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不屈意志
打开的城门又闭上了,郭猛一行人有些傻眼,看着那曹将率领着出城的兵马便朝着典韦那边迎上去,他们这几百号人就这么孤零零的站在城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将军,现在怎么办?”一名军侯凑到郭猛身边,就典韦那调兵遣将的水准,恐怕真有可能被这支人马击溃。
“呜~呜呜~呜呜~”
悠扬的号角声在关中军后方响起,郭猛目光一亮,这是关中军调兵遣将用的号角,而且绝对不是典韦那货在指挥。
“走!”郭猛拔出了刀:“做做样子,一会儿跟他们一起混进城中,记住,跑的时候跑的快些,帮他们按住城门,等后方军队赶来的时候再动手。”
“喏!”那军侯答应一声,一把拔出刀来:“将士们,杀~”
另外一边,典韦看着敌军杀来倒是不惧,只是自己这边阵型混乱的不成样子,虽然统兵不行,但跟在陈默身边这么久,陈默整军是什么模样,他还是知道的,跟自己现在这样子一比,完全就是两回事吗。
正焦急间,后方那熟悉的号角声响起来让典韦精神一震,那声音几乎已经融进了骨子里,当下双戟一摆道:“尔等听号行事便可,莫要管我!杀~”
四千余兵马,突然就从乌合之众化作了精锐之师一般,在典韦这员猛将的率领下猛冲上去,典韦一马当先,手中一双铁戟抡开犹如旋风一般撞进敌阵,所过之处,残肢断臂乱飞,曹军心胆俱裂,而典韦的勇猛也带起了关中将士的士气,一个个奋不顾身的扑上来,凶狠的杀向敌人,在后方号角的指挥下,阵型竟是没有太大的混乱。
曹军将领有些发懵,这还是那支乌合之众么?
只是顷刻间,看着几乎被冲垮的阵型,曹将便知不敌,连忙调转马头喝道:“撤,快撤!”
兵力不及对方,现在带兵似乎也不如人,这仗还怎么打?
郭猛等人刚冲上来,就看到曹军将士朝这边涌回来,这败的也太快了吧?
尤其是想到刚刚那曹将一副蔑视一切,仿佛这数量比他们还多的敌军真是土鸡瓦狗一般,再看看现在这副模样……丢人呐?
“撤!”郭猛哪会这个时候上去,就算是自己人,这乱军之中,也很可能被当成曹军干掉。
一群人二话不说,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往回冲,很快便冲到了城门口。
“将军!”郭猛抬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开门!”曹彭看着自己副将也快要入城了,心中也有些焦急,虽然对郭猛这些人也还有些疑虑,但总不能把自己的兵扔在外面吧:“等我们的人进来后,速速关门!”
“喏!”
早有曹军将士上前将城门大开,郭猛一见城门大开,立刻抢上去帮忙推门。
“做什么!?”负责看守城门的屯将厉喝道!
“我家将军就在城外,快些开城放人进来啊!”郭猛却不理会,只是使劲推动城门。
四周曹军将士眼见那副将已经率领溃军冲回来,也顾不得理会,郭猛趁机将城门开到最大。
“够了够了,稍后还要关!”那曹军屯将连忙拉住郭援,一般这种情况下,城门开一半就行了。
“为何要关?”郭援抬头,脸上焦虑的表情已经化作了诡异的笑意。
“你……”那屯将惊觉不对,正要拔刀。
“噗~”
在那屯将愕然的目光中,郭猛却是先他一步拔出了腰间的环首刀,狠狠地捅进他胸口,而后用力搅动几下,并非残忍,而是可以瞬间瓦解对方的战斗力,防止对方拼死反扑。
“杀!”一刀斩杀那屯将,郭猛二话不说,将袖子一整,亮出自己袖口的白布,怒喝一声,挥刀便朝着前方的曹军将士砍去。
那些曹军将士显然没反应过来,顷刻间便被身旁的同伴砍倒了十几个。
“你究竟是何人?”那彭城副将见状又惊又怒,一枪刺向郭猛,却被郭猛闪身躲过,凶狠的一刀砍在他马腿上,冷笑道:“就这般本事,也好意思出战?”
马儿吃痛,惨嘶一声,人立而起,将那副将从马背上颠下来,郭猛趁机抢上,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
“杀~”
城门洞内乱成了一片,典韦却已经冲进来,看着混乱的城门洞,大笑一声:“好样儿的,将士们,随我冲!”
也没理会郭猛,径直率领人马冲进城中,杀向城墙上。
入城之后,若不能迅速抢占城墙,占据高地,那就别擅自深入城中,这是陈默不止一次嘱咐过的,而且不久前,邺城上演的一幕是最好的反面教材,典韦虽然统兵不行,但打仗冲在最前方的时候,那对士气可是极大地鼓舞,跟在他身后的关中将士如同潮水般杀上城墙。
破了!
郭猛看着后方紧跟着涌上来,冒着敌军箭雨冲进来的将士,心中微微一松,也说不上是什么心情,这一仗,算是他被提拔到校尉之后的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大战,旗开得胜,对陈默的敬畏也更多了几分,同样多出来的,还有对关中军的归属感。
黎阳这等重镇如此轻易便攻破了,换做以前在袁氏手下,这种仗,别说打,听都没听过。
城墙上,早在城门洞中发生激斗的时候,曹彭已经惊觉不对,连忙集结人马准备夺回城门,但终究已经晚了,典韦带着人马冲入城中后,便直奔城头而来,正遇上带领兵马杀下来的曹彭。
“杀~”
狭路相逢勇者胜,这个时候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曹彭提着大刀居高临下便朝着典韦狠狠斩去。
典韦单戟一架,挡住曹彭,另一杆大戟向外一推,正对上曹彭狠狠踹过来的脚掌。
“嗤~”
伴随着一声闷哼,曹彭半只脚掌被典韦一戟削飞,那曹彭也是个狠人,闷哼一声之后,不退反进,狠狠地扑向典韦,借着冲劲儿,抱着典韦便从城墙上滚下来,将后方的冀州将士撞倒一片,曹军趁机杀下来,杀的跟随典韦而来的冀州将士狼狈不堪。
“滚开!”典韦见状双眼一红,浑身发力,便想挣开曹彭的熊抱。
但那曹彭却是死死抱着典韦,一口咬在典韦的下巴上。
“吼~”征战多年,典韦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等打法,怒吼着站起来,挣开曹彭的撕咬,一个头槌狠狠地砸在曹彭的脑袋上。
曹彭顿时一懵,但双手却依旧死死地锁着典韦,两名曹军将士见状,挺枪来刺,典韦猛然转身,让曹彭来帮自己挡枪,两名曹军将士顿时投鼠忌器,不敢再刺。
“放开!”典韦奋力鼓动双臂,但曹彭十指紧扣,张嘴又想来咬。
“嘭~”又是一记头槌,将曹彭砸的七荤八素,眼冒金星,眼中凶光却是不减。
“典将军,我来助你!”郭猛已经成功迎入了大军,带着人马杀进来,正看到跟曹彭扭成一团的典韦,想要上前相助。
“做你的事去。”典韦却是跟这曹彭卯上了,闻言怒喝一声,入城之后,这指挥权就重新归到五名校尉手中,他也不管其他,只是跟那曹彭死耗着。
郭猛无语,点点头,带着人马杀散周围曹军,并迅速占领城头敌楼。
“还不放手!?”典韦一个膝顶,顶在对方胯间,曹彭面色涨的通红,嘴角往出冒血,双臂却是死死地抱着,不肯松开,猛地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典韦咽喉咬来。
“找死!”典韦大怒,又是一个头槌,同时膝盖也狠狠地往上顶,直打的曹彭眼眶崩裂,眼看这便要活不成了,但那双臂却是依旧死死地抱着典韦。
典韦能够明显感觉到对方力量的减弱,挣开一些,双手握拳,狠狠地捶打对方的肋骨,两人都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肋骨断裂的声音,曹彭更是出气多,进气少,却依旧死命抱着典韦不放。
“你们已经败了,还不松手!?”典韦又锤了几拳,四周的厮杀声已经开始朝着远处蔓延,但那曹彭只是死死地抱着他,这让典韦第一次在战场上感到一股无力感。
“将军,这人死了!”郭猛占据了敌楼、城墙,带着人下来之后,见那曹彭如同败絮一般被典韦那沙钵大的拳头不断锤击,忍不住上前查了查,对着典韦道。
典韦停下了攻击,皱眉看着依旧死死瞪着自己的曹彭,叹了口气道:“把他手指给我掰开!”
哪怕是死,曹彭的双手十指依旧死死扣着,郭勇废了好大的力气方才将曹彭的十指掰开,指头都断了。
“可惜了!”看着曹彭的死状,典韦叹了口气,若是战场交手,曹彭绝非他十合之敌,但这份意志,典韦也不得不佩服,是条汉子。
扭了扭脖子,目光复杂的看了曹彭的尸体一眼,对郭猛道:“叫人将他尸体收敛,这等将士,莫要轻辱。”
“喏!”郭猛答应一声,虽然典韦并不算他上级,但典韦可是陈默近卫统领,又是关中军中的老人,郭猛自然不会简单以军职来划分,而且这事也不算过分,当即应了下来。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一定要冷静
曹彭战死,城中的曹军没了统属,各自为战,有的已经开始逃亡,当陈默带着亲卫营入城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战事已经到了尾声,对于出城逃走的曹军,陈默并未追击,这五千冀州降军,能够打到这个程度已经是不易,而且从昨天开始数十里奔走,夜间伏击了白马将士,跟着黎明时分又打了一场夺城战。
无论体力还是斗志,这个时候已经到了极限,再打下去,士气倒是跟得上,但体力可不行了。
经此一战,陈默算是彻底收拢了这五千降军的军心,可以拿出来放手用了,这个时候将这些人马浪费在无意义的追击之上在陈默看来是不划算的。
这场战争,每一分兵力,他都得算计得当,他要面对的,可是曹操和袁氏两大诸侯。
“主公,大喜!”刚刚进城,便见典韦和郭猛快步上来,对着陈默一礼道。
“嗯,破了黎阳,当可让那曹操不敢全力进攻。”陈默笑着点点头,黎阳攻破,肯定会让曹操忌惮后方安危,再来几次这样的战斗,不怕曹操不退兵。
“不是,主公,我等在城中找到曹军屯粮之所,足足八个粮仓!”郭猛一脸兴奋地看着陈默道。
“什么!?”哪怕陈默事前也有猜测,但真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仍旧压抑不住心头狂喜,孟德兄,这次,我赢了!当下对着两人道:“快带我去!”
“喏!”
一行人匆匆来到黎阳的粮仓附近,八座粮仓,有七座都是新建起来的,陈默让人打开,看着里面满满当当的粮草,心中大喜。
“烧了!”陈默挥手道。
“啊!?”典韦和郭猛闻言诧异的看向陈默,这八仓粮食,就算没有细数,那也有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石之多,足够养活大军两三月了,就这么烧了?
“我军身处敌后,尔等还想将这粮草带走不成?”陈默看了两人一眼,好笑道,他要的是绝粮而非劫粮,若是将这粮草运走,半路上恐怕就要被曹军给劫住了,跑都没地方跑。
典韦有些肉疼的看着那满满当当的粮仓,颇为不舍。
“所有将士,带上一日之粮,将这八座粮仓中的粮食给我拖出来烧,一粒都莫要剩下,烧光之后,集结将士,立刻撤走!”陈默抓了一把粟米,要说不舍,心中肯定是有的,这么多粮食,要能拉回去,冀州之战所消耗的粮草就能拿回近半。
要知道,为了这一仗,陈默这两年可是勒紧了裤腰带过活,洛阳府库中的钱财几乎都拿来买粮了。
但没办法,这里可是曹操的屯粮重地,曹操得知后,肯定会立刻派兵过来,陈默必须尽快撤走,否则就要被曹操给包圆儿了。
“主公,将士们接连大战,此时正需修整,何以这般快撤走?该让将士们好好休整才是。”郭猛皱眉道。
“若是可以,我也想让将士们休息。”陈默一边让人放火烧粮,一边解释道:“但此处乃是曹操屯粮之地,命脉所在,我们现在夺了他的命脉,你说曹操的援兵会有多久赶到,若不撤走,接下来恐怕就是接连不断的苦战,你还想战?”
“末将明白!”郭猛闻言恍然,连忙答应一声,去安排撤军之事。
陈默摇了摇头,这也是冀州降军如今与他还没有生出默契来,否则何须这么多话,对于这些降军,陈默会有足够的耐心,如果这是关中老兵的话,陈默就得考虑这郭猛是否得换换位置了。
城里的火油都被抬出来,浇在粮仓之上,很快八座粮仓燃起了熊熊烈火,陈默带领着尚未修整的将士出城,迅速离开,既然烧了曹军粮仓,那也没必要继续在曹军后方搞破坏了,回去后得准备彻底收拾袁尚了。
就在陈默撤走兵马,迅速遁入山林,往邺城方面赶的时候,曹操这边第二天的战事也开始落幕。
“不太对。”曹操皱眉看着潮水般退走的关中军,皱眉道。
“主公,何处不对?”程昱疑惑的看向曹操。
“今日关中军用兵过于保守,与昨日迥异。”曹操跪坐在帅案之后,皱眉思索着今日的战局,如今战局已经彻底拉开,相比于昨日的关中军而言,他能明显感觉到今天关中军似乎太过保守了。
陈默用兵,是很稳,但同时也挺狠,有时候不知不觉就能给你挖个坑,然后一口吃掉不少人马,跟陈默作战,得打起一百二十分的警惕,但今天对战,颇有些各自为战之意,陈默麾下那些大将和军队的力量并未完全发挥出来。
“事实上昨日开始已经有变。”郭嘉在一旁皱眉道:“看来陈默是回了邺城,只是不知如今指挥战局的又是何人?”
袁尚的兵马抵达平阳,直取邺城,自然瞒不过曹操的耳目,陈默回邺城主持战局,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毕竟邺城若失,陈默之前建立的优势可就都没了,郭嘉反倒奇怪袁尚怎么到现在还未攻破邺城。
“邺城有何动向?”曹操此时才开始关心邺城的事情,既然陈默回去了,想必袁尚没那么容易能攻入邺城吧?
“说来也奇怪,据我军细作所说,邺城城门大开,那袁尚如今正在城外驻扎,并未入城。”程昱笑道。
“空城计?”曹操摇了摇头,袁尚没那么傻,就算他蠢,他身边的田丰、沮授这些人也不傻,不可能被空城计给骗到。
“应该不算,陈默在城北屯驻了两万兵马。”程昱摇了摇头,要说城中无兵,那程昱是不信的。
“这又是何意?”曹操乐了,有些好奇的看向众人。
众人摇了摇头,饶是多智如郭嘉,也想不出陈默这是要干嘛?
“根据细作所言,城南处那些兵马都是邺城降军,这个时候被陈默派到城外屯兵,是否担心这些邺城降军临阵倒戈?”程昱笑道。
“那就有些浪费了,这个时候邺城便是有兵马也不会太多,若能得这两万降军相助,至少守城却是能够守住的。”郭嘉摇了摇头,陈默是善于治军的,莫说这些人已经投降了一段时间,就算是刚投降不久,只是守城的话,要震慑这些人也不难,陈默的手段不会做不到这一点,之所以如此做,恐怕有更大的图谋。
郭嘉突然想起一事,看向程昱道:“我军在邺城的细作是否都已经被派出城了?”
“那倒没有,不过如今邺城戒严,城中细作难以传递消息出来,如今邺城方向得到的消息,倒确是自那里出来。”程昱说到这里,眉头突然一皱,看向郭嘉道:“奉孝是说,这些消息……”
“都是陈默故意放出的。”郭嘉叹了口气道:“看看这些人马有无兵力调动,我总感觉他所图甚大,恐怕不止是守住邺城这般简单。”
程昱点点头,当下起身就准备出去打探。
只是还未等他离开,却见许褚大步进来,对着曹操一礼道:“主公,营外来了一群溃兵,自称黎阳守军,在营外叫嚣什么黎阳城破,末将将他们尽数抓住了。”
曹操闻言面色一变,郭嘉和程昱的脸色也变了,曹操豁然起身:“在何处?带我去见!”
“喏!”
曹操匆匆离开,郭嘉有些失神道:“仲德不必去了,这恐怕便是那陈默的真正目的。”
程昱面色有些发白:“这般重大信息,怎无人报我?”
