”陈默看着他,指了指地面道。

    “刚才不算,你使了诡计,你可敢与我比斗?”鲍庚怒道。

    “你不过一卒,我乃军侯,你贸然对我出手,已是触犯了军法,有何资格与我相抗?”陈默抱胸而立,看着鲍庚反问道。

    “我……”鲍庚闻言恢复了几分冷静,对着陈默道:“你若能胜我,鲍庚愿以你为尊,并保证我这些乡民也绝不抗命。”

    “也就是说,此刻尔等想要抗命?”陈默还在笑,但目光却渐渐冷下来。

    鲍庚胸口一窒,没有说话,陈默年幼却能为军侯,他们心中自然不服,说不上抗命,但肯定不愿受陈默指使。

    “也罢。”陈默从人群中走出,站在阵前道:“尔等乃新军,不知军法严厉,今日便给尔等一个机会,兵器、拳脚亦或是弓箭马战,你可任选一样,若能胜我,我可向将军推举你为军侯。”

    “此言当真?”鲍庚闻言目光一亮,看着陈默道。

    “两百将士面前,我若失言,今后如何服众?方才我所说的,但有一样你能强过我,此言便能作数!”

    “好,我与你比弓箭!”鲍庚闻言朗声道。

    “可!”陈默闻言笑了,当下命人去取来弓箭箭靶。

    “你或许学问比我高,但这弓箭,我自幼苦练,五十步内,箭箭可中箭靶!”鲍庚傲然道。

    “哦?”陈默接过弓箭,让人将箭靶送到八十步开外。

    “你这是何意?”鲍庚皱眉道。

    陈默也不答话,从箭囊中抽出一枚箭矢,双脚微张,拉满弓弦,紧跟着手指一松,箭簇撕裂空气,眨眼间,已落在箭靶之上,正中靶心。

    “这……”鲍庚看的直瞪眼,张了张嘴,想说什么,陈默却已又抽出一枚箭矢,弯弓搭箭,松弦,动作形容流水,让人看着极为舒畅,紧跟着又射一箭,一连三箭,箭箭命中靶心,看的周围一干新兵目瞪口呆。

    “若能做到,便算你赢。”陈默甩了甩手臂,将长弓递给鲍庚,微笑道。

    鲍庚愣愣的接过长弓,抬头看向八十步外的箭靶,此刻已经有人换了一只。

    五十步,他可以箭箭射中箭靶,但要说靶心,那也得碰命,八十步外,能射中箭靶已然不易,更莫要说射中靶心了。

    拉了一次弓,一箭擦着箭靶飞过,鲍庚脸上露出一脸的无奈,没有再射,而是将长弓递还给陈默。

    “若觉弓箭不公,兵器拳脚也可,之前的话,依旧作数。”陈默看着一脸沮丧的鲍庚,微笑道。

    “在下还要些脸面!”鲍庚闷哼一声,对着陈默一礼,不再说话。

    “其他人若对我这军侯之位有些念想,也可前来一试。”陈默看向其他人道:“但至此一次,今日之后,若再有顶撞,便以军法处置,定不轻饶!”

    两百新兵将士面面相觑,最终没人说话。

    “既然无话,现在开始训练队列,都给我站整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尔等是流民!”陈默面色一肃,沉声喝道。

    新军训练,自此开始。

第四十六章 天子筹谋

    陈默练兵,是效仿高顺,第一个练的就是站桩。

    这东西不难,但没有站过的不到一刻便会支撑不住,两股颤颤,不少人直接坐在地上,有的甚至还发出一声声呻吟之声,搞得越来越多的人坚持不住了。

    “坚持不住的,可以站着,莫要坐在地上,更莫要发声,一个个如姑子一般,成何体统?”陈默走在人群中,看着一名坐在地上呻吟的新兵,抬脚便是一踹。

    被陈默踹中的新兵差点栽了个跟头,一轱辘爬起来,对着陈默怒目而视:“军侯,您的官威也摆过了,何必这般折辱我等?”

    “折辱?”陈默本已走开,此刻闻言扭头看向此人,皱眉道:“新军乃是受陛下直属,拱卫洛阳的力量,似你这般,还想拱卫洛阳?”

    “都让你这般少年为将,这新军如何拱卫洛阳?”那新兵不服道。

    “哦?”陈默看了看四周看过来的目光,显然,就算经历了鲍庚之事,这些新兵依旧心有不服,当下道:“好。”

    转身,大步来到阵前,双腿一分,身体下蹲,做出站桩的动作,同时朗声喝道:“鲍庚!”

    “喏!”正在站桩的鲍庚起身,踏前一步。

    “去兵器架上给我找一杆长矛过来。”陈默喝道。

    “喏!”虽然不知道陈默要做什么,但鲍庚对陈默算是服了,闻言毫不犹豫的大步来到校场边的兵器架上取下一根长矛,大步回来。

    陈默接过长矛,做出一个端矛的姿势,目光看向一众新军:“既然诸位依旧不服,觉得吾年幼不足当事,那某便与诸位一同训练。”

    矛是一般长矛,长丈二(二米六左右),重约十八斤,不算太重,但因为长度的关系,用过矛的人都知道,这兵器虽不重,但若是握矛方式不对,也很吃力,陈默此时端着长矛中部,算是最省力之法,但这般一动不动的站桩,一般人可吃受不住。

    “现在,坐着的人,都给我站直了,无能不是错,没有人生下来便什么都会,尔等既然小觑于我,那便用尔等所为来小觑,只会空说大话,非丈夫也!”陈默占着桩,目光扫视着那些坐在地上的人。

    虽然很累,但看陈默这副样子,那些坐在地上的新兵也只能站起来,有些好胜心强的,重新开始站桩。

    七月的阳光有些毒辣,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陈默端着长矛,双腿犹如在地上扎根一般纹丝不动,但一群新兵却有些支撑不住了,不少还想挣扎的新兵最终无奈放弃,有的想坐,但看陈默那稚嫩的身躯却尤自纹丝不动,心中多少有些羞愧感,坚持不住,也是站着。

    人心中都有些羞愧心,若把陈默换成崔耿在这里,这些新军大概不会觉得有什么,将军吗,本就该比他们强才对。

    但陈默太年轻,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少年,就算站桩比不上,但也不想在毅力上输了。

    从陈默开始站桩,时间一点点过去,这些新军渐渐放弃了站桩,改为站立,陈默却依旧那般纹丝不动,保持着端矛站桩的姿势,让他手下这些新兵有些羞愧的同时,对陈默也生出了几分敬意。

    能够做到这种事,本就已经极难,更何况还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甚至不少人连站姿都难以保持,但看着陈默汗流浃背,却无一刻松懈,一群将士终究没有一个人说话。

    一直持续到中午,其他军营已经开始吃饭,陈默方才收起了长矛,沉声道:“上午训练便至此,下午进行队列演练。”

    直到这一刻,所有人方才微微松了口气,看向陈默的目光也不再带有半分轻视,反而升起了浓浓的敬意。

    接下来几日,西园之中训练逐渐步入正轨,陈默大多数时候都是训练队列和站桩,每一次训练,他都跟将士们一起,甚至主动增加难度,也正是因此,陈默这一曲的将士,可说是最安分的,无一人抱怨。

    半月的时间之后,这支新兵已经有了些精锐的样子,至少阵列衍变起来颇有雄壮之感。

    陈默将鲍庚与另外一名表现出色的将士提拔为屯将,又任命了四名队率,至于什长、伍长,由将士们自行选出。

    与此同时,天子立新军的消息也早已随着大量新兵入西园而为世人所知,一时间,朝野上下都在热议此事,当然,最核心的问题,还是这支西园新军将由何人统帅。

    ……

    “曹孟德此人,朕可用否?”德阳殿,刘宏看着日间朝堂上群臣推举出来的名字,扭头看向身旁的骞硕。

    曹操,说起来也是曹腾之后,宦官之子,相比起袁绍这些望族子弟来说,刘宏觉得曹操或许更容易掌控一些。

    “曹孟德此人……”骞硕本能的想说些曹操的不是,当年曹操为洛阳北部尉,自家叔父因为违禁夜行,被曹操棒杀,这件事,哪怕时隔多年,骞硕也始终耿耿于怀,只是话到一半,突然惊觉,曹操如今在洛阳还是很有些名气的,顿了顿之后躬身道:“此人才能出众,于黄巾之乱时立下功勋,后任济南相,期间颇有功绩,只是……”

    “说。”刘宏看着名册,头也不回的道。

    “此人与大将军、袁氏兄弟走的颇近。”骞硕躬身道。

    刘宏对何进的态度是一边重用,一边提防,此番西园新军建立,便是为分何进兵权之意。

    刘宏点点头,在曹操名字下画了画,这个人他还是很满意的,但眼下还需筛选一番,虽说军权已然在手,但这新军主将的位置,也不可能全给出去。

    “陛下,赵稚长曾随张温转战凉州,颇有战功,此人对陛下也是忠心耿耿。”骞硕躬身道。

    “赵融?”刘宏看着名册上的名字,思索片刻后点头道:“尚可。”

    随后又在赵融旁边的夏牟、鲍鸿两人名字上划过,皱眉道:“群臣为朕举荐了这般多人才,难道忠于朕的,只有赵融一人?这鲍鸿、伍琼、李诩、冯芳、夏牟,难道朕都不能用?”

    “陛下,鲍鸿此人,与袁氏交厚,又是大赵将军部将,那夏牟亦是袁隗门生,恐怕……”骞硕连忙提醒道。

    “莫非这偌大朝廷,竟无一人是朕忠臣?”刘宏略显烦躁。

    骞硕连忙跪地:“陛下息怒,奴婢不该妄言。”

    “起来吧。”刘宏摆了摆手,看着手中名单,想了想,取出一卷竹简开始书写。

    上军校尉骞硕,辖兵五部;佐军校尉袁绍,辖兵三部,下军校尉鲍鸿,辖兵三部;典军校尉曹操,辖兵三部;助军左校尉赵融,辖兵两部;助军右校尉冯芳,辖兵两部;左校尉夏牟,辖兵一部;右校尉淳于琼,辖兵一部。

    桌案之上,还摆放着好几份写有不同名字的竹笺,但骞硕、袁绍二人名字却从未动过,骞硕是刘宏倚重的心腹之臣,也是刘宏选中的西园新军主帅,袁绍一来家世不俗,有袁隗牵头推上来的,其他人可动,但这袁绍却不能轻动,至于其他人,斟酌再三,刘宏觉得最后这一卷名额不错。

    既保证了自己对新军的绝对掌控,同时也顾忌了满朝士人以及大将军的颜面,同时将原本的屯骑校尉鲍鸿拉出来,原本的屯骑校尉也可以换上自己的将领担任,至于这鲍鸿,可以再找机会从新军中剔除,变相的削弱了何进的军权。

    曹操与袁家关系不错,但其祖父曹腾乃宦官,加上为官期间,不畏权贵,得罪了不少士人,在士人之间,名声不算太好,最重要的是有能力。

    “明日便以此诏任命西园新军主将。”刘宏将竹简递给骞硕。

    “奴婢领命!”骞硕躬身接过诏书,躬身一礼。

    “明日平乐观检阅三军,可曾准备好?”将此事定下,也算了了刘宏一桩心事,看着骞硕道。

    “陛下放心,平乐观高台已经筑好。”

    “新军训练如何?”刘宏将事情做完,此时方才有闲心来问及新军之事。

    “回陛下。”骞硕笑道:“新募之兵马每日勤练,如今虽不能比拟各地精锐,却也颇有气势,只是那各地精锐贸然成军,虽然哥哥骁勇善战,奈何桀骜不驯,难以管束,派去的将官不少都挨了打。”

    “你选出来的将官,连这些新兵都镇不住?”刘宏闻言,皱眉道。

    “新军尚可,但陛下,这两千精锐皆乃我大汉虎狼之师,又岂是那些新锐将官能够镇压?”骞硕苦笑道。

    “这两千新军,乃重中之重,但若不服管束……”刘宏看着骞硕,目中寒光一闪,森然道:“可以严法管教!明日阅兵之后,朕于你三百禁卫,专责管教。”

    “谢陛下!”骞硕闻言大喜,这段时日,他几乎每日前往军营,犒劳那些精锐,虽有些成效,但那些精锐骨子里桀骜,依旧不怎么看得上他,如今有了天子许可,正好将这帮人整治一番,内心里,对于这帮不给自己面子的刺头兵,骞硕是早有整治一番的心思。

    “多读些兵书,你如今为上军校尉,军权甚至在大将军之上,若不知兵法,如何服众?”刘宏有些无奈的看了骞硕一眼道。

    “陛下放心,老奴这些时日一直在苦读兵书,已颇有心得。”

    “那便好,退下吧,朕乏了。”

    “喏,奴婢告退~”

第四十七章 意外相遇

    八千西园新军被分作八营,最开始那些自各州招来的精锐为上军,也是人数最多的一营,由骞硕掌管。

    剩下的十五部则分由另外七人掌管。

    当陈默得知曹操竟然是典军校尉之后,也有些惊愕,难怪上次看曹操气运竟与袁绍、袁术这等名门子弟相差不大。

    意外?有。

    陈默有想过这西园新军之争会有袁家子弟,但却没想过曹操也会在这其中,当然,作为自己在洛阳为数不多的朋友,曹操能够进入西园,手握军权,陈默还是为曹操开心的。

    不过,陈默之前推测,这新军该是天子制约大将军何进兵权的一枚重要棋子,曹操这时候进入其中,究竟算是哪方势力?

    天子?何进?亦或是士人?

