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救驾
出了皇宫,张让汇合了段珪之后,便带着刘辩、刘协以及何太后一路望谷门方向而去,出了谷门,不多远便是北邙山,进了山里,暂时也就安全了。
“传国玉玺可有带上!?”坐在车帐里,张让扭头,看向身边的段珪。
“未曾,不知被哪个贱婢得了,急切间找寻不到,时间紧迫,来不及细寻!”段珪摇了摇头。
张让闻言叹了口气,若有玉玺在,只要逃出洛阳,寻一地还可东山再起,但若没了玉玺,以那些士人的习惯,若让他们找到,多半会另立新君,到时候,他们劫持太后、天子就没了意义。
但事已至此,也不能怪段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眼看着城门越来越近,斜刺里突然杀出一支人马来,当先一人,虽然头发花白,却颇为雄壮,手持一杆大槊一指这边,厉声喝道:“阉贼何往?”
“卢子干!?”张让看清来人,心中一跳。
来人正是卢植,原本何进执意招董卓入京,心中不快,离开后已经决定辞官不干,但入夜时,城中突然大乱,皇宫那边更是起火,卢植心系天子安危,当即将家中家丁仆役召集起来,往皇宫去,却得闻天子被劫,心中大惊,算准了张让等人会往这边跑,便带着家仆过来拦截,果然在这边堵住了张让一行。
别看卢植老迈,但他可不是普通大儒,那是文武双全,立过无数战功的人物,真对上,张让等人也有些犯怵,但此时后方追兵越来越近,若就这么被卢植挡住了,必死无疑。
却见赵忠提剑厉声道:“让公快走,我来拦住他们!”
说完,提剑带着兵马杀向卢植。
张让咬了咬牙,直接让车夫驱车往前冲,卢植虽然愤怒,但他带来的只有些许家仆,纵然卢植本身颇有能耐,也拦不住这么多人,加上赵忠带着人拼死纠缠,一时间更难脱身,眼睁睁的看着张让车架冲出重围,往城外奔去。
“滚开!”大槊一扬,两名甲士直接被卢植扫开,直接拦下一辆车架,将车夫刺死,正欲去追另一架,但赵忠咬牙挥剑挺进,卢植一时间也脱不开身。
车架上,正是何太后,此时脸色已经吓得苍白,见到卢植,一脸喜色道:“卢卿,快救我儿!”
“太后放心,今日老臣但有半口气在,定要斩杀阉贼,救回陛下!”卢植百忙中对何太后点了点头,手中长槊却不停。
“老匹夫找死!”赵忠斩杀一名卢家家仆,看着站在车辕上的卢植,咬牙怒骂,命令甲士集中围攻卢植。
便在此时,后方脚步声起,陈默远远地便看到卢植身影,深恐卢植有失,已经一马当先冲过来,手中弓弦连颤,靠近卢植的甲士人还未到,已经被接连射杀五个,卢植身边压力一轻。
“卢公无恙否!”撤弓提槊,杀入重围,直接杀到卢植身边。
“莫要管我,阉贼劫持陛下正往谷门方向去,莫让他出城!”卢植须发张扬,手中长槊大开大阖,杀的四周甲士狼狈不堪,一边对着陈默大喝道。
“好!”陈默见卢植这边游刃有余,也不矫情,带着人马直接横冲而过。
赵忠挥剑还想阻拦,但见眼前寒光一闪,大郎已经杀到身边,不等赵忠动手,冰冷的刀刃已经抹过他的脖子,带起一蓬鲜血,大郎看都没有多看一眼,直接追着陈默便走。
再往后,便是曹操带来的人马,直接乌央乌央的冲过去,拦在前方的甲士尽数诛杀。
两支人马冲过去之后,残存的甲士眼见赵忠都死了,哪还敢再战,纷纷逃窜。
卢植找了一匹战马翻身上马,先将受惊的何太后安抚一番,分出几人将太后送往宫中,带着家仆也跟着追去。
张让知道追兵将近,一路疯狂策马狂奔,路上遇到慌乱的行人直接撞过去,陈默等人终究要顾及一下,这般一路追到谷门外,已经没了张让等人的踪影,夜间也看不清地上的痕迹。
“我等分头去追!”卢植赶来后,也知道一时间难以追上,当下对着陈默和曹操说了一声,带着家仆便往黑暗中冲去。
陈默和曹操相识苦笑一声,陈默让人去通知袁绍,张让挟持天子、太后逃出洛阳,他们这点人马自然不够,得有更多人来追。
“兄长,跟我走!”陈默拉住想要分头寻人的曹操道。
“贤弟,事关重大,你我分头去追。”曹操摆了摆手,这个时候分开找几率大一些。
“我擅长追踪,兄长跟我来便是。”陈默摇了摇头道:“定能找到。”
系统神仙的存在没法跟人说,说了也没人信,倒不如不说,当下陈默只是胡乱编了个理由,两支人马在一起也有个照应,只是老爷子心太急,没等陈默说,便直接跑了。
“贤弟还有这等本事?”曹操惊讶道。
“略懂!”陈默谦虚道,他其实不懂追踪,不过气运的变化能帮自己判断大概方向。
当下两支人马合兵一处,在陈默的带领下一路前行,只是没了灯火,速度不免放慢了一些。
陈默每走一段路都会停下来四周看看,但时间并不长,甚至未曾下马,但曹操确实发现沿途一些踪迹,颇为惊讶道:“贤弟,你这是如何追踪的?”
“小弟自有鼻子异于常人。”陈默随便找了个说法。
“真乃奇人也。”曹操咂咂嘴,有些惊叹的看着陈默,过目不忘也就罢了,还有这等异像。
“小道尔!”陈默摇了摇头道:“让众将士相互照看,莫要掉队。”
这说话间,已经进了北邙山,四周都是山林,不好走,而且夜里容易走失,速度更慢了,不过方向没错,一路上他们抓到几名张让那边掉队的甲士。
另一边,张让挟持着天子以及陈留王,一路奔行到小平津,却被河水阻隔。
此时已近丑时,洛阳方向的厮杀声早已听不到,张让长出了一口气,看着眼前滚滚河水,一时间却有些茫然,下一步,该往何处而去?
正思索间,前方突然来了一支人马,正朝这边高喊。
张让见有人来,连忙催促众人继续奔走,来人他认得,正是河.南中部掾闵贡。
闵贡亦是名士,出仕以来,未曾依附任何人,一步步凭着本事走到今日的地位,今夜突然见到洛阳火起,带着部下前来查探,却正遇上出逃的张让一行人。
闵贡也没认出张让,如果这个时候张让冷静一些,什么事都不会有,但张让一群人已是惊弓之鸟,见到有人来,调头就跑。
闵贡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有问题,当下二话不说,带着人便追赶,同时厉声喝道:“前方贼人,立刻停下!”
他这一喊,张让等人跑的更快,闵贡心中笃定此人有嫌疑,当即追的更快。
便在此时,前方火光大盛,一支人马正朝这边飞奔而来,正是陈默与曹操的人马赶到了,张让见状,只得调转方向,往河边而走。
陈默等人自然不会罢休,带着人马一路追到河边,目光落在闵贡身上,陈默皱眉道:“我乃下军校尉陈默,这位是典军校尉曹操,阁下何人?”
“中部掾,闵贡!”闵贡微微一礼,皱眉道:“两位将军因何在此?”
“阉宦劫持陛下,我等一路追击至此!”曹操跟闵贡见礼道。
“阉贼安敢如此!?”闵贡闻言大惊,怒视张让方向,到现在,闵贡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此刻闻言,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杀了张让。
“稍安勿躁!”曹操摆了摆手,看向已经被迫到河边的张让一行人,朗声道:“张让,事已至此,快快放了陛下!”
张让看着四周围围上来的将士,惨笑一声。
车架中,刘辩抱着刘协,看着张让道:“让公,莫要再顽抗了,此时投降,或许会从轻发落。”
“陛下仁厚,只是……”张让看了看曹操和陈默,摇头餐笑道:“士人恨不得饮我血,啖我肉,这次如何会放过我等。”
张让和段珪对着刘辩跪拜下来:“今夜老奴无礼,冲撞陛下,实乃死罪,老奴就此别过,望陛下珍重!”
说完,张让起身,调头一头跃入滚滚河水之中。
“陛下珍重!”段珪也起身,跟着张让跃入河水,顷刻间消失不见。
一群甲士没了领头之人,一时间有些慌乱,陈默趁机射杀靠近车架的两名甲士,让人上前,护在车架旁边。
“臣等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陈默、曹操、闵贡三人来到车架前,翻身落马,对着刘辩躬身道。
“张让也非有心害朕。”刘辩有些怯怯的看了三人一眼。
“皇兄,此时该让三位将军起身才是。”一旁的刘协轻声道。
“三位将军莫要多礼。”刘辩点了点头道:“母后无恙否?”
“陛下放心,太后已被救回,如今已经回宫,我等这边护送陛下与陈留王回宫。”三人躬身道。
“有劳三位将军。”
陈默和曹操对视一眼,这新帝似乎有些仁善过头了。
第八十九章 董卓
“陛下和陈留王睡着了,车稳当些。”闵贡看了看车内,对着两人道。
陈默和曹操点点头,吩咐士卒们莫要喧哗,赶路也慢了一些,天边已经出现一抹鱼肚白,奔波了一个晚上,一路上惊吓肯定有的,对于两个孩子来说,确实不该是他们承受的东西。
三人策马行在前方,闵贡看向陈默笑道:“久闻陈将军年少有为,今日一见果然不凡,看来子将先生当日所言果然不需。”
啧啧,又给许子将那老骗子涨了许多日后吹嘘的资本,陈默跟曹操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
“先生过誉了,我这等少年成名,不是好事,先生这般凭自己之力一步步走到今日之位,方是我辈楷模。”陈默摇头一叹,只是今日之事,汉室威严不知何时能复!
不管这件事的起因是什么,但洛阳禁军冲击皇宫是不争的事实,汉室威严今日之后会遭到重创,于国家而言,绝非好事。
名士聚在一起吗,互相吹捧是免不了的,而且闵贡这种脚踏实地做实事被逐级提拔上来的,确实容易给人好感,至少不会讨厌。
“将军能说出此言,已说明将军非那浮华之辈。”陈默的话显然让闵贡很受用,也是他最自傲之所在,不凭借什么关系背景,靠能力一步步上来,证明他能力强而非背景高。
“他是不浮华。”曹操对于这一点比较认同,看了看车架道:“只是可惜了,经此一事,不知我大汉威严何时能重现?”
陈默和闵贡闻言有些压抑,所有人都明白,但大家都在刻意回避,今夜这事究竟怪谁?
怪何进不早点诛杀宦官?何进其实也在自保。怪十常侍?其实也是自保,而怪袁绍他们,自己等人其实也算是帮凶。
其实不管原因是什么,当禁军闯入皇宫的那一刻,皇室的威严就被破了,对于本就风雨飘摇的皇室而言这个打击是致命的。
没了何进和十常侍的保护,这年幼懵懂的小皇帝要直面官场上这些老油条明里暗里的坑,皇权会一步步被削弱,直至最后名存实亡,这个过程恐怕用不了十年,再然后是什么后果,陈默不想再想,汉室的气数似乎到头了。
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这一次,陈默有些迷茫了。
三人开始变得沉默,北邙山渐渐被抛在身后,洛阳的火势远远已经能够看到,远处传来的阵阵马蹄声应该是赶来迎驾的洛阳禁军。
又走片刻,马蹄声越发明显,陈默和曹操面色渐渐变了,一勒战马,陈默和曹操几乎是同时厉声喝道:“列阵备战!”
迷宫有些茫然的看向两人,不解道:“两位何意?”
“洛阳可没有这么多骑兵!”曹操眯眼看着前方汹涌而来的大军,面沉似水。
两人麾下将士已经以天子车架为中心,围城一个圆阵。
对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却丝毫没有减速之意。
“举矛!”黑暗中,天色尚未大亮,灰暗中,也看不清对方的旗号,不管对方是何来意,但这等阵仗,他们若无丝毫准备被这波骑兵直接冲撞上来,后果不堪设想。
闵贡不是太懂兵法,也没上过战场,不过见两人这般严肃,也不敢怠慢,连忙让麾下人马护在车仗四周,有数的弓箭手集结起来。
“大郎,火箭!”陈默见对方已经快要进入射程范围,一把摘下马背上的长弓,厉声喝道。
大郎迅速将一支特制的火箭引燃,递给陈默,陈默对空一射,火箭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没入五十步外的地面。
陈默纵马出阵,气沉丹田,朗声喝道:“我乃下军校尉陈默,帝架在此,何人胆敢惊扰圣驾!?”
对方的骑兵似乎察觉到威胁,放缓了马速,逐渐停下,中军大旗下,一人体扩如熊,状如师虎,顾盼间自有一番威仪,此刻借着初升的日光,看着前方肃立阵前的一排排将士,颇为惊讶:“洛阳竟有如此雄壮锐士?”
“主公,此不过土鸡瓦狗尔,如何与我西凉猛士相比,待末将先为主公取一首级来!”前方一先锋闻言却是不屑,当即策马出阵,直奔阵前来回奔走的陈默。
来人自是董卓,他在渑池眼见洛阳火起,便迅速点齐兵马赶来,正遇上陈默等人救回天子。
见那将领出阵,董卓却也不阻止,只是微笑着看着,身边一将笑道:“这雅丹太过性急。”
“华将军不可大意,洛阳乃大汉之都,藏龙卧虎,不可轻敌。”
那将领只是笑笑不说话,须臾间,那雅丹手持一柄长杆战斧,已经冲到阵前,眼看着便要动手斩杀陈默,曹操和闵贡见状大惊,连忙对身边将士喝道:“快救人!”
“放肆!”陈默见自己亮明了身份,对方还敢冲来,目光一冷,抖手间,一柄乌黑的飞刀已经落在手中,这飞刀是上次他自汝南返回后,专门请匠师打造,长不过三寸,以黑铁铸成,通体乌黑,在夜间出手有奇效,见那将杀气腾腾冲来,当下也不多言,抖手间,乌芒一闪,那雅丹刚刚举起战斧做出劈砍动作,眼角处乌芒闪过,还没来得及反应,咽喉一痛,浑身的力气潮水般散去。
“咣当~”战斧落地。
在两军将士愕然的目光中,那气势汹汹冲来的将领在冲到陈默不远处突然在疾奔的马背上滚下来,抱着脖子跪在地上。
已经冲到陈默身前的典韦见那战马兀自前冲,上前一拳便将那战马脑袋轰开一个坑洞,惨嘶都来不及,直接趴倒在地,又斜斜的冲出了一丈多远,撞翻了不少将士。
陈默拎起大槊,将那连名都没来得及报的将领直接拍倒,策马阵前,怒视已经缓缓停下来的骑军,厉声喝道:“再说一遍,我乃下军校尉陈默,尔等何人,再不道明来意,休怪刀剑无眼!”