“恐怕已经报了,只是未曾传到你这里来。”郭嘉仰了仰身子,闭目思索道:“这两日来,恐怕从那里传来的消息不少,但多是无用情报,而这次被派走的,都是降兵,恐怕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为对付袁尚去的,所以底下的人偷懒了,准备事后再上报。”
“混账!”程昱闻言大怒。
“此乃陈默心计,防不胜防。”郭嘉苦笑道。
“未必会破,黎阳有五千兵马驻守,就算陈默亲至,恐怕也难攻破吧?”程昱说完,心中带着几分侥幸离开,准备补救。
郭嘉没有再劝,有时候事后补救是没用的,谁能想到这个时候陈默想的不是破袁尚,而是破自己这边?
另一边,曹操已经见到那些来自黎阳的溃兵,黎阳城破,曹彭战死的消息,让曹操面色发白,突然捂着脑袋大叫道:“痛煞我也!”
却是头疼病发作,一旁许褚连忙扶住曹操,厉声喝道:“快,传军中医匠过来。”
“命曹仁、夏侯惇来见我!”曹操挣开许褚的搀扶,对着帐外亲卫喝道。
“喏!”亲卫答应一声,立刻离开。
不一会儿,曹仁和夏侯惇进来,对着曹操一礼道:“主公,何事?”
“你二人立刻点兵一万,火速赶往黎阳,若黎阳城破,那便将黎阳夺回,务必保住黎阳粮草。”曹操忍着头疼,看着两人急速下令。
“末将领命!”两人闻言神色一肃,知道事情不妙,也不耽搁,立刻出帐,点齐人马连夜赶往黎阳。
帐外,程昱面色有些苍白的看着从帐中出来的曹操,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仲德不必自责,事情还没有你想的那般严重!稳住,这个时候一定要冷静!”曹操摆了摆手,示意程昱不必惊慌,事情未必会那么糟糕。
“喏!”
第二百七十九章 曹操退兵
“对了……”曹操离开大帐之后走了几步,看向许褚道:“有多少人与这些溃兵接触过?”
“有不少。”许褚思索道,这帮人一回来就叫嚷着黎阳被破的事情,现在恐怕已经传开了。
“啧~唉~罢了,将这些人也好生安顿吧。”曹操叹了口气,看来消息是止不住了。
“喏!”许褚点点头,转身去安排那些溃兵,曹操带着程昱回到帐中,只觉脑袋一阵阵的发胀,疼的更厉害了些,军中医匠熬了些药喝下去,这才好了些许。
“军中还有多少粮草?”曹操捂着头,看向程昱问道。
“回主公。”程昱想了想道:“军中粮草,最多可维持五日,若是每顿减少供应的话,倒是可以多维持两日。”
“不行,不能减。”曹操摇了摇头:“如今正是与关中军决战之时,如若削减将士们粮食,士气必落。”
这场战哪怕指挥者不是陈默,打起来也没有那般容易,更何况如今黎阳被攻破,陈默恐怕还有后手,这个时候自己去打击将士士气,那是取死之道。
“可以问问那许子远,是否还可以筹措一批粮草出来?”郭嘉突然道。
“就算他们愿意,这三军所需粮草极多,段时间内也筹措不出来。”曹操摇了摇头,黎阳的事情虽然最终结果还没出来,但他得按最坏的结果去打算。
程昱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狠色:“主公,此事交由昱来处理,请主公于我五千兵马。”
曹操看了看程昱,默默地点了点头:“小心些。”
“喏!”程昱点点头,对着曹操一礼后,领了令箭转身离开。
“奉孝……”帐中只剩下曹操跟郭嘉,曹操的头还隐隐作疼,郭嘉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曹操犹豫了一下,看向郭嘉道:“可有良策?”
郭嘉将嘴中的酒水吞下,看了看曹操,叹息着摇了摇头道:“主公可记得当日我等诓骗那许攸时所言之事?”
曹操点点头。
“如今看来,当依此计行事了。”郭嘉叹了口气,这战场之上,最狠莫过于劫粮之策,陈默这一手,是断了曹操后路啊,郭嘉很好奇,陈默是如何知晓黎阳便是曹军囤积粮草之处的?就算军中有陈默细作,以如今双方的状态,消息根本不可能送进去,就像他们得到陈默的消息,多是陈默故意放出,实际上邺城内部是什么情况,现在根本无法探得。
只是事到如今,已经没必要再纠结这些了,这一仗打不下去了,如果黎阳粮草真没了,不管程昱能得到多少粮食,都只是杯水车薪,现在还是早思退路为好。
“没有其他计策?”曹操有些不甘,都打到这儿了,这个时候认输实在是让他不甘心。
郭嘉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这个时候,除非陈默暴毙,他们能在三日之内击败关中军,并占据邺城,否则没有任何希望,但就算陈默真的暴毙,以现在邺城的局势,三天内攻占邺城简直就是说笑,袁尚还在旁边看着呢。
“平原、东郡、清河以及渤海,我军必须全部拿在手中,若事不可为,主公当早作打算。”郭嘉看着曹操犹豫的表情,认真道。
“嗯。”曹操点点头,看着郭嘉道:“奉孝且去休息。”
“嘉告退!”郭嘉起身,对着曹操一礼后,转身离开。
曹操闭上眼睛,不甘、失落以及有些恼怒的情绪在心中翻腾,以往与陈默交手,互有胜负,但这次冀州之争,关乎天下运势,却被陈默给劫了粮,唉~
夜风吹过,天地间寒意更重了许多,多数将士已经睡去,但唯有曹操,在帐中辗转反侧,一夜未睡。
次日一早,曹仁和夏侯惇回来复命。
“如何!?”曹操有些意外,这两人回来的也太快了吧,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但还是忍不住带着几分期待询问。
“黎阳城已破,那偷袭黎阳的敌军我军到时已经离去。”曹仁摇了摇头。
“粮草呢?”曹操声音不受控制的大了一些。
“烧光了,八座粮仓,我等赶到时,已经只剩下一片灰飞。”夏侯惇有些不自在的道。
噗嗵~
曹操跌坐在草席上,怔怔的看着两人,许久没有说话。
“主公?”曹仁和夏侯惇吓了一跳,担忧的看着曹操。
“撤军!”曹操终究长长的叹了口气,带着无尽萧索,这一仗,已经不用再打了,陈默已经将他的后路给断绝了。
“撤往何处?”曹仁皱眉道。
“平原、濮阳,子孝、元让,你二人分守一地,让大军撤回吧。”曹操脸上带着笑,只是那笑容中的苦涩和无奈,却让人心头发酸。
“主公,何不奋力一战?”曹仁大声道。
“既知必败,何必自取其辱?”曹操摇了摇头:“给我们未来卷土重来,留些人手。”
“喏!”众人看曹操神色,不敢再多言,连忙各自回去,准备退兵之事。
又过一夜之后,曹军开始后撤,曹操站在高台上,看着远处的关中军大营,久久不肯离去。
“主公,大军已经撤出大营,我等也该走了!”许褚来到曹操身边,躬身道。
“下次再来,却不知又是何时?”曹操看着邺城方向,幽幽一叹,上了战马,带着许褚跟着大军离去。
另一边,关中军大营。
“先生!”高顺找到荀攸,一礼之后道:“斥候传来消息,曹军退兵了。”
“退兵?”荀攸正思索着今日战事该如何打,突然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愕然,这打的好好地,怎么就突然退兵了?
“不错。”高顺点点头道:“一大早就退兵了,退的很干净,是否追击?”
“不必。”荀攸不明白曹操为何突然退兵,但他知道,曹操既然选择退兵,肯定会防备人追击,这一路上必有伏兵。
“曹操退兵是好事,我等先解决袁氏,如今扫平冀州才是最要紧的。”荀攸看着高顺笑道。
“喏!”高顺答应一声,起身准备离开。
“将军且慢。”荀攸叫住高顺。
“先生还有何事?”高顺疑惑的看向荀攸。
“将军且率陷阵营入城,将此消息告知主公同时也是保护主公安危。”荀攸肃容道,现在曹军退了,他可是知道邺城这两天城门大开,虽然知道这是陈默在诈袁尚,但还是把荀攸给惊出了一头冷汗,只怕陈默有什么闪失。
“喏!”高顺点点头,转身离开。
曹军为何突然退兵?高顺离开之后,荀攸皱眉思索着这个问题,后方有变?又或是袁谭反叛?
曹军虽然在入冀州的时候抢夺了先机,但也有隐患,袁谭终究是个不稳定因素,这个时候袁谭如果反水,荀攸真的一点儿都不奇怪
“公达在想何事?”正思虑间,帐门突然打开,陈默的声音传来让荀攸下意识的抬头,正看到陈默带着刚刚离开的高顺进来。
“主公?”荀攸连忙起身相迎,将陈默迎入主位,有些好奇道:“主公不在邺城?”
“嗯,三天前就离开了。”陈默笑道。
“主公……”荀攸见陈默一脸风尘仆仆,心中一动,看向陈默道:“曹军突然退兵,可是与主公有关?”
“嗯。”陈默接过亲卫递来的水碗,狠狠地灌了一口笑道:“本来是想使个障眼法,诓住那袁尚,率军绕道去敌后,令曹操难以兼顾,谁知攻破黎阳后,发现曹军将粮草屯在了黎阳,被我一把火烧了,如今曹军想不退都不行了。”
“主公怎可亲身犯险?”荀攸闻言叹了口气,虽然这算是大胜,彻底解决了曹操这一路强敌,但如果陈默有个什么闪失,那可就完了。
“有些事情,我能做,旁人却做不得。”陈默摇了摇头笑道,他能通过气运的变化来判断一座城池或是一个据点的价值,旁人可没这个本事,若让其他人去,多半是乱打一通,最多让曹操感觉到一些麻烦,但想一举绝了曹操的粮可不行。
荀攸苦笑着摇摇头,重新坐下来看向陈默道:“不知主公有何打算?”
“曹操既退,但主力未损,我等当尽快集结兵,趁那袁尚未曾反应过来之际,将其彻底攻灭,否则迟恐生变。”陈默道:“通知众将集结,准备攻伐袁尚。”
他这么急吼吼的回来,为的就是尽快出兵,哪怕袁尚那边有些准备,但如今没了曹操掣肘,袁尚如今的实力,远非陈默和曹操任何一家之敌,必须在曹操回过气来之前,彻底将冀州占据,而后再图幽州。
“喏!”荀攸点头答应一声,立刻安排人去集结众将前来。
很快,徐晃、张济、张绣、马超、庞德、崔耿、鲍庚瞪陈默麾下众将尽数集结。
“曹操已退兵,今日叫诸将前来,便是为彻底击灭袁氏,尽占冀州,众将听令,率领各部人马出击,马超、庞德、张绣,你三人率领骑兵,直击邯郸,崔耿,立刻攻占平阳,其余众将,随我前去击溃袁尚!”
“喏!”
第二百八十章 决战
曹操退兵,袁尚这边自然察觉到了。
“那曹孟德怎会在此时退兵!?”袁尚站起身来,这三天来,邺城城门一直开着,让袁尚有些举棋不定,不止是因为之前韩猛带回来的消息,更因为城南那边传来陈默带走五千兵马不知去向。
陈默的威名已经不需赘言了,自当年入洛阳之后,平葛陂、挡住当初如日中天的袁术,后入河东、平并州、平河东、平西凉,连自家父亲都被陈默以少胜多给败了。
这样一个人,这个时候突然带着五千人马消失,哪怕那是五千降军,也一样会让人觉得颇有压力,陈默一日不出现,这压力便如同巨石般在心头压着,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这个时候,作为临时盟友的曹操突然撂挑子不干了,这就让袁尚一下子感觉有些孤立无助起来。
表现出来的,就是情绪焦躁不安。
田丰和沮授对视一眼,神色凝重。
曹操此来自然不是怀着什么善心,一样是为冀州而来,此时两家联手状态,原本是胜过陈默的,曹操本没有退兵的理由,但现在这么突然退了,便说明有什么不得不退的理由。
虽然目前为止,曹操并未给他们任何消息,但田丰、沮授估计,或许这便是陈默消失的真正原因,他的目的并非自家这边,真正的意图在曹操那里。
曹操一退,仅剩袁尚一家,这邺城局势立刻就变了。
以前袁尚自然巴不得曹操赶紧滚蛋,那样一来自己的敌人就只有陈默一个了,但现在,邺城被陈默拿在手中,天时、地利都已经不在自己手中,面对陈默这个曾经以少胜多击败过自家父亲的人物,袁尚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信心独力赶走陈默。
他需要曹操这个盟友。
“主公,为今之计,当尽快破了邺城,占据地利方可与陈默一战!”田丰肃容道。
现在曹操退兵,己方独力与陈默相抗,如果邺城在手,还能与陈默对抗一把,否则很难占到便宜。
“对,通知高览、韩猛,今日不管他城中有什么,都给我冲进去!”袁尚一拍桌案站起来,狠狠地道。
“喏!”
当下,袁尚尽起大军,准备一鼓作气,先攻入邺城再说,只是当大军准备不顾一切入城之际,高览派人传来消息,邺城的城门……关了。
袁尚得闻消息之后,只觉胸口一堵,半天没有说话。
自己好像错过了攻入邺城的最佳时机。
田丰和沮授叹了口气,他们此前也劝过袁尚,只是袁尚一直摇摆不定,担心邺城内有问题,这分明就是陈默摆下的空城计,为的就是让他们疑神疑鬼。
想也知道陈默大军都在与曹操作战,纵然还有些余力,也不可能有多少才对。
但他们就是被那打开的城门还有城中那些诡异的埋伏弄得疑神疑鬼,生生错过了最佳攻入邺城的时机。
别说经验不足的袁尚,便是田丰、沮授都有过动摇。
此时看着那紧闭的城门和收起的吊桥,袁尚和田丰等人相顾无言,而更糟糕的是,远处那属于关中军的号角声响起了。
“可战否?”袁尚看向田丰和沮授,如今的情况,他已经有些不知所措,是战还是退?
“主公,我等如今已无退路。”田丰叹了口气,悠悠道。
如今的情况,袁尚已经退无可退,常山、中山已经被太史慈攻占,若他们此时一退,陈默必定会继续压上来,倒是巨鹿、安平乃至河间诸郡就都会遭到陈默侵袭,那时候,就只能一退再退,退往幽州。
冀州都没能拦住陈默,只剩下一个幽州,地广人稀,如何能与陈默相抗?
这一仗,必须打,他们退无可退。
袁尚点点头,没再多言,攻城现在是不可能攻进去了,当下命高览、韩猛、蒋义渠、眭元进转换阵型,准备力抗关中军。
另一边,陈默军中,已经调派完毕的陈默,听到远处不属于自家军队的号角声,站在车架之上,遥遥看着关中军方向,摇头笑了,这个时候再反抗,不觉晚了吗?
令旗挥动,号角声中,主力大军在高顺和徐晃的率领下,开始向漳水逼近。
没有太多的战前宣言,这是陈默攻入冀州后最后一场大规模军事作战,但敌人却是已经被曹军和关中军挫光了锐气的冀州军。
虽然之前交手的机会不多,但只从军容之上,便能明显感觉到和之前对阵的曹军相比,冀州军好像弱了一个层次一般。
“锋矢阵!”高顺看着前方徐徐迎来的冀州军,挥动令旗,麾下兵马迅速形成一个以陷阵营为尖端的锥形阵,开始朝着冀州军左翼发动了进攻。
另一边,徐晃却是以最正规的方阵,缓缓压向冀州军的右翼。
陈默指挥中军,不疾不徐的自正面压上去,两军对进,很快便进入对方的射程,双方的弓箭手几乎是同时停止了前进,在各级将领的指挥下弯弓搭箭,箭簇在空中短暂交错,然后攒落向地方的阵营。
军中不断有人中箭倒地,但身旁的袍泽却并不关心,战场之上,伤亡是不可避免,漠视生死,是每一名将士必须学会的基础,否则就算你勇冠三军,也很容易被动摇信念。
前排的长矛手和刀盾手顶着箭雨靠近,真正的厮杀在这一刻开始。
陈默站在车辕上,一道道命令不断传下,调控着战局的变化,同时也观察着敌军的破绽。
相比于曹操来说,袁尚在这方面显然稚嫩不少,虽然兵书战册看了许多,但书上说的与实际征战是两回事,他甚至无法看出对方阵型在不知不觉中的变化,田丰和沮授不断在一旁指点,有时候会直接代替袁尚传令。
虽然心中有些不满,但没办法,到了这一刻,袁尚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自己根本控制不了这样的大军,那陈默与自己年龄相差不大,他是如何做到这种程度的?