    “陈默!”就在陈默思考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之际,骞硕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

    “末将在!”陈默踏前一步,朗声道。

    “自即刻起,你所部兵马并入下军校尉鲍鸿帐下。”骞硕将一枚令牌递给陈默道。

    “末将领命!”陈默肃容接过令牌,对着骞硕躬身一礼。

    “好生练兵,朝廷自有用你之时。”骞硕点点头,一脸鼓励的看着陈默,脸上的笑容,让陈默有些恶寒,这位西园军主将,还是不笑的时候好,还有些威严,这一笑起来,反而有些不阴不阳的感觉,让人浑身不自在。

    骞硕为上军校尉,西园八校名义上皆受他管辖,当然,实际上,骞硕也只是天子的代言人,他们这些西园选拔出来的将官,从一开始,便是向天子效忠的,骞硕话中之意,陈默自然明白,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将军放心,末将必不负陛下重托。”

    骞硕一开始,是看不上陈默的,就如陈默手下那些兵一般,哪怕是新兵,对于这位年纪偏幼的少年军侯都有不服,更何况骞硕。

    只是从最终的结果来看,当初高顺所言还真没说错,陈默是最后一个领了自己的兵马,却是第一个将麾下军队整治的服服帖帖之人,至少在治军上,陈默就如同当初高顺所说那般,这一批将官之中,属于最厉害的一个。

    但事已至此,骞硕也不可能收回命令,只是对陈默的态度发生了些许改变,以前是混进来的混子,而现在,却是足矣给自己支持和帮助的人才,现在骞硕对于陈默可是相当重视的,甚至都有意将陈默调入自己的直属麾下。

    鲍鸿?前屯骑校尉?

    陈默脑海中闪过鲍鸿的信息,他之前在得知八校名额之后,曾打探过这些人,鲍鸿应该是属于何进的人,而且背景不算深厚,也就是说很可能成为弃子的存在。

    虽然有些遗憾不能与曹操共事,但若是鲍鸿的话,自己是否有可能在未来替代此人?

    若自己能够独掌一营,对于自己的仕途而言,定然大有好处。

    并未去见主将,西园军这次是要先参与阅军,等见过天子之后,才会按照各自的编制,归入各营。

    兵马分配完毕之后,在骞硕的率领下,八千西园新军列成整齐的队列往平乐观开去,平乐观已经建起了两座高台,一高一低,高的是天子刘宏阅兵所在,而略低的一座,则是大将军何进待的地方。

    三军列阵,第一批入场的便是骞硕的五部人马,但见平乐观中,旌旗碧空,刀枪林立,刘宏立于华盖之下,低头俯视着整齐的阵列,微笑着捋须道:“骞硕这次做的不错。”

    “是陛下有识人之能。”立于刘宏身侧的张让微笑道,骞硕掌了兵权,也就等于十常侍掌了兵权,如此一来,与何进的博弈中也少了几分顾忌。

    莫看何进兵多,但一来仍旧是汉臣,他不可能直接带兵跟天子对着干,那样一来,恐怕三军将士就不会服他,兵权这种东西,握在手上,是筹码,宦官和大将军、士人集团闹得再凶,也不能真的动兵,但如果一方没有,那就是另外一种局面了。

    虽说八千新军依旧不比何进,但至少,他们不必在这方面再畏惧何进,如今不止刘宏看着这威武之师心情不错,张让等人看着这些兵马也同样心情不错。

    坐在东北方的小坛之上,何进看着这些新军,心里面有些不是滋味,陛下这是何意?不放心自己?

    “大将军莫要动怒。”立于何进身旁的何颙看着场中兵马,微笑道:“陛下受了宦官蛊惑,才将此兵权交由阉宦,阉宦虽得了兵权,但据颙所知,此军成军不过数月,战力不强,若想削弱也不难。”

    “此事后议。”何进挥了挥手道,这件事,也不适合现在讨论,给人听去了,那就是攻讦自己的证据。

    “喏!”何颙闻言不再多言,站在何进身边,微笑着打量着这一幕。

    西园新军在平乐观往复三次,刘宏身披铠甲,来到军前激励将士,并自封为无上将军,命新军将士屯兵于平乐观之后,方才离去。

    天子一走,何进等人自然也不会继续留着,纷纷起身离席,原本还颇为热闹的平乐观,顿时清冷了不少,各军校尉开始指挥本部将士准备在平乐观驻扎。

    “孟德?”鲍鸿正安排将士们开始扎营,见曹操不去管自家兵马却跑来自己这里有些疑惑,微微一礼道:“何故来我这边?”

    “方才演兵之时,见一故人在此处,特来探望。”曹操跟鲍鸿没有太多矫情,因此也只是寒暄两句之后,直接开门见山道。

    “故人?”鲍鸿回头看了一眼自己麾下的两部将士。

    “陈默,子埝可有印象?”曹操笑道。

    “我帐下一军侯尔。”鲍鸿闻言突然反应过来,看着曹操笑道:“莫不是被子将先生评为清平之能吏的那童子郎?此前我只以为同名尔,不想真是此人!却不知如何来了新军之中。”

    “如今已不是童子郎了。”曹操摇了摇头,这事怕是跟卢植有关,陈默出游,正是在去过卢植府中之后的事情,西园选将连袁绍都是事后知晓,自己这小兄弟可没有门路进来,若非卢植,曹操想不出第二人,正看到陈默走来,对着鲍鸿颔首道:“找他有些事情,稍后再行寒暄。”

    “也好。”鲍鸿诧异的看了陈默一眼,颔首示意之后,便转身离去。

    “贤弟,你此番可是瞒的为兄好苦。”曹操在陈默胸前锤了一拳,摇头笑道。

    “非有意隐瞒,只是小弟答应过卢公,此事绝不外传。”陈默歉然道:“而且进入西园以来,便禁止再出去。”

    “年方十四便担任军侯,放眼大汉三百余载也不常见!”曹操带着陈默来到一边笑道:“方才看你军阵,可是丝毫不差于精锐,不想贤弟于练兵之上,都有如此造诣。”

    “乃一位前辈所授,若非如此,我如何能够与他人相比?”陈默闻言摇了摇头,这次西园选将,他的收获可不少,跟高顺学会了练兵,而锻体也变成了强体,单就体力而言,他与军营中那些军侯、军司马已不差多少,这也是他能够迅速镇住麾下那些新兵的原因,有一句话高顺说的没错,军中最敬佩的,便是强者。

    “能让贤弟如此敬服,改日定要拜访一二。”曹操只当陈默在客套,自己这小兄弟可是个全才。

    “兄长,正有事情请教。”陈默看了一眼鲍鸿的方向问道:“你与鲍鸿此人可相熟?”

    “点头之交,此人志大才疏,好钻营。”曹操瞥了鲍鸿一眼,摇了摇头,虽然没说,但那一瞬间的轻蔑还是被陈默捕捉到了。

    “贤弟怎的问起此人?”曹操疑惑道。

    “毕竟在鲍将军麾下,了解一些总是好的,若兄长与鲍鸿相熟,小弟也可过得轻松一些。”陈默笑道。

    “你可不像这等人。”曹操摇头笑道,对于陈默的话一个字都不信,自己这位小兄弟年岁虽然不大,但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曹操自问还是了解的,看着随和,也能跟任何人打成一片,但骨子里却有着其傲气,相处可以,但要真的相交,你没几分本事,自己这小兄弟恐怕是看不上的,更别说巴结了,会低头,但不会巴结,自己这小兄弟年虽不大,但处世之道可是颇为精通的。

    见陈默不言,曹操也不会多问,他相信陈默自己有分寸。

    “今日事毕,随我出营,本初春暖阁宴请。”曹操笑道。

    “这……”陈默皱眉道:“军中有规矩……”

    “寻常军士是如此,但你如今已是军侯,到时候与鲍鸿说一声,本初相邀,鲍鸿绝不会拦你。”曹操笑道:“你已有月余未曾与人往来,我知贤弟有本事,不过在这洛阳,本事再大,若无人扶持,也走不长远。”

    这一点,陈默倒是同意,高顺的本事如何?陈默很清楚,但这样一个人物,却只能在西园负责练兵,甚至跟骞硕有了些许冲突便被关押,而且这么长时间无人问津,有些可悲,但现实如此,一个人的强大,并非只是本身,还有那些人脉,当然,如你本身不够强,再多的人脉也无用。

第四十八章 云思

    “既是本初兄相邀,自然该去,该去!”平乐观大营,就如同曹操说的那般,当陈默说出自己是受袁绍相邀前去赴宴的时候,鲍鸿对陈默的态度有明显的转变,不至于谄媚,但羡慕是显而易见的。

    陈默也是第一次真切的体会到四世三公这个名望的强大,西园八校之一,而且是掌管三部人马,算起来,跟袁绍是平级,至少在兵权上相差不多,但甚至没见到袁绍本人,只是一个名字,鲍鸿对陈默的态度就有了几乎是逆转般的转变。

    当然,刚刚接触,鲍鸿跟陈默之间的关系,属于那种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没有多好,也不至于多差,之所以说是逆转,感觉上,一下子从对方的下属变成了对方的上司一般,让陈默稍稍有些难以适应。

    “如此,末将告辞,明日晨训之前,定然回营。”陈默对着鲍鸿一礼。

    “无妨。”鲍鸿稍稍收了收姿态,故作严肃的道:“代我向本初兄问好。”

    “一定。”陈默礼貌的点点头后,领了出营的令牌后,方才离开。

    毕竟已经是新军将官,虽然军职不高,但目前属于驻守洛阳的兵马,要出行的话,需有校尉的令牌才可以。

    “陈公子,这里。”陈默刚刚跟守营将士亮了令牌出了军营,便见曹操在路上收的那个骆垕站在一辆马车前,朝着陈默躬身道。

    “是你?”陈默接过将士递来的令牌,来到马车边,不用问,这马车定然是曹操派来接自己的,还找了个熟人,翻身跳上马车笑道:“我记得你叫骆垕?”

    “公子还记得我这下人名姓?”骆垕显然有些开心。

    “一路骆管事颇有照顾,自然记得。”陈默进了车厢笑道:“这段时间在洛阳可还过得惯?”

    “家主待人极好,如今日子可比往日安稳多了。”只是一个名字,便将双方本已有些陌生的关系拉紧,陌生感消失不见,骆垕开始给陈默讲一些他来洛阳之后的事情。

    马车在车夫的驾驭下,缓缓行进,陈默看着车窗外洛阳城的夜景,一边微笑着与骆垕闲聊,洛阳风物,对陈默来说已经不算陌生,但以前多半是步行出行,今日坐在车上游览洛阳夜景,街上的行人有的只是微微让开,有的则侧身行礼,遇上对向马车有时候会直接过去,对方避让,有时候却是己方主动必然对方。

    坐在车厢里,看到的夜景与步行是不同的,洛阳的阶层此刻坐在车厢中,可说一目了然,而骆垕对于如今已然步入仕途的陈默还愿意与他这么一个只是相处过一段时间的小人物谈话,而且没有丝毫不耐,话也不由的多了,从他这里,陈默对于这些权贵下人眼中的世界有了一个模糊的了解。

    不同的人,看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春暖阁距离平乐观不算远,这段车程并不算远,从马车上下来,迎面而来的还是那位风韵犹存的妇人,不过相比于上一次,这一次的心态却是有些微妙的变化,好似……更自然了一些?

    “陈公子,袁公已在楼上等候多时了。”女子微笑着对陈默道。

    相比于上一次,陈默皮肤黑了一些,但依旧很俊朗,而且身上多了一份上次所没有的阳刚之气,再加上他本就有的那股书卷气息,两者叠加起来,陈默的魅力似乎都提升了不少,看看四周往来的姑子,目光都会不由自主的往这边看。

    “还是上次那间?”陈默一边往里走一边笑问道。

    “正是。”

    “我自己去便是,不劳烦阿姊了。”陈默笑着拒绝了女子亲自带自己过去的好意,虽然只来过一次,但这春暖阁的布局早已记住,这对他来说,没什么难的。

    依旧是上次那一间厅堂,不过这一次的人却比上一次多了许多,除了上次作陪的王景、邓蕴、士孙瑞之外,还有数人,甚至陈默还看到军营中其他将官的身影,多是袁绍和曹操麾下的将官,这些人相对局促许多,见了陈默也有些意外,更意外的是,他看到了杨修。

    “贤弟快来。”曹操对陈默招了招手,示意陈默做到自己身边的桌案后,那里留着位置,显然是给自己准备的。

    “见过本初公,公路公。”陈默先是向坐在主位的袁绍、袁术见礼,作为此番宴请的主人,同时也是此间身份最高者,不说其他,单是官位,陈默就得向他们行礼,军中对于礼节同样重视,有时候甚至比其他地方更重视一些。

    “此前我与孟德去臧府寻你,却被告知外出游猎,陈公子诓骗我等也便罢了,孟德视你为兄弟,你却如何忍心骗他?”袁绍打趣道。

    “非是不愿,只是卢公当初已经交代,此事不得向任何人透露,既然答应,自当忠人之事,得罪之处,默愿自罚一觞,以表歉意。”陈默端起桌案上的酒觞,朝着袁绍、袁术以及曹操一礼,随后以袖掩面,将觞中美酒一饮而尽,随即将觞口朝向众人,以示自己并未欺瞒。

    “好!此事既然事出有因,我等也非不明事理,就此揭过。”袁绍抚掌道:“诸位或许不知此人,但其名诸位必不陌生,清平之能吏便是此人也。”

    “陈默?”坐在曹操对面的男子有些讶异的看向陈默,能让许子将点评之人,定然非凡,看看袁绍,再看看如今的曹操便知。

    “此乃南阳何颙,默郎可知其人?”袁绍指了指文士,微笑着看向陈默。

    “原是伯求先生。”陈默起身,对着何颙肃容一礼道:“先生义名,家师也常提及,恨无缘得见。”

    “好说。”何颙眯眼打量了陈默几番,微笑着颔首道。

    “这位……”袁绍正想给陈默介绍杨修,杨修却已经站起来,微笑着看向陈默,目光却犀利无比,对着陈默一礼道:“陈兄辩才,修佩服之至,只是当日拜别之后,每每思及,总是心痒难耐,不知陈兄可愿再来一较?”