“杀!杀!杀!”
陈默身后,麾下将士配合着陈默的话语,齐声怒喝,声音直贯九霄!
便是久经沙场的西凉豪勇,见到这等气势也不由变色,董卓皱眉看了看雅丹的尸体,策马来到阵前,仔细观望这边阵势,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陈默微笑道:“并州刺史董卓,奉诏前来,无意惊扰圣驾,望陛下恕罪!还请这位小将军容我白见陛下。”
到现在,不少人都没弄明白雅丹究竟是如何突然死的。
毕竟气势汹汹而来,还没跟人交手就直接落马跪在人身前死了,配合着如今这半黑不黑的天气,让人感觉有些渗人。
这年头,鬼神之说多数人都信的。
外臣入京,不管如何,人家要拜见陛下,陈默没法做主,当即对着董卓道:“董公稍待,待我问过陛下之后再说。”
说完,调转马头来到车架前,对着刘辩和陈留王躬身道:“陛下,有并州刺史董卓求见,是否接见?”
之前那么大的动作,刘辩和刘协本就睡得不熟,早就醒了,只是两个孩子,哪见过这般阵仗,刘辩生性本就暗懦,闻言只是道:“将军做主便是。”
“皇兄,既是前来救驾,理当一见。”刘协在一旁低声道。
“陈将军以为如何?”刘辩看向陈默。
陈默:“……”
你是君我是臣,你问我?
“此事当由陛下做主!”陈默躬身道,要不是看出刘辩性格,陈默都以为这货是在坑自己了,自己能替皇帝做主?
“那这便请董刺史过来吧。”陈留王笑道。
陈默没有回答,只是看向刘辩。
“便依协之意。”刘辩点头答应道。
“喏!”陈默躬身一礼,重新翻身上马来到阵前,一挥手,四周将士自动分开一条路。
“董刺史,请!”陈默对着董卓一礼道。
“有劳。”董卓也看出来了,这陈默年纪虽轻,但不是个好惹的主,一边前行,一边笑道:“刚才雅丹无知,冲撞了将军,还望陈将军莫怪。”董卓仔细打量着陈默,倒是生了几分亲近之意。
“刺史言重,末将只是为陛下安全着想,伤了刺史帐下大将,刺史莫怪。”陈默点点头,反正人都死了,他不可能追着这事跟董卓较真,那一群骑兵,真打起来谁输谁赢可不一定,而且陈默也没有跟骑兵作战的经验。
“不过一羌人,不识教化,死便死了,冲撞圣驾,也合该他有此一劫。”董卓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反正他麾下将士也不在这里,也不怕寒了人心。
陈默自然也明白董卓的想法,看了这老胖子一眼,微笑点头,带着董卓来到车架边道:“陛下,董刺史带到。”
“臣董卓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董卓直接翻身下马,那身躯看似肥胖,但动作却颇为灵敏矫健。
刘辩脸色有些苍白,勉强笑道:“董卿起来吧,朕不罪。”
“谢陛下!”董卓依言起身,目光看了看刘辩,又看了看刘协,总觉得有些别扭,身为天子的刘辩一脸畏缩,反倒是陈留王虽然年幼站在那里颇有几分气魄。
不过这话也不能直说,当下双方重新上路,董卓的兵马护在四周,一起护送天子回宫,一路上,袁绍等人也陆续汇聚过来,自然免不得一阵啼哭。
第九十章 董卓得遗诏
百官护送天子回到洛阳时,已经过了卯时,天光大亮,只是这朝阳下的洛阳城,却透着一股破败之感,入城后,随处可见都是狼藉,很多地方尸体尚未清理干净,地上到处能看到一滩滩已经干掉的血渍,四处都能听到啼哭之声。
昨夜死了很多人,可不只是宫中宦官。
天子受了惊吓,今日显然不能朝会了,只是对陈默、曹操、闵贡进行了封赏,皆封为亭侯,陈默为楼亭侯,曹操为沈亭侯,闵贡为都亭侯,这三人显然是功劳最大的,至于其他人,刘辩奔波一夜,又受了惊吓,准备明日再仔细封赏。
陈默辞别了袁绍,让高顺领兵回营,这次何进与十常侍之争,这个结局其实所有人都不想看到,但万幸他们把天子救回来了,洛阳至少会安稳一段时间,昨日奔波一日,别说刘辩,就是陈默也有些疲累,体力消耗还在其次,他身体每天都是精力充沛,最重要的还是心力上的耗损,他准备好好休息一番。
另一边,董卓的军队并未入城,只带了亲卫以及亲信将领陪同左右,被安排暂居驿馆,见四下没了外人,董卓对身边的李儒摇头叹道:“当今天子,虽身份尊贵,却并无天子之相,可笑。”
“岳父不可胡言!”李儒吓了一跳,连忙出门左右张望,见无人之后,方才舒了口气。
“文优先生也太过谨慎了些。”一旁的华雄咧嘴笑道。
“此乃洛阳!”李儒瞪了华雄一眼,看向董卓道:“岳父,这等话语,在洛阳不可胡乱说。”
“只是可叹!大汉江山竟然落入一暗弱幼子之手。”董卓点了点头,有些遗憾道:“我倒是观那陈留王倒是处变不惊,颇有度量。”
这点李儒和华雄倒是同意,昨夜天子看到董卓两腿发软,话都说不利索,反倒是那陈留王淡定自若,天子与群臣之间谈话,多半倒是陈留王在帮忙对答。
“这皇家之事,我等说了也不算,岳父且记住,不过天子暗弱,却也有利于岳父明日讨封。”李儒微笑道:“明日上朝,岳父莫要纠缠于官职,只拿这些年讨黄巾,镇压羌胡功勋却被朝廷将功勋分于宦官之事来说。”
“那依文优之见,主公该讨何职?”华雄好奇道。
“听闻卫尉空缺,而前卫尉董重,算起来与岳父亦是同宗,儒以为,卫尉之位,最是适合。”李儒笑道,卫尉可说是九卿中兵权最重的官职,董卓不但有征讨之功,昨夜还有救驾之功,三公暂时不想,但讨得卫尉之职却是不难,如此一来,董家在西凉的地位将更加稳固。
等在洛阳站稳了脚跟,假以时日,也未必没有争夺三公的可能。
“卫尉……”董卓点点头,这跟他预期差不多,随即拍了拍大腿道:“可惜刚至洛阳,便折损我一员大将,文开,你可曾看清那陈默是如何杀的雅丹?”
“主公,末将探过雅丹尸体,咽喉处被刺入一柄乌铁打造的飞刀,刀身不过三寸,通体乌黑,在那等情况下,颇难防御。”华雄点了点头道:“那陈默忒卑鄙了些。”
暗间都能忍,临敌之际扔飞镖,而且那乌铁飞镖一看就是专门打造的,华雄这等战场上冲锋陷阵的猛将,最鄙视的就是这种专门走歪门邪道的路子,就算昨日雅丹是被陈默一槊刺死的,他都不会如此难受,好歹雅丹也是纵横沙场的勇将,却死在这种暗算之下,实在让人感觉憋屈。
“陈默出身淮浦庶族,如今又被陈珪接纳,已是世家,而且曾被那许子将评为清平之能吏,乱世之英雄,乃名士,又非冲锋陷阵的勇将,儒倒觉得此等做法并无不妥。”李儒微笑道。
华雄是站在一个武将的身份上去看待这件事,但却忽略了人家陈默虽然也打仗,但并非那种凭武力出名的,在那等情况下毫不惊慌,以这种手段杀敌,很符合陈默的身份,难道让人家堂堂名士真的拎刀跟你一个羌将对砍?赢了有失风度,输了连命都没了。
对敌人怎样的手段都不过分,能杀敌就行了。
“你们这些人都一般模样。”华雄不屑的撇了撇嘴,暗箭伤人,算什么男人?真男人,就得硬干,打不过被杀不丢人。
李儒懒得跟他理论。
董卓摸着胡须点头笑道:“不过陈默此人却是有些意思,年纪轻轻,凭自身本事在洛阳这虎狼之地争得如今的地位,日后有机会当好生结交一番。”
李儒也有这个心思,别管昨日怎样,既然大家以后同殿为臣,该有的交流是必须的。
几人正说着话,门外一名亲卫到了门口,躬身一礼道:“主公,门外有上军司马潘隐,说有要事求见。”
“潘隐是何人?”董卓皱眉道,他在洛阳认识的人也不少,但潘隐是谁?他从未听过。
“上军司马?”李儒皱眉道:“据儒所知,上军校尉部在蹇硕死后已然解散,分入西园各部,上军司马应该已经不在。”
“那此人自称上军司马,莫非是来行骗?让我去将其撵走!”华雄皱眉道,骗到他们头上来了,好大的狗胆。
“慢!”李儒出声拦住,看向董卓笑道:“左右无事,见见无妨,上军之事,洛阳该不是秘闻,如今来了一个上军司马,儒以为,其中必有蹊跷。”
“让他进来!”董卓点点头,看着门外亲卫道。
“喏!”
很快,潘隐在亲卫的带领下进来,对着董卓躬身一礼:“卑职潘隐,参见董公。”
“免礼吧。”董卓坐起身来,看向潘隐道:“据我所知,上军校尉在蹇硕死后,早已被除名,你说你是上军校尉?”
“此乃卑职令牌,卑职本是硕公麾下将领。”潘隐将自己的令牌取出递给一旁的华雄,躬身道:“只是硕公被冤杀而死,卑职伺机为硕公报仇,求门不得,今日听闻董公入京,特来求见。”
“蹇硕密谋杀害大臣,罪该如此。”一旁的李儒笑道:“潘司马护主之心令我等佩服,然若说报仇,大将军已死,谈何报仇?”
“先帝在世时,本就欲杀大将军,硕公正是受了先帝遗命,被那何进察觉,方才被害。”潘隐躬身道。
董卓和李儒目光同时一凛,董卓看向华雄道:“文开,你且带亲卫守住四周,不可使人靠近。”
华雄闻言,点头躬身一礼道:“喏!”
见华雄开始安排亲卫,李儒方才看向潘隐道:“细细道来。”
潘隐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份诏书道:“此乃先帝生前托付于硕公密诏,欲传位于协皇子,但又恐大将军干涉,是以下诏传大将军入宫,又命硕公率部伏杀,只是被大将军识破,未能得手,大将军势大,先帝驾崩后,便强行扶持今上登基,硕公数次欲拨乱反正,扶持协皇子重回帝位,奈何大将军势大,机密泄露,反惹来了杀身之祸!”
至于当时他泄密之事,潘隐没说。
“既有此诏,为何于我?”董卓看着手中的遗诏,目中光芒闪烁不定。
“回大将军,卑职来此之前,已遍寻洛阳权贵,却无人愿理会。”潘隐跪在地上,对着董卓叩首道:“卑职自知位卑言轻,然先帝遗愿,硕公之恨,皆系于卑职一身,不敢有片刻或望。”
没错,他与何进有交情,所以当时察觉蹇硕欲杀何进时,忍不住透露了此事,但蹇硕对他的恩情,可比何进厚多了,也因此,当蹇硕死于何进手中之后,潘隐心中每天都在被悔恨煎熬,尤其是潘隐临死之前,还将先帝遗诏这等东西托付于他,将他当做最信任之人,这让潘隐心中对蹇硕愧疚更甚,但蹇硕已死,再难弥补过失,只能将蹇硕这最后的遗愿给完成。
深吸了一口气,蹇硕抬头看向董卓道:“卑职知道董公疑心,卑职今日将此诏交于董公之手,若董公不愿,卑职也再难找到他人做此事,硕公遗愿,先帝遗愿亦难完成,只有一死以谢先帝、硕公,若董公答应,愿以死守密!”
说完,还在董卓和李儒思索这件事得失利弊之际,突然自怀中取出短刃,狠狠地往心口刺去。
“慢!”董卓和李儒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想要阻止,但潘隐显然已经有了死志,这一刀是真的往死里捅的,两人出声之时,已然将短刃狠狠地刺入了自己胸膛。
“主公!这……”门外华雄听到响动,连忙冲进来,却正看到潘隐缓缓倒下的尸体,有些茫然,这是什么情况?
“不想世上竟有如此忠义之人!”董卓手持遗诏,缓缓起身,看着潘隐的尸体,有些叹息道:“着人将此人尸体好生收敛,待大事功成之后,好生安葬!”
“岳父是说……”李儒看向董卓。
“洛阳显贵不敢做的事情,我做,此乃先帝遗命,总该有人来做!”董卓将遗诏缓缓收起,朗声道。
“儒愿助岳父得成大业!”李儒肃容一礼道。
华雄茫然的看着这一幕,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抱拳道:“某也一样!”
第九十一章 温明园中
“昨日洛阳动荡,这边没事吧?”陈默一夜未归,更是米水未进,回到家后,云思已经备好了饭食,陈默边吃边问道。
“倒是有人来闯门,不过被兄长带着人喝退了。”云思点点头,昨夜那么乱,有些不老实的把心思打到这边来了,毕竟这边虽是富户居多,但也有一些是豪商亦或是些落魄人家的府宅,一些胆大的想来趁火打劫,但真正遇上名士或是护院多的,也不敢真的乱闯。
“多谢。”陈默咽下嘴里的食物,看向陈登笑道。
“也是自保,为何言谢?”陈登摇了摇头,随后叹息道:“只是大汉国祚,这般连翻折腾,怕国运不稳呐。”
“世事难料。”陈默点点头,这也是他忧心的问题,董卓进京之后,如果赖着不走,有救驾之功,肯定得分高官,但这跟威胁何异?更糟糕的是,还有其他各路人马要来。
一个不小心,再出个兵乱,这洛阳就彻底没法呆了。
“兄长,你说本初公能否控住局面?”陈默看向陈登道。
现在的局面是谁都没想到的,那些各地刺史,虽然多半是袁家门生故吏,但真能都听袁绍的?人心这种东西是会变的,尤其是在手握权力之后。
陈登摇了摇头,这种事,没发生之前,谁都说不准,就看袁绍接下来的手段了。
坐在陈默对面,陈登思索道:“眼下大将军骤然遇害,洛阳各部群龙无首,此时洛阳最乱,加上各支强军陆续入京,若不能尽快将兵权掌握,恐生大乱!”