战事渐渐变得激烈,首先出现大规模变化的却是高顺这边,陷阵营的破阵能力太强,几乎是在与对方左翼碰撞的那一刻,便已经在对方左翼撕开一道口子,并不断扩大战果,后方的兵马犹如潮水般自那撕开的裂口处涌进来,眭元进几次想要补上,却被陷阵营杀的狼狈不堪,节节败退。
陈默自然也察觉到这一点,立刻挥动令旗,以命右翼向中军处突破,与关中军主力配合,破敌中军。
田丰的面色有些发白,第一次感觉到关中军的悍勇,不止是高顺这边,徐晃那边虽然不像高顺那般锋锐,但却如同山越一般,压着右翼打,蒋义渠虽然未败,却也是在咬牙苦撑。
当关中军的中军在陈默的指挥下压下来的时候,左右两翼几乎已经快要压垮了。
而这样的结果就是中军也受到影响,尚未交战,中军将士已经开始出现不稳的迹象!
“前排将士莫要后退,违令者,斩!”高览指挥着中军推进,心底却在不断往下沉,这尚未交战,己方中军竟然开始出现崩溃的迹象。
不是冀州军无能,而是关中军带来的压力太过厚重,在高览的感觉中,对方的中军好似山岳一般压下来,莫说普通将士,便是高览都有种被压抑的喘不过气来之感。
双方中军顶着对方的箭雨终于碰撞在一起。
“嘭~嘭~嘭~”
重盾撞击,一声声沉闷的闷响声不断在战场上回荡。
“杀!”力量的碰撞中,敌军的盾手被撞倒,另一方的盾手迅速抢上,身后的长矛迅速刺出,挡住对方重新合阵。
原本严谨的阵型开始混乱起来,双方的人马开始交错,厮杀。
血腥的气息开始蔓延向整个战场,倒地的尸体在渐渐变得泥泞的土地中被践踏。
这样的局面并未持续太久,随着陷阵营向中军突破,直接杀向对方的弓箭手阵营之后,袁军的军阵开始变得混乱,前军与后阵开始脱节。
“眭元进!”高览见状怒骂一声,连忙命韩猛率部冲上去,挡住从侧翼杀来的敌军。
陷阵营好像刺向敌人胸肋之间的匕首,让袁军整个中军阵营都出现混乱。
虽然韩猛及时杀上去挡住了陷阵营,但那因为陷阵营的冲锋而出现混乱的阵型,被陈默及时把握到,前军趁势猛攻,在敌军前后军脱节的瞬间,把握到战机,将前军彻底压垮,并驱赶着前军去冲击高览的后阵。
“稳住!后退者斩!”高览策马来回驰骋,亲手斩杀了数名后撤的前军将士,同时命令督战队上前,这才稳住了差点崩溃的局势。
但即便如此,乱象已生,哪怕高览如何厉害,但前军败像已经出现,陈默却是得势不让,在得到些许的优势之后,便迅速命前军的张济、鲍庚等人扩大战果,不给对方喘息之机,也不给对方绝地反击的机会。
高览努力稳定着局势,但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却是有些悲凉,就算今日能挡住关中军,但明日呢?双方的差距不止在军队上,更主要的是主帅,这个差距,是短时间内无法弥补的,他们能支撑多久?
第二百八十一章 大胜
仅仅半日,冀州军的左右两翼就已经彻底崩溃,高顺和徐晃二人各自率领左右两翼兵马向冀州军中军后阵掠去,那里正是冀州军帅旗所在,也是袁尚、高干等一众冀州高层所在之处。
陈默跳上了车顶,死死地看着对方军阵的变化,脸上的笑意逐渐放大。
“传我军令,命中军精锐上阵,强力突破敌军中军!”陈默大喝道。
“呜呜~呜~呜呜呜~”
号角声陡然变得激昂起来,配合着战鼓的旋律,一支早已等在后阵的精锐踏步上前,前方的将士自动分开,让这支精锐出来。
这支精锐不似陷阵营那般优中选优然后加以训练,而是陈默将各军锐士集结一处做一些配合训练,而且数量更多,在大规模征战中,这支精锐人马一般都是护佑在陈默的车架之畔,防止敌军绕击陈默的中军,真到了决胜之时,这支精锐才会被派上战场。
而此刻,正是决胜之时!
“杀!”
这支人马一出现在前沿战线之上,就爆发出恐怖的战力,但见这些人三五人一组形成一个个小阵,一人持盾前冲,在他身后则是两名手持环首刀的将士向两侧劈砍,三人之间配合默契,尤其是为首的盾手,手中的盾牌虽然不是重盾,但用起来却颇为精湛,没有兵器,只是一面盾牌,却能防住来自四面八方的多数进攻,而在他身后的两名刀手刀法狠辣,一刀劈出不管是否建功立刻撤回,盾手回挡,另一人则从另一边劈出。
有的后面还会跟上一两名长矛手,同样凶悍无比。
这支人马一加入战场,顿时整个战场就犹如滚油之中滴入了水一般,冀州军的前线将士迅速开始溃败,整个冀州军中军也开始崩溃。
高览和韩猛没想到关中军还留了这么一手,眼看着前线节节败退,中军便要溃散,而后方高顺和徐晃已经朝着中军帅旗处突破,高览咬了咬牙,看向韩猛道:“你去护送主公突围!”
“你呢!?”韩猛一把拉住高览喝道。
“我替主公挡住他们!”高览咬了咬牙,沉声道:“此时不可犹豫,快去!”
“喏!”韩猛虎目圆睁,大吼一声,转身带着人马朝着袁尚处而去。
败局已定!
这一点谁都看得出来,只是当韩猛准备去保护袁尚的时候,中军后阵,哪还有袁尚的身影。
“主公呢!?”韩猛带兵杀回来的时候,看着已经空荡荡的车架,皱眉道。
“跟逢纪先生走了。”一名将领指着远处,那里已经有一支人马渡河逃亡,看样子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一时间,韩猛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失望。
三军奋战在前,作为主帅的袁尚见势不妙转身就逃了?
“撤,保护主公!”心里不是滋味,但韩猛知道,眼下袁尚离开是最正确的选择。
“沮授和田丰先生还在指挥。”一名将领皱眉道。
“派人通知他们后撤,保护主公要紧!”韩猛已经看到高顺那边已经在渡河了,绝不能让对方追上主公。
“喏!”
将领答应一声,跟着韩猛一起渡河。
“主公,袁尚已渡河逃亡,高顺将军已经派人追击!”另一边,陈默这边的斥候飞马前来汇报前方战况。
“跑了?”陈默闻言看了看后阵方向,果然已经开始混乱。
“通知高顺,莫要追袁尚,将河面给我砸开,集结力量将这支冀州军吞并!”
“喏!”
事到如今,袁尚能够调动的精锐都在这里,只要把这支精锐吞下来的话,袁尚就算逃走又能如何?
就算他重新找到落脚之处,但这支作战经验丰富的冀州军可不是短时间内能够训练出来的,失去这支精锐,袁尚还拿什么阻挡自己?
曹操已去,但必然不会甘心将冀州拱手相让,陈默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冀州拿下,不能给曹操卷土重来的机会。
高览确实有些本事,拼死之下,硬生生结阵挡住了陈默的精锐之士,战争一直持续到黄昏,冀州军虽然还在顽抗,但后面的河面已经被高顺命人凿开,左右两翼兵马早已被攻破,徐晃与高顺配合中军两面合围,后方又是被凿开的河水。
陈默派人在两面喊话,袁尚已经逃亡,降者不杀!
随着各级将领的喊话,发现自家主帅已经不见踪影的冀州军士气瞬间跌落谷底,主将逃亡,身处绝境,越来越多的人丢掉兵器开始投降。
“起来,尔等还是个男人否!?”高览看着这一幕,咆哮着连杀了三名降军,但没办法,大势已去,就在高览准备继续杀下去的时候,一杆大斧从斜刺立窜出,挡住他的宝剑。
高览回头,正对上徐晃居高临下的目光。
“大势已去,将军又何必向那无胆之人愚忠?”徐晃收起大斧,并未趁机动手。
高览看了看四周,还站着的冀州将士越来越少。
高览深吸了一口气,翻身上马,从马背上提起自己的长枪,指向徐晃。
徐晃面色一沉,将大斧横于胸前,目光渐冷。
“将军且慢!”陈默在典韦的护卫下,自军中走出,四周的冀州降兵自动被人拉开,免得有人想不开在这个时候刺杀陈默。
“陈默?”高览冷冷的看着陈默。
“放肆,主公名讳,岂是你能乱叫?”典韦眼睛一瞪,怒喝道。
“夏丘粪郎,何等低贱,我为何不能叫?”高览冷笑道。
“确实,我幼时却是粪郎,不过说低贱便有些过了,你嘴中的粪郎,如今在关中可是养活了数十万百姓,此乃大功德。”陈默不以为意:“名字这种东西,本就是让人叫的,将军叫一叫也无妨。”
高览冷哼一声,紧了紧手中的长枪,在那一刻,心中升起一股冲动,若能在此时擒杀陈默,或许还有转机。
陈默似乎看出了高览的想法,笑着摇头道:“将军最好别有太多不好的念头,既然大势已去,高将军何必如此?”
“我知道将军乃是忠臣,可以为袁氏肝脑涂地。”陈默指了指高览背后那些还站着的将士道:“但这些人呢?”
高览扭头,看着那一张张满是尘土、鲜血的脸,心中颤了颤。
“要说这些将士都忠于袁氏,我是不信的,我麾下寻常将士,也不可能都如将军忠于袁氏一般忠于我,他们现在还站着,是相信将军。”陈默叹了口气:“这些人多是家中梁柱,上有父母待子归,下有妻儿盼夫或是父还,我相信,只要将军决心以死效忠袁氏,这些忠勇之士定会随将军赴死,但他们家中父母妻儿谁来照顾?何人能养活?袁尚会吗?我想多半不会,他现在自顾不暇。”
高览喉咙耸动了一下,又看了看自己身后那些将士,握着枪的手送了一些。
“忠义之人,本侯一直以来都颇为敬佩,将军之忠义,也叫本侯敬佩,然而将军今日一死,全了自身忠义,我也相信,我若将将军妻儿送回,袁尚也定会善待,但这些将士妻儿老小又该如何?将军家中还有些家底,但他们的家中,没了他们,可能……”陈默没有说下去,他发现高览身后的那些将士已经开始有人跪下了。
“袁尚已经逃走,我也未曾让人追击,其实将军已然尽忠,只是没有一死而已。”陈默看着高览笑道:“将军已经全了忠义,又何必一死?忠义并非要一死才能展现,此时将军也该为自己,该为自己身后这些将士想一想,家中老父,年迈母亲,娇柔妻子可能会入了别人怀中,自家子女不但要认旁人为父,可能还会被打,受尽屈辱……”
“将军,我等已经尽忠,袁公临阵脱逃,已然放弃我等,我等又何必为袁公连命都赔上!?”一名将士突然看着高览喊道。
“是啊,将军,我等拼死杀敌,为的是什么?如今主公已然弃了我等,我等又何必效死?”
陈默没再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这一幕,等待高览的决定。
高览犹豫了,陈默开始的话,让他已经决定以死效忠的心松动,后来的话让他生出了对家人的眷恋,如今部下这些追随自己的老兵的话,却是让高览难以再坚持自己的信念,人,终究还是群体生物,寻常兵卒如此,士绅豪族亦是如此。
“噗~”高览将长枪往地上一插,翻身下马,看着陈默道:“末将若是愿降,长陵侯可能善待这些将士?”
“我军中亦有不少冀州将士,将军可曾见我苛待过他们?”陈默笑了。
高览深吸了一口气,单膝跪地,对着陈默一礼道:“末将高览……愿降!”
最后两个字说出,高览只觉浑身力气都没了,闭上眼睛,低下头颅不再去看任何人。
“能得将军相助,实乃吾之幸也,快快请起!”陈默受了高览一礼之后,这才伸手扶起高览,微笑道:“苦战一日,将军且先回城歇息,也渐渐家人。”
“末将家眷……”
“都在,我并非嗜杀之人,当日内城屠戮,也是城中士绅集结兵马相抗,未曾动手的,都安然无恙。”陈默笑道。
“多谢主公!”高览大喜,对着陈默又是一礼。
“收兵!”陈默一手拉着高览,一边对众将喝道,这一仗,大胜!
第二百八十二章 赵云
邺城一战,随着曹操撤军,袁尚败走落下了帷幕,此战输的最惨的恐怕就算是袁尚了,不但丢了城池,身边仅有的精锐,经此一战消耗殆尽,就算退到河间,短时间内再征募一批兵马,也很难有之前的战力来与陈默抗衡了。
更糟糕的是,马超已经率兵夺了邯郸,庞德、张绣也率领骑兵阻断袁尚归路,随后几日间,陈默又命徐晃起兵攻占安平,进取河间,袁尚一逃再逃,最终逃往幽州与袁熙汇合,准备死守幽州再待时机。
“如今冀州除清河、渤海两郡之外已尽数为我军所得,袁尚逃往蓟县,如今已无力再与我军抗衡,此外牵召也向我军归降,太史慈将军正在赶来邺城途中,修以为,接下来我军该趁势追击,尽取幽州。”袁尚的将军府如今已经成了陈默在邺城的宅院,杨修恭敬地向陈默汇报着最近的战报。
这一仗从去岁冬打到现在,历时足有四月,除了西凉之兵外,陈默几乎调集了所有力量,至此也算落下了帷幕,虽然清河、渤海二郡为曹操所得,但眼下打到这个地步,陈默也不想再打下去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战争至此,自己已经在势上取得了优势,接下来他和曹操继续打,谁也没有准备好,一旦开战,必然旷日持久,谁也遭受不住。
陈默到现在,基本都是打下一地,然后治理一地,等治理的差不多了,再行向外拓展。
“幽州不急,先把冀州吃下。”陈默笑道:“这里是邺城那些士绅空出来的田产,已经做过计算和测量,在各郡空出来的田地尽快安排人耕作。”
国以农为本,现在春耕已过,但很多田地因为战乱被荒废了,陈默必须尽快让人补耕,至于幽州,拿下幽州就意味着边防又多了一块儿,这一仗虽然收了不少冀州降军,但一来尚未完全归心,二来暂时也没有合适的将领,倒不如先让袁氏拿着,帮自己挡住,否则就算拿下幽州,若边关被胡人趁机攻破,反而会累的幽州百姓身陷涂炭。
杨修点点头,现在他学乖了,不会擅自做主。
“主公,子义还派人送来一封书信。”一旁的荀攸将一封书信递给陈默笑道:“听说子义将军这次在真定觅得一良将,特意带来举荐。”
“哦?”陈默闻言伸手接过那竹简,微笑道:“能得子义举荐,想来本事不差。”
其实牵召的本事就不差,不过因为是降将的关系,陈默最近在思索着将牵、高览这些降将以及张郃、韩琼这些还没头像的带回洛阳好好劝一劝。
打开竹简,太史慈推荐的人叫赵云,一个很陌生的名字,但按太史慈信中所述,这赵云不但武艺高强,而且胆略过人,只是似乎心中似乎对陈默有些排斥,这次带来,希望陈默能将其说服。
“诸位可知赵云此人?”陈默放下竹简,看向众人询问道,这个名字对陈默来说有些陌生。
众将闻言茫然的摇了摇头,一直立于众将末端的高览想了想,对着陈默一礼道:“末将倒是听过此人。”
“哦?”陈默笑道:“此人如何?”