    “若有机会,自会奉陪。”陈默对于这种文士之间的斗嘴游戏,其实不是太热衷,回答的也有些敷衍。

    “既然相识,那绍便不多做介绍,你二人年岁相仿,亦皆有神童之名,想来会有相惜之意,如今人已到齐,今夜便算为诸位庆功,能让伯求作陪,可是少有。”袁绍说着,看向何颙。

    何颙点了点头,对着门外拍了拍手掌。

    紧跟着,一排舞女款款而来,为众人献舞。

    喝酒误事,有了上次经历,陈默此番也只是浅尝辄止。

    “默郎,今日还为你备了一件礼物,想必你会喜欢。”袁绍看着陈默笑道。

    说话间,几名女子进来,一一跪坐在袁绍、曹操、何颙等人身边,陈默正想拒绝,忽觉香风袭来,一女子已然到了陈默身边跪坐下来,柔声道:“公子,小女子为公子倒酒。”

    “是你?”陈默回头,看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面颊,突然有些头疼,陌生,因为他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熟悉……他能清晰的记起对方每一寸肌肤。

    突然间,陈默觉得记性太好,有时候也未必是好事。

    姑子看向陈默的目光多少有些幽怨,默默地点点头,帮陈默倒酒之后,便乖巧的跪坐在一旁。

    “默郎啊,你这前次起身之后,便决然离开,可是伤了云思之心。”袁绍看着陈默那别扭的样子,有些好笑道。

    “本初公此言怎讲?”陈默皱眉看向袁绍。

    “春暖阁虽是青楼,但此处的姑子,若非自愿,是不会与人欢好的,当然,也有以色愉人者,但云思不是,云思心折你才情,方才愿委身于你,按照某当初在春暖阁定的规矩,若姑子们遇到以身相托之人,春暖阁绝不留难,甚至会送一笔钱财以为其嫁妆,云思本已决意委身于你,谁知你却……”袁绍摇了摇头,袁家家大业大,可没想过靠青楼敛财,这春暖阁,更多的是结交人脉用的。

    “这……默实不知,坏了姑子清白。”陈默有些歉然的看向云思,当时也没人跟自己说啊,否则就算酒后,他也不可能真的乱来的。

    云思低着头,没有说话,这等场合,也轮不到她来说话。

    曹操在一边微笑道:“贤弟可知这云思二字,出自何处?”

    陈默看了看云思道:“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出其闉闍,有女如茶;虽则如茶,匪我思且;缟衣茹藘,聊可与娱。语出诗经,国风.郑风.出其东门。”

    “只是婚娶之事,尚需母上……”陈默皱眉,他也是第一次,怎知如何辨别女子红丸是否还在?而且虽说心中有愧,但要自己迎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妻,他接受不了。

    “默郎误会了。”袁绍摆摆手道:“这春暖阁出入皆为名士,不会迫你娶妻,云思随你回去,为你妾氏,我等这些人在场,也算有个见证,你意下如何?”

第四十九章 袁绍的目的

    “恭喜陈公子喜得佳人。”厅堂里,随着袁绍话音落下,一群人开始朝着陈默抱拳。

    陈默看着众人,心中苦笑,中计了!

    袁绍没有提任何要求,又是宴请,又是高抬,最后还要送个女人给自己,今夜的一切,都透着一股古怪,以袁绍如今的地位名望,就算有事相托,就凭曹操的关系,陈默也不会拒绝,如此有事吹捧,又是送美女,而且送的还如此自然,袁绍所求之事怕是不易。

    陈默有自知之明,自己身上,能得袁绍所用的,恐怕也只有如今这点军权了,当然,袁绍如此大的场面,恐怕要的不是自己手中那点兵权,而是……鲍鸿!?

    陈默在短时间内进行了许多推测,自己如今手中这点权利,恐怕入不得袁绍法眼,更不值得如此大场面,最大的可能,袁绍在出任佐军校尉的第一天,已经开始思考着并掉鲍鸿的兵权。

    但以鲍鸿对袁绍的态度,陈默相信,甚至不用袁绍自己开口,只需露个口风,鲍鸿恐怕会将自己的兵权拱手相让,又何必费尽周折?最后还落在自己身上?

    当然,也可以说是陈默想多了,因为按照袁绍之前所说的春暖阁规矩,云思确实该跟着自己,看曹操的态度,显然这个规矩并不是假的,但之前为何不说,反倒现在来说?

    这些思虑,说来挺长,但在陈默脑海中,也只是一闪而过,听着周围的恭贺之声,陈默扭头,看向身边微微低头,不敢言语,却又忍不住看向自己的云思,心里没来由的一软,随即却是将这丝突入其来的情绪抛开。

    温柔乡果然是英雄冢!

    深吸了一口气,陈默伸手,在云思惊喜中带着几分畏惧的目光中,牵住她的小手,陈默对着袁绍微微一礼道:“如此,便多谢本初公好意,此番算默欠袁公一份恩情,他日若有机会,必当厚报。”

    这算是向袁绍表示这个人情,他接下了,若袁绍有何要求,他会回报。

    当然,就算真有,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说。

    袁绍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哈哈笑道:“明日便着人备一份厚礼,就算是给云思的嫁妆。”

    “多谢家主!”云思连忙对着袁绍行了一个大礼。

    “不必多礼,以后也不必叫我家主。”袁绍摇头笑道:“明日会将你的身楔一并送去,也算脱了贱籍。”

    接下来的饮宴自是宾主尽欢,这一次,陈默没有喝醉,也没有留宿,直接带着云思回了臧府。

    ……

    “公子,这位阿姊是何人?”娟儿看向云思的目光有些警惕和不善。

    “我的妾氏。”陈默简单的洗了把脸,让头脑更加清醒一些。

    “妾?”娟儿难以置信的看着陈默,怎么直接带回个妾来。

    “嗯,你先出去,莫要让任何人靠近。”陈默点了点头,也不想解释什么,也没必要解释。

    “喏~”娟儿情绪明显低落下去,微微一礼,躬身出门。

    “妾身服侍夫君就寝?”云思被陈默看的有些不脸红,轻声问道。

    “不急。”陈默摇了摇头,跪坐在草席上,指了指对面的位置,看着云思道:“有些事,想要询问一番。”

    “夫君请讲。”云思依言跪坐在陈默对面。

    陈默仔细盯着她的双眼,没有说话,直到看的云思有些不自在,方才突然开口道:“袁公有何吩咐?”

    “?”云思茫然的看向陈默,随后摇了摇头。

    “将你们的规矩倒着说一遍,不必倒背,只需大意相差仿佛便可。”陈默又说道。

    云思不笨,也反应过来,有些心痛,点点头,仔细回想一遍,将自己所知的规矩倒叙了一遍。

    是真的?

    陈默皱眉。

    “公子可还有所疑惑?”云思强笑道。

    陈默点了点头道:“今夜饮宴之前,袁公与你说过何话?”

    “只说今日会成全我一桩喜事,此事也并非袁公所说,乃是阁主所言。”云思摇头道:“公子若是不信,妾身愿意离开,不会再来打扰公子清净。”

    “此事确实我所行荒唐,只是今夜之事,颇有蹊跷,既然你不知情,便等明日袁府来人便知。”陈默摇了摇头道:“夜已深,你先去歇息吧,娟儿。”

    “奴婢在!”一直等在门外的娟儿闻言推门而入,看着衣裳整齐的两人,没来由的乐了:“公子有何吩咐。”

    “莫名其妙,乐什么?云思以后便是我的妾氏,我在洛阳期间,会长居于此,你且为她安排一间厢房,离我的房间莫要太远。”陈默皱眉看了看娟儿道。

    “喏!”娟儿一礼,对着云思笑道:“阿姊随我来。”

    “有劳。”云思对着陈默一礼后,跟着娟儿离开。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便见臧府管事前来报知袁府来人。

    “快请。”陈默起身来到正厅,正看到一位熟人端坐厅中,见到陈默过来,微笑道:“看来子源对陈公子颇为看重,竟将这处宅院都赠予公子。”

    “只是暂住,此处宅院,仍属恩师。”陈默来到主位跪坐下来,看着眼前的何颙道:“却不知本初公竟让伯求先生过来,早知如此,便该出门相迎才对。”

    “此次前来,乃我主动请本初让我代劳。”何颙摇了摇头笑道:“一来,陈公子虽然年少,但才学德行于太学院中,怕只有杨公子方可相比,颙欲结交一番,来的唐突,还望公子不怪。”

    “伯求先生愿与我相交,乃默高攀,怎敢怪罪?”陈默摆了摆手,心中也放下对云思的戒备,对着何颙道:“既然有一,必然有二。”

    “公子觉得,鲍鸿此人如何?”何颙问道。

    “默与鲍将军相识不过一日,况且默属鲍将军直属,妄议上官,实非君子所为。”陈默摇了摇头道。

    “那你可知本初如何评他?”何颙问道。

    “不知。”陈默微笑着在心中加了一句:亦不想知。

    “志大才疏,谄上欺下。”何颙叹了口气道:“此番陛下立新军,设八校之职,却将此等重任交于此人之手,实乃令人惋惜。”

    “伯求先生,在下不过一介军侯,上官之事,在下不好评说。”

    “莫要妄自菲薄,据我所知,在骞硕刚刚入营,向陛下进谗诬陷高顺之时,曾以你年岁为由,对你十分轻视,但近几日,那骞硕对你却颇为推崇,言你治军有方,虽年幼,但未来却是我大汉良将。”何颙叹息道:“能让那阉宦这般改口,以公子家财,恐难让其改口,加上陛下对新军颇为重视,所以,颙猜测,公子定有过人之处,加上此番西园选将,其余人表现平平,才让那阉宦如此推崇你。”

    也就是说,自己已经进入天子视线了?

    “默只是做好为将者本分尔,不敢言其他。”陈默谦虚道:“伯求先生有言,不妨明言。”

    何颙打量了陈默几眼,点头笑道:“难怪那曹孟德对你如此推崇,这般心性,他日必成大事。”

    陈默只当他放了个屁,这洛阳之中,旁人明枪暗箭不怕,最怕的便是被人捧杀,这次云思之事,算是给陈默上了一课,以后外出饮宴,这种花招还需要多多提防,等一会儿送走了何颙,他准备跟云思仔细询问一番春暖阁的这个规矩。

    “公子可知,如今朝局如何?”何颙笑着不充了一句道:“公子若再推脱,便是看不起颙了。”

    “不敢。”陈默摇了摇头,想了想道:“宦官干政,使天下纲常混乱,仅有太尉袁公与大将军为士人在朝堂上争得一席之地,只是目下也只能求存,不过黄巾之乱以后,陛下解除了党禁,我士人之力有了不少提升,需托庇于大将军,方能不被那阉党迫害。”

    “何进不过一介屠夫,有何资格庇护我等?”何颙冷哼一声,言语中,充满了对何进的不屑。

    何进的屠户出身,至少何进这一代,难为士人认可,若是何家能够三代都掌权,并经营好名声,或许可入世家之列,但眼下,并不被承认。

    “但他手握天下兵权,所以……本初公是想要我或者说鲍鸿手中兵权?”陈默皱眉道。

    “不,新军乃陛下所立,向陛下效忠,本初之意,是我等士人该团结一致,如此,如此,我等手中有了兵权,方可与那阉党相争,也不必再托庇于屠夫门下。”

    “但此事为何不去寻找鲍鸿?”陈默皱眉道:“依我看,那鲍鸿颇有与本初公结交之心?”

    “要掌兵权,也需良将,公子以为,那鲍鸿可是良将?”何颙反问道。

    “默不知。”陈默摇了摇头,虽然袁绍和曹操以及眼前的何颙都表达过对鲍鸿的不屑,但陈默判断事情,需得亲自看过才算,他没见过鲍鸿带兵,不好评价,若以人品来衡量才能,陈默觉得这种想法并不聪明。

    “本初之意,待你取代此人之时,佐军、典军、下军三校,兵权上已不惧那骞硕,我等在洛阳也可制衡双方。”何颙看着陈默。

    “默年幼,恐……”陈默摇了摇头,自己的年纪,想要上位很难的。

    “汝南葛坡贼作乱,我等会促成陛下派鲍鸿所部前去平乱,你也无需害他,到时候,你二人所为会有人如实上报陛下,至于能否夺得这一校之权,却还要看公子手段。”何颙看着陈默道。

    “代我告知本初公,多谢本初公厚爱,默定当尽力而为。”陈默点点头,看似是在帮自己,但此事之后,自己身上,就打上袁家的印记了,但在这朝廷之中,陈默也算看出来了,你若哪边都不站,最后反而容易被别人针对,得有个靠山,袁家……似乎不错。

第五十章 军营日常

    何颙走了,虽然似乎什么都没说,但聪明人之间,有时候话不用说的太满,也是给双方留有余地。

    陈默很清楚,若这件事情不成,亦或是陈默达不到袁绍他们的预期,那鲍鸿的今日或许便是自己的明日,但同样,如果袁家倒了,或双方有什么利害冲突,陈默也会选择脱离袁家这棵大树。

    不过在这些事情没有出现以前,双方的关系比任何有力的盟约都要牢固,可以说是相互利用,但若理解成抱团取暖也可以,在忠于天子这个大前提不变的情况下,选择一些对自己有利的东西,陈默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公子……妾身……”房间里,陈默在娟儿的帮助下披上铠甲,今日他还需返回军营去,云思来到陈默身边,有些犹豫和彷徨。

    “你已是我妾氏,还是和昨日一样,唤我夫君吧。”陈默接过娟儿递来的束腰,绑在腰间,看了她一眼,语气有些淡漠:“此番去军营,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以后家中之事,你可多问问娟儿,我等在此乃是寄宿,府中管事仆役,都是我恩师家人,不可随意差遣,更莫要将自己当做此间主人。”

    之前已经试探过一次,这女人不像在说谎,加上何颙的到来,这件事也算揭过了,陈默也不觉得袁家要算计自己的话,有必要花费这么多心思,如今的自己在这洛阳城,依旧是一只蝼蚁,最多也只是强大一些的蝼蚁,袁绍这样的家世没必要。

    但陈默对云思的戒心还是有一些的,就算是处子之身,但陈默醉酒后的记忆可没有断去,一个在除去衣物后能够那般妩媚,将女子的柔美和魅惑发挥到极致,如今却又能这般楚楚可怜我见犹怜,如此清纯的女人,陈默不知道是否所有青楼女子都是如此,但按照他所知的人性来讲,这样能够随意改变自身气质的女人,有些可怕,让人难以自持。

    而且,之前还没什么,戒心去掉之后,陈默每次看到这个女人,心里就无端的有**往上升腾,还有当夜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不受控制的往上涌,这种不受自身控制的感觉,让陈默有些慌,这是从没有过的情况。

    “妾身明白,妾身等夫君回来。”在娟儿不满的目光中,云思上前,帮陈默理了理衣襟,柔声吐气道。

    “嗯。”陈默的动作僵硬了片刻,一脸冷漠的将心中那一刹那升起的激动强行压下,点点头,接过娟儿递来的承渊剑,跨在腰间便朝门外走去。

    “公子可需备车?”管事见陈默出门,殷切的询问道。

    “不必。”陈默摇了摇头,他喜欢用走的,脚踏实地的感觉,能够给他带来更多的安全感。

    不可被这种情绪所支配!