陈默狠狠地咬了一口肉饼,这个时候,明明能看清问题的症结,但却没办法动手,看向陈登道:“凭我功绩,可否夺光禄勋之位?”
陈登摇了摇头:“难!”
就算有救驾之功,天子也青睐陈默,但光禄勋可是直接掌管虎贲中郎将、羽林中郎将、五官中郎将等部的要职,连袁术都在光禄勋手下,陈默怎么夺?真给了,袁术会让?
陈默这些洛阳官员对董卓这些外来将领的优势在于跟天子亲近,同时相互之间也能守望相助,但缺点同样在这里,互相之间没办法明目张胆的夺,很多东西,得自家先分配,眼下何进一死,分配人就成了袁家,在军中如今袁绍的话语权更大些,就要看袁绍怎么做了。
而在袁绍这里,肯定不会拉下陈默,再给陈默一校兵马是有可能的,但光禄勋这种职位,袁术、曹操、何颙都在旁边看着呢,哪方面看,都轮不到陈默。
“等明日吧,明日便有结果了!”陈默也知道可能性几乎没有,就算有陈家帮助,貌似也没法,叹了口气,现在手中能多一校兵马,能做的事情也多些。
“公子!”管事快步来到陈默身边,将一封请帖递给陈默道:“董刺史派人送来了请柬。”
“董卓?”陈默伸手接过请柬,皱眉道:“只请我?”
一般洛阳宴请的话,他和陈登都在宴请之列,今天董卓只送来一份,也就是时候没有陈登的份。
故意的还是不知道?
陈默打开请帖,董卓今日准备在温明园宴请朝臣。
“有何不妥?”陈登发现陈默突然变了脸色,有些疑惑,很正常的宴请啊,董卓刚来洛阳,宴请洛阳名士官员,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大郎,你去军营,把典韦叫来,今日你与典韦随我同去。”陈默没法明说,在自己以为只是寻常宴请时,眉心突然一跳,通常都是系统神仙给自己预兆的时候才会有这种反应,当然,也可能是抽风了。
他刚才查了一下,自己气运没来由的少了许多,这可不是好兆头,所以才会让大郎把典韦叫上。
“能有何事?”陈登看着陈默摇头笑道,董卓也不是傻子,刚来洛阳就搞风搞雨,那是不想混了。
“不知道,有备无患吧。”陈默摇了摇头道。
总觉得自己这兄弟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但又不好多问,陈登也只能点点头,却见陈默又盯着自己看,陈登被看的有些发毛:“默弟为何这般看我?”
“无事,有些疲惫,想到一些事情。”陈默摇了摇头,陈登的气运、命数并无变化,也就是说,这件事只会涉及到自己,或者说温明园,陈登没被邀请,所以气运、命数都并无变化。
“时间尚早,默弟且去休息,时辰到了,我让娟儿去唤你。”陈登笑道,想来也是,陈默昨日奔波一夜,可能真是累了。
“不了,还有些事情要处理。”陈默摇了摇头,身体上倒没有太多疲惫,昨夜之事,不少将士也有功劳,陈默准备趁着这段时间,先将功劳簿做好,到时候就算不能让他们升官,但至少能从朝廷那里为他们请得一些赏赐。
陈默做好功劳簿之后,时间已经不早,典韦也已经到来,陈默换了一身儒袍,又将承渊剑挂于腰间,方才带着典韦和大郎径直去了温明园中。
董卓在洛阳,也是有些交情的,况且这次他带兵入京,西凉悍卒就在城外,这满朝公卿多少也需给董卓几分面子,来的倒是齐全,不过如袁隗这些三公人物却是没来。
“贤弟。”远远地,曹操便朝着陈默招了招手,他现在刚刚被封侯,心情不错,虽然难掩一身疲累,但精神却是有些亢奋。
“兄长如何不好生休息?”陈默跟曹操并肩而走,一边笑问道:“这等饮宴,便是不来,董公也不会见怪吧?”
“他方来洛阳,若是就此落了脸面也不好。”曹操摇了摇头笑道:“以后多半要同殿为臣,你不也来了?”
“我总觉得今日有事情要发生。”陈默点点头,来这里的多半是类似的心思,包括陈默一开始也是这样的心思,在洛阳,没露出敌意之前,最好还是莫要随便惹人。
“能有何事?”曹操疑惑道。
“说不准,多半不会是好事。”陈默也只是根据气运变化推测,具体会发生什么事,他哪知道。
“贤弟过虑了。”曹操失笑道:“不过董卓方到洛阳便召集百官饮宴,其心倒是不小。”
两人一路来到温明园中,这园中席位应该是按照官职来安排的,陈默和曹操自觉坐在后排,曹操看了看四周,人还没到齐,加上他们位置又偏后,索性盘腿坐下来跟陈默聊天。
“兄长还真是……”陈默看着四周人频频看来的目光,摇了摇头,索性自己也这么坐下,跪坐其实挺伤腿的,尤其是这般饮宴,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
“董公来了!”过了许久,百官已至,坐在两人附近的闵贡跟两人招呼一声。
陈默和曹操连忙正襟危坐。
董卓带着李儒入席,微笑着与众人一一招呼,随后入席,宾主之间,倒也和谐,只是酒过三巡之后,董卓突然肃容道:“诸位,吾有一言,不吐不快。”
百官闻言都不由看向董卓。
董卓沉声道:“卓虽初至洛阳,然据卓昨夜观之,天子懦弱,不如陈留王有天子威仪,诸位可有同感?”
群臣闻言一静,有些惊疑不定的看向董卓,这胖子想干什么?
董卓见群臣不语,笑道:“今我得遗诏,先帝实有意立陈留王为帝,只是因大将军之事,最终今上得了帝位,我欲遵循先帝遗诏,重立陈留王为帝,诸位以为如何?”
“董公不可胡言!”王允道。
董卓看向百官,见百官面色都不好看,冷笑一声道:“今日请诸公前来,便是商议此事,我意已决,遵循先帝遗诏改立陈留王为帝,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荒唐!”袁绍一脚踹开桌案,豁然起身,目视董卓厉声道:“皇家之事,安能由你一外臣定夺!”
“我有先帝遗诏!”董卓皱眉道,他不太想跟袁家在这个时候冲突。
“安知不是矫诏?”袁绍冷声道:“今上即位至今,并无失德,辱有何德,敢妄议废立!?”
董卓豁然拔剑,森然道:“今天下事在我,我今为之,谁敢不从?汝视我之剑不利否?”
“天下英杰,非止你董卓尔!”袁绍拔剑在手,傲然道:“汝剑利,吾剑未尝不利!”
陈默默默地伸手按剑,一枚飞刀也落入手中,如果董卓真敢硬来,今天就先把这胖子给结果了。
曹操缓缓起身,按了按陈默的肩膀,示意他先别着急:“贤弟莫要激动,我们从后面上!”
“这董卓有备而来,要不……”陈默看向曹操:“擒贼先擒王?”
“正有此意!”曹操咧嘴一笑,两人对视一眼,绕开众人悄悄的摸向董卓后方。
另一边,眼见袁绍带头跟董卓对着干,李儒知道今天这事是谈不拢了,当下上前阻止董卓道:“事未可定,不可妄杀!”
袁家可不好惹,真的在这里把袁绍给杀了,董卓的事情可就更不容易了。
袁绍冷哼一声,跟众人一礼,转身就走,这场宴会,显然也吃不下去了,群臣纷纷起身告辞。
第九十二章 无奈
“今日董卓废立之事虽未能成,但观其人,恐怕不会如此轻易放手。”陈默离开温明园后,看向曹操道:“孟德兄,董卓不能留,至少不能留在洛阳,观本初公今日之意,亦有此意,不如我等联手,将那董卓逼出洛阳?”
不管董卓手中是否确有诏书,但眼下洛阳需要的是稳定,不说董卓本身不够资格行废立之事,就算够,此时行废立之事于汉室而言绝非好事。
曹操闻言点点头道:“正有此意!”
当下,两人结伴去往袁绍府邸。
两人来到袁绍府中时,袁绍这边已有人来拜访,两人刚刚来到厅前,却见眼前一暗,一人已拦住二人去路。
陈默和曹操同时抬头看去,但见一人身高九尺有余的武将拦在两人身前,来人冷面扬眉,器宇轩昂,明明面白无须,长得英俊,却无丝毫阴柔之感,顾盼间,哪怕没有刻意动怒,亦给人一种难言的冲击力和霸气。
其实典韦的长相也很霸气,让人看着就害怕,但样貌丑的,再凶一些,多半都会给人这般感觉,而眼前武将却不同,一个样貌俊朗之人,却给人这般感觉可不多见。
“尔等何人?”来人一脸冷漠的看着两人,带着淡淡的睥睨之色。
“下军校尉陈默(典军校尉曹操)。”陈默和曹操倒也没有在意对方无礼。
“吕将军,此二位皆乃洛阳名士。”袁绍的声音从厅中传来,那武将这才让开,放两人进去。
“恭喜本初公得一员虎将!”陈默进来,看到袁绍在上手坐着,微笑着一礼道。
“奉先将军可非我帐下。”袁绍摇了摇头,示意两人坐下,又指了指对面两人道:“这两位,一为丁原,曾任并州刺史,此番入得洛阳,已得了执金吾之位,这位乃鲍信,前翻奉大将军之命回乡募兵,昨日刚到成皋,大将军却已遇害。”
“久闻丁将军善武之名,每战临先,默心中佩服,怎奈无缘一见。”陈默对着丁原一礼,又看向鲍信笑道:“允成宽厚仁爱,沉着有谋,默亦十分钦佩,今日能得见两位,足谓平生。”
两人连忙还礼笑道:“陈将军少年英雄,我等亦是久闻,今日一见,果非凡人。”
毕竟一个素未谋面之人,能够将他们的大概情况娓娓道来,那是真的很容易拉近关系的,原本不熟的众人,此刻倒是热络许多。
曹操叹了口气,他记得昨天陈默曾跟自己问过所有此番来京边将的情况,今天便跑来这里卖弄,记性好有时候真的很方便啊。
“这位将军是……”众人闲聊一会儿后,陈默忍不住看向门口那高大威猛的将领,他算半个武将,也喜欢这种勇猛之将。
“此人名为吕布,乃五原人士,颇有勇武,某任刺史时,将他收做帐下,为一主簿。”丁原微笑着捋须道。
“主簿?”陈默有些诧异,看了看吕布,又看向丁原道:“既然颇有勇武,为一主簿岂非可惜?”
“正因勇武,但心性太过好勇斗狠,做主簿磨砺些时日,再做打算不迟。”丁原微笑道。
陈默闻言只是点头,没再言语,只是目光又看了看吕布,一个武将不好勇斗狠,那还叫武将吗?或许是怕功高震主,也或许是其他原因吧,人家内部的问题,陈默也不好多问,只是忍不住好奇的看了看吕布的命数。
贪狼命格18,气运58
除了天子之外,其他人也能凝聚命格?
陈默有些惊讶,便是当今天子,都是命数而非命格,陈默一直推测这命格是要命数达到一定数量才会转为命格,如今看来,似乎不是如此,或许需要什么特定条件方能发生变化?
陈默又看向丁原……
命数2,气运81
陈默:“……”
“陈将军有事?”丁原见陈默看着自己,疑惑道。
我弱说你快死了,你是否会信?
陈默想了想还是将心头疑惑压下,微笑道:“无事,只是想到如今洛阳局势,心忧尔。”
那你瞪着我做何?
丁原脸上露出一抹勉强的微笑,也并未再深究。
“孟德,默郎,你二人来此,不知所为何事?”袁绍看着两人笑问道。
“本初兄。”曹操沉声道:“董卓妄谈废立之事,不管其手中是否有诏书在手,若不尽快将其逐出京师,恐他不会罢休,操以为,西凉军虽雄健,然其远来,兵马疲敝,我等手中兵力亦不弱,正该趁此时机,将其驱逐。”
陈默也点头道:“先帝驾崩之后,大将军死,十常侍劫持天子,本就风雨飘摇,若董卓执意行废立之事,不管成败于否,于我大汉而言,绝非好事,望本初公下令,我等即刻集结兵马,先灭董卓部署。”
杀董卓不好,毕竟迎驾有功,而且再怎么说都是奉诏进京,直接杀了说不过去,但其手脚却必须先断。
“这……”袁绍闻言,有些迟疑,董卓是他招进来的,董卓曾在袁隗担任司徒时,为袁隗府掾,也是袁家门生故吏,原本袁绍以为将董卓招来,那是自己的底牌,谁知董卓似乎根本不买他的帐,但要就此动手,陈默、曹操虽然带兵不错,但也就打过个黄巾,如何与身经百战的西凉骁勇相抗?
“袁公!”鲍信对着袁绍一礼道:“两位将军所言不差,末将也以为,董卓当早除,久必成患。”
“先不说这些,今日建阳、允诚归来,正该设宴接风,明日我设宴为两位接风,待饮宴之时,再与诸公详谈。”袁绍摆了摆手道。
“本初公,此事宜早不宜迟啊!”陈默皱眉道,宴席什么时候都能摆,少摆两顿也饿不死人,但董卓此番气势汹汹而来,若不尽快处理,陈默担心尾大不掉。
袁绍摇了摇头道:“兹事体大,我等当集众意,岂可独断?”
陈默舔了舔舌头,任他平日里如何善言,此刻面对袁绍的不断推诿,竟然一时想不出该说的话来。
只能无奈起身告辞。
“贤弟,怎了?”曹操追上陈默,询问道。
“突然有些累!”陈默看向曹操道:“本初公今日席间与那董卓针锋相对的气魄何在?此等时候,他说设宴?”
“你来洛阳亦不是一两日,当知洛阳办事就是如此,群臣之间相互通气,而后再联手入朝堂商议。”曹操也有些无奈。
“但此时其实不需要那许多人,董卓的兵马绝不过五千,只需本初公点头,你我加上北军五校人马,足矣与之抗衡,若那丁原、鲍信二人也愿出手,胜券在握,待驱逐董卓之后,大势已定,相信百官也不会怪我等。”陈默感觉有些气不顺,这大好局面,这么一等,谁知道会不会出问题,这跟平日里议论朝政可不一样,半刻都等不得。
曹操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这洛阳做主的不是他二人,而是袁绍,袁绍不点头,北军五校不会听他们的,凭他们两人部队,面对董卓的西凉悍卒有些困难。
便在两人说话之际,突然地面发生微微震颤,紧跟着大量马蹄声传来,陈默和曹操闻声变色。
“发生了何事?西凉军怎的入城了?”陈默和曹操连忙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正看到一队队西凉骑兵在街道上奔行,面色不由一变。
陈默皱眉拦住一队西凉军问道:“尔等不驻扎城外,在此作甚?”