“末将只知此人曾追随公孙瓒,当年袁公于界桥大破公孙瓒,公孙瓒大败之际,有一小将奋死拼杀,将公孙瓒救出,此人便是赵云,文丑将军对其颇有赞誉,乃白马义从将领,公孙瓒败亡之后,文丑将军还向袁公举荐过此人,只是此人不愿出仕,后来也就不再理会了。”高览躬身道。
以袁绍的傲气,请赵云这种门第的,大多是爱来不来的态度,赵云拒绝,袁绍根本不可能再请一次。
陈默点点头,心中大概有了个赵云的形象,当下不再管此事,只等太史慈回来,自己再亲自去见见。
当下与众人商议了一番冀州治理之策,这冀州对陈默来说很重要,但治理却不容易,这次陈默在邺城杀了不少世家,这世家豪族之间,相互之间都有姻亲之好,多数都是沾亲带故的,除了最早因为甄宓关系带头倒向陈默的甄家之外,余者对陈默多有排斥。
陈默也不急,他短时间内不会离开,这次来冀州不止是要占地方,还要让冀州能彻底为自己所用,天网的人已经开始暗中查询各级官员资料、根底,同时陈默将祢衡调来,准备在这边开设书院,三学之事随着冀州之战落幕,也要提上日程。
除此之外,冀州刺史由何人来执掌,也需要考虑,就如同当初的关中一般,冀州刺史也很重要,这里不但是陈默未来的粮仓,还是与曹操接壤的主要区域,下次与曹操大战,不出意外的话,会从冀州开始。
三日后,太史慈带着牵召和赵云抵达邺城,前来拜见陈默。
“子义,数年未见,沧桑了许多。”陈默看着太史慈,给了他一拳,笑道:“这次回来顺便回洛阳,看看元复,这北地苦寒,吃了不少苦吧。”
“北地虽苦,但却是我大汉门户,主公说的不错,胡人这些年确实在不断壮大,慈愿为主公守住国门。”太史慈拱手一礼道,再次见到陈默,显然也很开心。
“主公,这位便是牵召,可是让末将吃了不少苦头。”两人叙旧几句之后,太史慈将身后两人介绍给陈默:“这位是赵云,末将在真定所遇,颇有勇武。”
牵召年过四十,是个中年汉子,样貌不是很出众,却给人一种沉稳狠厉之感,陈默点点头,目光看向牵召。
“牵召参见主公。”牵召躬身行礼。
“将军莫要多礼。”陈默受了对方一礼之后,伸手扶起,笑道:“将军北驱乌桓,东拒公孙氏,若非此前立场不同,吾早有结交之意,今日能见将军,颇为欣慰,将军也无需拘束。”
牵召是一员良将,以陈默看来,论本事,牵召当不在那四庭柱之下。
“主公言重,召一介降将,当不得主公错爱。”牵召躬身道。
“降将?”陈默摇了摇头:“将军此言差矣,这人生于世,便如那不系之舟,浮浮沉沉,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将军愿留有用之身,为天下,为这黎民百姓做事,在我看来,比很多愚忠之辈更强,况且袁尚之败,并非因将军,将军为保袁氏,力战子义,已为袁氏尽忠,并不亏欠袁氏,莫非就非要战死才能一表忠心?”
这话,算是为很多冀州降将开脱,自然也让牵召听得舒服,当下便让牵召生出一股知己之感,差点纳头再拜。
安慰一番牵召之后,陈默又看向赵云,赵云如今已经年近四十,比陈默都大了近十岁,但看上去却不显老,样貌俊朗,却并不显柔弱,带着一股阳刚之气,不说能力,便是这份样貌,也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见陈默看来,赵云只是微微欠身:“参见长陵侯。”
“嗯,常山赵子龙,子义之前书信说过,子龙说将军乃世之良将,我本不信,但如今看来,倒是颇为不凡。”陈默微笑颔首,赵云命数极高,当是个有本事之人,但并未向陈默效忠,表现的太过亲近,反而会让人不自在,平白降低了自身,还容易让人看不起,因此陈默也只是微笑着夸了几句。
陈默极擅掌控情绪,虽是随口之言,但就是能让人感觉到真诚。
“将军过誉,云愧不敢当。”赵云连忙拱手道。
“不必过谦,子义与我自小相识,他这人,傲得很,你若没有足够本事,他是不会如此说的。”陈默摆了摆手笑道:“我已命人备下酒宴,一为子义接风,二者也为我麾下又添一员大将,三者能够结识子龙这般冀州英杰,今日定要痛饮一番。”
虽说没有效忠陈默之意,但人家自开始到现在也决口未提招揽之意,而且待自己也颇为友好,并没有想象中专横之相,赵云自然不好拒绝,当下也欣然接受,他也想进一步了解一番陈默为人。
陈默当下命人设下酒宴,又将徐晃、高顺、高览这些军中将领请来,也算是给足了太史慈三人颜面。
酒宴之上,陈默也并未言政事或是招揽赵云之意,只是寻常酒宴,与众将欢饮,聊一些军中趣事,他早年也算是行伍出身,对于军中许多事情都颇为熟悉,如今说来,倒也不至于让气氛冷场,在场的很多冀州降将也渐渐放松下来,一顿酒宴,吃的宾主尽欢,直到半夜方才散场。
赵云觉得颇为奇妙,自己竟有种意犹未尽之感?
“子龙,我主未有你想的那般暴虐吧?”太史慈揽着赵云的肩膀笑道。
“长陵侯气度非凡,待人亲善,确实与云所想不同。”赵云摇了摇头,他这一生东奔西走,起起伏伏,到如今也未闯出什么名堂来,今日能参与这样的酒宴,以赵云如今的身份来说,算是高攀了。
“可愿投效?”太史慈笑问道。
“这……”赵云摇了摇头,他没有想好,但不可否认,有些心动,跟陈默相处,至少很难讨厌他。
第二百八十三章 突破口
陈默待在邺城一直没有回去,袁尚退往幽州,但冀州对于陈默来说潜力很大,但眼下却是一片狼藉。
得益于陈默在邺城内大起屠刀,使得在陈默夺得冀州之后,各县县令、太守纷纷罢官,同时陈默安排的新县令遭到本地人的强烈排斥,几乎都被架空,在外人看来,陈默此刻必定焦头烂额。
邺城,将军府,陈默并没有想象中的焦头烂额,在当初祭起屠刀的时候,这个结果,陈默大概能够想到,将这些新的官员派往各县,陈默也没指望这些人能够镇住局面,只是让他们熟悉熟悉情况而已。
当然,这是在冀州士绅别跳出圈子的情况,若是跃出了陈默划定的圈子,那也就别怪陈默使盘外招了。
但陈默这边的不理会显然被人曲解了。
“主公,出事了!”荀攸快步进来,面色有些难看。
“何事?”陈默正在练字,闻言抬头有些疑惑的看向荀攸笑道:“公达且先看看我这字如何?”
“遒劲有力……不,主公,出大事了。”荀攸下意识的看了看,陈默的字确实不错,有金戈铁马之气,但却又有着一股儒雅,陈默的书法也称得上书法大家了,就算排开他的身份,就凭这字,也能在士人之中立足了,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真出事了。
“新任安平令在上任途中遭人刺杀!”荀攸严肃的看着陈默道。
陈默面色变得严肃起来,杀官,这是对朝廷的挑衅,更是对陈默的挑衅,要知道陈默才刚刚执掌冀州,他派出去的官员在半道上被人截杀,不管是谁干的,但后果都是十分严重,一来会让陈默派到冀州的这些官员恐慌,二来如果此事不能妥当处理,也会助长背后那些人的气焰。
在此之前,各县士绅明里暗里给新任官员使绊子,架空权利,陈默都可以不理会,因为大家都是按规矩来,手段也陷于官场的那些,正好给这些官员上一课,官不是那么好当的。
但现在大概是看陈默没什么办法,有人开始膨胀了,破了规矩,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知道了,叫张燕来见我。”陈默神色很快平静下来,这件事在他预料之中,甚至可说是陈默有意促成的,他不作为,让这些人以为自己软弱可欺,从而越发肆无忌惮,却不知陈默等的就是他们破坏规矩的时候,只是可惜了安平令。
“喏!”荀攸点点头,他知道这件事会对冀州士族造成打击,但没办法,这是这些人自找的,陈默留在邺城迟迟不回洛阳,为的是什么?荀攸再清楚不过,虽然有心相助,但总有些蠢人帮倒忙,荀攸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这也是他在陈默麾下地位越发稳固的原因,他首先是陈默的臣子,然后才是士人,只要认清这一点,那陈默也绝不会故意找他麻烦,事实上,陈默虽然对士绅不太友好,但每次出手都是事出有因的。
“安平令家眷,厚待!”陈默补了一句,这件事中,最无辜的,恐怕就是那安平令了,踌躇满志而来,却落了个身死他乡的下场。
“喏!”荀攸点点头,躬身告退。
“老典,去把天网的人叫来。”荀攸离开后,陈默对着门外喊道。
“喏!”典韦答应一声,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一名劲装打扮的男子进来,对着陈默躬身一礼:“天网罗晋,参见主公。”
“将这段时间搜集到关于安平郡所有士绅的罪证拿来,要确定有罪的,要快。”陈默看了看罗晋,吩咐道。
“喏!”
天网入冀州已有月余,全部散步到各郡搜集士绅罪证,不过毕竟不是本地,所以搜集罪证肯定不如关中顺手,但这么长时间,自然还是有些成效的。
杀安平令的是谁,陈默不知道,但整个安平郡因此整顿,想来不会有人反对。
罗晋离开后不久,张燕快步进来,对着陈默一礼道:“主公,您找我?”
“嗯。”陈默点点头,将写好的令箭递给张燕道:“带领你部所有人马,以讨伐贼匪为由,立刻进驻安平郡,但有贼匪,便剿灭,若没有,就驻扎在信都,等候新的命令。”
“喏!”张燕点点头,接过陈默的令箭之后,迅速离开。
接下来的几日,冀州风平浪静,好似杀官之事不了了之一般,这让冀州各县官员都人人自危,甚至不敢出门,连衙署都长期处于无人状态,就担心突然被暗杀。
数日之后,罗晋带着人拉了一大批卷宗来到将军府。
“主公,这是目前收集到的安平郡各县士绅罪证,证据确凿,还有不少人证。”罗晋对着陈默躬身道。
“很好!”陈默满意的点点头,让罗晋离开后,又找来杨修,杨修战后被陈默提拔为冀州别驾,负责冀州民事。
“主公唤我何事?”杨修对着陈默躬身道。
“这些卷宗你看看。”吕布指了指那满满一车的竹简。
杨修疑惑的拿起一卷竹简来看,不一会儿,面色渐渐阴沉下来。
“安平郡的各族士绅宗族罪证,此事我要你去办,以肃清安平吏治为由,将这些罪证逐一公之于众,依法严惩。”陈默看着杨修道。
“这……”杨修闻言抬头看向陈默,有些为难,冀州也有他杨家不少门生故吏,或是亲朋,这件事让他去办,那不是得罪人吗?
“有问题?”陈默看着杨修,询问道。
杨修叹了口气,他隐隐有些明白了,主公这是在敲打自己,原因吗……当初守邺城的时候,他虽然是好心,但未得陈默准许,私自于邺城各族募集兵马,犯了陈默的忌讳,这种事,当时陈默就算直接砍了他,都没处说理去。
“卑职明白,只是只凭卑职一人之力,便是有这些罪证,恐怕……”杨修有些为难的看着陈默,就算有罪证,但这些地方士绅敢杀官,可未必会束手就擒。
“我已命张燕以剿匪之名进驻安平,不过令箭不能给你,此番令箭会由友若持有,你二人同去。”陈默看着杨修道。
不是不相信杨修,杨修的确聪慧,但有时候看不明白局势,而且耳根子有些软,荀谌不一样,袁绍麾下,颍川和冀州士人之间的派系之争,陈默是如雷贯耳,而且荀谌久经沉浮,他更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喏!”杨修苦涩的点了点头,躬身告退。
不过这件事,令箭陈默没给荀谌,而是给了杨平,没错,就是杨平,抄家灭门这种事,是他的拿手好戏,这次陈默调集天网人手过来,领头的就是杨平,不过天网不能现于人前,哪怕大家知道有这么个组织,但天网没有执法权,杨平过来,就是为了调动张燕的部队,他和荀谌配合,调兵也不能越过杨平,更重要的是,令箭不在他们手上,就不能徇私放人,这次安平之事,陈默既然出手,就要起到震慑之效,而杨平就是陈默震慑冀州世家的刀。
对于安平士绅来说,张燕进驻剿匪并未引起他们的恐慌,毕竟张燕是真的在剿匪,在很多人看来,陈默就是想拿张燕来威慑他们。
至于杀官之事,他们做的干净,就是张燕绞光了安平一带的山贼盗匪,也不可能找到半点线索。
不过接下来,荀谌和杨修带着大批罪证来到安平,从信都开始,一县一县的问罪,饭食罪证之上列出来的家族子弟,尽数将罪证公之于众,然后迅速被缉拿。
反抗自然是有的,但只要一动手,杨平的出现就给这些安平士绅一盆冷水,杨平足足跟张燕要来了五千人马,一旦反抗,立刻集结兵马以谋逆之罪抄家灭祖。
半月之内,安平十三县被杨修和荀谌扫了八县,每到一县,少的一两家,多的五六家世家子弟被法办。
但敢反抗者,杨平立刻以谋逆之罪论处,举家缉拿甚至就地格杀,财产充公。
半月之内,死在黑山军刀下的当地士绅,连同反抗的家仆、旁系加起来,足有上万人。
这一下,有些聪明的终于反应过来了,杨修等人到来之后,根本没说杀官之事,但却是迁怒于整个冀州士绅,而且拿出来的罪证也是实实在在的,只要那一车竹简上有名,轻则人头落地,重则抄家灭祖,杨平之名那可是恶贯满盈,但杨平不在乎这些。
而巧的是,荀谌和杨修走了八县,却迟迟没去安平县,一直到走完十二县之后,当杨平带着人马气势汹汹的杀到安平时,安平士绅已经尽数来到城外相迎,还带来了几颗人头,正是杀害安平令的凶手,希望以此免去罪责。
不过作为此番杀官案的主要地方,就算杨平想放过,陈默也不可能放过,安平是罪证最多的一处,安平士绅经几乎被血洗了一遍,偏偏整个安平县当日却是有无数人叫好,跟过年一般,因为杨修还带来了朝廷的新令,此番杀官案了结之后,朝廷的新令便会开始在安平郡推广,然后以安平、魏郡尉中心,向整个冀州辐射。
第二百八十四章 审配论道
冀州士绅恐慌了,安平的事情落定,因为一个县令的死,整个安平郡从郡治信都一直杀到安平县,十三县士绅及其门客付出了上万人的代价,这是什么概念?安平郡士绅被灭族一半还多。
更要命的是,陈默掌控着大量的罪证并在各县公布这些罪证,每灭一家都公之于众,不但要人命,还要把人钉在耻辱柱上,死了就算留名都是遗臭万年那种。
这一下子,冀州各县士绅顿时老实了不少,生怕陈默将这个执行下去,毕竟能成为一地豪绅,家业庞大,族中总会有那么几个喜欢无事生非的败类,而且有些矛盾是不可调和的,没见随着这消息逐渐散开,各郡百姓都盼着自己这边也来彻查这么一回?
各郡士绅现在别说去为难新上任的县令,各家都缩在家里,老实做人,更严令家族子弟不得在外面胡作非为。
各县新任县令也因此得以施展,开始迅速掌控各县实权,冀州新政开始迅速推行,不过这件事可没那么容易结束。
“将军可曾想过,这般做法,有悖人伦?”邺城,将军府中,审配面色有些阴沉的看着陈默。
当初邺城彻底攻破之后,高干被高顺放走,换来了李山的投效,但审配可没有放走,只是审配不愿投降,陈默也没为难他,只是让他留在邺城,不得外出,除了行走范围受到限制,不能出邺城之外,基本上审配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袁尚之败,让审配颇为惋惜,但他身为囚徒,却也没办法干涉什么,只是每日坐在家中饮酒度日,这次听闻安平之事,却是没办法再淡定了,这才跑来拜访陈默。
“有悖人伦?”陈默有些诧异的看向审配:“我记得《孟子.滕文公》有云,圣人有忧之,使契为司徒,教人以人伦: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此乃儒家之言,这人伦之大,父子为先,尊卑之殊,君臣为重,虽然我并非完全认可,但却不知我何处有悖人伦了?”
审配语塞,随即有些郁闷,我是跟你来讨论人伦的?