    陈默一直走出很远,拐了个弯之后,狠狠地吐了口气,生命中突然多了个陌生却又跟自己紧密相连的女人,这是他在书中从未学到过的东西,过些时日送家书的时候,问一问母亲才行,完全没有处理经验,这种事,跟老师说的话……会不会被打?

    陈默可记得,在当利的时候,老师严禁自己进青楼的。

    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问题,陈默觉得,诗经中提到的那些情爱之言真不能信,云思这个妾氏收的莫名其妙,也没有什么精神上的共鸣,身体上的欢愉……酒后似乎也没太多感受,唯一能记住的,恐怕也只有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了,每次想到都让人浑身难受。

    回到平乐观大营,晨训已经过去,不过鲍鸿并未责罚于他,反而嘘寒问暖乐一番,陈默随意的应付了一通,反正鲍鸿也察觉不出来,反而十分高兴。

    说实话,面对这般热情的鲍鸿,陈默有些愧疚,德不配位可怕,但陈默现在觉得才不配位更可怕,你连人家是否在算计你都不知道,就算德行配得上又如何?

    军营的日子简单而充实,虽然选将已过,但陈默发现自己有些喜欢上那种训练的感觉,每天将自己折腾的精疲力尽,次日一早那种精力充沛的感觉比一般忙碌一天第二天起来精力旺盛的感觉更加舒爽,陈默也渐渐忘却了云思之事,开始一门心思锤炼打熬自身,智谋重要,但有时候个人的力量也同样重要,至少遇上一些不讲理的,你能让他心平气和的跟你奖励,鲍庚就是最好的例子,现在对陈默的话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

    陈默这一曲的将士,在陈默这个训练狂魔的带动下,哪怕陈默从未主动开口让他们加练,这些将士也是整个平乐观大营中训练的最勤的一曲。

    平乐观这边,基本很平静,几个校尉,骞硕大多数时候得入宫伺候天子,不可能一直在这里,袁绍、曹操时不时的会出营访友饮宴,鲍鸿是真的很想投靠袁家这个大靠山,对袁绍、曹操都十分殷勤,经常死乞白赖的跟着人家跑出去。

    其他几位校尉也多有自己的事情,这西园校尉之职,更多的像是兼职一般,这般气氛下,西园将士对于训练的热情自然也就慢慢消散了。

    除了陈默这一曲,大多数都开始变得散漫起来。

    “军侯!”这日,将士们已经训练完毕,眼看着已经步入九月,天气开始转凉,但陈默大多数时候依旧是一身短打,每日锤炼体魄,从未间断,鲍庚训练结束之后,凑到陈默身边,有些迟疑,想要说什么。

    “大好男儿,说话怎的吞吞吐吐?”陈默一边做着系统大神给自己的训练动作,一边沉声道:“不知道的,还以为说话的是个娘们儿!”

    “哪个娘们儿说话似我这般?那还能出嫁吗?”鲍庚不满道。

    “谁知道?”陈默继续做着动作:“有话便说。”

    “军侯,您看人家其他营如今都是三日一练甚至五日一练,我们……”鲍庚舔了舔嘴唇,嘿笑道。

    “我可为你申请,调往其他营。”陈默没有丝毫停顿的意思。

    “我并非此意。”鲍庚连忙道:“军侯,你能起来说话么?这般看的有些怪?”

    “有话就说,这跟我有何关系?”陈默莫名其妙道。

    “你这姿势有些像狗。”鲍庚下意识的道。

    “嗯?”陈默双臂一撑,整个身子瞬间弹起来,目光不善的看着鲍庚。

    “我不是说你是狗,我是说你像狗,也不是,我是说你那个动作就跟狗趴在地上一般。”看着陈默不善的目光,鲍庚有些怂,自家这位军侯折腾人的手段可不少。

    “这个动作,我教过尔等,一百次,做完了再说。”陈默指了指地面,看着鲍庚道。

    “不……军侯,我并无他意……”

    “两百次!”

    “我做!”鲍庚一脸憋屈的趴在地上,照着陈默的姿势做起来。

    陈默晃动了一下臂膀,看了看那边偷偷往这边看的将士,嗤笑一声:“还长本事了,敢羞辱我?”

    “没有~”鲍庚一边做一边苦笑道:“就是大家都觉得,其他营都已不再训练,就我们营每日训练,心里不大舒服。”

    “舒服?躺着舒服么?”陈默从兵器架上摘下一杆大槊,开始练习刺击。

    “那自然舒服!”鲍庚咧嘴道。

    “每天让你躺着,谁给你吃的?怎的,你家有良田百亩?”陈默摇头道。

    “有三百亩!”鲍庚的话,让陈默的动作微微一僵。

    “加一百。”陈默继续刺击,面无表情的道。

    “为何?”鲍庚不解的看着陈默,一脸的不服。

    “我家没有三百亩两天,我嫉妒,这个理由,合适否?”陈默低头,俯视着鲍庚,平淡的眼眸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合适!”鲍庚被陈默盯得遍体发寒,连忙答应一声,闷头去做。

    “既然家有良田,那来此想必也是为了建功立业……”陈默思索道。

    “没有,卑职只是在家闲的慌,想出来找些事情做。”鲍庚摇了摇头道。

    “加一百。”陈默面无表情的道。

    “为……”

    “两百。”

    “喏,莫要加了,再加下去,卑职做不了了。”鲍庚哭丧着脸道。

    “我并未逼尔等加练,但每日的训练乃军务,旁人如何治军我不管,但你们既是我帐下,那得听我的,若是羡慕,可去别处。”陈默原本还想说些大道理,但被鲍庚两次回答,有些受不了了,丢下一句之后,转身便走,爱练不练,吃饱了撑的问这些?

    鲍庚一脸苦闷的继续训练,他体魄较常人强健,再加上这些时日每日训练,力气大增,这五百个动作,还是能够勉强做到的,不过做完之后,基本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陈默披了一件外袍,回到营帐擦洗一遍之后,方才出来,让鲍庚帮自己打理军务,今夜曹操邀他赴宴,需得离开一次,另外已有一月未归,今夜他准备回去住一晚,看看家中如何了,顺便看看云思这个小妾是否安分。

第五十一章 礼

    清晨,洛阳城起了雾。

    淡淡的晨曦将整个洛阳城弥漫,若从城外看去,整个洛阳城若隐若现,犹如人间仙境。

    “过些时日便要入冬,妾身为夫君备了几件冬衣,今日入营且带上。”暖帐之中,被陈默起身动作惊醒的云思开始服侍陈默穿衣,一边絮絮叨叨道。

    心里的温馨感是怎么回事?

    陈默努力让自己的目光不去乱看,闻言轻咳一声道:“你先将衣物穿好。”

    看着自己这位夫君板着一张脸,却又不时往自己身上瞅的目光,云思有些想笑却又不敢,努力点点头,身上披了一件轻纱,继续帮陈默整理衣冠。

    更难受了,不过白日宣银这种事,陈默有些接受不了,只能僵硬的任由云思帮自己穿戴好后,让她赶紧穿衣,这副模样,若让旁人看了,陈默会不舒服。

    “公子,早食备好了。”娟儿来到门外,敲了敲门,轻声唤道。

    “嗯。”陈默打开门,带着穿戴整齐的云思和娟儿来到厅堂。

    “夫君何故愁眉不展?”厅堂中,云思和娟儿并未同食,大郎坐在陈默下手的位置一起用饭,见陈默眉头不时轻皱,云思温言道。

    “我向军营告假两日,准备明日前去拜访卢公,只是这礼物……”陈默有些头疼,上次拜访卢植,提了一堆摆件儿,总觉得有些不对,但若是贵重礼物,一来自己没有,二来么,卢植也不会收。

    军侯的俸禄不高,也就勉强够他在洛阳生活,若是加上带来的那些家将,这点儿俸禄都有些不够。

    “原是为此烦忧。”云思温言轻笑道:“卢公乃海内高士,为官清正,若公子送贵重礼物,怕是不会收,但若是寻常礼物,又觉不好出手。”

    “云思可有妙法?”陈默看着云思询问道。

    “似卢公这等人物,夫君不妨试试以诚待人如何?”云思微笑道。

    “如何算诚?”陈默看向云思。

    “比如夫君亲手做一份竹简,赠予卢公,空白竹简并不贵,夫君可于其上誊写些学问,这书乃是夫君亲手所书,不算贵重,但若拿来送礼,寻常人家怕是千金难求,夫君又可借此以讨教学问之名跟卢公亲近。”云思微笑道。

    “不错。”陈默闻言,目光一亮,当下点头道:“娟儿,去帮我准备一份竹简还有刻刀。”

    既然是送人的,自然不能以笔墨来写,那样时间一久,字迹会模糊难辨,不便存放,只能以刻刀来刻。

    陈默胸藏万书,但要说全部理解,融会贯通,那是不可能的,记住跟理解是两回事,陈默也却有许多不解之处,选择一部分誊抄下来,一来可以作为礼物,二来也能趁机请教一二。

    “喏。”娟儿答应一声,小跑着离开。

    “大郎。”解决了困扰心中的问题,陈默心中开怀,看向大郎笑道:“最近武艺练的如何?”

    “尚可。”大郎摇了摇头,他的武艺已然过了勇猛精进的阶段,如今靠的是持之以恒的坚持苦练方能出效果。

    “可愿往军中历练一番?”陈默看着大郎问道,如今西军已经建立,往进塞一个人对他来说不是太难。

    大郎的刀法不俗,力气也不小,若能好生培养,他日说不得也是个将才,相比于其他人,陈默自然是更希望大郎能够成才,而非只是整日没命练武,武艺固然重要,但想单凭武艺谋取出身……王越就是最好的例子,真的很难。

    “好。”大郎闻言,目光亮了亮,如果有机会,他自然也想能够出人头地,光耀门楣。

    “先说好,眼下我只是个军侯,能将你带入营中,但却需从寻常士卒做起,日后表现优异或是有了军功再行提拔。”陈默笑道,他权利有限,能够将大郎带进去,但能否升迁,还是靠大浪自己。

    大郎自然同意,就如同当初的陈默一般,大郎也需要一个机会,需要一个贵人帮他一把,对大郎来说,陈默显然就是那个贵人。

    陈默仔细看了看大郎的命数,光凭自身苦学,如今大郎命数已有三十三,若有一日官职加身,定然还能再涨,如今自己基本已算是立住了跟脚,是时候该拉这位同乡一把了。

    饭后,陈默让云思自去用膳,自己则来到书房,娟儿已经将笔墨还有竹简、刻刀备好,陈默跪坐于桌案后,仔细思索片刻后,决定以孟子中的一段来写。

    孟子是陈默接触的第一部书,当时里正阿翁送了他一卷,但孟子本身有三万五千余字,那卷孟子只是开篇之卷。

    后来陈默在恩师臧洪家里读全了孟子,但许多东西,也并未贯通。

    云思的那番话,陈默后来也琢磨清楚了,人,不分高低贵贱,都有些好为人师的习惯,就比如说,你在田野间随便找个农夫,夸上两句种的好,然后请教如何耕作,平日里木讷寡言的农夫,能跟你聊上一天还意犹未尽。

    此刻来到书房,静下心来,陈默回顾过往,一个个自己遇到过的人物,这方面多多少少会表现出来一些,包括自己,陈默在军营里也很喜欢给人讲大道理,这……算是劣性还是不算?

    貌似自己有时候也很反感旁人对自己说教,包括老师,只是因为礼貌,不好打断。

    摇了摇头,陈默将竹简摊开,不再多想,直接开始书写,孟子一书,默写出来自然不难,全书三万五千余字,何处通顺,何处晦涩,他都了然于胸,此刻写来并不费力,费力的是之后的雕刻。

    数百字,一个个按照笔迹镂刻下来,一开始陈默以为不难,但真正动手才发现,想要完全按照自己的笔迹刻出来可不容易,雕刻,似乎也并非无用,陈默只是刻了两个字,便耗费了半个时辰,照着办下去,恐怕今天一天根本不够将这数百字雕刻出来。

    气运……

    看着自己的气运,陈默犹豫了一下,躺在桌案一侧,选择进入梦境训练营,他在训练营中似乎看到过基础雕刻技能。

    刻字在雕刻中算不上有多难,不过既然进了梦境训练营,自然不可能只学个刻字那般简单,在这里,陈默学到了整个木雕。

    一个木雕的成型,对于形象和空间的处理手法,雕刻者在雕刻之前,心中就有雕刻的大致模样,应该有多大,精确到豪微的尺寸。

    当然,只有和谐还不够,要想将心中的成品呈现到现实中来,除了对空间感的训练之外,对刀法的要求也颇为严苛,而这里的刀法,可不是用来厮杀的那种刀法,三寸短韧,于细微之处见高下,在精微方面的细节处理,比大开大阖的刀法可难多了。

    在具备以上两点之后,接下来就是实际操作了,在真正的木雕匠师手中,并不是去雕刻,而是给已经在他们心中有了成品的木雕脱壳,一点点将多余的碎屑去掉,最终形成成品。

    陈默这一次在训练营中花了一年便将木雕学到九级,之所以比之前那些技能短,不是因为木雕容易,而是因为如今的陈默比当初第一次进入梦境训练营时强了不止一点。

    不说体力之上,单是强记、琴棋书画的熏陶,各项兵器熟练所带来对兵器的契合以及动作的灵活,这些外在的条件使得如今陈默要学到一样新的武艺,已经不是当初那般困难。

    “娟儿,重拿一卷竹简过来。”从梦境训练营中清醒过来,那种很久的疏远感逐渐消失,此刻再看桌案上的竹简,陈默突然觉得有些拿不出手,沉默半晌之后,直接对门外的娟儿喊道。

    “公子,这刻的还好吧?”不一会儿,娟儿抱着一卷新的空白竹简进来,看着桌案上的竹简,感觉字还不错。

    “参差不齐,已经坏了字原有的神韵,何来不错之说?”陈默将旧的竹简卷起来,敲了敲它的脑袋道:“拿出去吧。”