“我等奉命接替卫尉、羽林军,接替皇宫防卫,二位莫要拦路,否则休怪军法无情!”陈默和曹操昨日都是跟董卓一起护送天子回京的,那西凉将领显然认得,但却不让分毫。
陈默自然不会跟一队全副武装的西凉军独斗,只能跟曹操一起让开。
“完了!”陈默看着西凉军离开的方向,突然笑道:“本初公还在准备摆宴之事,董卓却已经开始掌控皇宫,届时天子在手,大义已失,如何与董卓斗?”
“贤弟欲如何做?”曹操看着陈默问道。
“先把家眷送回徐州,这洛阳,怕是太平不了咯~”陈默看着西凉军远去的方向,幽幽一叹道。
原本以为袁绍能够做主,但如今看来,是自己想多了,一旦董卓行了废立之事,这洛阳局势如何就真难说了,为避免祸及家人,陈默准备先把云思和娟儿他们送走,大乱将起,未来如何,陈默现在真的看不太清,所以他准备将家眷先送回去。
“兄长,昂儿也莫要再留在洛阳,此处已是是非之地,你我在此便足够,出了事,也无牵挂。”陈默看向曹操,认真道。
“我亦有此意!”曹操点点头,他的家眷刚接过来没多久,太平日子才过了两天,这又要乱了,只是想想便觉烦躁。
当下,陈默告别了曹操,一路返回臧府。
“兄长呢?”
“正在书房读书。”云思躬身道。
“你和娟儿收拾一番,明日我让兄长还有王叔、郑叔他们送你们回徐州。”陈默将外袍递给云思,也不多说,径直去找陈登。
第九十三章 变心之始
“很严重?”陈登放下手中的竹简,这是陈默将荀家的家学通过记忆刻下来的,便是陈默也没读过,是以这些时日有些爱不释手。
“估计要乱!”陈默点点头。
“要我回去,想要用陈家资源?”陈登笑问道。
“不错。”陈默点点头,相比于陈登留下来,他回去价值更大,他需要陈家的支持,哪怕陈登是陈家嫡子,有些东西,陈登说了也不算。
“你有何打算?”陈登问道。
“我想谋得一地,州牧之位可能谋到?”陈默询问道。
“不可能。”陈登摇了摇头:“默弟资历太浅,而且地方豪强盘根错节,便是勉强当了州牧,若无根基也难立足。”
“一郡太守?”陈默对于陈登的话倒是理解,目前朝廷外放的州牧之中,少有能够抓住权柄的,他如今身边也无人才帮忙,州牧确实有些勉强,但若是一郡太守,以陈默如今的声望、功劳,却是绰绰有余。
“这个不难。”陈登点点头,太守的话,陈默如今的声望和功勋,外放很容易,目光看向陈默道:“不过这似乎无需家族帮忙。”
“不错,弟如今虽已步入仕途,但人脉稀薄,便是得了一地,身边却无相助之人。”陈默思索道:“眼下本初公犹豫不决,但那董卓行事却雷厉风行,颇为果决,然天下割据之势本不明显,董卓此举却给了所有人一个脱离朝廷的口实,目下这场斗争结果如何尚不可知,但就算逼走董卓,朝廷政令也难达郡县,是以我需一安身立命之地以观时变。”
若有余地,陈默不会走这一步,但今天的袁绍多少让人有些失望,陈默这个决定,也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默弟可有想过去何处?”陈登倒不着急,只是一边仔细卷起竹简,一边看着陈默笑问道。
“中原之地自是最好,家乡也可。”陈默思索道,他虽聪慧,但说实在的,对天下的了解,多半都出于书本,如果真的让他牧守一方,他还需要时间来适应。
“你说若真的诸侯割据,这天下会如何?”陈登笑问道。
“一如当年周朝一般。”陈默想了想道。
周朝没落,王室威信不在,只余名义,诸侯乱斗数百年,天下方才重归一统,这是陈默最不想看到的结局,那样的话,自己是继续辅佐汉室还是……
“所以,若真是如此,默弟又当如何?”陈登笑问道。
“勇者尽其力,智者尽其谋,广纳英才……”说到最后,陈默无奈摇了摇头,思索道:“除此之外,还当重开天地,建立秩序!”
大汉为何会至此?礼崩乐坏,秩序崩溃,而要恢复天下一统,秩序不能等天下一统之后再重新建立,需要在一开始就立好了根基方可。
人才,也是陈默让陈登回去的一个重要原因,如果他成一方诸侯,便需要更多的人才来治理各方,帮自己重新建立规则秩序,这样一个政体才能延续更久。
“好志向!”陈登点点头,从书架上取下一张地图,摊开在桌案之上:“不过默弟虽然聪慧,常人难及,但有些东西,默弟不懂,这中原之地虽肥沃,但一马平川,先不说地方世族在中原最为根深蒂固,就算你选徐州,陈家或许能助你谋一郡,但若想谋一州,却需天时地利人和,便是日后要恢复天下一统,你在徐州,四战之地,要向南或是向北?”
“徐州似乎只能向南。”陈默看着地图道,徐州无险可守,若向北的话,后方等于完全暴露在四周,需要消耗大量兵力驻守,反之向南会轻松许多,后方有泰山山脉,防守压力会小很多,当然,也可向西。
“不过……”陈默看向陈登:“我也未曾想过那般远,只想有一块根基之地。”
“若按你所言,最坏的结果,天下分崩,内若要立足,需考虑很多,家族会帮你推荐人才,支持财物,但在你成势之前,不会有更多帮助。”陈登认真道:“所以这根基之地,不能乱选。”
陈默点点头,皱眉看向地图,从笔架上摘下一支笔来,思索片刻,将徐州抹除,而后是荆州、江东。
“为何除去江东?”陈登好奇道。
“地广人稀,世家宗族盘踞,虽有天堑之隔,但……若有选择,此地最好不去。”陈默脑子转的很快,刚刚陈登说了徐州优劣,陈默便看出了江东或能困守一隅,却难进取,人口不多,世家宗族不少,还有宗贼、山越。
蜀地随后也被陈默抹去:“天下未乱而蜀先乱,天下已定而蜀未定,此地易进难出,中原无险,那剩下的,便是关中、幽并之地……”
说到最后,陈默突然摸了摸脸笑道:“兄长以为并州如何?”
“此处虽有宗族,但相较其余州郡要少很多,王氏、卫氏两家,若能谋得一郡,以贤弟之能,若时机至,倒是不难谋得并州,而且此地有蜀地之险,但只需占据河东,要出不难,但唯有一点……”陈登看着陈默道:“常年胡患,此地粮草匮乏。”
“正因匮乏,才选此地。”陈默嘿笑道。
“哦?是何道理?”陈登来了兴致,看向陈默道。
“粮草匮乏,我若攻其余州郡,则可选秋季,只要攻下一地,便能就地补给,但若他人攻入并州,一来尽是险阻,难以快战,二来便是攻下一地,也无多余粮草,只能从后方运输,当年晋能于此立强晋,并非无道理。”陈默笑道。
至于粮产问题,若真能掌握并州,陈默倒是可以试试粪肥之法,在并州是否也能适用,若能的话,倒是可以缓解一些。
“况且此乃最坏打算,局势也未必会如你我想象那般,只是为防万一,兄长还是尽早离开洛阳才是。”陈默笑道,不到最后,他还想拼一把,稳住如今局势。
“也好。”陈登点点头道:“若董卓行废立之事最终成功,为兄有一言以教你。”
“兄长请说。”陈默笑道。
“那便先辅佐董卓。”陈登笑道:“若可堪辅佐,也未尝不是一条出路,若不能,贤弟从董卓手中获得并州牧或有可能,但切记就算辅佐董卓,也莫要与士人对立,否则便是你得了并州牧,也难得士人支持,最好能在董卓麾下却能得士人认同。”
“间?”陈默第一次发现,自己这堂兄,其实并不像看上去那么温文尔雅,骨子里坏得很。
“能否成事,就看贤弟本事了,只要做到,为兄会尽可能说服许多大才于你。”陈登笑道:“此外粮草方面,也能为你解决一些。”
“兄长说的太过遥远,默此时只想自保。”陈默摇头道。
“另外,若想得董卓信任,那云思和娟儿最好留在身边,否则他如何信你?”陈登起身道:“成大事者,不可为儿女情长所困,况且,虽置身险地,却也未必会有危险,还看默弟本事。”
“多谢兄长指点。”陈默没有接话,只是抱拳道。
“可惜没了时间,否则,你也该到了游学年纪,去看看这天下,以你之才,其实未必需要我说这些。”陈登从书架上抱下几卷竹简笑道:“这些竹简你是否还能刻出?”
“自然,皆已了熟于胸。”陈默点点头,书架上这些书,都是他自己刻出来的。
“若是如此,可否带一些会族中?”陈登笑问道。
“兄长拿去便是。”陈默点点头,书这东西,对没有的人来说,那是无价之宝,但对于有的人来说,当然也珍贵,但更多时候,是可以拿来当赠礼的。
最终,陈默还是让云思和娟儿留下来,不管如何,有个家在这里,日后不管谁掌权,陈默都有让对方放心的能力。
次日一早,陈登便带着王彪和郑屠离开了,陈默出府上朝,却发现一夜之间,董卓已经掌控了皇宫,并成功兼并了卫尉以及羽林中郎将所部和虎贲中郎将,袁术被擢升为后将军,其部众也被董卓夺走,甚至袁术当时根本不在营中,虎贲中郎将便被董卓强行命其帐下将领李肃夺取。
一夜之间,董卓兵力大涨,不但控制了皇宫,更将洛阳各处粮仓握在手中,如此一来,就算陈默这些没有被夺走军权的将领,也得受董卓节制,包括刚刚进京的丁原、鲍信所部。
“贤弟何必愁眉不展。”曹操在上朝的路上,拍着陈默的肩膀道。
“一夜之间,天子大义,兵力都被董卓夺取,小弟突然轻松了许多。”陈默摇头笑道。
“这是为何?”曹操疑惑道。
“因为昨日我们还有一战之力,今日可就不一定了!不用打仗,自然是最好的。”陈默看着前方的袁绍,故意将声音说的很大。
前方袁绍闻言面色一黑,继续往前走。
“其实朝中做事,向来如此,董卓此番不顾规矩来,本初有些措手不及罢了。”曹操拍了拍陈默的肩膀,示意他莫要再这般。
“诸位,今日早朝暂歇,董公请诸位复往温明园去。”几名卫士上前,为首的将领对着众人拱手道。
“我们若不去又待如何?”袁绍皱眉道。
这一次,陈默没上前,只是看戏。
两侧一排排甲士出现,那将领微笑道:“本初公莫要为难末将!”
袁绍没再多言,带着群臣往温明园方向去。
第九十四章 双虎斗
这是董卓第二次宴请,不过两次宴请的心情却不一样。
昨日前来,是受董卓相邀,多多少少是给董卓几分面子,但内心中对董卓,估计多半人是瞧不上甚至抱有敌意的。
但到了今日,敌意先不说,但对董卓的畏惧却是有了,董卓行事雷厉风行,一夜之间还没等士人这边讨论出个对策来,人家已经将皇宫和粮草都掌控在手中了。
其实现在还有一搏之力,董卓的兵马应该不多,而且刚刚收编的羽林中郎将和虎贲中郎将麾下将士未必齐心,也不是没有一斗之力,但前提是……这些人能在今天之内下定决心同心同力,反正陈默是不指望了,静观其变就是。
“稍后多半还要谈废立之事,你我……”曹操看向陈默道。
“我只怕我们动了手,但却无人响应。”陈默观察了一下自己和曹操的命数和气运,微笑道:“孟德兄放心,我看今日也不会定下,你我位卑言轻,吃酒、吃肉。”
曹操知道,昨日袁绍的犹豫让陈默失望了,昨日没能抢得先机,才有今日董卓的肆无忌惮,刚才那一幕,已经算是胁迫百官了,但百官之中却无人抗拒,显然,对袁绍失望的并不只是陈默。
很快,董卓扶剑而来,见到群臣,微笑一礼道:“劳诸位久候,卓之罪也,奈何方才接受五官中郎将所部,分身乏术,诸位见谅。”
百官听得心中有些发堵,不说董卓自带的人马,单是从作业西凉军入城以来到现在,董卓已经先后收编了卫尉、虎贲中郎将、羽林中郎将以及五官中郎将以及城门校尉麾下部众,洛阳兵权,已有近三成被他收编,再这般下去,废立之事岂非定局?
“自罚一觞!”董卓跪坐下来,举起案上酒觞,仰头一饮而尽笑道:“诸公,请!”
群臣心事重重,但畏于董卓如今威势,也不敢多言,各自开始饮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正当气氛没那般僵硬之际,却听董卓开口:“诸位,我有一言,昨日已经说过,今日再问一遍!”
自有已经投奔了董卓的文武顺势迎合:“不知董公有何高见?”
“天子乃万民之主,无威仪不可以奉宗庙社稷,今上懦弱,自阉寺霍乱以来,少理朝堂之事,只知整日伤感,陈留王少而聪慧,当为明主,且先帝也曾留下诏书,欲立陈留王继承帝业,此乃先帝遗诏,我请诸公见证,欲行废立之事,可否?”
这一次,董卓是有备而来,将先帝遗诏拿出,传阅众人,上面还盖着印玺。
群臣也有些震惊,没想到还真有先帝遗诏,就算诏书可以是矫诏,但这诏书上的印玺可不是,要知道传国玉玺在前日阉宦挟持天子离京之后,就找不到了,董卓就算掌控了皇宫,也根本不可能拿出来,也就是说,这份诏书是真的?
但诏书是真的,却并不代表你董卓有资格行废立之事,在座的若论及出身,哪个不比董卓高,况且董卓虽有勇名,却无贤德之名,这废立之事,非德才兼具之人不可行,你董卓便是再有武勇,又有何德何能行此废立之举?
因此,哪怕看出这诏书是真的,但却无人响应董卓之言,看的董卓一脸阴沉下来。
丁原伸手接过诏书,也不细看,直接站起身来,当这董卓的面将那诏书撕的粉碎。
“放肆!”董卓豁然拔剑而出,便要斩丁原,丁原身后,吕布大步而出,挥剑挡住董卓的宝剑,董卓也是有勇力之人,膂力奇大,但此刻全力劈出一剑,却被吕布轻描淡写的击回。
四周甲士轰然上前,吕布虎目一扫,杀气四溢,四周围上来的甲士气势一弱,只是围着,却无一人敢上前。
“好一员虎将!”坐在后排看热闹的陈默和曹操看到吕布表现,目光不由一亮。
“匹夫,尔乃何人?有何资格行废立之举?你身在河东,先帝遗诏怎会落入你手?这分明是矫诏!”