“大将军此言差矣,人伦者又岂止这些,将军乃世之英雄,如今冀州既定,怎可枉造杀戮,屠戮士绅,如此做法,怎能让天下归心?”审配皱眉道。
“天下归心有些大了。”陈默摇了摇头,看向审配道:“再说,天子才要天下归心,你叫我大将军,又要我天下归心,只此一点,正南先生便已逾越人伦。”
“大将军可知,何为士?”审配不想再说人伦,换了一个话题。
“略知一二。”陈默点点头:“孔子曾曰:士志于道,穷不失义,达不离道,此可为士也,士者,国之脊梁,但正南也该知道,士族非士也,因祖宗显贵而据一方,此为士族。”
“大将军既然知晓,便该知道士人祖上有功于天下,自该被天下善待,其后人受祖宗庇佑,这也并非坏事,如此一来,才会有更多人愿意为天下先,愿意为国建功,大将军以为然否?”审配皱眉道。
“当然,既然有功于天下,自该受天下之回馈,其后代受祖宗荫蔽享祖上阴德却也没错;但祖宗有功于天下,是否就是后人作恶的资本,哪怕他们谋反叛国,枉杀无辜,也该视而不见?”陈默认可了审配的话,这个他没办法反对,这个道理若是被推翻,那谁还愿意为他效力?大家浴血沙场除了为天下之外,更多的还是为自己,想要封妻荫子,让自己后代血脉有更优渥的生活,这是再简单不过的诉求。
但这并不代表祖宗有功于天下,后人就可肆意妄为,凡事总该有度。
“但安平士绅,纵然有过,但也罪不至死,更不至抄家灭族!”审配疾言道。
“杀官同造反,正南先生以为然否?”陈默问道。
审配点点头,没有说话,这件事上,显然是做这事的人脑子有坑,随即审配道:“但诛其首恶便是,将军却牵连无辜,未免有些过了。”
“过么?”陈默摇了摇头道:“逼良为娼,这叫无辜,欺行霸市,强抢民女,这叫无过,若这些家族不是公然抗法,想要庇护其族中败类,又何至于此?却不知我有何错,正南先生说不再问世情,又何必前来公然质问于我?”
“有些东西,不能越,杀官,放眼古今,谁敢如此公然来做,但他们敢,你说我该不该怒,又该不该杀人?”陈默看着审配,声色渐厉。
审配一堵,最主要的,还是杀官,陈默正是因此,公然对安平郡士族出手,杀戮上万,却反而赢得了一片好名声,但审配是谁,在冀州算得上顶尖智者,自然看得出来,那些人之所以杀官,分明就是陈默故意忍让,让那些人以为陈默好欺,才会走到这一步。
分明就是陈默玩弄人心,给这些人挖坑,但这东西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因为陈默什么都没做,这才是最让人无奈的事情。
审配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陈默道:“但大将军擅改旧法,推行新政,致使百姓赋税加重,可曾想过这般做法有违仁道?”
“如何有违仁道?”陈默反问道:“过去朝廷税法,是十税一或是二十税一,如今我以三税一,正南先生说的可是这个?”
审配点点头道:“将军攻占冀州,天下两分,将军独得其一,如今借朝廷名义,将大量良田收归己有,肆意盘剥百姓,这般下去,百姓何辜?”
“但据我所知,世家豪绅雇佣佃农,若以旧法,以人头收税,这士绅所交赋税极其有限,但其雇佣佃农辛苦耕作,但最终得到的,十不足一,即便如此,还要上缴赋税,我实难看出旧法有何恤民之处?当然,这点粮食人是活不下去的,到那时,士绅发粮赈济百姓,拿本该属于他们的粮食去救他们他们还得感恩戴德,若说这上海的,无外乎士绅之名望以及利益,可对?”陈默笑问道。
审配皱眉看向陈默:“此乃祖宗之法,我大汉延续四百年都是依此法而行……”
“所以大汉才有今日之衰落。”陈默摇头道:“而且大汉自王莽往后,其实已然分作两段,细算下来,无论高祖所创还是光武所创,都不过两百年尔。”
士族兼并土地这种事,朝廷其实一直都是默许态度,但任何事情都有个极限,就陈默所知,如今这天下,士权已经膨胀到皇权没地方收税的地步,这个时候不行变法,那这天下战乱就不会休止,之所以没有完全将士权压下去,只是因为彻底灭了士人,这天下将无人可以用,所以陈默一直以来给士权发展空间,却又加以限制。
按照陈默的规划,这天下大半土地最终还是为士权所有,但剩下的那少半土地却必须拿在朝廷手中,这样一来,百姓才有活路,士权也不至于膨胀到皇权难以遏制的地步。
当然,要做到这一点很难,所以陈默才会积极推行三学来制衡世家,大家还在玩,但得给百姓留下活命的空间,得给百姓留下知道朝廷的空间。
若以土地来说,陈默将天下土地分为两份,一份占六成,归士权所有,另一份是四成,归皇权所有,你也可以将天下百姓看成是皇权的佃农,而士绅则在剩下的六成之中,相互兼并也好,或者开垦荒田也罢,但别影响到民生,这是陈默的底线,也是不管哪家做了天子后,朝廷的底线,一但越过这条底线,那就得清除。
而冀州,却是士权已经膨胀到朝廷几乎没有插手的地方,就算陈默打下了冀州,但想要治理百姓,还得看世家的脸面,所以他才在进入冀州之后罕有的祭起了屠刀,若不屠一批,很难给朝廷取得生存空间,最终还是难逃被架空的境地。
审配皱眉,陈默此言有些大逆不道,但偏偏无法反驳,审配试图拿古之典故来说事,但陈默总能从新奇的角度用你的典故来驳斥你的论点。
而且很多事情,大家都知道,但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却是大家都遵守的规则,但有人拿真正台面上的规则来压的时候,这台面下的规则却站不住脚。
潜规则的存在自有其道理,但这规则是见不得光的,陈默现在就是把这几百年来很多见不得光的规则拿到台面上来晒,审配的论点自然也就站不住脚了。
新法你要说全为百姓着想,那肯定是扯淡,新法最重要的,就是为朝廷牟利,让朝廷能够迅速收拢钱粮来运转,但却是伤到了士族的利益,就像陈默说的那样,若以旧法,士族能得了好处,再拿出一点来养活百姓,让百姓感恩戴德,既得好处,又得名声,但新法一出,不但利益受损,名声也都归了朝廷,自然不愿意。
“但大将军新法,实乃取祸之道。”最终,审配说不过陈默,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第二百八十五章 何为新政
“主公,此人无礼太甚,要不末将……”审配怒气冲冲的离开将军府,典韦带着赵云来到陈默身边,脸色有些不好看,你说你要有理也便罢了,特娘的被主公说的都没词儿了,还敢咒人,典韦觉得就算弄死审配,也是应该。
“杀他容易,但以后恐怕听不到不同的话了。”陈默摇了摇头笑道,自陈默建立势力以来,虽说杀过不少人,但以言罪人的例子却没有,昔日祢衡如此,今日审配也一样。
“有时候,当你身边只有一种声音的时候,才该警惕。”陈默看向赵云笑道:“子龙可是有事?”
赵云其实是来辞行的,他这些时日被安排在内城居住,老实说,对于陈默的观感一开始赵云是很反感的,因为本身属于地方豪族,结交的人也多是这个身份,在这样的圈子里,无论早年陈默从董卓,还是后来陈默据有关中之后推行的新政,都不被冀州士人所接受。
但这段时间,赵云居于邺城,发现百姓在陈默治理下,也没有民不聊生的迹象,只是这次陈默在安平屠戮上万,这让赵云有些看不懂陈默究竟是明主还是暴虐之主,所以此行他来辞行,想要亲自去看看。
直到刚刚在门外求见时,跟典韦一起听了陈默和审配那段对话。
“云不知大将军新政究竟所为为何?”赵云斟酌了一下言语,之前陈默和审配说的有些笼统,对于陈默的新政,赵云不是太理解,毕竟他学的是武艺,是兵法,对政略不是太懂,刚刚陈默和审配的交流,虽然看来是审配输了,但怎么输得,赵云没太弄懂。
而且陈默不以言罪人的话,也让赵云生出一些认同感,因为意见不一致就要以言罪人这是当权者惯犯的毛病,单凭这点来看,陈默心胸气魄就不是常人可比,所以赵云对陈默的新政也生出了不少好奇。
为何那么多士人都在反对陈默新政,而陈默却一直在坚持?
“正好今日无事,子龙就随我走走吧。”陈默看了赵云一眼,笑着邀请道。
赵云躬身一礼,和典韦一起,陪在陈默身边,往外走去。
邺城的城池几经扩建,皇宫、内城、外城层次分明,内城很安静,几乎听不到吵嚷之声,行在街道上的,也多是世家仆役,陈默也没坐车,就这么呆着两人以及亲卫走在街道上。
出了内城,却是另外一番景象,周围突然吵闹了许多,街头巷尾没有什么摆摊卖货的,大汉从建筑和城池的规划上就能看出森严的壁垒,没有一定门第,是没资格对着主街设门的,城池被分成一个个坊市,吵杂之声多是从中传出,街道上行人往来,看到走在主道上的人,也只是微微避让,除了少数人之外,多数人对于主街上行走的人,陈默也好,其他士族也罢,都不是太有畏惧之感。
这点上,跟当年的洛阳有很大差别,洛阳虽然繁华,但若深入观察,森严的等级会有种让人压抑的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那是普通人穷尽一生也难以打破的壁垒,而如今的邺城,能够明显察觉到这份壁垒松懈了许多。
一行人走走停停,并无太多的目的,陈默突然看向赵云:“子龙看到了什么?”
赵云怔了怔,疑惑的看向陈默,又回想了一下这一路所见:“邺城在大将军治理下,颇有兴盛之相。”
外城,并未遭遇到太大的破坏,而陈默入邺城之后的这段时间,一直以民生为主,这么短时间内,能让邺城民生恢复,足见陈默本事,但似乎也仅此而已。
“规则,秩序。”陈默摇头失笑:“你问我新政究竟所为为何,为的便是这个。”
赵云摇了摇头:“云不懂。”
“三皇治世,五帝定伦以来,渐渐便有了家国之念,而后经千百年发展,华夏渐渐有了今日之相,始皇帝横扫**,一统天下,家国之念正式成型,也便是今日你我所看到的天下;废除分封,立州郡,不管史书如何评价始皇,但只此一点,始皇帝定下了天下的根本,汉承秦治,进一步进行了完善。”
陈默看着四周围笑道:“这治便是我所言规则、秩序。”
“有何不妥?”赵云看向陈默,这么说来的话,并没有问题,陈默为何要推出新政?
“尧舜被喻为千古明君,那以子龙看来,若将尧舜时期法度用在今天,会如何?”陈默反问道。
赵云摇了摇头,尧舜时期法度是什么他都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陈默这话,显然说到赵云的知识盲区了。
“其实与如今塞外胡人有些相似,也是以部落为主,部落联盟推选联盟之主,尧舜便是以此法而出,不过所不同的是,当时已有比较全面礼法,但有些习俗子龙可能不知,凶葬,以活人祭祀都是从那时开始出现,一直沿用至周,至春秋战国时,方才逐渐消失。”陈默笑道:“在此期间,随着战争越发频繁,奴隶开始增多,从夏朝开始,奴隶渐渐形成一种文化,开始不再限于战俘或是罪犯,主人对奴隶有着绝对的权威,可以任意打杀。”
虽然大汉如今对于家仆什么的,也有绝对权威,但随意打杀这种事,还是不常见的,至少汉律之上是不允许的,只是到了后期,这条律令渐渐失去约束力,但即便如此,也不会无缘无故杀人。
这段历史很长,陈默自然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说全了,但即便是这些,也让赵云心中大概有了个概念。
这样的制度,放到如今肯定不行,但放在当时,在人们的观念中,却是很正常的。
“任何法度,都有其寿命,随着王朝更替,千百年前是对的,到了今天就是错的,这世间唯一不变的,就是变。”陈默看向赵云:“自高祖立汉以来,士人地位越发稳固,一开始自然是好的,到现在,也有许多高士,但有一点子龙不知能否察觉?”
赵云神情恭敬的摇了摇头,他不知道陈默要说什么,但显然陈默察觉到时代的弊病。
“如今的大汉,如果将天子与万民视作一体,那世家、豪族可以放在另一个整体,相互之间,既依存,又彼此对立。”陈默笑道。
“将军所言差矣,云也出身豪族,但从未欺压良善!”赵云皱眉,陈默这句话让他很不舒服。
“当然,万事万物都有好坏之分,子龙说的,我并不否认,本将军亦算士族出身,家师也是,这天下需要士人治理,而既然要治理,便必须有民,这便是相互依存。”陈默笑道:“就像阴阳太极,整体就这么大,所以阳盛则阴衰,阴盛则阳弱,并非一家一姓,而是整个士族。”
“而这其中根本,则在土地,土地兼并,使民不知有朝廷,士权也因此得以膨胀,足矣与皇权抗衡,到后来甚至压过皇权,而民在其中,为士权所吞并,若遇子龙这般善的,得以活命,但若遇恶主,食不果腹之下,便只能造反或是落草为寇,如此一来,便有天下动荡。”
陈默没有明说,但赵云脑子里想起了二十多年前那场几乎席卷天下的浩劫,看向陈默:“所以说,当年太平教之乱,便是由此而生?”
“不全是,太平教之乱,起因很多,有些到如今已经不可查,而且太平教的做法是裹挟百姓,多数人都是身不由己,但就算没有当年张角,这样的事情也一样会出现。”陈默摇了摇头,太平教之乱,那是他亲身经历过的,士权在这其中做了怎样的角色,陈默当时没资格查,到如今也不好妄作评论,但太平教涉及到的东西不止是士权,还有宗教,还有一些野心之辈共同促成的,后来陈默也思索过,若当时当政者能够及时遏制,不可能发展到那么大规模,所以,太平教之事,算是一个巧合,几方角逐最终在那个时间点上凑到一起,才有那般大的威力。
“子龙问我何为新政,便是找到一条能够平衡这天下阴阳的路,将士权重新收缩回去,让百姓至少可以有生存乃至打破出身枷锁的路,汉初时期,还有人可以凭自身能力踏入仕途,但董卓入洛阳之前,子龙可还见过这等事?”陈默笑问道。
赵云摇了摇头,皱眉看向陈默:“但这条路并不好走。”
“终究需要人走的,否则就算这天下重归太平,也不过是进入一次又一次的重复而已,于天下而言,并无益处,我今日既然身在此位,又有这般想法,走一趟又何妨?便是败了,至少让后人明白,有这样一条路,希望后世可以出一位大贤,走完我未走完之路。”陈默微笑道。
“若大将军不弃,云愿为将军探路!”赵云突然肃容,对着陈默一礼道。
陈默受了赵云一拜,伸手扶起赵云,微笑道:“能得子龙相助,亦是我之幸也。”
“参见主公!”
“早该如此!”典韦拍了赵云一巴掌,咧嘴一笑,森森白齿,在阳光下闪烁着明亮的光辉。
第二百八十六章 祢衡游诸郡
赵云向陈默正式效忠,陈默自然是很高兴的,无论从太史慈的述说还是这段时间的观察来看,能力且不说,赵云为人谦逊,也敢说自己的想法,能力暂时没看到,但好学,有自己的想法,就算现在能力不足,培养些时日,那也是大将之选。
至于如何安排,陈默让赵云暂时安排为亲卫副统领,暂时跟着典韦,虽然命数很高,说明赵云本事应该不错,但究竟该安排向哪个方向发展,还得看看,而且赵云初来,若安排重任,一来不能服众,二来也不和规矩,先跟在陈默身边一段时日,大概知道赵云能力后,再行安排便是。
对赵云来说,他最开始的理想明主自然不是陈默,而是刘备,毕竟双方当年有交情,而且赵云对刘备观感也一直不错,虽然落魄,但赵云一直觉得刘备是可以成大事之人。
但自和陈默询问过新政之后,赵云便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就像陈默所说的不断重复一样,刘备便是得了天下,恐怕也不过是将大汉从兴盛到灭亡再重演一遍,如今仔细回想起来,刘备虽有抱负,但却并未有过如何施展抱负的想法,更别说陈默这般开创新天地的想法,他敬佩刘备,但如今更敬佩的却是陈默。
冀州,随着安平杀官之事落幕,渐渐平定下来,至少明面上,没人再敢与陈默新派的官员作对,陈默的政令在各郡县实施起来容易了许多,当初邺城屠杀的士绅,空出来的田地可不少,而且并不只是邺城周围,整个冀州都有他们的田地,战后有不少被当地士绅吞了,如今陈默却是拿着田契一家家的收回,这些将是陈默以后的官田,有了这些田地,大量的佃户就到了陈默这边。
每年三成的税赋的确不少,但却不需要另交租税,余下的粮食是归他们自己所有,这可比在世家豪族当佃农划算的多。
在世家豪族当佃农,那几乎九成的粮食都不是自己的,种的再多也填不饱肚子,得靠世家豪族施舍才能活下去,这般一对比下来,反倒是陈默这边的‘重税’更能养活人。
而且新政以所占之地来收税,不再以人头收税的制度,也是此前世家豪绅最为诟病的一点,以往以人头收税,世家人再多也没有田多,尤其是那些占据数万良田的大家族,以人头来收自家的税赋根本没有多少,几乎全部的收成都归自己,分出一点来给佃户之后,余下的都是家族中的了。
如今这税制一改,等于从他们身上生生割下了一块肉,赚自然还是有得赚,而且还不少,陈默给他们留的利润并不低,但比之从前缩水了不少,而且其他百姓耕作的田地都成了官田,自然不能再行兼并,也就没了扩张的空间,这也是新政从关中起到现在一直被大量士人诟病的原因。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利益面前,谁能不眼红?