    “喏~”娟儿有些无奈的接过竹简退出房间。

    陈默把新的竹简摊开,拿起刻刀的瞬间,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看着眼前的空白竹简,虽然其上无字,但此刻落在陈默眼中,却是已然成了成品,自己如今所要做的,便是将粘在字上的那些杂质清理掉。

    刻刀缓缓滑动,时快时慢,碎屑不断自竹简上飞起,陈默动作极快,不到一刻钟,便已经有五十余字,比之此前半个时辰两个字的速度,快了何止十倍。

    一个时辰,竹简便已然刻好。

    看着手中的竹笺,陈默突然觉得这竹简造型有些太过粗陋,又仔细的将竹简边缘打磨整齐光滑,又镂刻了几条花纹。

    如此修修改改,一直忙到傍晚,这份竹简方才让陈默满意,让云思帮自己将竹简用东西包好之后,陈默才回到卧房,这一天跪坐在书房,双腿都麻了,而且精神也颇为疲惫,现在事情已经办好,陈默几乎是在拜完系统神仙之后,倒头便睡,甚至云思过来帮他宽衣解带,都是在半睡半醒间完成的。

第五十二章 冷暖

    “此物真是你所做?”卢府,探讨完学术的问题,看着手中做工精美的竹简,卢植有些怀疑的看向陈默。

    “卢公此言何意?”陈默皱眉道:“此物乃默亲自刻写,这竹简也是买来的普通竹简打磨而成,卢公若是不信,默愿在此为卢公演示。”

    “是老夫失言了。”卢植摆了摆手,这话有些质疑对方人品的意思了,卢植看着手中竹简道:“只是这份竹简若论手艺,怕是坊间许多匠师都未必能及,最重要的是这字体,虽不算好,但却将字中神韵保存,这等书简,可比寻常书简珍贵许多。”

    字是陈默的字,这点卢植可以确定,大多数人写字都有其独特之处,也就是神韵,卢植是见过陈默的字的,当初还品评一番,年轻一辈中,陈默的字算是不错的,但能将这份神韵保存到竹简上,可不是一般的雕刻师能够做到,而且卢植没有看到任何存留的墨迹,这就有些厉害了。

    “这……若是拿去贩卖,不知价值几何?”陈默也没想到自己花一天时间准备的竹简竟然能得到卢植这般高的评价,忍不住询问道。

    如果可以换钱的话,他倒是不介意闲暇时候多做一些拿去贩卖。

    “你最近很缺钱?”卢植诧异的看向陈默。

    “自幼家贫,如今在洛阳吃住,多数还是恩师赐予,心实愧疚。”陈默也知卢植意思,士人之间,很少谈钱的,但不在洛阳,不知生活艰难,陈默如今只是养几个人都有些费劲,自然想要多开些财源。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般想法是不错,只是此般做法,确有些……”卢植摸着胡须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读书在人们看来是一件神圣的事情,书可以拿来送友人,但拿来贩卖的却不多,毕竟不到万不得已,多数读书人是不愿意书沾上铜臭。

    看着手中竹简,卢植叹了口气,陈默如此选择,他也不便多言,毕竟陈默的处境他也知道一些,对于陈默愧疚接受臧洪资助,卢植也理解,他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想了想道:“商贩之事,终究为小道尔,以你之才,最好莫要在这等微末小道之上浪费心思。”

    前几日天子还专门派人来他这里打问陈默的事情,显然这小家伙已经进入天子视线,以陈默如今的表现,他日再上一步,并非难事,而大汉官员的俸禄可不低,既然如今已经入了天子之眼,最多不过三五年,陈默晋升校尉也不难,以校尉的俸禄,至少养家是足够了,至少在卢植看来,陈默的才能浪费在学习雕刻甚至跑去贩卖货物上实属浪费。

    “卢公所言甚是,默也只是准备刻上几部贴补家用,并未准备以此生财。”陈默微笑道,至于行商,完全可以等自己以后官爵起来了,专门养一支商队来帮自己行商,没必要自己去,之所以有此想法,也只是最近手头实在太紧,不得已而为之。

    “若只是解燃眉之急,老夫倒是有位故友,最近家中几卷竹简已然陈旧,字迹模糊,正准备找人重新镂刻,我可将此竹简给他过目,若他满意,可让你来镂刻,若是这般手艺的话,想必我那故友也不会吝啬钱财。”卢植看着手中竹简,微笑道。

    “如此,多谢卢公。”陈默闻言大喜,连忙躬身道。

    “你便不问问是何人?”卢植笑问道。

    “既是卢公故友,必是高士。”陈默微笑道。

    “还记得此前你我下棋之处否?”卢植摸索着竹简,显然对于陈默的这份礼,颇为满意。

    “自然记得。”陈默点点头,自己能走到今日这一步,还真是多亏了在那里遇到卢植。

    “三日后,你来此处寻我吧,我那位故友,你也见过。”卢植将竹简放下,看着陈默道。

    当时跟卢植下棋的人可有不少,不过虽然经常碰见陈默,但却没有一个会跟陈默说话,最多也就是点头颔首,如今想来,能跟卢植下棋的,身份恐怕不低。

    “还有一事……”这个时候,卢植显然已有送客之意,陈默犹豫了一下,看向卢植道:“高将军之事,卢公可知?”

    “嗯,高顺曾于我帐下听调,此人性格刚正,有威严,此番被骞硕陷害下狱,虽是愿望,但此时难解。”卢植点了点头。

    为何难解?陈默大概也猜到了,这次高顺跟骞硕起冲突的原因,就是因为高顺对骞硕选将方式的不满,而骞硕也正是因此而抨击高顺,将其下狱,如果此时放出高顺来,岂非就等于是骞硕错了?

    如今骞硕刚刚被任命为西园八校之首,正是树立威信的时候,单凭这一点,天子也断不会放高顺出来。

    就算求情,也得等骞硕立足了威望才可以。

    虽然之前陈默也有类似的预测,但此刻听卢植说起,依旧有些失望,对着卢植道:“洛阳牢狱看守极严,默欲探望高将军却不得门径,不知卢公可否让末将去探望一二?”

    天子阅兵之后,高顺便被骞硕派人押送入狱,之前陈默还能隔三差五的去看望高顺,如今再想探望,却是不得门路。

    “难得有这份心意,且去吧,老夫虽非管邢狱,不过也有些薄面,只是探望,却也不难,你再去探望,只需说受我之托便是。”卢植微笑道,总的来说,他对陈默观感不错,有才华,亦有天赋,性格相对同辈来说要沉稳许多,而且知恩图报,对于这样德才兼备的后辈,卢植是不介意提携一番的。

    “默告辞!”陈默起身,向卢植告辞离开卢府,出来之后,却并未回家,而是在驿馆买了酒肉,又跟驿馆借了个食蓝,直接拎着食蓝便去了牢狱。

    果然,报了卢植的名讳之后,又说明了原因,这一次便没人阻拦,很快便见到高顺。

    “这洛阳牢狱你也能进来?”看着在狱卒的带领下进来的陈默,高顺愕然道。

    “只有一刻,军侯也莫让我等难做。”狱卒重新将门锁锁上,临走时,不忘向陈默嘱咐道。

    “有劳。”陈默点点头,将食篮放下,再将酒肉摆开,看着高顺笑道:“托卢公之福,不过默俸禄微博,只有这些,将军莫要嫌弃。”

    “我入此处已有月余,你乃除狱卒之外,第一个来见之人。”高顺给自己添了一碗酒,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涩:“当浮一大白!”

    “将军不是不饮酒么?”陈默看着高顺的酒碗。

    “很多年未曾喝了,今日突然想醉一场。”高顺看着碗中浑浊的酒液,笑的有些沧桑。

    人家都这么说了,陈默也不再多言,端起酒碗与高顺一碰,以袖掩面,将碗中浊酒一饮而尽。

    陈默也没说救他出狱之事,免得让他更加心烦,只是与高顺说着一些军营趣事,以及他如何练兵,高顺也只是说一些他参军之后的见闻,两人自说自话,却出奇的和谐。

    不到一刻,一壶浊酒已经见底,狱卒已经跑来催促,陈默起身,看了看趴在案上呼呼大睡的高顺,摇头一笑,收拾碗筷食蓝。

    “告辞,有机会再来探望将军。”陈默起身,对着高顺道。

    “下次莫要带酒,此物不是好物。”高顺趴在桌子上,梦呓一般道。

    “嗯,记下了。”陈默点点头,跟狱卒点点头,狱卒已经将门打开,径直除了牢门,在狱卒的监督下大步走出监牢。

    从阴暗的监牢里重新出来,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心中的阴霾也跟着散去不少。

    什么世道?

    看了一眼牢狱,陈默拎着食篮走向驿馆,心中却是想着自己入洛阳以来的见闻,当初曹操说的没错,这座恢弘古城,在哪恢弘的外表之下,藏着无尽的腐朽与暮气,看似锦绣繁华,但很多东西已经开始腐烂,不断地侵蚀着大汉朝的根基,只是该如何改变,除去这些腐朽,陈默也不知道。

    心中或许有些想法,但阻力太大,莫说他做不到,便是能,陈默也不会去做。

    杀一人而救天下?

    当天下脆弱到寄托在一人身上的时候,陈默觉得还是算了吧,更何况杀的那个人是自己?

    回到府中,云思和娟儿正在清点东西。

    “这是做何?”陈默疑惑道。

    “曹将军派人来说,有商队去徐州,问我们有无东西送回,公子此前为老夫人和家主准备的物什正在清点。”娟儿雀跃道。

    老夫人,便是陈默的母亲,上次传来家书,已经被老师接到射阳照顾。

    如今通讯极不方便,洛阳与射阳相隔千里之遥,平日里书信都是等有去往徐州一带的商队,花些钱让对方帮忙送去,若是对方还回来,一般会多加一些钱托对方将回信带回来。

    陈默点点头道:“稍待,尚有一封家书未写。”

    “喏。”娟儿显然也要往家里送家书,拖云思在那里招呼,小跑着跟着陈默进来,显然是想要让陈默代写。

    “早就等上了?”陈默看着已经准备好的笔墨竹简,有些好笑的看着娟儿。

    “拜托公子。”娟儿朝着陈默一礼道。

    “好,要写什么,先给你写。”陈默摊开竹简笑问道。

    “公子真好,就写娟儿过得很好,公子待娟儿也极好,娟儿攒了些钱财,让父亲再垦一块地,还有还有……”

第五十三章 荀爽

    陈默又告假了。

    鲍鸿有些无奈,便是他也没有三天两头的往外跑,反倒是自己帐下这个军侯,隔三差五的便要出去,偏偏还没法不答应。

    上次是袁绍和曹操招,这个面子,鲍鸿不能不给,这次又是卢公……说实话,鲍鸿有些酸了,他就想不明白,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少年,怎会在刚刚进入洛阳不久,便与这么多大人物搭上了关系?

    袁绍那里,还可说是曹操引荐,曹操……从来都不是什么正经人,但卢公这就有些……

    看着即便陈默不在,也依旧坚持每日训练的部队,鲍鸿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这小子练兵上还真有些天赋,只是想想自己在洛阳这么多年,苦心经营,也没能被显贵看重,陈默来了不过数月,便有了这许多人脉,若说一开始鲍鸿想要交好陈默,那现在,他对陈默就有些嫉妒了。

    其实鲍鸿也不是没有贵人提携,何进对鲍鸿其实还是不错的,否则,也不可能让他先担任屯骑校尉,这次又把他给推上下军校尉的地位,只是何进屠家子的身份,鲍鸿看不上。

    唉~

    立在帅旗下,想着刚才陈默那一脸平淡的说要去拜见卢公的表情,鲍鸿这心里面就很不是滋味。

    另一边,陈默自然不知道自己被人嫉妒了,就算知道,也不会太在意,庸人才会有功夫去嫉妒别人而不是想着提升自身。

    对于这次见卢植以及他那位故友,陈默特地回家换了一身干净的儒袍,这才往凉亭的方向赶去,只是到了凉亭之后,却发现只有卢植一人,并无他人。

    “累卢公等候默之过也!”见到卢植已经在等他,陈默没有解释什么,连忙上前道歉。

    “无妨,这人年纪大了,夜眠会短许多。”卢植摇了摇头,示意陈默坐在自己对面,微笑道:“我那位故友尚未到来,不如你我先对弈一局如何?”

    “敢不从命!”陈默点点头,也抛开了杂念,跪坐在卢植对面,照例执黑先下,卢植的棋艺较自己高出不少,多数时候,会直接让他先下。、

    “你这般下法,可非君子所为。”看着陈默落下的黑子,卢植有些好笑道。

    两人对弈已久,对于卢植的路子,陈默大概知道一些,每次先手,都会想办法扰乱卢植布局,相比于卢植每落一子,必考虑全局而言,陈默的下法却是步步抢先,扰乱卢植布局,不让对方布成局势,有时候甚至不惜自残也要挡住卢植的气。

    “卢公见谅,弈棋之道,在晚辈看来,犹如两军对垒,布局固然重要,但若能令对方不能成局,以快取胜,或有剑走偏锋之嫌,但相比于稳抓稳打,最后被卢公大势碾压而言,这般反而更有胜算。”陈默也不尴尬,卢植还不至于因为这个就心生恼怒,以他的棋艺,要赢卢植,也只能想到这个办法,跟卢植斗快,打乱对方节奏。

    “年轻人好胜之心太强,固然是好,能叫人锐意进取,但太过执着于胜负,反而落了下成。”卢植显然已经习惯了陈默这般打法,四平八稳,落子速度不快不慢,陈默这种抢功的路数,仗的就是年轻人头脑活泛,如果跟陈默去拼这个,卢植自问拼不过,所以便不再拼,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不管陈默如何下,他都不紧不慢,颇有一种他强任他强,我自岿然不动的感觉。

    棋盘过半,陈默没能抢功下这一局,局势开始不利,落子速度也慢下来,陈默努力将自己散乱在各处的棋子衔接,以图翻盘,卢植的落子速度却快了几分,大局已成,陈默这种前期疯狗一般四处破坏的下法,自己本身就是散乱一片,一旦卢植势成,几无翻盘可能。

    若是常人,到此地步,几乎已经放弃,但陈默性格百折不屈,即便此时,也依旧努力寻求机会翻盘。

    只是到得此时,双方攻守易位,卢植开始咄咄逼人,落子速度越来越快,陈默反倒开始谨慎起来。

    “卢公,这对我一后辈还用此等招式,是否有些……”陈默一边下棋,一边开始打感情牌。

    “弈棋之道,犹如两军对垒,你如今也是将兵之人,听闻也曾上过战阵,当知这两军对垒,心术也在其中,你这后生开局之时,不也正是用此法想霍乱老夫心神?”