董卓虽然惊异吕布力气,却也不惧,森然道:“今有先帝遗诏在手,废立之举,势在必行,顺我者昌,逆我者死!”
“那你来试试!?”丁原冷笑一声,也知道这里是董卓主场,不宜久留,当下一转身,带着吕布径直离开,四周甲士虽已被董卓收编,但毕竟不是心腹,也不敢胡乱对在座名士动手,更何况吕布杀气惊人,就眼睁睁的看着两人离去。
袁绍皱眉看着丁原离开的方向,也起身准备离开。
“本初!”董卓本就已经因为丁原之事恼怒无比,此刻见他还没说话,袁绍又要走,顿时更怒:“吾未发言,如何要走!?”
袁绍看了看四周不敢上前的甲士,又看了看董卓:“天下英豪,岂只董公?”
董卓怒发冲冠,群臣连忙上来相劝,不过丁原、袁绍先后离开,这酒宴自然再次不了了之,不过离开的丁原这次却没跟袁绍再商议,回到自家营地之后,丁原召集部众道:“董贼倒行逆施,我等身为大汉臣子,岂能屈居其淫威之下!?张辽,立刻点齐部众,随我诛杀董贼!”
“喏!”
私心,其实也有,都是一同前来的将领,兵力也差不多,董卓能走到今日这一步,他丁原凭什么就只能当个执金吾,禁军虽被董卓收编,但刚才已经看出来了,董卓的号令对禁军影响其实有限,若趁此机会除掉董卓,董卓今日能做的事情,丁原为何不能?
至于袁绍……昨日丁原就看出来了,那陈默说的没错,昨天是袁绍的机会,但袁绍犹豫了,既然袁绍没这个胆量跟董卓碰,那就让自己来。
都是边将,丁原也是苦贫出身,一步步爬上来,野心自然也不小,当下点齐兵马,准备去战董卓。
“将军!”吕布有些羡慕的看了张辽一眼,随后看向丁原,一脸期待。
“奉先也随我出征,今日一战,有奉先在,胜算更大!”丁原看了看吕布,想到西凉军也是天下强勇,自己未必能够占到好处,有吕布在,胜算也多一些,当下答应了吕布随他出征。
“喏!”吕布眼中闪过一抹兴奋之色,当下取来了自己的方天画戟,跟随丁原一同出征,前去向董卓搦战。
董卓第二次向百官施压,原本做好了万全准备,谁知除了丁原这么一个变数,百官散去之后,尤自愤怒,突然有人来报,丁原率众在城外叫骂!
“岂有此理!”董卓拍案而起怒道:“丁原欺人太甚,传我军令,三军集结,我要亲手斩下丁原首级!”
吩咐完后,董卓又叫来华雄:“我率众出城,你需掌管禁军,不得有误,若有人敢来夺宫,不必管他是谁,直接杀之!”
虽然愤怒,但丁原、袁绍一前一后离开,董卓担心这是丁原和袁绍的计策,特将华雄留下坐镇后方,自率精锐去战丁原。
这边,听得两大外兵要打,陈默跟曹操、鲍信等人闲来无事,纷纷登城眺望,正看到两支人马在城外已经开始对冲,吕布手持方天画戟,带着骑兵在阵中来回冲突,那画杆戟下,几无一合之敌。
同时阵外亦有一将,虽不似吕布这般勇猛,但与吕布一内一外,相互配合默契,骁勇精悍的西凉军,竟被杀的节节败退。
“不想丁建阳竟能练出如许部队?”鲍信有些兴奋道。
“这跟建阳公没什么关系。”陈默拍着女墙摇了摇头:“建阳公在并州任刺史不过一年,这等骁勇之士,如何是一年能成的,而且你们看,令旗跟场中骑兵进攻节奏不一致,双方缺乏默契啊!”
也是吕布跟张辽打了多年的配合,无需后方指挥,后方的令旗有些像摆设。
“不错。”曹操点点头道:“建阳此战虽胜,然也能看出他与并州军士尚未同心同德,若今日不能杀董卓,结果堪忧。”
鲍信闻言皱眉道:“两位且同我一起去见本初,务必说服本初与我等合兵,一举绞杀董贼!”
陈默和曹操相视一眼,最终还是点点头,这一次,恐怕是最后的机会了,当下三人也没再管城外两军混战,径直去了袁绍府上。
董卓一败,现在是夺回黄权还有粮仓的好机会,只是当三人赶到袁府时才发现,袁绍已经挂印趁乱离开。
“现在谁能做主?”陈默扭头,看向曹操问道:“袁基可行?”
曹操摇了摇头,倒不是说袁基不如袁绍,而是此前袁绍一直是管理兵权的,现在袁基就算将兵马集结起来,也不似袁绍那般指挥自如。
“那便各自回营如何?”陈默看了看曹操和鲍信,就他们三个人,带着兵马去夺宫,师出无名不说,陈默最怕的是,自己最后夺下宫了,没人来帮自己,反而招来董卓和丁原的联手围攻,这种事情,他不会做。
曹操和鲍信叹了口气,却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各自离开,静观其变。
第九十五章 游说
“兄长走了?”回到家中,陈默将外袍脱下,递给娟儿,用湿巾擦了把脸道。
“上午已经离去,王叔和郑叔也一并离去,按照夫君吩咐,妾身将府中侍卫也尽数交给兄长,叫他们一路护送。”云思躬身道。
陈默点了点头,这些护卫都是当初臧洪给自己的,如今自己在洛阳也算是有了自己的部队,这些人也该送回去给臧洪。
走了好,人越少,牵挂便越少。
陈默回到房中,躺在榻上不想动,云思回到房间,让陈默枕在自己的腿上,帮他揉按着头部穴道,柔声道:“从未见夫君这般烦躁,可是出了大事?”
陈默抬眼瞥了云思依言,有些惆怅的看着天花板道:“说大事,关乎国运,的确不小,但与我无关,自然也就不算大事了。”
“云思不懂,只望夫君每日都能平安归来。”云思一边轻柔的帮陈默揉按,一边轻声道。
“希望吧。”陈默闭上了眼睛,董卓和丁原谁输谁赢,他没去管,只要董卓不死,丁原就输定了,不是输在战场上,而是在战场之外的地方,丁原虽然只是慢了董卓一步,但这一步很关键,一步慢,步步慢。
现在,陈默更多的是在思索如何谋得并州之地?陈登的那番话总结起来就是跟董卓要,但你还不能让士人觉得你投靠了董卓,因为这关乎立场问题,一旦让人觉得你投靠了董卓,想要招揽世家人才会很难。
怎么做到这一步?陈默和陈登的看法一致,那就是做间,但怎么做,是很考教本事的。
傍晚的时候,鲍信匆匆过来,神情有些激动,拉着陈默道:“陈将军今日没有继续观战,实在可惜。”
“丁原赢了?”陈默起来,看着鲍信问道。
“你知道?”鲍信意外道。
“本来不知道,不过若董卓赢了,鲍将军不会如此高兴,所以,只能是丁原了。”陈默将鲍信带到书房,两人跪坐下来:“只是胜了一阵,不至于如此高兴吧?”
“你错过一场好戏,建阳公帐下有一将名唤吕布,端的骁勇异常,今日在阵中连斩十几员西凉大将,那董卓更被杀的狼狈奔逃。”鲍信兴奋道。
虽然知道吕布厉害,只是没想过吕布这么厉害,乱军之中斩将杀敌带来的影响可不仅仅是斩将那么简单,杀一名将领,四周的军士就没了指挥就全乱了,一连斩杀十余将,至少一大片西凉军的指挥体系没了,不败才有鬼了。
但有一个问题是,丁原赢了,但以命数来看,丁原是死定了,既然这一仗胜了,那丁原之死就不是因为董卓,或者说并非直接被董卓所杀。
“你似乎并不高兴?”鲍信看着陈默疑惑道。
“如今丁原麾下,吕布、张辽,皆为并州将士,但其为并州刺史不过一载,这些并州将士并未归心,况且如今董卓手握粮草供给,又有大义名分!”陈默啧啧一声,摇了摇头。
“究竟想说何话?”鲍信皱眉看着陈默道。
“今日虽胜,但董卓未死,只需看清这点,便能轻易策反并州将士!”
“多虑了!”鲍信不信道。
“拭目以待。”陈默也没多做解释,丁原和董卓的察觉挺大,董卓麾下皆是多年心腹,而丁原帐下将士却未必与他同心同德,董卓手握天子,执掌大义,丁原今天跟董卓动手其实若以律法来追究,丁原不占理,最重要的是,军队的命脉粮草都在董卓手上,其他人怎么斗?
……
另一边,董卓有些狼狈的回到军中,刚刚被吕布差点追上,劫后余生之余,对吕布也不禁有些艳羡之感:“若能得吕布为我所用,何愁天下不定?”
“岳父!”李儒来到董卓身边,对着董卓躬身道:“我军如今方至洛阳,兵马不多,今日与丁原战,实属不智!”
董卓叹了口气,皱眉道:“莫非要看着那丁原欺辱与我?”
“自然不是!”李儒摇了摇头道:“岳父莫忘了,岳父也曾为并州太守,且在军中威望并不弱于丁原,如今我等手握大义,又掌握其粮草供给,只需一舌辩之士前往游说,便能说动并州军来降,何必亲自出战,无论输赢,都无好处!”
“唉,被那丁原匹夫气晕了,若如文忧所言,能助我说服吕布来降?”董卓也没管李儒的语气,闻言目光一亮,看向李儒道。
“不止吕布,那数千并州精锐,今夜之后,尽归岳父!”李儒笑道。
“只一吕布,便可抵千军万马。”董卓点点头笑道:“何人能与我说服吕布?”
“虎贲中郎将李肃,乃当年岳父任并州刺史时招入麾下,此人不但有勇,更善舌辩,且其乃吕布同乡,少时好友,若岳父肯将赤兔赠出,何愁吕布不来?”李儒微笑道。
“赤兔?”董卓闻言,一阵心疼,他也是武将,一匹好马对于武将来说,那可是第二生命,这赤兔乃马中异种,他得到时日也不长,今日能在吕布手下逃得性命,也是赤兔的功劳,如今要让他将赤兔赠出,多少有些不舍。
“岳父!”李儒笑道:“以一匹马换来一员大将,替岳父征战岂非更好?如今岳父手握天下权柄,岂能因一匹马而弃一大将?”
“罢了!”董卓又犹豫了片刻后,方才叹息道:“便给他!”
“岳父英明,儒这便去安排!”
当夜,吕布虽然帮丁原打赢了仗,但战后却并没任何封赏,他依旧还是主簿,这让吕布多少有些愤懑。
“奉先兄,不必如此沮丧,以你之能,终有一日能得大用!”张辽拍了拍吕布的肩膀道。
“多谢。”吕布心有不快,对着张辽点点头之后,径直回到自己帐中。
张辽见此,也有些无奈,丁原有些忌惮吕布,这点儿心思,众人自然看得出,只是这次吕布有功不赏,多少令人有些心寒。
吕布闷闷不乐的回到营中,却见一人已经等在他帐外多时,有些诧异上前,来人有些熟悉,只是一时间未能认出。
“你是……”
“奉先,许久不见,可还识得李肃否?”来人回头,看向吕布笑道。
“李肃!?”吕布看清了来人样貌后,一脸惊喜的上前道:“你怎在此?快请!”
“我在城中述职,今日得闻奉先消息,特来相见。”李肃一边跟吕布入帐,一边笑道。
“哦?”吕布来了兴致,看向李肃笑道:“不知李兄现为何职?”
老乡见老乡,亲近之余,不免也会生出几分攀比之心。
“董公当年在并州任刺史时入其麾下,立了些战功,董公见我有些勇武,便以我为骑都尉,如今进了洛阳,让我做虎贲中郎将。”李肃笑道:“让奉先见笑了,我记得奉先在并州时,便勇武非常,令鲜卑不敢南下,如今入了洛阳,定能大展拳脚。”
“李兄说笑了。”吕布有些郁闷道:“布如今,不过执金吾帐下一主簿尔。”
“主簿!?”李肃一脸惊愕道,主簿虽说是主官亲信,但却是掌管文书的刀笔吏,吕布这样一员勇将,却为刀笔吏,哪怕李肃跑来是来说服吕布倒戈的,也被雷的不轻,看着吕布道:“奉先莫要与我说笑,凭你之勇武,只为一刀笔吏?”
“我如何会以此事说笑?”吕布跪坐下来道:“将军或许另有考量吧。”
“考量?”李肃冷笑道:“执金吾麾下有中垒、武库、寺互、都船四令,又有左右中侯及京辅都尉,我便不信那丁建阳帐下众将皆比奉先更强,何以只以一刀笔吏予你,这分明是折辱于你。”
“莫要再说!”吕布听的有些烦躁,李肃说的不错,丁原帐下,但凡那些将领比他更强,那吕布也无话可说,但偏偏能比他强者没有一个,但这些人官位却都在自己之上,而自己却只能为一刀笔吏?
“奉先,不如弃了这刀笔吏,随我去投董公吧!”李肃一把拉住吕布的手,盯着他的双眼道:“董公用人,只看其能,为兄这般本事,都能做虎贲中郎将,以奉先之能,他日必在我之上,况且如今董公得天子信赖,执掌朝政,正是用人之际,那丁建阳嫉贤妒能,以一刀笔吏折辱于你,如何能受?”
吕布闻言,有些心动了,但还是有些迟疑:“今日与董公作战,伤了董公麾下不少将领,恐不能见用。”
“奉先放心,董公这些年南征北战,最爱勇武之人,定不会见怪。”见吕布还是迟疑,李肃道:“不如这般,我去帮奉先探探董公口风,明日再来见你如何?”
吕布闻言点了点头道:“丁原视我如走狗,若董公不弃,布愿往投奔。”
李肃闻言心中一喜,当即点头答应道:“既如此,我这便去见董公,明日若那丁原再战,奉先可拖延一二,免得再生误会,如何?”