但经过邺城屠戮,安平杀官之事后,冀州士人也看出来了,这陈默可是个狠角色,一动手不但灭人全家,还要让人背上骂名。
安平郡之事,如同悬在所有人头顶的一把剑一般震慑着冀州士人,让他们不敢轻动,更不敢在这个时候再做什么过激之举。
但民间言论,却都在抨击陈默新政如何祸国殃民,陈默在冀州的名声,并未得到任何好转,甚至那些得利的百姓,也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对新政颇为排斥。
“别急,新政刚刚开始,只要冀州在我们手中,秋收之后,这个风向就会改变,到时候便是三学创办最佳时机。”陈默看着前来找寻陈默,想要借此控制言论的祢衡,摇头笑道。
“但这般发展下去,对主公名声颇有不利。”祢衡皱眉道。
“人心就像一座山,你想搬开他,就得慢慢来,通过控制言论,你只会让他们心中这座山越发壮大,反而不利,让他们说出来,比让他们憋在心里更好。”陈默微笑道:“正平也是舌辩之士,可以与他们辩驳,论道,只要讲规矩,我们就按规矩来。”
陈默身为主公,不可能亲自下场与每一个人辩论,那样就自降身份,倒不是说不能,而是没必要,反而会让人看不起,祢衡用在这个时候正合适。
“主公,那三学之事……”祢衡看着陈默,陈默可是说过,攻占冀州之后,就开始推广三学纪要。
“各地书院已经在建立,你此番去游历冀州诸郡,一来是散播这新政之法,二来也是寻一些志同道合之人,他日三学成立之后可入书院授学,书院得有人教授才行。”陈默笑道,关中有蔡邕打下的根基,蔡邕几个弟子都在书院教授,此外还有自家恩师臧洪邀请来的一些人以及陈默自己请来的一批人,三学纪要在关中推广是有着根基和条件的,但在冀州,三学创办的根基并不足够,需要更多人的支持。
祢衡此番游走诸郡,算是一次思想上的碰撞,但陈默不信,这偌大天下,就没有人支持这三学之事。
“下官领命!”祢衡郑重的点点头,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标,愿意为了自己的目标付出一切。
“此行难免有人想要使阴招,我派人随行护卫,也能保你安全。”陈默笑道。
“他?”祢衡看向典韦,一脸的嫌弃。
“怎的?不够?”典韦眼睛一瞪,看着祢衡道。
“有勇无谋,我怕你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为何。”祢衡不屑道。
“嘿,我只管护你周全便是,再说了,连人家算计都看不出,你还有何用?”典韦一瞪眼,看架势,就要动手一般。
“好了!”陈默摆了摆手道:“典韦随我多年,他要走了,我还有些不适,不过此番护卫你之人的本事,不在典韦之下。”
“哦?”祢衡有些好奇,典韦虽然讨厌,但那一身本事是没问题的,陈默帐下,少有人能与之相抗,能和典韦相比之人,莫非要让太史慈跟自己游走诸郡?
“子龙。”陈默对着门外喊道。
“末将在!”赵云从门外进来,对着陈默一礼道。
“你带三百亲卫跟随正平前去诸郡游说,护他安全,多学、多看,新政不可能是最完善的,需要我等发现诸多问题加以改善,你二人此番除了游说各家之外,也看看新政还有何处不妥,是否适合冀州。”陈默笑道。
“喏!”赵云躬身领命,随后又向祢衡一礼。
“这位是……”祢衡看着赵云,至少在外表上,赵云不像典韦那般讨厌,不但样貌俊朗,而且气质沉稳,有股堂堂正气,让人容易心生亲近之感。
“子龙乃常山人士,自幼随枪绝童渊习武,艺成之后,曾在白马义从效力,一身武艺不下典韦,也懂些兵法,刚刚来投,尚未建功,是以暂任亲卫之职。”陈默笑道。
“比那典韦更像个护卫。”祢衡打量了赵云一遍,随后又看了看典韦。
“看甚?”典韦冷哼一声,怒视祢衡。
祢衡冷笑一声,转头看向赵云道:“便有劳子龙将军了。”
“喏!”赵云肃容一礼。
“此去定要小心。”陈默将一枚令箭递给赵云道:“有此令箭,个郡县太守、县令以及地方县卫皆听你调遣,至于如何用他,便看你本事。”
“喏!”赵云连忙躬身接过令箭。
“下官告退!”祢衡点了点头,对着陈默一礼后,带着赵云离去,冀州如今怨声载道,他是一刻都不想停留。
数日之后,陈默在邺城收到消息,祢衡在信都与广陵名士陈琳为首的数十位名士论道一昼夜,于次日清晨,陈琳吐血,三日后不治而亡……
有些凶残了点儿。
陈默看着来信,有些头疼,祢衡这一路可不好走了。
不过也因为祢衡吸引了大量冀州名士,使得陈默这边轻松了不少,许多政令下达,也在悄无声息中完成。
这般又过月余之后,祢衡辗转安平、巨鹿、常山、中山、河间、赵国等郡,这一路上,与冀州名士挨个论道,未逢一败,甚至到后来,祢衡所过之处,冀州名士纷纷闭门谢客,让祢衡难以施展。
在这点上,祢衡就有些无所不用其极,对方不出来,祢衡就在当地开讲,点评对方家族这些年功过以及其祖上功过,如何立家……这让许多人不满,先祖之事,岂能让旁人品头论足?
于是新一轮的辩论开始。
“主公,自正平先生离开之后,先后遇到九次山贼袭击,二十八次不明身份之人刺杀,这般下去会否出事?”邺城,杨修看着竹简,有些为祢衡担心了,不管立场如何,但祢衡是杨修颇为敬佩之人,他不想看着祢衡死在这讲道途中。
“放心,会有人暗中相护。”陈默摇了摇头,这次祢衡游走诸郡,他做了完全准备,以确保祢衡安危,但这论道之事,必须继续,他需要祢衡吸引这各地士人注意,同时也为自己进一步树立冀州赢得时间。
第二百八十七章 立场
祢衡的游说在六月中旬的时候已经走完了冀州各郡县,但祢衡对于这一行的效果并不是太满意,是以在跟陈默匆匆见了一面之后,再度踏上旅途。
看着祢衡的背影,陈默张了张嘴,最终无奈的笑了笑,难得祢衡想要去做,就让他去做吧。
事实上,秋收将近,陈默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都在调拨和整理吏治,至少今年,这冀州吏治必须清明,让百姓能够感受到那实实在在的好处,到那时,陈默在冀州的根就立住了。
而且各郡县的学院也已经建成,陆陆续续从关中、河洛、并州调来一些名师,虽然不是太多,但将三学框架立起来是完全没有问题。
同时陈默在冀州也设了典农中郎将、匠作中郎将,专门负责梳理冀州水道,兴修水利,尤其是黄河沿岸,那里每隔几年都会有水患,得把这些水引进来,让恶水变成滋养这片大地的水才行。
七月,各地开始收粮税。
审配说的没错,三税一的税法比之大汉没有战事时的确高了不少,灵帝在位之时,陈默记得当初的粮税是五税一,当初都算是重税了,但只要不是世家豪族的佃农,日子还有个盼头。
但当时的税法并不适用于现在,毕竟太平教未起之时,整个大汉的军队斗不过十万之众,而如今,单是陈默麾下,常驻西域的西域都护府,还有关中各处守将,并州防御胡人的常备军,河洛之地各处关卡的军队,加上防备曹操的军队,单是这些,便已有十五万之众,别说还有随时准备征战的军队,在攻占冀州之后,陈默麾下各处防军加上随时准备征战的部队,加起来便有二十万之众。
若以当时的税赋来收税,陈默这些兵马得饿死一半儿。
事实上,何止陈默,当年的袁绍,曹操,吕布,蜀中刘璋,荆州刘表,江东孙策,赋税可都不比陈默低,甚至有二税一的,审配的指责,根本就是笑话,不过是因为看出了陈默这新税法下,伤害最大的还是拥有大量田地的士族豪门,审配才坐不住出来找陈默要说法。
赋税对普通百姓来说没有什么变化,但冀州到陈默入冀州之前,士权已经几乎遍及整个冀州,哪有什么普通百姓,几乎都是世家佃农。
陈默借着冀州屠戮、安定屠戮,使得大量土地落入陈默之手,那些原本属于这些家族的佃农就成了官府的佃农,一样没有自己的地,但种得的粮食自己却能留下六成多,而在世家豪族那里做佃农,能留下一成就不错了,能活命,得靠世家豪族的施舍。
没有人是傻子,新政和旧法之间的差别一目了然,再加上陈默这半年来做的舆论导向,到时候,这根就立住了。
事实上,不用等到秋收,新税法如今已经下达到乡里,这是陈默的规定,虽然多数人是不信的,但这心里多少是有些期盼,等最终结果出来以后,也就是陈默在冀州彻底站稳脚跟之时。
也是因此,陈默一直留在冀州不回洛阳,只要今年平稳渡过,明年就会轻松很多,到时候顺势在冀州推行三学,然后从冀州反向向关中等地已经打好基础的地方蔓延,人心、军心,这就都有了。
粮税在收取,这其间的差距在陈默的推波助澜下,成了民间讨论最为热烈的话题。
一改年初时对新政一片抨击之声,得到实惠的百姓可不管你世家如何,拿在手里的实惠远比满嘴的仁义道德来的更能动人心。
在这样的对陛下,世家要给朝廷交税,为了平复家中佃农的不满,也得多给,给朝廷三成多,剩下的六成不可能都给了佃农,但至少也得分一半,不然这其中差距就太大了。
哪怕如此,陈默一时间在冀州大收民心,民间更是传出歌谣赞扬陈默,甚至出现不少佃农上衙署告官,揭发一些自家雇主往日恶行,希望朝廷能收回田地。
当然,这是个例,除了那些真的天怒人怨的,大多数并未被受理。
就像陈默与赵云说的那般,这天下不能没有民,但同样要想社稷稳定,也必须有足够的士人来治理。
邺城,将军府,审配又来了。
只是相比于上一次,这一次审配可没有上次那般正义凛然。
“看来我是对的。”陈默看着审配,微笑道。
审配默然,他其实不想来,但审家亦是冀州望族,就算他本人不愿,但家中亲友纷纷来求,他能如何?人活在这世上,不可能只活一人,上次他来,是为冀州士人,这次来,算是为自己了,但陈默问出这一句,让审配不知如何回答。
新政好吗?
对百姓好,但伤的却是冀州士人的根基,可以预见,在这种制度之下,陈默手下世家的天花板被陈默这一手生生的压下来了。
在这年月,世家的底蕴中,财力是很重要的一环,没了这个,想要拿住朝廷很难,而更重要的是,陈默的新政不止于此。
审配叹息道:“将军亦是名门之后,如今又何苦这般为难士人?”
陈默在发迹之前,其实已经是被嫡系除名的,属于庶族,但随着陈默地位逐渐显赫,陈家重新将陈默拉回了嫡系,这样算起来,陈默也的确是士人出身。
“正南亦是饱学之士,你不觉得这世道像个病患吗?”陈默看着审配,没有反驳,他当年确实在出身之上花过不少心思,成为士人,是当年陈默很渴望的事情。
“所以才需有识之士拨乱反正,将军如此做法,虽一时间能令百姓富足,但也因此得罪天下有识之士,未来恐怕……”审配摇了摇头道:“需知百姓多愚昧,正需有识之士教化,将军虽以这偏法短时间内获得民心,但却不过是以利诱之,百姓多不知感恩,时日久了,只会习以为常,更加放肆,此非正道也。”
“但若症结,便是正南所说有识之士呢?”陈默看着审配笑问道:“旧法之下,我也未见百姓有多淳朴,但饿疯了的人,却是会造反的,正南先生出身名门,大概未曾体会过饥饿的滋味吧?”
“将军此言何意?”审配心底一沉,看着陈默道。
“这天下确实需要士人治理,但不是每一个士人都是圣贤。”陈默敲了敲桌案,看着审配道:“人性是自私的,否则以正南先生为人,今日恐怕不会站在此处。”
审配想反驳,但却没法反驳,他今日来确实是因为家族、亲友受损,所以才来的,否则上次已经谈崩,以他性格,断不会过来。
“我不否认士人的重要,但士权若没有限制,就会如此前一般,不断膨胀,到最后所有田地都归士人,百姓无处耕作,朝廷政令难以下达,然后天下大乱,正南先生看看自灵帝至今,是否是如此?”陈默笑问道。
大汉有今日,原因很多,很多个节点的走偏,致使原本还有救的大汉一步步走到如今这诸侯分裂的境地,灵帝死的太早,何进没能趁机抓住机会稳定朝局,董卓、王允,大汉其实是有过机会的,但遗憾的是,被这样或那样的原因给弄没了。
但无法否认的是,士权膨胀到朝廷已经无法完全控制的地步,是这一切的根本,如果没有这个大环境,天下不会乱成这样。
不可否认,陈默的崛起也跟这个有关,但正是因此,陈默才会在一开始就不断限制着士权。
审配叹了口气,陈默说的没错,事实上,若跟寻常百姓相较而言,那些有着大量田地的士族,就算凭着佃租过日子,也能衣食无忧。
但人性本贪,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至少大多数人是如此,习惯了日进斗金,现在变成三日或者五日乃至十日才进斗金,有多少人能接受?
但就如陈默所言,士权没有限制的膨胀,已经成了症结所在,如果不忍痛割肉,这天下就算一统,也不过是重新陷入一个又一个大汉的轮回而已。
但审配是士人,陈默所站的,是一方霸主,是整个天下的角度,但审配却是站在士人阶层的位置来看事物,两人看到的和考虑的自然不同。
哪怕知道这是毒,审配也相信有更好的办法,比如规定士族给佃农足够生活的粮食,比如以道德来约束而非陈默这样完全以法来大刀阔斧的割,这必然是很痛的。
陈默看审配的样子,就知道无法说服他,哪怕对方知道自己不占理也一样,不是所有世家豪族之人都是赵云,哪怕自己利益受损,也愿意站在大义这一边。
而赵云也只是豪强,跟审配这样的大家族比起来,赵家的家世连提鞋都不配,自然可以让赵云洒脱,但审配不能,陈默这割的是他们的肉,对天下好,但却是以牺牲他们来达成的,自然不愿。
“就这样吧,正南先生想通了可来找我。”陈默起身送客,既然双方各自坚持,那再说下去也只是不欢而散,倒不如省些力气。
“告辞。”审配点头起身,对着陈默一礼,转身离开。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三学兴起
秋收过后,整个冀州原本一片排斥陈默的气氛顿时变了,至少寻常百姓不会在像秋收前那么闹腾和排斥陈默这个新占据冀州的势力了,对于衙署的政令,开始积极配合,这是个很不错的现象。
“唉~”
内城的酒坊里,多是几名邺城士人在这里聚集,品酒,品评时事,寻常人就算无意间发现这酒坊,想要进来喝酒也会被拦住,这酒坊是私人性质的,没有一定身份有钱也莫想进来。
“兆年兄何故叹气?”几名士子坐在一起品酒,一人叹气,其他人总要接一下。
“我叹那长陵侯不知天时,苛待士人,自取死道!”
“噤声,兆年兄,你不要命了!?”
这里可是邺城内城,到处都是陈默的耳目,在这里说这种话,那不是找死吗?
“我倒希望他能听到。”被称作兆年兄的年轻人端起酒觞,冷哼一声,将觞中美酒一饮而尽,哈出一口酒气冷哼道:“我士人为朝廷治理天下,牧御万民,古来皆是如此,何曾受过这般苛待?他这般苛责士人,岂不叫天下士人寒心?如今便是得了那些无知小民拥护又如何?这天下的根是士人!”