    陈默无言以对,又下几子,终究回天无力,眼看着卢植将自己的棋子一片片吃掉,再难翻盘,只得投子认输。

    “少见子干与人对弈如此慎重,此子棋力倒是不错,只是剑走偏锋,终非正道。”就在陈默投子认输之际,身后突然响起人声。

    “慈明来的正好,小辈精力旺盛,老夫年迈,却是力有不逮,你来替我,教教此子。”卢植抬头,看到来人笑道。

    “也好。”来人也不推脱,接过卢植的位置跪坐下来,随口道:“少年郎可是子干子侄?”

    “非也。”卢植摇了摇头,跪坐于一旁:“乃子源弟子,此番入洛阳入仕,前来拜会,我见此子聪慧,且有子源之风,常来我府上弈棋,时日久了,倒也没了许多规矩。”

    “看得出来,少年郎与我对弈少了几分方才的凌厉,中规中矩。”来人看着陈默落子,不由笑道:“却是有几分子干的影子。”

    陈默常与卢植对弈,虽然对弈时,多半是设法拆解卢植棋局,但此刻与旁人下,卢植的套路却是信手拈来,不见丝毫晦涩。

    “此子有过目不忘之能,与我对弈多时,却也不奇怪。”卢植看着棋局,感叹道。

    过目不忘,不说没有,但绝对不多,单就这一点,都算得上奇才,更何况陈默无论文武,都有不俗造诣,这也是卢植愿意提携的原因。

    “能得子干看重,当有不凡之处,不过子干今日寻我前来,说的可并非此事。”来人显然误会了什么,看着陈默道:“老夫不在仕途久矣。”

    “仕途之事,靠他自己,今日前来,是为前日送你竹简之事,慈明以为,那竹简如何?”卢植笑着摇了摇头,若他真有心帮陈默在仕途更顺一些,也不会找此人。

    “做工不错,且能将书写者笔蕴留住,实属难得,之事那书写之人,书法略显稚嫩,可惜了匠人的手艺。”来者摇头一叹道:“只是洛阳书匠,我大都识得,最近家中几部书卷准备誊刻,子干可否为我引荐?”

    陈默闻言看了看老者,没有说话,专心下棋。

    自己的书法还行吧?

    “年轻人来说,依然不错。”卢植笑着看了看陈默:“我招此子来见你,便是为了此事。”

    “哦?”捻棋的手指微微一顿,看向陈默道:“少年郎还通匠艺?”

    “自幼家贫,而且帮人藤刻竹简,既能贴补家用,又可读书,时间久了,雕工尚可。”陈默尴尬的笑了笑:“晚辈书法自然是不及卢公的,只是登门拜见,也不好空手而去,只得刻了一卷竹简,望卢公莫要见外。”

    “那字也是出自你手?”来人诧异的看了看陈默,又看向卢植道:“所以今日你邀我前来……”

    “若慈明觉得他手艺尚可,便给他个机会。”卢植笑道:“此子天资不俗,性格又有些傲,不愿接受其师资助,老夫与他颇为投缘,是以将其荐于慈明,看家中书卷是否可交给他誊刻?”

    “只是此事?”老者苦笑摇头道。

    “也是给你介绍后辈。”卢植笑道:“你知我不好求人。”

    “这个不难。”老者点点头,随即又将目光看向陈默道:“倒是有几分子源气度,你明日可来我府中,自有人会将东西给你。”

    价钱,老者没说,陈默也没问,只是躬身道:“尚未请教长者名讳。”

    老者目光看向卢植。

    卢植笑道:“你可知荀氏八龙?”

    “荀氏八龙,慈明无双,原来是慈明公当面,后辈陈默无礼了。”陈默闻言躬身一礼道,荀爽荀慈明,亦是当世大儒,颍川荀氏,更是大族,陈默怎会不知。

    “先将这局棋下完吧。”荀爽只是笑笑,指了指棋盘道:“子干的棋艺,倒是被你学去不少,难怪能得子干看重。”

    “后辈无礼。”陈默点点头,而后落下一子,默默地将荀爽的白子吃掉一大片。

    呃……

    荀爽怔怔的看着棋盘,随即无语的看向陈默:“你既要老夫帮你,这棋盘上竟是分毫不让?”

    “慈明公见谅,卢公棋路不好把握,晚辈初学,不知分寸。”陈默拱手道。

    “罢了罢了。”荀爽直接将棋打乱道:“便算和棋吧,今日被尔等绕了心神,改日再下。”

    陈默:“……”

    看了看荀爽,又看了看卢植,见卢植一脸的不屑,陈默也明白了,看来这位慈明公这般做法也不是一两次了。

    “你先去吧,我与慈明再下几盘。”卢植摆了摆手,示意陈默先行离开。

    陈默点点头,跟二人道别之后,转身离开。

    “此子如何?”卢植看着荀爽道。

    “不骄不躁,处变不惊,他日前途可期。”荀爽看着棋盘点点头道:“这次我执黑?便算你还了我人情?”

    “好个老不羞,陈默的手艺不差,我为你引荐,怎的反倒欠了你人情?”卢植瞪眼道。

    “虽然不差,但也未必就要选他,你要帮他来找我,难不成还要我欠你人情不成?”

    陈默一走,凉亭里的画风突然变得有些……不正经起来……

第五十四章 誊刻

    “校尉,明日末将想再出去一次。”回到军营,陈默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鲍鸿,继续告假。

    脸皮……跟曹操交往的多了,那东西似乎已经不太重要了。

    “又有何事?”鲍鸿现在不怎么想看到陈默,那张看似天真无邪实则面目可憎的脸,每次看到,都有种一巴掌拍过去的冲动。

    “今日随卢公识得一位长者,明日要去登门拜访。”陈默笑道。

    卢公认识的,还是长者……鲍鸿脸上肌肉抽搐了两下,他不想问是谁,但又止不住好奇:“卢公的好友,却不知是哪一位?某在洛阳时日不短,这洛阳名士大都识得,你且说来,我为你参详参详,免得明日失了礼数。”

    “慈明公。”陈默笑道:“荀氏乃颍川大族,不知慈明公有何喜好?”

    陈默准备再做一本竹简带过去,这东西无论雅俗,拿去都不丢人。

    “你方才说什么?”鲍鸿的笑容有些僵硬。

    “慈明公。”陈默疑惑的看着鲍鸿。

    “不,第一句。”鲍鸿摇了摇头。

    “明日末将想再出营一次。”陈默想了想道。

    “不准!”鲍鸿把脸一板,冷声道:“陈默,我念你是军中老人,是以数次通融,但你这每日出去,有些不妥吧?若军中将士都似你一般,教我如何治军?”

    陈默愣了愣,仔细看向鲍鸿,仿佛第一天认识他一般。

    “你看甚?不准就是不准!”鲍鸿被陈默看的有些不自在,把脸别过一边,冷哼道。

    “前次与本初公饮宴时,曾提及校尉。”陈默也没多言,只是思索着回忆道:“言说校尉治军有方。”

    “你莫要用本初公压我……”鲍鸿冷哼一声,随即扭头看了看四周,然后才狠狠地等着陈默道:“为将者,当公私分明,我虽敬本初公德行,但他与我皆为八校之一,无高下之分。”

    “校尉不想知道本初公如何评你?”陈默笑问道。

    “如何……”鲍鸿把脸一板道:“无需多言,下不为例。”

    “那末将去练兵了,顺便交代一番明日的军务。”陈默对着鲍鸿一拱手道。

    “那个……”鲍鸿一把抓住陈默的肩膀,看着陈默期期艾艾道:“你是否忘了什么?”

    “知难此人,能力尚可,只是气量小了些。”陈默模仿着袁绍的样子,语重心长的道。

    “有道理……”

    看着一脸神神叨叨的鲍鸿,陈默叹了口气,转身离开,鲍鸿这个人,其实要说多可恶,那倒不至于,但在洛阳这样的地方,而且手握一校兵权,那考虑的就不该是人品,无能就是罪,没有能力,那些所谓的人脉根本无足轻重,认识多少人都没用。

    官场很现实的。

    一天的时间里,陈默如往日一般正常训练,对于他们这一曲的人来说,在食物供给充足的情况下,每日训练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次日一早,陈默将鲍庚叫来,让他代自己训练将士,自己则跟鲍鸿领了令牌出营去往荀府。

    相比于徐子将家处处透着一股高人一等,名师风范的府宅来说,作为颍川大族的荀家府宅反而要单调不少,府宅占地极大,但却颇为简洁,透着一股朴素之风,家中管事、仆役身上也有股子文人的气息,乍一看不起眼,但若身处其中的感觉却又有另外一番韵味。

    “陈公子,这些便是家父准备更换的竹简。”接待陈默的并非荀爽,而是荀爽次子荀棐。

    “这……”陈默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车竹简,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荀棐:“文卿先生,这些都要誊刻?”

    “嗯,都是些未曾保存好的竹简。”荀棐点点头道::“便有劳陈公子了。”

    共三百三十六卷,清点完之后,陈默感觉头皮有些发麻,就算他每天什么都不做,也不用像送卢植的那般精细,一天誊刻十卷也得一个多月,而且他也不可能真的除了誊刻什么都不做,练兵、赴宴,还有可能有出兵任务。

    “家父说明年开谷雨之前能够完工便可。”荀棐微笑道。

    “文卿先生,这时间倒是充裕,只是……”陈默觉得还是找人分担的好。

    “嗯,所需费用的话,一部竹简,按照洛阳如今誊刻竹简的价钱,是两千钱,公子可有异议?”荀棐微笑着询问道。

    “没有,在下手艺一般,两千钱,已是不低,还要多谢慈明公照顾。”陈默认真的摇了摇头,心中默算了一下,抛开买竹简的钱,这三百三十六卷竹简能赚六十万钱。

    空白竹简不贵,单是有文字的竹简几乎是有价无市,不过只是誊刻,便能赚六十万钱,陈默之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不妨事,家父言公子近日有些拮据,又不愿向子源伸手,这等高德令人钦佩,正逢家中要翻新一批竹简,与其找寻常匠师,不如由公子来做。”荀棐摆了摆手笑道。

    “不怕先生笑话,近日确有些拮据,不知可否换一换方式,在下每刻好十部竹简,便差人送来,也方便贵府查验,同时也将十部竹简的钱交付如何?”陈默笑问道。

    “可,在下最近正在府中,公子差人前来,可直接寻我。”荀棐闻言点点头道,本身不是什么难事,而且就如陈默所说,如果一下子把三百多卷竹简都拿来,校验错字也是个很麻烦的问题,陈默提出的这个方法,确实不错。

    “这车借我一用。”陈默撸了撸袖子,准备将这些竹简先拉回家去。

    “不必如此,我着人帮公子送至府上吧。”荀棐有些好笑道。

    “那便有劳了。”陈默点点头,也不客气,他准备去找个售卖空白竹简的商贩,这空白竹简的钱,还要自己出的,也算是一点本金吧。

    辞别了荀棐,陈默在洛阳城转了一圈,跟一家商贩说好购买三百三十六卷竹简,并由对方帮他运送到臧府之后,方才回到家中,军营今天是不准备去了。

    “夫君,今日荀家着人送来一大车竹简。”云思和娟儿来到陈默身边询问,竹简可不是一般东西,她们也不知该如何处理。

    “正好,有件事接下来需你来办。”陈默将外袍递给娟儿,看着云思道。

    “夫君请说。”云思连忙肃容道。

    “我答应荀家帮忙誊刻竹简,每日你着人来军营将空竹简送来,另外将我誊刻好的竹简送到荀家去校验,每卷竹简两千钱,你帮忙收好,家里的开支还有护卫们的薪俸从这里面扣,余下的钱先收起来。”陈默将运送竹简的事情交给云思来处理,他发现自己这个妾不但颇通诗书,人情练达之处,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交给她来处理,陈默也放心。

    毕竟陈默本身也不可能天天往外跑,鲍鸿的话说的其实并没错,他最近外出的确实有些多了。

    “妾身定为夫君做好。”云思闻言美目一亮,一般掌管家财的都是大妇,也就是正妻,小妾再得宠,也不能逾越,虽然如今陈默也只是暂时将此事交给她来管,但也足以说明自己再这位小夫君心中的分量。

    “天色不早,今夜便在家中睡吧,我去看书,你……”陈默看了看云思,犹豫了一下,声音小了许多:“今夜陪我就寝。”

    说到最后,陈默自己都感觉躁得慌,只是初涉此事,哪怕知道不能沉迷其中,但也没法完全杜绝念想,难得回家一趟,陈默也想好好温存一番。

    说完,陈默便故作镇定的走了。

    看着陈默的样子,云思有些好笑,白皙的脸上确有些红晕久久难以散去。

    ……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在云思的服侍下穿戴好之后,抱着十卷空白竹简,跟云思嘱咐好每日前来拿竹简的时间之后,便往军营而去。

    至于原本的竹简,内容其实陈默早已读过,只是其中注解,昨夜也已经将今日要誊刻的十卷记下,下一次由家将将新的送过来便是。

    接下来的几天里,陈默都待在军营,不过却跟以往不同,除了必要的训练之外,大多数时候,陈默都是坐在一旁刻竹简,随着身体对于雕工的不断熟练,速度还涨了一些,基本上,一天刻十卷是没有问题的。

    府中的家将每天会将新的竹简送来,同时将已经刻好的竹简带走,另外也会带来一些消息,云思会将每日所得与支出列一份单表让家将一同送来,偶尔还会有一些邀请陈默赴宴的请帖,不过大多数都被陈默否了。

    偶尔,陈默会告假去探望高顺,日子紧张而单调,不过想到每天都有不少钱进账,这单调而枯燥的日子,也就变得不那么枯燥,更何况,荀家这些竹简上的注释对于陈默来说,价值甚至比荀家给他的那些钱都要值钱,陈默无事的时候,多数时间都会参悟这些东西,思索其中对错与道理,前人是如何思考的。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十一月,朝廷下令下军校尉鲍鸿率本部兵马前往葛坡平定葛坡贼,陈默这般清闲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第五十五章 首战

    十一月初三,臧府。

    “荀府没时间亲自登门了,你明日着人去一趟,此番出兵,归期难定,誊刻之事需得等我回来再做,当然,若是荀家想要找其他人帮忙誊刻也可以。”出征前,家在洛阳的将官可以回家交代一番,毕竟兵凶战危,出征一去不复还的太多了。

    “妾身明白。”云思点点头。

    “公子,可否不去?奴婢听说,打仗很危险的。”娟儿泪眼婆娑的道。

    “不能。”陈默揉了揉娟儿的秀发道:“男儿的功名,是马上得来的,你家公子可不想一生碌碌无为!这样的话,以后不许再说!”