“善!”吕布认真的点点头,当下起身送李肃出营……
第九十六章 突如其来的投诚
“真要送?”董卓军营中,董卓那粗糙而宽大的手掌仔细的摸索着赤兔的鬃毛,帮它理顺,赤兔亲昵的蹭着董卓已经满是横肉的脸。
武将对于好马总是有旁人难以理解的痴迷,尤其是这赤兔颇通人性,更让董卓不舍。
“岳父,成大事者,不该拘泥一时得失,一匹赤兔,换一员上将,岳父当有取舍。”李儒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家岳父,此刻没人在,董卓抱着马的样子有些可笑,其实李儒也不太懂这种人跟马的感情,他也骑马,但对马的品质其实并不在意,什么马都能骑。
“主公,李肃回来了!”华雄走进来,有些艳羡的看了一眼赤兔,然后对着董卓抱拳道。
“哦?”董卓恢复了严肃,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喏!”华雄答应一声,转身离开,很快,李肃便被华雄带进来。
“恭喜主公!”李肃进来,当先对董卓一礼道。
“哦?那吕布已经答应来投?”董卓目光一亮,吕布日间战场上的英姿,让董卓颇为倾慕,虽然当时有些狼狈,但董卓本身也是豪勇之人,年轻时厮杀战场,很清楚吕布这样一员猛将在战场上的价值。
“尚未。”李肃摇了摇头道:“不过奉先对丁原早有不满,他本是英雄,奈何丁原只让他做一刀笔小吏,方才在其帐中,我试图招揽于他,他已有所意动,只是今日才在战场之上折了主公颜面,担心主公记恨,是以迟疑不决。”
“刀笔吏?”董卓扭头,与李儒对视一眼,忍不住大笑道:“哈哈,丁原匹夫,气量这般狭隘,合该我成就大事!”
“岳父!”李儒上前一步,躬身笑道:“既然那丁原自作孽,若能趁此机会,吞并其部众,则洛阳之势,可尽掌手中。”
董卓点点头,随后又有些不舍的摸着赤兔道:“既然吕布已有意来投,这马……”
“岳父!”李儒有些无奈的加重语气道:“此等时候,正是岳父展现礼贤下士之度量之时,切不可效那妇人一般短视。”
“嗯?”董卓扭头,不满的瞪了李儒一眼。
李儒默默地退到一旁不说话。
董卓摸着赤兔柔顺的鬃毛,又抱了抱马脖子,最终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将缰绳递出:“罢了,送于吕布,也算彰显诚意。”
“主公海量!”李肃躬身一礼,伸手接过缰绳,拽了拽,却没拽出来,也不好用力,疑惑的看向比这眼睛的董卓:“主公?”
“拿去!”董卓将缰绳往前递了递。
李肃又拽,依旧没有反应,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一旁的李儒有些看不过去,上前想要掰开董卓的手掌,但董卓那一根根手指如同萝卜一般,力道何其大,又岂是李儒一个文士能够掰动。
“岳父!”李儒无语的看着董卓,见董卓没有反应,忍不住加重语气道:“主公!”
董卓无奈松手,莫看董卓行事雷厉风行,但对于自己这个女婿,还是颇为倚重的,一般李儒直接称他主公的时候,董卓通常会让步。
“告诉吕布,好生待赤兔!”看着李肃要走,董卓忍不住摸着赤兔的鬃毛道。
李儒连忙点头应是,不过他不会真的傻到去跟吕布说,都是武人,得此宝马,便是李肃不说,吕布也会当宝贝供着。
一脸不舍的看着李肃离开,董卓叹了口气,看向李儒道:“那接下来该如何?”
“废立之事,当尽快进行!”李儒思索道:“只是传国玉玺不见,岳父想要号令天下很难。”
董卓也点点头,没有传国玉玺盖印,等于给各地郡守、州牧一个合理拒绝朝廷诏书的借口,不过不要紧,只要能够稳定洛阳和关中局势,天子在他手中,可以一步步梳理天下。
“主公!”便在此时,一名家丁匆匆进来,对着董卓道:“有下军校尉陈默于门外求见。”
“陈默?”董卓挑了挑眉,对于这个年仅十五便在洛阳能领一校兵马,更在洛阳名士间有了一定威望的少年,董卓还是颇有好感的。
不过陈默此时来是何意?
目光不由看向李儒。
李儒摇了摇头,这少年郎他接触不多,若是朝中那些大臣,就算接触不多,凭借打探,多少能知道其秉性,进而分析出其所来目的。
但陈默……李儒自然是打听过得,自入洛阳以来,入太学,平平无奇,却在许子将那里得了评语,据左道消息说,是拿剑威逼许子将得来的,而后参与西园选将,成了西园新军军侯,却在与葛陂贼作战中展现出不俗的军事才华,最终因鲍鸿贪墨,顶替鲍鸿成为下军校尉。
运气自然是有的,而且听闻同时得了卢植、荀爽这些大儒的青睐,袁绍、袁术这些名门对他也颇见亲近,说明其本身亦有足够的能力,否则一个庶家子,如何能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在洛阳这等地方如鱼得水?步步高升?
“不见?”董卓意外道。
“见一见也无妨,以儒观之,此人虽然年少,却颇有城府,稍后岳父见他,只需与他谈谈洛阳趣闻,陈家之事即可,我来考教他。”
“也好。”董卓点点头,当下命侍卫将陈默请进来,自带李儒、华雄入了中军大帐。
陈默是单独来的,一进帐,便见华雄一脸凶狠的瞪着自己,浑身杀气逼人。
“久闻董公麾下猛将华雄,能于万军之中取人首级,今日一见,气势颇为惊人。”陈默对于华雄的杀气视若无睹,径直来到帐中对着董卓一礼笑道。
“今日败于丁原之手,陈将军莫非是专程来取笑于我?”董卓身子往后靠了靠,看上去,如同一头雄狮。
“默今岁十五。”陈默认真道。
“呃……何意?”董卓不解。
“没活够。”陈默言简意赅。
董卓和李儒忍俊不禁,董卓笑道:“那你来此,莫非投奔于我?”
“也差不多。”陈默点点头道:“昨日我曾建议趁董公立足未稳之际,结合各部人马将董公驱逐出京,虎贲中郎将、西园兵马、北军五校,合共也有万人,以我观之,董公此番来京,所带人马不过五千,或许更少,昨夜若战,董公没有控制洛阳之机。”
董卓和李儒闻言不由一惊,若真如陈默所言,他们昨夜哪有机会控制皇宫?
“那为何……”董卓问了一个不太聪明的问题。
李儒觉得陈默是不是在自抬身价,这事从事后来看,其实很容易找到方法,但很多事情,就差那么一步,所以看向陈默笑道:“那若是现在,陈将军要如何破我局势?”
“董公如今所强者,一在手握皇室,二者手握军粮,然董公兵马不多,虽然吞并了光禄勋麾下虎贲、羽林等部,卫尉也为董公所掌,然今日殿上之事,董公当知这些兵马并非真心归降,此时若本初公能下定决心,夺取皇宫掌控之权,则大义旁落,董公便是手握粮库,也于事无补。”陈默有些无奈道。
“那你为何来此?”董卓缓缓起身,伸手按剑,华雄跨出一步,挡住陈默退路。
“与昨日一样,不……”陈默仿佛没有看见,叹了口气道:“本初公已挂印离去,我便是有再多计策,他不用也无济于事,丁建阳一介莽夫,与并州军并不齐心,西园军各有统属,没了本初公,短时间内无人能够再聚集起来,然以我观之,丁建阳今日虽胜,但董公只需以军粮要挟,并州军恐怕不会与丁建阳一心,而丁建阳一拜,董公并了并州人马,洛阳之兵已得一半,余下的却又一盘散沙,已无成事可能。”
最无奈的就是你能看清局势,也能想出颇局之法,偏偏你本身并不具备颇局的能力,陈默看向董卓笑道:“若能给我半月,或许能联络各部兵马来抵抗,但观董公行事,雷厉风行,恐怕不会给我半月。”
董卓摆了摆手,示意华雄不必紧张,重新跪坐下来,指了指李儒对面的席位道:“陈将军且入席。”
“多谢。”陈默微微一礼,坦荡落座。
李儒看着陈默,叹息一声道:“幸亏袁本初无断,否则今日要走的,恐怕是我等了。”
对于陈默的遭遇,李儒也比较能够感同身受,满腹谋略,但却不能用,那种憋屈感他是体会过的。
“既然大势难改,又何必徒劳心力?”陈默端起酒觞笑道。
董卓点点头,他也听明白了,陈默这是来投诚了,目光不由看向李儒。
跟这种聪明人打交道,你最好别掏心掏肺,否则最后可能被人家骗的连裤子都没了。
李儒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看向陈默道:“陈将军可愿交出兵权?”
陈默点点头,将兵符往桌上一放:“已经带来,在下诚心来投,文优先生疑虑却也知晓,只是如今朝廷,已经经不起再多波折。”
董卓看了看那兵符,却没有去取,见李儒点头,微笑道:“陈将军不需如此,将军本就是将才,下军所部,依旧由陈将军统帅。”
“多谢董公!”陈默一礼笑道。
其实董卓也看不上陈默那不到两千人的兵马。
第九十七章 并州军内乱
“陈将军既是真心来投,此时可有计策助我?”兵权的事情董卓没要,不过你既然来投,总得意思意思,展示一下本事吧。
“目前董公所困非是丁原,而是兵力不足以震慑洛阳,羽林、虎贲诸军虽降,却皆有顾虑,真的乱起,董公恐难号令。”陈默笑道。
“陈将军无需多虑,我已命我麾下悍将率军赶来,很快便会抵达洛阳。”董卓微笑道。
“多久?”陈默看向董卓反问道:“便是并州军降了董公,若发现董公本部兵马不多,恐怕也未必会出力。”
董卓无奈的点点头,他虽然已经发出命令,但从关中到这里,没有十天半个月,他的大部人马也赶不来,而如今洛阳局势并未真的稳定,十几天的时间,足够生出许多变故。
“陈将军可有解决之策?”董卓问道。
“可令心腹将领统领禁军,董公兵马则夜出昼回,做出董公麾下兵马源源不断之相,虽不能一直隐瞒,但足矣令洛阳局势稳住。”陈默微笑道。
董卓和李儒相视一眼,这一计,李儒之前也说过,只是一直没来得及用,李儒微不可查的点点头,董卓朗声笑道:“都说陈将军乃清平之能吏,如今看来,那许子将未免轻视了陈将军,就依陈将军之计。”
“过誉。”陈默笑着摇了摇头道:“废立之事末将并不赞同,但事已至此,想来此时再劝,已是无用,末将只想洛阳能安稳下,大汉已经不起波折,希望董公莫要让人失望吧。”
说到最后,陈默凝神看向董卓,命数94,气运94。
这真是陈默目前为止,所见命数、气运最高之人,或许此事之后,就看董卓是否能够凝聚命格了,只是不明白为何吕布都能凝聚命格,董卓已至如今声势,却依旧没有凝聚命格。
“陈将军也不信先帝遗诏?”李儒不解道。
“我信,潘隐找过我。”陈默摇了摇头道:“不过此事与诏书无关,我不赞同废立,一者,先帝驾崩未久,社稷动荡,此时不管先帝是否留下诏书,但无论何人行废立之事都绝非明智之举。”
“陈将军是说某出身不够?”董卓眯眼道。
“不,有一定关系,但并非最重要的。”陈默起身,看向两人道:“自去岁改州牧治之后,皇权日渐衰颓,地方实权大增,董公此时给天下人开了个头,很多人想做而不敢做之事,若董公无法成功,那董公失败之后,天下大乱将不可避免,所以……我来助董公尽快稳定朝局,只是能否功成,末将不知,只是想为这大汉再尽一份力,以全君臣之义!”
董卓和李儒闻言肃然道:“陈将军放心,卓虽不才,亦愿我大汉能长盛不衰。”
但愿如此……
陈默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只是起身,对着董卓一礼道:“时辰不早,董公应该还有事做,默便不叨扰了。”
董卓闻言起身相送,一路将陈默送到门口方才告别。
“此人之言,有几分可信?”看着陈默离开的背影,董卓带着李儒和华雄往回走,一边问道。
“六分。”李儒想了想道。
“这么少?”董卓意外的看向李儒,他刚才有些被陈默打动了。
“陈默此人,虽出身名门,然自小贫寒,能跻身士族之列,在洛阳有今日之地位,旁人看来或许以运气居多,但以其今日所行来看,此人有智,而且颇为果决,不会为情义所惑,据儒所知,陈默来洛阳,与袁家颇有交情,此番袁绍连翻不用其策,最后失势挂印而走,陈默却毫不犹豫来此投诚,说其趋炎附势或许有些过了,但其能看清形势,一旦心有决定,不会为情感所困,他日若岳父失势,今日如何对袁绍,他日弃岳父也不会有丝毫犹豫。”李儒笑道。
“官场上何处不是如此?”董卓闻言却不甚在意,微笑道:“如此,反而比那些士人更好些,我看这般挺好,那袁本初自己当断不断,不用良谋,如今弃印而去,陈默并未负他!”