“话虽如此,但如今长陵侯声望日隆,其行政手腕或许有过,然其私德无亏,兆年兄品评新政便是,又何必咒人?”另一人皱眉道。
“呵~私德无亏?安平上万冤魂尚未远去,如何……”说到一半,被称作兆年兄的人不说话了,默默地看着酒坊中突然出现的一队人马。
关中军查人可从不管你是何身份,是以酒坊主人也未敢阻拦,只是迎上前来与为首的将领道:“这位将军不知……”
“奉命拿人!”为首将领径直来到厅中,目光在一众士人身上扫过,最终朝那被称为兆年兄的青年身边走来。
“顾青,字兆年,可对?”将领盯着青年士子道。
“正是!”顾兆年仰了仰脖子,傲然道。
“跟我走吧。”将领淡淡的道。
“为何?”顾兆年面色不是太好看。
“近两年内,以各种手段抢夺民女共一十八人,迫的六户人家家破人亡,任章武令期间,更借职务之便霸占田产三千二百一十三亩,且从未上报朝廷,人证、物证如今已俱在衙署等候。”将领也没直接抓人,对方是士人,无故抓人影响不好,关中军如今抓人通常都是先通报对方罪证,然后再动手。
顾兆年有些后悔问了,看着周围那些故交看向自己的眼神,顾兆年面色有些难看,报复,这绝对是报复,只因自己不满陈默新政,那陈默便派人来拿自己,揭自己老底。
反驳?没得反,自家人知自家事,这些事都是他干过的,而且陈默新政虽然闹得冀州士人怨声载道,但每每抓人,都是有着足够证据的。
现在只要被抓,就代表名声彻底臭了,顾兆年忍不住摸向自己的宝剑。
“嗯?”将领见状,面色一厉。
刹那间,整个厅堂里的气温似乎都降了好几度,他虽非大将,却也是纵横沙场,凭着功勋一步步走到今日的,一身气势都是在死人堆里磨练出来的,此刻一声冷哼,顿时让所有人心中一跳,跟在将领身后的将士迅速踏前一步。
顾兆年心中一颤,默默地松开了剑柄,低头起身,再没了先前的不羁与狂傲,不反抗,还只是自己之事,但若反抗,恐怕顾家都会被牵连。
“士人名声,就是被你这等人给玷污的!”将领冷哼一声,挥了挥手,自有将士上前,卸去他兵器,压着他径直离开。
酒坊之中,一名名士人面面相觑,最终都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样的事情几乎每天都在发生,只要有人告,衙署就会受理,不管对方是和身份。
如今不少士人都在为自己往日的错行奔走,归还田产或是花钱平息民愤,就怕有往日苦主找到衙署去告。
至于暗地里动手除掉隐患,也不是不行,也有人这么做过,一家六户被活活烧死,但紧跟着便被查了,罪加一等,还有的是留下了活口。
如今已不是过去袁氏执掌冀州的时候,有些事情,衙署在借这些事情打压士人的名望,同时也收揽民心。
顾兆年的事情不是个例,审配为何二度去找陈默?因为审家也有类似的子弟被衙署缉拿、判罪,审家名声也因此受污,所以审配才会再度去见陈默。
只可惜,审配显然没能说服陈默,自家子弟也被抓进了牢狱,幸好罪不至死,至于如何处置,没人知道。
将军府,大厅。
祢衡看上去多了几分沧桑感,这大半年的游走,让他看到了很多,也更迫切想要将三学建立起来,但困难却是不少。
“主公,各处学府已然开办,挑选一些冀州将士子弟加入,但……”祢衡跪坐在陈默对面,有些苦恼道:“下官无能,此番虽然找到一些志同道合之士,但远不足以添补空缺。”
书院教学,除了有书院,有书之外,最重要的是得有人教啊,陈默从关中调来一批,但依旧无法弥补人手不足的缺陷。
很多书院只有一两人来授课,这如何够?
“我已为你备了一批人。”陈默显然早已知道这个问题,闻言微笑道。
“哦?”祢衡有些诧异的看向陈默:“人从何来?”
关中的教书资源本就有限,不可能调来更多,祢衡真的很好奇,这人从何来?
“牢狱。”陈默笑道。
“牢狱!?”祢衡愕然看向陈默。
“这大半年来,清算各地士族过往之罪,有些是罪不至死,被送入牢狱,这些人中,不少人有学问,有些是受家人牵连,你可去往牢狱找寻一些可用之人,帮忙授学,只要讲授的好,便可减免其乃至其入狱族人刑罚。”陈默微笑道:“当然,未曾入狱之人,也可以此法为其家人减免刑罚。”
当然,按照刑罚轻重,有些人是不能减免的,像顾青这种的,属于不赦之罪,就算他或者其亲朋好友愿意为其出力,也是不能放的。
罪大恶极者,不赦!
否则陈默在冀州这番作为的效果会大打折扣。
“妙!”祢衡思索片刻后,忍不住抚掌赞道,没想到还有这一手,将那些被下狱之人也用起来,而且相信无论其族人还是其本身,为免除刑罚,定会出力。
“但还需监管,免得这些人闹事。”想了想,祢衡笑道。
“此事由你来办。”陈默点了点头,三学之事,祢衡一直在坚持,此番冀州创办三学至关重要,以囚徒来教学,也是无奈之法,但有用就行,陈默帐下,实在拿不出这么多有学问的人,毕竟各地县城也得有人治理。
“主公放心,臣定会借此机会让三学兴起。”祢衡躬身道。
从河洛开始有了三学念头到如今一步步成型,祢衡几乎是将三学当做自己一生的事业来做,如今能得到陈默支持,对于祢衡来说,这是自己最大的幸运。
有时候爱钻牛角尖的聪明人,可恨,但也可爱,他们认准一个方向,就算撞得头破血流也绝不会回头那股子劲儿,正是如今这天下所缺少的。
“子龙继续辅助正平做此事。”陈默看向一旁的赵云笑道:“此乃我等未来之大业所在,不得轻忽。”
“云领命!”赵云拱手一礼,他跟随祢衡在冀州游走大半年,很多以前看不见或者看见却不甚明了的东西,在这大半年的游历之中赵云懂了许多,也明白祢衡所做之事有多大,对于陈默的命令,赵云自然不排斥。
三学纪要随着祢衡带着陈默的命令在牢狱中寻找适合人选后,开始在冀州不断壮大,有功将士子女以及世家寒门皆可入书院,尤其是那些不受世家重视的庶族子弟,书院的出现,可说是给了这些人一条出路。
所以哪怕主家对于三学之事颇为排斥,但也阻不住自家庶出旁支前去书院求学,当然,世家子弟如果愿意进书院,陈默和祢衡都是欢迎的,只可惜,三学一出,就遭到世家的排斥,那些是家中的精英子弟是无论如何不会入书院的。
但庶出旁支却是趋之若鹜,这一点,便是世家也无可奈何,毕竟这些庶出旁支平日里不受重视,有的就如陈默幼年时一般,跟嫡系基本没了联络,这个时候除非他们愿意拿出家中本该属于自家孩子的资源来培养这些庶出旁支,否则有什么资格去阻拦人家?
很多人对陈默这一手恨得咬牙,之前陈默还是站在他们的对立面,双方可说是泾渭分明,但经过祢衡改善后的三学纪要,却是将庶出、寒门以及一些没落士族都拉到他们那边去,再加上讲学减刑的事情,三学在冀州发展壮大已经是难以阻挡了。
而更重要的是,陈默已经下令,每年在太学之中通过考核方式来选拔人才入仕,这才是吸引庶出与寒门的关键。
第二百八十九章 吏
夜色已深,典韦看了看还灯火通明的房间,皱了皱眉,以前主公作息是很规律的,但不知道为何,自秋收之后,陈默就开始变得忙碌起来,每天总有看不完的卷宗。
究竟是何卷宗如此麻烦?
要知道,陈默可是被很多人视作妖孽的存在,不管什么东西,现在基本看一遍就能记住并倒背如流,陈默平日里为何那么闲?不是他懒,而是多数需要他处理的东西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根本不需要考虑太多。
冀州,这是第一次陈默做这种熬夜翻看卷宗的事情。
“主公,夜深了,要不早些歇息吧?”典韦忍不住敲了敲门。
“不着急,待会儿还要见见王叔,冀州的问题比我想象中的严重,你且去休息吧,府中有侍卫看着,出不了大事。”陈默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说话的时候,他甚至没有抬头。
冀州世家豪族的确老实了,但只是明面上不再与陈默争锋,双方仍旧处于一种僵持状态,并没有缓解,甚至因为三学纪要之事以及新税法开始向乡里之间推广,新的问题产生了。
“主公,末将觉得你最近太过疲惫了些,要不末将去给你找个姑子……”
“滚!”
“喏~”
“这个典韦……”陈默摇了摇头,低头继续核对着各地的税赋以及天网核实到的东西。
不一会儿,房门再度被敲响:“主公,王彪还有郑屠来了。”
“请他进来。”
“末将参见主公。”门开了,王彪和郑屠进来,对着陈默一礼道。
“这般深夜还请二位叔父过来,实在有罪。”陈默起身,示意两人不必拘礼,双方相识于微末,王彪更是看着他长大的,虽然如今是君臣,但心理上,陈默对王彪还是很亲切的。
“主公说的哪里话,况且主公不也没睡?”王彪笑道。
“冀州之事不绝,难以入眠啊。”陈默摇头叹道。
“又发生了何事?那些人这个时候还敢作乱?”王彪皱眉道。
那些人,自然指的是冀州世家。
“不至于。”陈默摇了摇头,虽然理念不同,但大家出手都有分寸,既然这局是陈默赢了,而且如今陈默气势正隆,他们不会继续给陈默铲除他们的机会,他们会蛰伏下来,等待下一次交手,这才是世家交手的方式,一时成败不足以论英雄,他们交手,是这一辈子乃至以后三代、五代乃至十代的事情。
当然,有人跳出来跟陈默做对的话,他们是很乐见其成的,不会在这个时候对陈默落井下石,因为陈默还没到落魄的时候,但绝对不会好心帮忙,更多是在看戏。
“那是……”王彪有些不解,世家豪族都不敢动了,这个时候谁会跳出来跟陈默作对。
“不算对手,但就如跗骨之蛆,难以根除。”陈默摇了摇头道。
“究竟发生了何事?”王彪更不解了。
“这是今年的税簿,朝廷定下的是三税一,交上来的并没有问题,但根据我派往民间的细作暗访,百姓真正拿到手中的,也只有三成,比以前多,但并不如预期。”陈默将自己这几天整理出来的税赋放到桌案上,皱眉道。
王彪和郑屠突然明白了,盘剥百姓这种事情,抛开官员、士绅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群体——吏。
什么叫吏?以县来说,县令要处理县务,不可能事事亲为,他手下有主簿、县丞、典吏、教谕、巡检、驿丞、士曹、法曹、税曹、刑曹,再往下到乡里之间,还有三老、里正、亭长,而这些人手下,还有许多做事的人,这些都叫做吏。
吏的说法并不早,在先秦时期,官吏是没有明确划分的,《左传》中有说过,王使委于三吏。
这里的三吏就是三公,在始皇一统天下之后,官和吏逐渐有了区分,县令(长)为一县之长,其下县尉、县丞属于佐官,也就是吏,没有品级,只有俸禄,官和吏也就渐渐开始有了区分,极致如今。
看上去,官比吏大,但事实上,很多时候不能这么算。
因为县令、县长一般都是在任几年,做出政绩之后就会调走,或是去更富庶的县城做县令,或直接升迁到郡府之类的地方高升,就比如自家老师,若非当年心灰意懒,在当利令做完之后,是有资格被提拔为太守的,只是自家老师当年不愿意,送走陈默之后,就选择了回乡归隐,后来被张超请出来做事。
而吏的选拔虽然有着明文规定,即通法入吏,也就是说能够通熟《汉律》者可为吏,这是汉初时期定下的章程,后来也没改。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官员会因为政绩的关系被升迁或调走,一任县令在任时间通常是三到五年,但吏不一样,朝廷没有针对吏的政绩考核,一般做出来的政绩都是算在县令身上,跟吏没关系,最多县令私下里给些谢礼。
这也就造就了除了一些跟县令私交不错的吏会跟随离开搏个前程之外,更多时候,吏的变动是不如官那般平凡的。
远的不说,就说最近这二十多年来出现的人物,有很多都是从吏做起来的,但这些多半不是自身有惊人艺业,加上得上级赏识,然后才有机会进入更大的舞台,可以说,吏的前程与上官有很大的关系,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这个机会。
毕竟一般县令至少也要走两三个县上任,而且未必都是升迁,有的一辈子就当县令了,不可能把所有县吏都带在身边,而且大汉有上千个县,能从县令晋升道太守的有多少,而这些人,多半身边有自己的班底,也未必会用县上的吏。
久而久之,县吏多半一辈子都是县吏,虽然不是官,但一县运转,多半都要靠县吏来维持,甚至很多县令想要做好县务,就得跟当地县吏打好交道,因为这些县吏多出自县中寒门或是世家旁支,毕竟,县吏至少也得识字,在当地的能量可不小,强龙不压地头蛇,甚至很多有背景的县令,在上任之前,家族都会跟当地县吏打好交道,或是资源互换,比如你家的人来我们这里做官,我们帮你,但我家人去你那里做官,你也得帮忙。
“主公找我们来,是要我等清除这些污垢?”郑屠神色一冷道。
“是也不是。”陈默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此乃根基之事,清除他们容易,但治标不治本。”
吏多出自庶族或寒门,这本是陈默拉拢的对象,杀人容易,但若杀的太狠,反而会打乱自己的布局。
“我这段时间在想,将吏也纳入官员评级考核之中,县令的政绩也非县令一人所为,吏也可以晋级为官,一切以政绩说话,同时与县令一般,吏也不能长期滞留一地。”陈默将自己身前的几卷卷宗递给王彪道:“王叔与郑叔与我一样,皆出身市井,这其中的门道你们清楚,这是细作给我列出的一些他们认为罪大恶极的官吏,你二人负责去再查一遍,真的罪大恶极者,杀,自当地重新择人上任,我这便《官吏法》会在近期拟成,在冀州试行,其中包括如何考评吏的政绩,并如何升迁之事,切记,非大恶之人慎杀。”
吏形成的潜规则实际上也是法令问题,人在不同的环境下,想法是不同的,不能因此就将所有人一棍子打死,如今随着地盘越来越大,如何建立一个成熟且有效的体系,才是一个政体是否成熟的标志。
陈默努力搜寻着一条完善的用人机制,同样这其中也有漏洞和弊病,所以陈默走的也很小心,而且需要及时纠正这些。
将吏纳入官员品级之中,这其中弊端肯定有,将吏流动起来,新到一地,要了解当地民情,还要处理各层关系,熟悉上官、下级,但好处却是就算有大恶之人掺杂其中,对当地百姓也造不成太长久的损失。
就像现在,陈默新法颁布,世家豪族败退,但这些人,却还敢从百姓身上搜刮钱粮,阻碍了政令通行,陈默的新法成了这帮人搜刮钱财的手段,如果将这些地头蛇换个地方,看看有没有这个能耐。
当然,若是不愿走,也行,但终生不得入官场,吏都不行,不说完全杜绝,但至少对百姓的伤害会小很多。
之所以让王彪和郑屠来做这件事,一来陈默相信他们,二来两人都是市井游侠出身,对于官场不是太懂,但那些小吏的套路,他们却是清楚得很,能骗得了上官,但却骗不到他们,陈默甚至准备在天网之外,再设一部,专门针对地方官吏的问题,当然,这种监察机制,短时间内是很难建立并健全的,同样需要约束,陈默现在心中也只是有个想法,至于是否建立,现在还不好说,先看看这《官吏法》的效果如何再做决定。
“末将明白!”王彪和郑屠躬身一礼后,各自告辞。
第二百九十章 论功行赏
不管吏治的问题如何麻烦,但冀州的人心是稳住了,新的官吏法出台,自然再度引起了官场动荡,不过相比于之前来说,这动荡就小了许多,因为这次主要针对的是吏,而且明文规定了吏向上晋升的途径,这其中是好是坏,一时间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的,只有等待时间来验证这官吏法是否能够改善如今的情况。
秋收之后,陈默没有离开邺城,而是继续居住邺城,梳理政务,他要看看这新的官吏法是否能够适应这个时代。
秋收之后,陈默在冀州初步稳定之后,终于将目光投向了幽州,袁尚在逃离冀州之后,投奔了袁熙,秣兵厉马,准备重夺冀州。
事实上,之前士人闹得最凶的时候,袁尚曾率军攻入河间几次,都被驻守在河间的徐晃击退,不管再怎么秣兵厉马,拥有大半个冀州时都没能挡住陈默,如今仅余一个地广人稀的幽州,如何能与陈默抗衡。
新招募的兵马更远非昔日那些久经战阵的冀州老兵对手,但那些冀州老兵,如今活着的,都已经投靠了陈默,甚至在陈默的军制制度下,已经开始成为陈默的拥护者。
这次出征的,是太史慈,袁尚和袁熙在蓟县与太史慈决战之后,便逃往辽西,投奔了乌丸首领塌顿,幽州平定的过程,轻松的让人咋舌。
幽州既下,此番北征也彻底圆满结束,而伴随着次年冀州粮食丰收,根据统计,百姓实际拿在手中的粮食已经超过五成,官吏法的推广以及新政在冀州取得阶段性的胜利,有了足够的成效,同时三学也顺利在冀州开办起来,为了避免那些加入三学来抵消罪孽的士人能够出力,陈默和祢衡商定了一套针对书院老师的奖惩机制以及监察机制。
汉授五年八月,幽州平定之后的第三月,陈默在安排好冀州布署,尤其是在与曹军交界处的布署之后,方才班师回朝。
自汉授二年的后半年开始,此次陈默东行,足足耗时三年,冀州、幽州二州之地才算彻底拿下,至此,陈默治下有三辅、西凉、并州、幽州以及大半个冀州,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北方霸主。
而曹操则据有兖州、豫州、青州、徐州以及冀州两郡之地,与陈默各有优劣,中原天下,双雄对峙,陈默与曹操之间必有一战,而且没了第三方的牵制,双方一旦开战,便是决定中原霸主地位的一战,只是这一战牵连甚广,一旦开战,必是石破天惊,无论陈默还是曹操,都不敢言必胜,所以双方如今都在酝酿截断,同时也是在等对手露出破绽。
陈默回朝,刘能亲自率百官相迎。
洛阳城外,看着陈默的车架,刘能扭头看向身边众臣:“朕这笑容可真诚否?”