    “可是……”娟儿还是不舍。

    “男儿的尊严,是不容亵渎的。”云思轻轻搂住娟儿道:“夫君有鸿鹄之志,你我该做的,是夫君疲惫之时,能让夫君休息,而非阻拦夫君的脚步。”

    陈默看了看云思,点点头没有说话,不过这番话,却让陈默有些心动,相处的越久,对这位小妾就越有些沉迷,不只是对方的身子。

    摇了摇头,将杂念甩出,毕竟这是自己第一次出征,夜里也没再胡来,他要保持充足的精力,哪怕他就算今夜胡天胡地,明日依旧生龙活虎,陈默依旧希望能够保持更好地状态迎接自己人生中第一场战役。

    次日天还未亮,陈默已经醒来,自己穿好了衣裳,来到厅堂准备取剑离开,却见云思已经等在那里。

    “你一夜未睡?”陈默看着云思的脸色,皱眉道。

    “夫君将远行,妾身如何安眠?”云思将手中一件小衣递给陈默道:“此内甲是云思以金丝掺杂蚕丝织就,本想待夫君生辰之时送于夫君,今夫君远征,便将此件软甲赠予夫君,祝夫君旗开得胜!”

    陈默伸手,接过那内甲,一些从未体验过的情绪在胸中涌动,看着美妾,一时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伸手,将云思轻轻地拥入怀中,在她耳畔轻声道:“等我回来。”

    “嗯。”云思温柔的点点头,随即推开陈默,躬身一礼道:“时辰已不早,夫君莫要犯了军令。”

    陈默点点头,将承渊剑挂在腰间,又将软甲换上,在云思的帮助下穿上了盔甲后,径直朝门外走去。

    陈默抵达军营时,三部人马已然集齐,陈默快步入伍,又等了片刻后,鲍鸿带着三名军司马来到阵前,无需多言,随着一声锣响,三军列队,浩浩荡荡的沿着上东门大道浩浩荡荡的从上东门而出。

    ……

    自今年二月开始,各地黄巾余部纷纷起事,二月,有郭泰于西河白波谷起事,攻略太原郡、河东郡等地,四月,汝南葛陂黄巾军再起,攻没郡县,十月时,青徐黄巾军又起,一时间,似乎中原各地黄巾频频出现,仿佛又回到五年前一般,也正是担心再不及时镇压,恐怕当年黄巾之乱重演,从八月起,朝廷便不断派兵往各方镇压黄巾残党。

    而这一次,鲍鸿这一营要剿灭的,便是如今中原声势最重的葛陂黄巾。

    部队从洛阳城东出发,而后渡河走伊阙关而出,延伊水而下,于新城转道向东,越过颍川直入汝南,沿途郡县提供军粮,又走一月,部队抵达汝阳。

    “报~”荒凉的驿道上,一骑绝尘二来,到得近前,翻身下马,对着马背上的陈默躬身道:“军侯,已发现葛陂贼踪迹,只是贼势浩大,人马众多,一时难以辩清。”

    陈默这一曲人马,负责警戒四周,同时也负责探听情报。

    “贼势浩大?”坐在马背上,陈默从怀中取出地图,摊开来看,皱眉道:“此处距离葛陂尚有多远,前方是何处?”

    “前方为南顿,南顿距离葛陂尚有百余里。”斥候躬身道。

    “上马,去将此事报知将军,鲍庚,带一队人马随我来,其余人,探查四周,莫要中了贼人埋伏。”陈默收起地图,对着众人道。

    “喏!”陈默麾下屯将、队率齐声领命,陈默带着鲍庚领了一队人马朝着前方奔去。

    奔行数里,陈默目光一凝,连忙命令部队停止,不远处的山头上,似有人影浮动。

    微微眯起目光,陈默低声道:“在此等候,看我旗语。”

    说完,也不等鲍庚答话,背插两枚令旗,抄手将马背上的长弓摘下,自箭囊中抽出一枚利箭,便策马向远处的山岗之上飞奔而去。

    此时鲍庚等人才发现那山岗后面有人,似乎察觉到陈默是冲自己而去的,翻起身来转身便跑。

    “嗡~”

    飞奔之中,陈默张弓搭箭,弓弦震颤声响起,冰冷的利箭带着尖锐的啸声已然临近,那人下意识的回头一看,冰冷的箭簇直接闯入他的眼球,惨叫一声倒地。

    陈默一勒战马,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冲去,那里正有一人匍匐着往后爬,见陈默杀人之后又朝自己这边冲来,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再隐藏,起身便跑。

    弓弦震颤之声再起,那人应声而倒。

    陈默来到对方身边,确定对方已经气绝,又策马来到第一个被他射杀的人之前,利箭穿颅而过,死透了,策马在四周逡巡一圈,没有其他敌人之后,陈默才收起长弓,自背后取出令旗,对着山岗下的鲍庚等人打出旗语,让他们过来。

    “军侯,你的箭术真厉害!”鲍庚带着人马来到陈默身边,一脸敬佩的道。

    刚才陈默可不是站在原地瞄准射箭,而是在策马奔腾中,隔着数十步一箭射杀敌人,单就这份骑射的本事,方言西园八校之中,便是上军校尉麾下那些来自各州郡的强勇,恐怕也没一个有这本事的。

    陈默没有说话,只是目光远远地看着前方的城池。

    低矮的城墙上,已经不见守军,城墙四周有交战的痕迹,七零八落的散布着不少尸体,城中升起的浓烟并非狼烟,空气中,隐隐能够听到哭嚎之声。

    “城破了?”鲍庚干涩的说出一句废话。

    城外还有黄巾军在清理战场,也有人在往城里涌。

    “鲍庚!”陈默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

    “喏!”鲍庚下意识的一挺胸。

    “你立刻回去,召集所有人,以伍为战,将队伍拉开,找些树枝拖动尘埃,做出大军出征之相,记住,不必杀来,从这处谷口出去后,便拖着树枝来回奔行!”陈默厉声道。

    “军侯,我们只有一曲,这贼人人手可不少,光是城外那些黄巾贼,便有千人吧?”鲍庚连忙拉着陈默道,这个时候,可不能冲动啊。

    “此乃军令!怎的?未让你厮杀,你也怕?”陈默低头,看着鲍庚冷声道。

    “末将不怕!”鲍庚一挺胸道。

    “那就去做!其余人马,随我杀!”陈默厉喝一声,当先策马带着一群将士杀出。

    只有一队人马,城外的葛陂贼见到并不害怕,反而分出一支迎来。

    陈默一马当先,见对方挥兵来战,尚未接近,接连三箭便将这支人马的三名主将射杀,对方阵型当即一乱,紧跟着陈默率军杀至。

    他麾下这支人马日日勤练不懈,无论体力还是战斗技巧远非这些黄巾贼可比,再加上主将尚未照面,便被陈默射杀,军队没了指挥,只是一个来回,便被陈默杀得丢盔弃甲,狼狈奔逃。

    陈默也不管这些混乱的溃军,直接带着人马往城门前杀去,一名黄巾贼将率军策马来战,尚未照面,厉声喝道:“某乃大将何曼,狗官报上名来!”

    何曼?

    没听过。

    陈默也不答话,见对方并无箭阵和长矛阵阻拦,一把抄起马背上的大槊,带着人马直冲这支尚未成型的贼军。

    何曼见状大怒,拎起手中铁叉便来迎战陈默。

    离得近了,何曼将手中铁叉狠狠刺出,陈默却将大槊交于左手,右手在腰间一摸,一枚刻刀抖手射出,这是他在磨练刀功时灵光乍现摸索出来的飞刀技能,此刻突然使出,那何曼下意识的收叉格挡。

    只是那刻刀不过三寸,体积极小,若是箭矢,或许还能封挡,但这刻刀,却极难格挡,尤其是短距离内,几乎防不胜防。

    在何曼愕然的目光中,刻刀直接越过对方的铁叉,没入其喉咙,紧跟着陈默策马而过,一槊将其从马背上直接刺落下来,落在旁人眼中,却是何曼连一合都未接住便被对方刺落马下,不少人顿时慌了神,陈默趁机将对方尚未整齐的阵型冲溃。

    后方,山谷口处,烟尘四起,隐隐绰绰中,似有千军万马在其中,不少黄巾军见状大惊,有的狼狈朝着城中奔逃,有的则直接丢掉兵器朝四面八方涌去,陈默待那些黄巾贼进去一批之后,迅速抢近,占据一座城门。

    “响号!”陈默看了看四周围不敢上前的黄巾军,一边命人在城门洞里布下阵势,一边让号手进入城中吹起军号。

    城中黄巾贼不明就理,听闻大批官军杀到,甚至不敢朝这边靠近,直接从其他城门逃出。

    陈默立在城门下,看着狼藉一片的城池,也未下令追击,只是守住城门,待黄巾贼走的差不多了,方才派人前去通知鲍庚来城中集结。

第五十六章 人性

    “军侯,真神了,那些黄巾贼竟如此不堪一击!”鲍庚带着其余人马入城,看着狼狈奔逃的黄巾贼,一脸敬佩的看着陈默道。

    “不过喝退而已,命人立刻清理战场,封锁四门,另外派人通知校尉,尽快赶来汇合,若那些黄巾贼杀回,我等这点人马克守不住城!”陈默摇了摇头,心底确有些发沉。

    这帮黄巾贼跟当初他所遇到的那些黄巾贼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虽然人数没有当初多,但打起仗来却颇有章法,四周设置暗哨监察,而且战斗力也非当初那些稍稍受挫便溃败的黄巾贼可比,若非方才自己第一时间杀了对方将领,城外的战斗可没那么简单。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是陈默遇到战斗的第一选择,他的箭术不错,加上后来又学了骑射,作战中先射杀敌军将帅,然后冲乱敌军阵型,能够有效地避免己方伤亡的同时,最大限度的给敌军造成混乱,顺利的,就如同刚才这般,城外上千军队直接溃散。

    若非如此的话,城外的兵马虽然散乱,但凭他这点人马,对方站着不动都得他杀上半天,当然,让鲍庚故布疑阵,吓退敌军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但这是陈默的战术素养加上天时地利以及他个人能力综合才有的效果,否则二百人击退数千人……基本就是幻想。

    这一点也正是陈默所担心的,这葛陂贼披着黄巾的皮,但对付起来,可比当初的黄巾贼难对付多了,对方人马虽然不及当初的黄巾贼多,但针对性却比当初遍地开花的黄巾贼强了不少,而且整体战斗力比当初同等数量的黄巾贼提高了不止一个级别,而此番从朝廷派兵来看,显然是将葛陂贼当成当初的黄巾贼来打的。

    这一仗,可不容易,等鲍鸿来了,需得跟他好好商议一番,最好能跟汝南、谯郡、陈国的兵马对接,只凭他们这一千多人可不够。

    两名屯将带着人马开始分工,清理战场,修缮城门还有女墙,陈默则找到城中残存的县卫,至于南顿令还有县尉,已经战死在混战中了。

    “大家不必惊慌,我乃下军校尉帐下军侯,后续大军很快便到。”陈默看着仅存的三名县卫,也没有追究他们躲在百姓家中畏战之事,他跟在臧洪身边四年,县卫是什么水平他很清楚,现在还要用人,那些事情,只当没看见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恢复城中的秩序。

    见三名县卫低头不语,陈默皱了皱眉:“你三人立刻组织百姓,救火,挑选壮勇帮忙巡视,揪出未曾逃走的贼人。”

    “你们为何不早来!?”一名县卫突然红着眼睛瞪向陈默,想要扑上来。

    “嗯?”一直跟在陈默身边的大郎拔刀,直接架在对方的脖子上,冰冷的目光落在对方脸上,淡淡的杀机弥漫,只要对方再有异动,绝对会毫不留情的将其斩杀。

    那县卫一僵,仍旧一脸仇恨的看着陈默,怒吼道:“若你们能早来,我等何至于此,你可知今日城中死了多少人!?尔等贪生怕死,枉为人!”

    陈默看了看其他三人,突然笑了,笑容中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怒火,翻身下马,径直来到那人身前,也不说话,直接一个巴掌拍在他脸上,他身体常年锻炼,本就较常人强健,自入西园之后,每日疯狂锻炼,力量已远超常人,这一巴掌打的极重,直接将那人扇翻在地。

    四周此刻已经聚拢了不少人,先前县卫的话,引起了他们的共鸣,此刻见陈默直接出手打人,对陈默更加怨怒。

    “我带来的,只有两百人,这城中黄巾贼有多少,你们比我清楚!贪生怕死?我若贪生怕死,可等大军到来再出兵,只是不知道尔等等不等得起。”陈默看了看周围的百姓,摇头哂笑,指着地上捂脸懵逼的县卫道:“你见我年幼,说出这番话来,无非想让我替你担责,你身为县卫,临敌不思杀敌守城,反而躲入民居,本不想与你计较,不想为脱罪,还想反咬于我,莫说本将在发现敌情后立刻动手,我便是等到大军到来再出手,朝廷也不会因此问责于我!不过你们三人既然不领情,那本将也不必枉做小人,将其拿下,待大军到来之后,交由汝南郡衙署发落!”

    以德报怨?