这么说也没错,不过李儒还是觉得陈默有些不近人情,或者也可说是凉薄。
陈默离开董卓营地之后,便直接回家,如今洛阳经过连翻动乱,整座城市比以往萧条了许多,往日里车水马龙的街道,如今冷冷清清,便是偶尔有些行人,也是来去匆匆,早不复往日热闹喧哗。
回到家中,不知是否受了外面的影响,便是家中也给人一股冷冷清清之感,明明已是春季,万物复苏,但却有种秋日萧瑟之感。
不变的也只有人了,云思见到陈默回来,连忙上前帮陈默宽衣。
“下午曹公来寻过夫君,只是夫君不在,曹公等候了片刻,便离开了。”云思一边帮陈默更衣,一边说道。
“明日我便去拜访他!”陈默点了点头笑道,投奔董卓这步棋,不管对错,既然已经走出来了,就必须走好,如果董卓真能稳住局势,重现大汉盛世,那一切都值得,但若不能,他从董卓这边谋取并州也会更容易一些。
就如李儒推断一般,陈默来投奔董卓,是真心,但也非没有私心,这一切,都建立在董卓是否能够稳定局势的前提上。
就如袁绍,如果袁绍能够出手果决,在董卓占据优势之前,掌控洛阳,陈默会继续辅佐袁绍,帮袁绍巩固权利,但袁绍接连两次的不作为,多少让陈默有些失望,袁绍一走,洛阳各部军队便陷入群龙无首之局,无论陈默还是曹操都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整合洛阳兵权,更别说跟董卓相争了,为更快结束洛阳混乱,陈默选择投奔董卓,至少,尽快结束洛阳混战,能让洛阳,让皇室保持一定元气。
……
这一夜,陈默抱着爱妾睡得很香,但在并州营中,李肃带着赤兔马来见吕布以显董卓诚意。
“奉先,此乃董公爱马,能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听闻奉先这般猛将,竟为一刀笔吏,更无一匹良驹为坐骑,特命肃带赤兔前来相赠。”李肃指了指赤兔笑道。
“好马!”吕布的目光落在赤兔身上便挪不开了,他自幼在边关长大,对于战马一眼便能看出优劣,自然能看出赤兔的价值,忍不住伸手去摸。
“奉先小心,此马性烈!”李肃见状连忙想要阻止,却愕然发现吕布一把拉住缰绳,已经翻身上马。
赤兔乃马中异种,性烈无比,董卓都是耗费了老大力气,方才将此马驯服,但此刻吕布坐在马背上,任由赤兔来回嘶鸣奔跑,双腿牢牢夹着马腹,不时催促马儿快跑,一直折腾了近半个时辰,赤兔似乎没了力气,渐渐停下来。
“可惜了,这马儿已被人驯服过,少了许多野性!”吕布策马回来,翻身下马摇头叹道,竟有些意犹未尽之意。
“奉先!”李肃见状松了口气,来到吕布面前微笑道:“董公之诚意已然送到,奉先你……”
“放心,我意已决,今夜便随你投奔董公!”吕布摸着赤兔的鬃毛笑道。
李肃闻言大喜,正想说话,帐外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吕布带着李肃出帐,正看到丁原领着亲卫将他的帐子团团围住,李肃见状面色大变。
“见过将军!”吕布对着丁原一礼道。
“奉先!”丁原看了看吕布,又看了看吕布身后的赤兔,浓眉一挑,冷声道:“你身后的马儿,若我未看错,当时董贼坐骑,如何会在此处?”
“董公赠予我。”吕布摸了摸赤兔的鬃毛,看着丁原道:“另外,我已答应董公入其麾下,将军来的正好,另寻高明吧!”
“混账,董卓乃国贼,你敢背叛于我!?给我拿下!”丁原闻言勃然大怒,厉喝道。
“谁敢!?”吕布目光一冷,森冷的目光扫过众人脸上,一群将士被他目光一扫,心气一寒,没了动作。
“你……”丁原见状心中一堵,指着吕布厉喝道:“董卓乃国贼,你若帮他,岂非与天下人为敌?”
“丁将军此言差矣!”李肃见吕布一言便镇住了场面,四周并州将士不敢上前,心中一定,闻言微笑道:“董公与丁将军一般,乃奉诏入京,如今也是受了先帝遗诏,整顿洛阳,何来国贼之说,反倒是丁将军,无朝廷诏书,擅自引战,反而居心妥测!”
“荒唐,董卓倒行逆施,围困皇宫,善行废立之举,如何不是国贼!”丁原看着吕布,森然道:“今日你若能够悬崖勒马,我尚可饶你一命,若你执迷不悟,休怪我取你性命!”
“凭你?”吕布冷笑一声,翻身上马,自亲随手中接过方天画戟一指丁原道:“自入并州以来,不立恩信,却只知为自己一己之私,枉顾我军将士性命,我大好男儿,这些年所杀胡贼不知凡己,却被你用作一刀笔吏,你赏罚不均,无恩义于我军将士,凭何要我等为你效命?三军将士,我今日受董公相招,前往其麾下效力,尔等若愿随我,日后还是兄弟,但若不愿,他日战场之上再见,休怪吕布不讲往日袍泽情分!”
第九十八章 董卓得势
原本,吕布还想留些情面,自己走,但不带军队,但丁原今日既然敢直接威胁他,吕布性子何曾受过这等威胁,当即脖子一梗,跟丁原犟上了!
周围的并州将士,不少有些犹豫了,昔日与吕布交好的侯成、魏越等人更是毫不犹豫的带着兵马来到吕布麾身边,与丁原带来的人马对峙。
“尔等也要造反不成!?”丁原看着吕布一声号令,帐下将士便走了一大堆,面红耳赤的瞪着这些人道。
“你不过一并州刺史,在并州也不过一年,未曾与我等同上战阵,只知肆意喝令我等,况且如今董公受天子倚重,造反的不是我等,而是你!”吕布将方天画戟往地上一拖,看着丁原双目森然:“此时离开,看在昔日情面,我留你一命,否则,吕布认得你,这方天画戟可认不得你!”
一旁李肃见局势竟闹到这种地步,不惊反喜,连忙策马上前,对着一干并州将士放声大喝道:“诸位将士,董公奉天子以令不臣,手掌大义,若尔登执意与董公为敌,莫说背上反贼之名,便是军中粮草,若无董公调度,恐怕不出数日,尔等便无粮可用,何去何从,诸位将士可要想好了!”
并州军自己有多少粮草,李肃不知道,但肯定不会太多,粮草对于一支军队来说,那可是命脉。
不少将士闻言,本就有些迟疑,此刻更是有不少人朝着吕布后方跑去。
丁原看的大怒,拔剑指向吕布骂道:“无父无母之贼,坏我军心,乱国祸民,谁人于我斩了此贼!”
丁原身后的将士没人动,吕布虽是主簿,但在并州军中,那可是战神一般的存在,莫说现在本就存疑,便是没有李肃这番挑拨,也没人敢面对吕布。
这边没人动弹,那边吕布眼睛却红了,他自幼丧父,母亲也在他少年时鲜卑人南下掠夺时被流矢所杀,吕布痛恨鲜卑人,更痛恨有人说他父母,此刻丁原辱及他父母,便是动了他的逆鳞,双目顿时红了,森然看向丁原道:“老贼该死!”
说完,双腿一夹马腹,胯下赤兔通灵,已然飞马而出,直取丁原,须臾间,已至丁原面前。
丁原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怎么说也在并州待了一年,怎能不知吕布逆鳞,但此刻显然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吕布已经拖戟杀到,连忙举剑招架。
“死!”方天画戟带起一蓬土雾,以极快的速度掠过丁原咽喉,寒芒闪过,破空声方才响起,丁原举着宝剑的手僵在了搬空,人头已经飞出老远,喷溅的鲜血洒在吕布脸上,更显狰狞。
四周并州将士下意识的退开,深恐被暴怒的吕布杀了泄愤。
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雾,吕布双目闪过一抹红光,看向四周,缓缓地举起手中的方天画戟:“今日,我为朝廷诛杀叛逆,决意投奔董公,诸位皆是布之袍泽,若肯随我一道投奔董公,布视之如兄弟,若是不愿,吕布绝不留难!当然,若有人想为此贼报仇,也可前来一试!”
一群并州将士面面相觑,吕布身后的魏续、侯成等人已经策马而出,朗声道:“丁原待我等如何,诸位当知,如今董公既然诚心相邀,诸位难道还要为一死人卖命不成?”
吕布也不管这些人,命人将丁原首级找来,挂在马颈之上,吧方天画戟交给部将之后,当即带着人马去投董卓。
至于这些并州将士,愿意跟他的,那自然就是兄弟,若是不愿,也莫要指望他吕布求他们!
不少人见状纷纷跟上,人本就有盲从性,况且莫看吕布是主簿,但在并州的威名可不低,在军中不少人不服丁原,只服吕布,这也是丁原忌惮吕布的一个重要原因。
吕布来投时已是深夜,洛阳城门已关,董卓听闻吕布斩杀丁原来投,心中大喜,亲自出迎,相比于丁原时对吕布处处提防来说,董卓在吕布来投后当即便任吕布为骑都尉,跟在自己身边以示亲近。
同时让人收编并州将士,发放粮饷进行安抚。
……
陈默是被云思叫醒的,曹操、鲍信已经在客厅等候。
“怎的,建阳公败了?”陈默来到正厅时,曹操和鲍信已经等候,陈默直接问道。
“陈将军如何知晓?”鲍信皱眉看向陈默。
“大势所趋。”陈默跪坐下来叹了口气道:“本初公一走,这洛阳诸军犹如一盘散沙无人统率,便是袁公亲自出面也难调动。”
县官不如现管就是这个道理,袁家的声望是在士林而非军中,在军中的,只有袁绍有这个号召力,哪怕袁隗出面也没用。
“再说建阳公。”陈默看着两人道:“吕布之勇,昨日已经见到,这等人物却拿来做主簿?你们真信建阳公只是为了打磨吕布?”
“多是忌惮吧,毕竟丁建阳入并州不过一载,吕布声威太高,于他不利。”曹操看的清楚,摇了摇头道:“所以,丁建阳昨日虽胜,却被董卓看出了军心不齐?贤弟因此断定丁建阳必败?”
“董公手握粮库,诸军无法合力,又无人能整合诸军之力,而且……”陈默看着曹操和鲍信道:“就算有人能,如本初公这般迟疑,董公却是出手果决,焉能不败?”
“董公?”鲍信皱眉看向陈默:“陈将军这般说,可是已投奔了董贼?”
“既然已回天无力,但洛阳不能再乱下去,为何不顺势而为?”陈默反问道:“允诚将军,我等究竟是要为社稷安定还是为士人争利?”
“所以你投奔了董贼!?”鲍信拍案而起怒道。
“我不投任何人,只为汉室江山延续。”陈默站起身来,看着鲍信道:“若前日本初公能听我之言,安有今日之事,如今大局已定,我是无能为力,只能顺势而为,若允诚将军有妙计能破董卓且让洛阳尽快安定,默必鼎立相助!”
“没有!”鲍信冷声道:“但你投国贼,便是士人之耻,某羞与你为伍!”
“鲍将军也是胸藏韬略之人!”陈默也起身,看向鲍信道:“难道此时我等明知不可力敌,依旧要与人硬拼,至死方休?这等毫无意义的牺牲,陈某不愿。”
“你怕死!?”鲍信厉声道。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我?”陈默点点头,怕死乃人之常情,没什么丢人的:“而且如今的问题,也不过是何人掌权,天子尚在,我等今日虽败,日后未必不能夺回主导,当年十常侍何等张狂,如今安在,我等士人在其下不也是委曲求存,最终方能消灭十常侍?若我等皆以死明志,这大汉江山谁来维护,陛下谁来保全?”
“我做不来!若要我如你一般屈膝国贼之下,吾宁死!”鲍信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贤弟莫怪他,允诚性情刚直,有时候不知变通。”曹操看着鲍信离开,有些无奈的对陈默道:“贤弟也觉得,如今再无希望?”
“若有机会,怎会出此下策?”陈默点点头道:“目前小弟可以想到的方法,便是暂且委身董卓麾下,待洛阳稳定之后,再寻机会夺权。”
“怕很多人会误解。”曹操叹道。
“很多事,总需要人去做的。”陈默笑道:“还是兄长懂我?”
“丁原昨夜被吕布斩杀。”曹操端起娟儿给他送来的汤,喝了一口道。
“有些过了。”陈默闻言皱眉道,就算不是主从关系,但丁原毕竟是其上司,直接斩杀就不对了。
“吕布要走,丁原不让,双方起了冲突,好像那丁原惹怒了吕布,被吕布于乱军之中斩杀,其头颅如今悬于谷门外。”曹操笑道:“洛阳名士,一夜之间都乱了。”
能不乱吗?昨日丁原刚胜了一阵,让洛阳士人欢欣鼓舞,奔走相告,结果睡了一觉以后,丁原直接被手下给弄死了,这反差,大多数人恐怕都没心理准备。
“那兄长准备如何?”陈默看向曹操问道。
“不知道。”曹操摇了摇头:“为兄可做不到你这般果断。”
曹操顾虑的东西要多一些,他这些年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人脉、名声,若真跟陈默一般,说不定直接就没了。
“总之先将昂儿他们送出洛阳吧,我虽想尽快稳定洛阳之局,但恐怕不会如我所想。”陈默笑道。
“昂儿这两日想来拜会,如今看来,是没机会了。”曹操笑道。
“等此事过去之后吧。”说到这里,陈默也叹了口气,心中多少有些难受,他一直想要做个中兴之臣,但汉室的命运却似乎走到了尽头,而他位卑势弱,很多时候都是有心无力。
“静观其变吧,董卓虽得了兵权,但也不可能杀所有人,废立之后,还是要拉拢士族,到时候或许情况会好些。”曹操起身道:“允诚恐怕要走,我去送送他。”
“我便不去了,鲍将军可能不是太想见到我。”陈默起身相送道。
“以后他会懂的。”曹操拍了拍陈默的肩膀笑道。
“兄长慢走。”
“告辞!”
第九十九章 司隶校尉
随着丁原被杀,吕布投靠,董卓声势更大,而且次日一早,又有西凉军陆赶到洛阳,董卓声势一时无两,趁机又收掉北军五校以及城门校尉的兵权。
陈默之后,开始陆续有洛阳名士投奔董卓。
董卓志得意满之下,再次与群臣商议废立之事,袁绍已经离开洛阳,丁原亦已身死,洛阳之中已无人能再阻止董卓,哪怕诏书已经被毁,但大势已定,废立之事已成定局。
崇德殿前,在百官默默地注视中,太傅袁隗叹了口气,将刘辩身上所佩印绶摘下,奉给陈流亡,也代表着帝位的交接。
陈留王至此正式登上帝位,而刘辩则在袁隗的搀扶下,下来,朝着新帝称臣,至此,废立之事落下帷幕,崇德殿中,看着刘辩与何太后被送走,不少大臣跪地痛哭。
董卓从入京到废立天子,总共用了五天,虽然废立之举为人诟病,但这份雷厉风行的手段确实颇为果决,如果袁绍能有这份魄力,也不至于到今日地步。
陈默作为在局势尚未彻底明朗之前投奔董卓的士人,被董卓任命为司隶校尉,麾下扩编至五部。
司隶校尉同样是秩比两千石,不过职权上不再是如下军校尉一般只管治军,有监察地方之权,自主权更大一些,早前这个职位可是由袁绍担任的。
曹操有些羡慕道:“看来贤弟又一次选对了。”
“福祸难料!”陈默又检查了一遍自身气运和命数,接任司隶校尉之后涨了一些,没有什么波动,不过董卓刚刚废立,便将他擢升为司隶校尉,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亲信才有的待遇,也就是说,陈默已经投了董卓,这样一来,这洛阳城中,敌视他的人可就多了。
“那接下来可有打算?”曹操看着陈默问道。
“既然已经接了司隶校尉之职,自然该做些实事,监察京师四周,现在不管我做什么,对于士人而言,都是错的,但又不能不做,那便公事公办就好。”陈默笑道:“此外我麾下如今又从事、假佐之职,得物色些人手。”
“此前或许好找,但如今怕是……”曹操摇了摇头,陈默在太学院之中人缘不错,如果没有这档子事,以陈默在太学院的人脉找几个不错的人才还是能做到的,但现在,恐怕多数人都在躲他。
“找找看吧,不行的话,从军中挑选。”陈默笑道。
两人离宫之后分开,陈默接掌司隶校尉,新加的一部,是从原本袁绍的中军校尉部中调来,新来的多少会有些抵触,他得先把军队梳理好,至于手下从事、假佐之职,陈默想找李庆看看,此人能力不错,不知是否愿意跟自己。
陈默先去西园,将兵马提走,司隶校尉部有自己的驻地,不能继续待在西园了,袁绍军中的军司马得闻陈默领兵之后,直接不干,陈默也不强求,命典韦担任军司马之职。
下午,陈默正在衙署疏离司隶校尉文案,便见大郎进来,对着陈默一礼道:“将军,杨修求见。”
习惯性的头疼了一下,陈默点点头道:“请他进来吧。”
“喏!”