陈默一战而定河北,声威大震,甚至一直以来与陈默并列的曹操,这次都被陈默给比下去了,如今正是他声威正隆之时,无人敢缨其锋,刘能此番率百官出迎,多少有些讨好之意。
“陛下发自肺腑,自然是真诚的。”被问到的杨彪笑的有些无语,刘能现在这姿态,颇有些巴结之意,一朝天子当到这份上,也挺叫人悲哀的。
一排排凯旋而归的将士在城外迅速分列两侧,陈默的车架缓缓向着城门外驶来。
“大将军~”刘能一脸兴奋的迎上去,周围群臣跟了一片。
坐在车架上的陈默看到这一幕皱了皱眉,示意车夫停下来,从车架上走下,迎上天子对着天子一礼道:“臣,参见陛下!”
“大将军不必如此客气,快快请起!”刘能有些无奈,在礼数上,陈默从未有过半点僭越,这让他想从这方面下手也无从谈起,在各大傀儡天子中,论排面儿,刘能绝对是第一,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礼不可废!”陈默再度一礼,这才起身,扶着刘能道:“臣何德何能,竟累陛下与诸位公卿出城相迎,实乃折煞臣也。”
“大将军此番平复河北之地,若论功勋,古来少有,朕若不如此,难以表达心中对大将军之敬意。”刘能笑眯眯的抚着陈默的手掌道。
“臣既总领三军,又受陛下相托,为国征战,乃本分之事,陛下切莫如此说。”陈默一边走一边摇头道:“天气寒冷,陛下当速速回宫,以免受了风寒。”
“大将军可与朕同行。”刘能拉着陈默的手笑道。
“怎敢?”陈默摇了摇头,两人推脱片刻后,刘能拉着陈默的手往回走,陈默落后了刘能半个身位,一路微笑着给刘能讲一些此番征战的趣事,他本就口才极佳,冀州之战其实要换一个人来说,虽是大胜,但也未必有什么精彩之处,但落在陈默嘴里,却听的人热血澎湃,将士舍身死战,陈默并未去刻意抬高关中军或是贬低冀州军,但一场冀州之战在他嘴中说来,却如同战场重演一般,听得刘能一片神往。
“只恨早年蹉跎岁月,未能参军为国征战,如今想来,颇为可惜。”刘能一脸遗憾的道。
这是真有些遗憾,想想陈默崛起,身边都是军中出生入死的勇士,而他刘能呢?当皇帝的时候,身边能用的几乎都是他在市井中结交的那些狐朋狗友,一个顶用的都没有,还没怎么着,就被陈默连根拔起,如果他也能像陈默一样,参军报国,此时至少能跟陈默分些军权出来。
“陛下乃天下之主,这天下还需陛下坐镇,怎可亲临战阵?”陈默摇头笑了笑,不知道自己是否说错了,他本想让刘能知道这军中将士不易,沙场残酷,但落到刘能这里,反倒想要去参军了。
战场不是儿戏,如果真让刘能领兵……陈默心中无奈的摇了摇头,其实有个不懂兵事的统帅,在战场之上才是最致命的,这比敌人强大十倍都致命。
如果自己身处敌人的位置,刘能敢亲征,他绝对会将战略围绕刘能来定,以擒杀刘能为主,只要刘能出事,那整个战局恐怕就得崩了。
当天,刘能已经在皇宫备下酒宴,为陈默接风,朝中百官不管事陈默派系的还是反对陈默的,都来了,毕竟就算是陈默的政敌,至少面上,不能拂了陈默的脸面,何况还是天子亲自设宴。
一场酒宴,至少看上去是宾主尽欢,冀州虽未能尽得,但此战陈默力压曹操、袁尚,扬了朝廷之威。
刘协死后,各家所立天子其实都不算正统,所以这诸侯之战,有时候争得也是个正统之名,陈默这次大胜,力压两大诸侯,从某些层面来说,却也是向天下人证明洛阳朝廷才是正统。
次日一早,早朝之上,陈默向天子递上了奏章,河北之战已经结束,这个时候必然是要论功行赏的。
“大将军,这功勋册是否……”看着封赏名单,哪怕早有准备,刘能依旧有些难受。
陈默的功勋册中,太史慈被封做征北将军,河阳侯;徐晃封为镇东将军,坞乡侯;武义被封为镇南将军,河阴侯;高顺为征南将军,轵侯;此外马超、庞德、张绣、崔耿、鲍庚、余昇、石庚等将领都有关内侯之封号,官职也得以升迁,而且还都是实权将领。
此外还有高览、张郃、韩琼、牵召、张顗、张南、焦触这些降将也都有封赏,这些冀州降将,在刘能的想法里,本是准备拉拢的,谁知这些人陈默一个都没带回来,只是向朝廷为他们讨要封赏,这让刘能的拉拢计划直接胎死腹中。
“陛下有何疑惑?”陈默躬身一礼道:“这功勋册之上所述,皆为事实,陛下可以着人查验。”
“大将军之言,朕自然是相信的。”刘能连忙笑道:“只是这一下子升迁甚多,还有这战死将士的抚恤……大将军,如今府库之中……”
“陛下!”陈默面色一沉,对着刘能一礼道:“府库空虚,但战死将士抚恤却断然不能少,他们为我大汉出生入死,舍命捍卫,所为者,也不过妻儿衣食无忧,如今战死,若我等只因国库空虚,便枉顾他们妻儿不顾,难免寒了三军将士之心;钱粮没了,我等可以再赚,可以耕作,但若人心寒了,想要再得可就难了!望陛下以天下为念。”
“望陛下以天下为念!”陈默一拜,身后大半臣子纷纷下拜,论功行赏,激励士气,同时也是稳定人心,有功不赏,时日一久,关中军恐怕再难保持冀州之战时的那股士气,而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却是比冀州军更加难缠的曹操,若将士不能用命,接下来这一仗可就难打了。
刘能看着拜下去的群臣,有些不是滋味,这些人中,可是还有陈默的政敌呢!有时候刘能很嫉妒陈默,他身上有种奇特的力量,甚至能让敌人都认同他。
“朕也只是说说而已,众位爱卿起来吧,一切就依大将军之言。”刘能叹了口气,对着众人挥手道。
“陛下英明!”
第二百九十一章 布局天下
下朝之后,陈默并未回府,虽说小别胜新婚,但对于陈默而言,比这些更大的事还有很多。
幽静的洛阳大牢里,贾诩好像又胖了一些,跪坐在草席上都变得有些困难了。
“文和随意便好,此处不算衙署,也无需拘束。”陈默从碗里捻了一枚蚕豆送到嘴里,看着贾诩那一副别扭的样子,有些好笑道:“平日里最好多走动走动。”
“主公见笑。”贾诩费力的挪了挪屁股,那脸上亲和的笑容似乎永远都不会消失一般:“主公似乎很失望?”
“确实。”陈默点点头:“我本以为那些人会有些胆魄,但如今看来,是我高看了他们。”
“主公此番北征,往来调动兵马,洛阳兵马进进出出,虚虚实实,这空城之计用的炉火纯青,也无怪没人发现。”贾诩感叹道,陈默这次出兵冀州,洛阳兵马调动频繁,但实际上,很多时候就像当年董卓虚张声势一般,同一支人马晚上出去,白天进来,陈默这次征伐冀州调动的兵马实际上只有七万,但造出来的声势,给人的感觉像二十万大军出征一般,而且会有一种洛阳周边兵力充足之感。
“但这洛阳城中,不乏智者。”陈默摇头叹道。
“再聪慧之人,若落于人群中,便会泯然众人,智者要做一件事,会有很多人阻拦,他们想要的,是一个万全之策,但主公当知道,这世上哪有什么万全之策?”贾诩笑道。
“是啊,许多时候,机会稍纵即逝。”陈默点点头,就像当年的袁绍一般,他有好几次机会阻拦董卓,自己执掌洛阳,但这些机会都被袁绍的顾虑给弄没了。
一群智者聚在一起,还真未必能办成什么大事,需要一个有着足够眼界和魄力的人,来主持大局,这才有机会,很显然,陈默离开洛阳三年时间,洛阳都保持着空虚状态,这些人都没有成事,说明他们之中,并没有那种有着足够魄力之人。
当然,就算有,陈默的结果也只是跟曹操一般撤出冀州,他既然摆下这个空城计,自然也有计策被识破的后路,只是系统神仙保佑,并没有人能看破。
“何时出去?”陈默看着贾诩道:“不能总在此处吧?”
贾诩的能力,一直待在这里,有些浪费。
“臣觉得这里很好,臣很享受这里。”贾诩摇了摇头,不是客套,而是他真的喜欢这种躲在暗中,静观一切的感觉:“不过有一件事需请主公帮忙。”
“文和但说无妨。”陈默笑道:“我有三子,幼子贾玑尚且年幼,不堪重用,但长子贾穆、次子贾访皆已到了出仕之年,还有些能力,主公若不嫌他二人鄙薄,可使二人跟在主公身边。”
不管陈默有没有怀疑贾诩,但贾诩现在手中握着的东西太重要了,一套完善的游离于政治之外的情报机构,虽然陈默从未有过怀疑的表现或者什么要求,但时至今日,贾诩掌握的太多,他知道什么时候需要向陈默表忠心。
“文和之子,想来绝非庸才。”陈默点点头道:“明日,便叫他们来大将军府述职吧,至于安排何位,得看看。”
去将军府,当陈默的门下书吏,自然不是什么高位,但只要有能力,陈默肯定会安排适当的职位,作为贾诩之子,只要贾诩不犯错,那这两个儿子以后前途绝不会太差。
“多谢主公。”贾诩喝了一口酒笑道。
“想出来了,就出来,这里没人会拦你。”陈默起身,看了看天色道:“不早了,也该回去了,改日再来。”
“诩恭送主公。”贾诩起身相送。
“多走走,日后出去了,我怕先生无法跪坐啊。”看着贾诩圆滚滚的身材,陈默有些好笑道。
“一定。”贾诩点点头。
除了牢狱,迎面寒风吹来,陈默紧了紧身上的衣袍,抬头看了看天:“走吧。”
“主公,去何处?”典韦扶着陈默上了马车,询问道。
“回府,要下雪了,明年或许是个丰年呐!”陈默钻进车厢里,对着车外笑道。
“主公说是丰年,那便一定是。”典韦肯定的点了点头,那信心,似乎比陈默都足。
“你在这边,别的本事没学,这溜须拍马却是学了十成。”马车缓缓动起来,陈默靠在车厢上,看着车窗外笑道:“满儿最近也该回来了吧。”
“快了,主公是想公子了吧?”典韦点点头,咧嘴笑道。
“自然想了,三年未曾见面,也不知晋儿如今多高了。”陈默点点头。
“那主公你每次见面都板着张脸。”典韦诧异道。
“听过严父没?”陈默反问道。
“听过,我就是,我家那臭小子,每次见面都被我打。”典韦嘿笑道。
“这不是一回事儿,你得讲理,让他心服口服才行,心服口不服,这哪行?”陈默好笑道。
“以前还行,自他入了书院读书之后,那嘴皮子越发的毒辣,后来我跟他定了规矩,何时能赢了我,再跟我讲理。”典韦哼哼道。
陈默闻言,无言以对。
马车一路回到将军府,陈默从车上下来,让典韦自己去休息,径直回了后院。
“夫君~”家中,蔡琰和甄宓正在说些体己话,见到陈默进来,连忙起身,一旁伺候的娟儿和貂蝉连忙为陈默除去披风。
“家中便不必这些虚礼了。”陈默摆了摆手,坐下来,牵着蔡琰的手道:“夫人与甄宓说些什么?”
“也无甚要紧的,只是谈些诗赋。”蔡琰微笑道。
陈默到现在有五个女人,云思、娟儿出身终究有些低,虽然平日里也多有交流,但哪怕是通晓琴棋书画的云思,有时候也跟不上蔡琰的学问,这东西并非读书就够了,得有足够的见识和眼界,这点上,云思、貂蝉都比不上,娟儿自然更不必说了。
如今甄宓入府,甄家乃冀州豪族,甄宓也是自小受诗书熏陶,学问或许不似蔡琰这般精通,但在见识上,却不差,跟蔡琰更有话说。
家宅和,陈默也高兴,随意跟两女聊聊最近几年出现的诗赋,品评一番,时间过得倒也飞快,直到天色暗下来,陈默带着妻妾去了母亲那里用膳过后,方才带着蔡琰和云思回了房间,虽说小别胜新婚,但他与蔡琰三年未见,如今回来,自然是多陪陪自己的妻子才行。
洛阳随着陈默的回来,人们心中也渐渐恢复了宁静。
虽说很多人不满陈默的各种新法,但以前陈默在洛阳的时候,大家还感觉不到什么,但当陈默一走就是三年,虽说洛阳朝廷一直在稳定运转,但人们心里面,终究是感觉少了什么,如今陈默班师回朝,不管对陈默怀着怎样的心思,也终究是将那颗悬着的心落灰了肚子里。
大将军府随着陈默的回归开始重新走上正轨,李儒和徐庶也重新回到大将军府来办公,虽然两人如今已经有了各自的衙署,但陈默在洛阳的时候,还是会在陈默这里做事,有什么事,也能及时与陈默商议。
“曹操自回到洛阳之后,便开始在汝南一带进行军屯,听说这两年颇具成效,看来这曹孟德也在一直积极备战。”徐庶将这两年一些挑选出来的情报与陈默诉说。
黎阳那一把大火给了曹操极大地重创,让他直接失去了与陈默角逐冀州之主的资格,虽然勉强吃下了清河、渤海二郡,但也仅此而已,陈默在冀州击败袁尚后的两年,曹操基本都在用各种手段积攒军粮,陈曹之间,必有一战来决定中原霸主的地位,陈默得冀州已经占据了优势,所以曹操现在就是在积极备战。
陈默点点头,曹操那边的消息,他一直紧盯着,这些他倒是知道,如今他也在开始布局中原了。
“南阳呢?”陈默问道。
虽然当年吕布的确说过,陈默若拿下冀州,吕布愿意归附,但这毕竟是口头协议,做不得准。
“南阳这两年除了与刘表有过一场冲突之外,倒是没有动作,千年主公冀州大胜之后,吕布曾递上奏书,愿意调往边地,只是当时主公不在,而且朝廷这边全力攻伐冀州,短时间内无力在南阳做出足够布署,是以一直未能真正接手,如今主公凯旋还朝,庶以为兼领南阳之事也可进行了。”徐庶笑道。
陈默点点头,如果能成功的话,南阳将士陈默第一块不通过战争夺取的疆土,吕布也将是第一个向陈默归降的诸侯,相比于南阳之地,吕布归降的意义更大一些。
看了看李儒,又看了看徐庶,陈默笑道:“那此次南阳之行,就由元直去吧,告诉奉先,张辽给我留下。”
张辽乃吕布麾下第一上将,以这些年的战绩来看,张辽有大将之才,陈默与曹操争夺中原,南阳归入陈默麾下,有好处也有坏处,最大的问题就是荆州、蜀中都可以直接向陈默动兵,到时候,南阳必须有一位大将镇守,陈默觉得张辽不错。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