    如今的陈默可不是当年尚在乡庄之中的小粪郎,心中那没有底线原则的善念,早已没了,我怜你放你一马,那是我的善念未泯,但你若不领情,甚至看我年幼好欺想来踩一脚,那就找错人了。

    “喏!”身边几名护卫直接上前,二话不说将另外两人踹倒绑起来。

    “将军,我等并无此意!”另外两人见势不妙,连忙开口求饶。

    不过机会已经给过了,若这三人努力配合陈默,陈默不会追究,也懒得管这些地方的事,但既然起了歹意,陈默就绝不会心软,冷漠的看向四周渐渐多起来的百姓道:“本将来此,是为讨贼,眼下南顿无主,我暂代发令,诸位若是愿意接受,尽快按照将士指挥,灭火救人,若是不愿,某会直接带兵离开,尔等自生自灭便是,某是军人,只管打仗。”

    四周百姓此刻倒是乖了许多,再无人无理取闹,如今官军来了还可保他们平安,但若陈默直接带人走了,黄巾贼再杀回来,他们可就完了。

    当下便在陈默的指挥下,将城中的医匠集中起来,救治伤员,同时一些木匠、泥瓦匠则被征集起来修缮城墙和城门,陈默又募集壮勇,开始四处救火,南顿也渐渐陷入平静。

    战火虽然破坏了家园,杀死了亲朋,但活着的人,终归要继续活着。

    看着这有条不紊的一幕,陈默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他跟随臧洪在当利四年,对于县城的治理也颇为精通,如今做起这些,倒是不难,只是有些心冷,安排好一切之后,便径直去了城墙上。

    “这些人就是这般,欺善怕恶。”大郎跟着陈默来到城墙上,看着城外狼藉的战场,出声劝慰道:“没必要因他们动气。”

    大郎被陈默招入营中之后,便成为陈默亲卫,负责陈默的卫队,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知道陈默此刻心中定然极为难受。

    “我只是想起了张婶还有蔡婶。”陈默手扶女墙,看着远处的景物,叹了口气道:“你说如果当年我跟他家没有那么熟,他会怨我吗?王叔和蔡叔若非亲如兄弟,蔡叔死后,蔡婶会那般对王叔么?”

    “人遇到大难,总会对身边的亲人发脾气,也不知道为何?”大郎抱着刀,摇了摇头,这个问题陈默都想不明白,他更想不明白。

    “人性呐。”陈默叹道:“因为张婶知道我们不会害她,蔡婶知道王叔不会伤她。”

    “窝里横?”大郎看向陈默。

    “差不多,欺软怕硬,也可以说,是为自己的无能而愤怒,最亲的人,就算过分一些,也会原谅他们的,就像这些人一样,我们是官军,来保护他们的,所以他们会将这种情绪发泄在我们身上,当他们发现,我们并不会包容的时候,就又憋回去了。”陈默摸索着女墙笑道。

    “好像我以前也是如此,爹娘死的时候,我怨过杨叔,怨过李叔。”大郎想起些不愉快的事情。

    “但你活的真啊。”陈默笑道:“你看着城中百姓,不少人都活了半生,恐怕他们都不明白这些道理,不说这些,这一仗杀了几个?”

    “六个,还有一个跑了。”大郎道。

    “按照功勋,回去后,当个什长可以,有机会还能升为队率。”陈默笑道。

    “当亲卫挺好,不必烦忧那许多事情,专心练武、读书,以后你升了官,我手下的人自然也会多。”大郎摇了摇头,不是不想升,只是如今陈默也不过一个军侯,若因为他的事,浪费了人情,陈默自己升官就不容易了。

    “按功提拔,若有功不赏,朝廷的威信何在?”陈默拍了拍大郎的肩膀笑道:“好好活着,活下来,以后多大官儿都可能当。”

    “军侯,校尉派人传来消息,大军距离此处尚有五十里,让我等莫要轻动,待大军汇合之后,再商议对策。”鲍庚快步跑来,对着陈默一礼道。

    “南顿已救回,稍后我写一封奏报,着人送于汝南郡衙署,这县令、县丞、县尉皆战死,南顿需尽快派人来,我们不可能一直驻扎在此处。”陈默看了看四周,南顿无险可守,兵力不足的情况下,这地方不适合驻军,他还想从汝南郡衙署这边得到一些关于葛陂贼的具体情报,眼下他们掌握的情报太少,甚至连葛陂贼如今的地盘有多大,兵马几何都不知道,这在接下来制定战略时是很吃亏的。

    “喏!”鲍庚答应一声,转身离去找人,陈默则带着大郎和亲卫径直往衙署方向走去,他身上可没带笔墨还有竹简。

第五十七章 世情

    “一曲人马退掉葛坡贼大军,陈默,你如何做的?”次日清晨,鲍鸿带着兵马赶到南顿,关于南顿的情报,昨日已经收到,鲍鸿麾下,几名相熟的将领搂着陈默的肩膀笑道。

    “运气而已。”陈默摇头笑着来到鲍鸿身前,插手一礼道:“参见将军。”

    “做的不错,我没看错人。”鲍鸿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只是道:“我已派人通知汝南郡府,很快便会有人前来接任县令之职。”

    “将军,默郎这次算是头功吧?”一名军司马笑道,陈默跟他们是一起从西园选将出来的,对于这个小兄弟,这帮人还是很照顾的,见鲍鸿没说功勋的事情,忍不住提醒道。

    “那是自然。”鲍鸿点点头,看向众将道:“看来葛陂贼也不过如此,尽快探知其主力所在,一战而灭之。”

    “将军!”陈默闻言,连忙上前拱手一礼:“这葛陂贼与昔日黄巾大有不同,切莫大意!”

    “嗯?”鲍鸿闻言,有些不悦道:“怎说?”

    “末将幼时曾身陷黄巾贼众,为黄巾贼裹挟攻城,当时的黄巾贼毫无兵法可言,以粮诱使百姓群聚,以声势吓人,顺则势如破竹,但稍遇抵抗,便鸟兽散,而此番葛陂贼人,我观其布局,颇有章法,战场四周都有暗哨查探,攻城也非一拥而上,且敌军兵力几何,尚未有准确情报,此刻若贸然寻求决战,恐于我军不利!”

    “那是你见识太少!”鲍鸿闻言摇头哂笑道:“当年本将曾随皇甫嵩将军转战南北,那波才、张角、张梁所率之众,皆为黄巾贼精锐,其骁勇可非徐州黄巾可比,不一样被我军大败!”

    “但那也是皇甫将军之能!”陈默皱眉道。

    “放肆!”鲍鸿一拍桌案,藤的站起身来,戟指陈默道:“陈默,莫非你以为小胜一阵,便有资格对本将说教不成?这下军校尉乃是鲍鸿而非陈默!”

    陈默微微皱眉,自己确实有些急了,深吸了一口气道:“将军,末将心忧战局,并无冲撞之意,只是贸然决战,实非上策,当此之际……”

    “够了!”鲍鸿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将军,陈默也是心有战局,并非刻意冒犯,况且他年少气盛,加上此番初战破贼有功,莫要与他计较了。”军司马钟云对着鲍鸿微笑道。

    “三军暂驻扎城外,待探清敌情再做定夺!”鲍鸿摆了摆手道:“诸位各自回营,整顿军务。”

    “喏!”

    众将对着鲍鸿一礼,各自离开。

    陈默除了营帐,让鲍庚去传令集结部队出城扎营,心中却有些闷得慌。

    “知不知道你今日犯了忌讳?”钟云从他身后走来,看着陈默笑道。

    钟云乃颍川钟氏之人,不过并非嫡脉,为人有些高傲,但也却有些才学,与营中其他人有些格格不入,但却敬佩有真才实学之人,二十一岁,也算是文武双全,陈默算是他在这西园新军之中为数不多的朋友。

    “知道。”陈默点点头:“这西园八校本就是被架空的,将军无甚军威,平日里虽然和气,但胸中恐怕憋着一股气,我此番当先破敌,大家这般赞我,我看将军已有些……”

    “妒忌?”钟云有些诧异的看向陈默:“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如此?”

    “有些事,必须说,如今敌情不明,贸然寻求决战绝非良策。”陈默摇了摇头道:“这般只会让贼人牵着鼻子走,战场由他们选,时机由他们定,我们兵马本就不多,于汝南地形也不熟悉,此事最好之策,便是趁贼人未曾注意我军之前,伺机剪除贼人羽翼,联合汝南、陈国、谯郡、江淮一带郡兵不断收缩防线,逼他们主动来战,而非我军主动出击。”

    “我只是未想到,平日里极好说话的将军,会有这般大反应。”陈默摇头一叹道。

    “废话!”钟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你都知道他胸中有气,此时还当着众将面前驳他计策,他没直接动手已然十分克制了。”

    “想到了,当时习惯了平日与他插科打诨,今日他突然这般严肃,一时间没忍住,而且他的计策……”说到这里,陈默没再说下去,背着人家说人坏话,终非君子所为:“罢了,稍后我去找他好生说说,此时寻求决战真的不行。”

    从鲍鸿拍案的那一刻,陈默就想明白了,自己给自己上官下不来台了,这是低级错误,只是当时觉得事情重大,没怎么理会鲍鸿颜面,这要办事,把顶头上司给骂了,那想办成事可就不行了。

    “我看不必了吧?”钟云撇了撇嘴,陈默所言不错,鲍鸿在这军队里是真没什么军威可言。

    “叔麟兄,你虽年长于我,不过这世间大多数事情,一个人做不成的,要成事,自家内部不能乱,我要打胜仗,最好年底能回去,家里的小妾还等着我。”陈默拍了拍钟云的肩膀笑道。

    “我虽年长于你,但这脸皮却远不及你,你又没错?”钟云看着陈默溜溜达达走向鲍鸿帅帐,有些好笑,却也有些敬佩,这刚刚翻脸然后马上能舔着脸找回去,而且是在自己没错的情况下主动跑回去,至少他自己做不到……打死他也做不到。

    “这世上的事,哪来那许多对错?”陈默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

    “陈军侯,将军说……谁也不见。”鲍鸿帐外,两名亲卫拦住陈默,有些为难。

    “你就跟将军说,我来道歉。”陈默直接将那亲卫一推,让他进去跟鲍鸿说。

    “将军!”亲卫是被陈默直接推进来的,踉跄了几步,看着面色阴沉的鲍鸿,有些无奈道:“陈军侯他……”

    “让他进来吧。”鲍鸿一脸不爽的摆摆手道:“下次再犯,军法处置!”

    “喏!”亲卫躬身应命,转身出了帅帐,看着陈默道:“陈军侯,下次可否莫要这般。”

    “一定一定!”陈默点头迈步入帐,看着一脸阴沉的鲍鸿,嘿嘿一笑,直接跪坐在鲍鸿身边。

    “本将几时许你坐下?”鲍鸿端着颠倒的竹笺,冷哼一声。

    “若是躺着,对将军不敬不是。”陈默往鲍鸿身边凑了凑:“将军,方才是末将不知轻重,自毁士气,实乃大罪,还要谢过将军不罪之恩。”

    “你这……放眼洛阳,怕是也没几人有你这般脸皮!让人想骂你都骂不出来。”鲍鸿有些绷不住,深吸了口气,刚刚翻脸,转眼就能跑来嬉皮笑脸的人,不说旷古烁今,也是古今少有了。

    “那是将军不了解末将,否则,你定会动手!”陈默嘿笑道。

    鲍鸿终究是被陈默这份厚脸皮劲给绷不住了,忍不住叹息一声道:“也莫怪本将不听人言,只是此战乃我部初战,若不能尽快胜出,怕朝中会有人诘难。”

    “将军,方才也非末将危言耸听,若非先杀了贼将,又故布疑阵,让贼人以为我大军已至,可没那般容易赶走这帮贼人。”陈默立刻正襟危坐,看着鲍鸿道:“而且这贼军打仗真的颇有章法,当年黄巾军精锐末将是没有见识过,却也听过,那波才、张宝、张梁之流,空有名气,但若论带兵打仗,莫说将军,军中一屯将都能胜他们,但今时今日不同,贼军不但在四周设有暗哨,而且还会排兵布阵,末将能胜这一阵,实数侥幸,而且一座南顿便有数千贼军,如今葛陂贼势大,其究竟有多少兵马尚未可知,此时若贸然出兵,天时地利都不在我军。”

    “真的这般厉害?”鲍鸿皱眉道,刚才他只是被胸中一口气堵着,陈默说什么,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反驳,此刻冷静下来,也觉得陈默说的有理。

    “最重要的是,我军三部只有千余兵马,而葛陂贼众具体数量尚不可知,但至少是十倍于我军,这兵力悬殊,我军若是要与他们决战,首先要找到他们主力,然后在四周围有多少敌军尚不知晓下,孤军深入,胜算着实不大。”陈默见鲍鸿意动,心中大喜,当下将心中想法说出:“而且葛陂贼四月起事,攻城掠郡,此时汝南、陈国、谯郡、九江乃至梁国诸郡都受其所扰,只凭我军千余人,光是在这些地方走一趟,也需旬月,更何况还要击败十倍于我的敌军,将军觉得可行?”

    “这……”鲍鸿叹了口气道:“只是一时之间,本将也难思量对策。”

    “将军,若肯听我言,或许可以胜之!”陈默笑道。

    “哦?”鲍鸿闻言皱眉看向陈默,没有说话。

    “将军放心,此事今日末将与你说之,绝不外传,明日再由将军与诸将商讨,此计乃将军所出。”陈默笑道。

    “本将非是贪你功劳。”鲍鸿摇了摇头,随即又道:“不过此事关乎我军成败,你且说来,若是有理,明日再与众将商谈。”

    “将军英明!”陈默点点头,当下铺开地图跟鲍鸿说起自己想出的策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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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时代总会有那么几个天才人物犹如彗星一般耀眼,那些名流千古的,固然不乏天纵奇才,但那些被淹没在历史长河之中的人才,又有多少?陈默最初的梦想,只是希望能够光耀自己家族,让自己这个庶族成为真正的士族,压过主家,让他们成为庶族,只是他从未想过,自己能走的这么远,有时候他会思考,若是那冥冥之中的‘神明’没有选中自己,自己是否还会有今日的成就?这是一个懵懂少年获得系统,一步步从一介没落庶族在乱世中逐渐成长的故事庶族无名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族无名,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族无名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