其实对于杨修,陈默并不反感,才华横溢,品行也没的说,就是太爱较真。
“陈兄!”很快,杨修大步走进来,对着陈默道:“你竟投靠了董贼?”
“算是吧。”陈默点点头。
“为何?”杨修皱眉道:“董卓擅行废立之举,此举于大汉有多大危害,陈兄看不出?”
“看得出,但无能为力。”陈默看着杨修道:“我两度向本初公献计,但凡听我一言,也不会有今日之下场,能做的,我都做了,我不过是一校尉。”
“斗不过便投?”杨修皱眉道,士人讲求气节,陈默这种打不过就干脆加入对方的做法,让他很难理解。
“不然如何?我率军跟董卓拼命?”陈默抬了抬眼皮问道:“洛阳需要稳定,本初公一走,他原本已经兼并了何进兵马,能够整合洛阳各部的只有他,他一走,无人能再阻止董卓,我便是拼了命,也只是多添了数千亡魂尔,倒不如做些自己能做之事,让洛阳尽快稳定下来。”
杨修还是有些接受不了:“陈兄也可弃官而去。”
陈默揉了揉太阳穴,看着杨修道:“废立之事一行,肯定有许多人与杨兄一般的想法,但如此一来,对大汉没有好处,只会让本就动荡的社稷更乱,一人之荣辱与天下之安危,孰轻孰重?”
看着杨修,陈默心中突然一动,脸上露出微笑道:“杨兄,我知你也与他人一般以为我是为富贵权势,不如这样,你暂为我从事,看看我是否只是为求显贵。”
“陈兄好算计!”杨修无语道,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
“没办法,杨兄都来这般质问于我,何况他人?恐怕太学院里,也无人愿意。”陈默有些无奈道:“但我相信,杨兄会留下来,不为其他,就看看我陈默是否是为攀附权势之小人。”
“也罢。”杨修皱眉想了想,最终点点头道:“修确不相信陈兄是这等人,也算助陈兄一臂之力。”
“这些文案,便拜托杨兄了,我还要去监察偃师一带,先行告辞,另外还请杨兄于我联络一下李庆,看他是否愿意出任假佐之职。”陈默将手中的笔一丢,起身便往外走,留下杨修看着桌案上那一摞竹简出神。
……
洛阳现在,到处都是对陈默的声讨声,好似一夜之间,陈默便成了千夫所指,甚至有人跑去臧府门外扔烂菜、臭鸡蛋。
其实也就是将对董卓的不满和无力发泄在陈默身上,有些冤,但当初决定去找董卓的时候,陈默已经有了这个心理准备,洛阳名士,多夸夸其谈之辈,真让他们做事,多半人不行,但声讨骂人却是一个比一个在行,陈默准备出去避一避,没必要的冲突还是少点为妙。
洛阳这段时间的乱局,对于周边县城同样有影响,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皇权对地方的约束力大大降低,以至于包括偃师在内的数县之地出现严重的贪腐、抗命行为,朝廷今日发下的诏书并未执行。
从何进开始到现在刘协上位,三次大赦天下,然而陈默发现各县牢狱却依旧人满为患,而且朝廷在年初时,就有一些减税政策,也并未执行。
这还是京师附近,难以想象其他地方又是何等局面。
“陈默,此事你最好莫管。”偃师令对于陈默突然到来显然并无准备,不过却也不惧。
“拿下!”陈默也懒得多说废话,直接命人将偃师令拿下,一群偃师县卫面对气势汹汹的禁军,哪敢动手,眼看着陈默连通县丞、县尉在内偃师官员一并抓走。
“本以为出来会清净许多,如今看来是我想多了。”陈默翻了翻衙署的账册,能看到的,就有许多对不上的地方,更别说看不到的了。
“将军,我等只有监察之权,并无拿人之权。”高顺来到陈默身边,低声道。
“那就派人去通报,我们在这里等着。”陈默把竹简扔在桌案智商,招来一人,让他直接去李儒那里通报。
偃师算是杀鸡儆猴,其他几县,陈默不准备去了,情况大概差不多,严办了偃师令,其他几县的人也会收敛一些。
这种时候,以稳为主,真的把各县官员都给办了,洛阳周围得先乱起来。
李儒这边反应也很迅速,大概也有跟陈默类似的想法,只是如今董卓忙于朝廷之事,无暇分身来管周边,如今陈默既然动手了,那也就不用客气,直接让人过来接替偃师令之职,同时还送来李儒的一封书信。
李儒也担心陈默刚刚上任,就拿这洛阳周边各县县令开刀,董卓这边现在可没有多少人能接替县令,让陈默注意一下四周各处关卡的防务,安抚军心,李儒担心各镇诸侯趁此事后以勤王之名发兵洛阳,洛阳四周关卡尤为重要。
勤王啊!
陈默看着李儒的书信,想了想,还真有可能,毕竟自州牧重启之后,州郡官员权势大增,有自己的兵权。
陈默依言在八关巡视一番之后,再回洛阳时,已经是数日之后,董卓这些天已梳理过一番洛阳,黄琬、袁隗等人皆以归附,又与黄琬、杨彪等人达成共识,准备为陈藩、窦武以及当时因党禁被捕遇害的士人平反。
这一招确实拉拢了不少士人之心,陈默再回洛阳时,士人对他的敌视也少了许多,杨修这段时间帮陈默疏离司隶校尉府文案,李庆也答应了做陈默假佐。
洛阳政局稳定了不少,同时董卓出任太尉,兼领前将军,新帝刘协确实比刘辩更适合为帝,陈默上朝时,这少年天子无论言谈举止都颇有条理。
只是董卓罢免何太后的事情有些不妥,再怎么说,那也是皇家之人,便是有过,也轮不到臣子来干涉,更何况隔天何太后便被毒杀,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皇室之人,怎能说杀就杀?
第一百章 分道
“此事我等也在查!”五官中郎将府中,李儒看着陈默认真道:“毒杀太后这等事情,我便是再蠢也不可能去做,此事颇有蹊跷。”
“也就是说,这皇宫之中,还有不受太尉掌控之人藏在暗处?”陈默皱眉看向李儒道。
“不错。”李儒点点头道:“何太后被废之后,被迁入永安宫中,除此之外,我等并未有半分不敬,而且为免受人口实,宫中侍卫是受太仆掌管,此前我已问过王允,但当日宫中侍卫已然不知所踪。”
“但不管如何,这件事依旧会记在太尉头上。”陈默听到王允的名字,心中一动,看向李儒道:“不过我更担心弘农王被害,王允此人,你可查过?”
“查不出。”李儒摇了摇头:“此人被封为太仆之后,行事颇为低调,深居简出。”
直觉告诉陈默,这件事跟王允脱不开关系,毕竟当时在场的,基本都是王允的人,若说无关,陈默不信,但对付这种身居高位的名士,不能全凭猜测,你没有证据,也不能办他。
董卓如今本就因为废立之事,被人敌视,若再来个冤杀名士的名声,之前好不容易拉拢来的人心,恐怕就得散了。
“我觉得此事不便再追查,不管查出是谁,于太尉名声都无助益,反会让人觉得太尉是在推脱、诬陷。”陈默摇了摇头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弘农王断不可再被人害,否则太尉这几日建立的声望将要毁于一旦。”
大家对董卓本就抱有极大的偏见,已经认定太后是为董卓所杀,这个时候就算查出真相,大家也只会愿意相信自己所认可的真相。
李儒点点头,有些欣赏的看向陈默道:“陈将军虽年少,做事却颇为持重,可担大任。”
“问题看清楚了,解决自然也就不难了。”陈默对此却是不甚在意,至少目前,董卓不会给他什么大任,司隶校尉目前来看,其实也比较容易得罪人:“若无要事,在下先行告辞。”
“慢走!”李儒起身相送。
离开五官中郎将衙署,陈默没回军营,信步走在街道上,看着稀稀疏疏的行人,全无当初热闹繁华之感。
不知怎的,便走到春暖格外。
“陈将军?你如何在此?”春暖阁的阁主,那位风韵犹存的妇人见到陈默,微微一怔,连忙上前问好。
“怎么?如今春暖阁不欢迎我了?”陈默脸上露出笑容,少了几分往日的天真,但多了几分阳刚之气,对女子更具魅力,虽然他来春暖阁次数不低,但在春暖阁却是颇受欢迎的。
“如今春暖阁已被袁公赠予太仆。”阁主摇了摇头,低声道。
懂了,王允显然不欢迎自己来。
“姊姊能否帮个忙?”陈默看了看周围,将阁主拉到一旁的小屋里。
“陈将军,我等也都是苦命之人,这朝廷大事,我等也……”女子有些为难道。
“放心,不需冒险,那王允每日见何人你且记录下来,我会派人在附近,你姊姊将东西交给这些人便行。”陈默低声道:“定会有姊姊的好处。”
说着,陈默从怀中取出一枚玉如意塞到对方怀中,这是董卓给他的赏赐。
“只是如此?”女子狐疑的看着陈默道。
“仅此而已。”陈默肯定的点了点头。
这事情却也不难,女子看了看手中的玉如意,又看了看陈默,最终点头道:“也罢,最近那太仆常带北军中侯来此。”
“何颙?”陈默点点头道:“那此事便拜托阿姊了,在下先行告辞。”
不走不行,这女人时不时的摸他两下,让陈默很尴尬。
女子看着陈默的囧样,不禁咯咯直笑,陈默走的更快了一些。
回到家中时,已是华灯初上,云思已经为他备好了热水。
“夫君多日奔波,想必已然疲惫,妾身听得夫君今夜回来,特命人备好了热水沐浴。”云思微笑着看着陈默道。
“一起吧~”陈默点了点头,连日奔波,确实需要放松一下。
“嗯~”云思细弱蚊吟般的应了一声,跟着陈默去了浴房。
……
一夜无话,清晨的光辉透过窗纸照在细腻的肌肤上,已经穿好了衣裳的陈默帮云思将黏在脸上的发丝拨开,拉上了丝被后,方才离去。
司隶校尉平日要做的事情其实不多,但如今算是非常时期,首先河.南尹要治理好,四周围的匪患要处理,在这个位置上,想要做实事是真忙,陈默现在也不怕得罪权贵,反正现在真正的权贵基本都是韬光养晦,现在出来蹦跶的,多半是没看清局面在胡乱闹事的,正事办不了,闹事倒是一个个擅长,仅仅一个偃师令之事,便引出来一大堆知交好友。
“你这般做,不知要得罪多少人。”这日,陈默与曹操相聚,看着陈默道。
“没办法,那偃师令贪赃枉法的罪证如今就在河.南尹衙署,很多人好像都看不到,或许看到了,但那不是他们想看到的,他们看到的,只是我为董卓做事,天下社稷要真靠这些人,那这天下也该亡了。”陈默无奈的摇了摇头,士人之间的这张网必须打破,如果朝廷连河.南尹都管不了,那这朝廷就真的名存实亡了。
“王子师寿宴,可曾邀你?”洛阳看着陈默突然转开话题道。
“没有,他怎会邀我?这些事背后若无他在支使,你信否?”陈默摇了摇头,最近几天他从春暖阁得到了不少名单,他知道,春暖阁的名单其实只是一小部分,但就这一小部分,已然有些触目惊心,他低估了士人对董卓的排斥,也高估了士人对汉室的忠诚,这些人,宁愿毁了汉室也不愿让董卓掌权,这是陈默没想到的。
“真巧,我也没有。”曹操叹了口气拿出一封请帖,见陈默疑惑,嘿笑道:“昨夜我从伯求那里顺来的,我准备去看看,或许这几日便要离开了。”
“就剩我一个?”陈默苦笑,却也没有阻拦。
“洛阳已然糜烂至此,你我改变不了任何事情,救国我准备试试另一条路。”曹操将请帖拿在手中看着陈默笑道:“王允此人,工于心计,却心胸狭隘,为兄离开后,贤弟当心此人,若觉事不可为,当尽早抽身,如今的洛阳,就如一泥潭。”
陈默点点头,对着曹操抱拳道:“那便预祝兄长功成,明日午时之前,我会将上东门的人手撤走,默便不送兄长了,王允今日寿宴不在春暖阁,应当在其家中。”
“果然何事都瞒不过贤弟。”曹操闻言却是苦笑道。
“另一条路,也未必好走,兄长需要些名声。”陈默坦然道:“毕竟你我如今名声都不好听。”
“不怪我?”曹操意外道。
“其实……我现在也有些不确定当初选择是否对,董卓虽有气魄,但……”陈默捏了捏眉心,士人对董卓的排斥有些出乎陈默的预料,几乎是抱着拿汉室跟董卓同归于尽的气魄来做,他到现在也弄不明白,最后天崩地裂,对他们就真的有好处?
或许真有,这天下无论何人掌权,士人都是绕不开的,所以他们敢去毒杀何太后,既然有这个胆魄,董卓刚入京的时候,为何不把这魄力拿出来把董卓给赶出去?
“其实啊,董卓如今所做的,是所有人想要却不敢做的事情,董卓开了先例,自然也就没用了。”曹操端起手中的酒觞冷笑道。
“前路漫漫,兄长保重!”陈默端起酒觞,也将觞中美酒一饮而尽。
“嗯,贤弟也早思退路吧,再这般下去……结果绝非贤弟想要。”曹操看着陈默叹道。
陈默点点头,他也的确有这个想法。
当下,曹操收了请帖,跟陈默告辞离开,径直往王允府上去,至于如何说的,陈默不清楚,但次日,曹操借献刀之名欲刺杀董卓之事很快在城中传开。
“将军,曹将军走了。”城门下,典韦来到陈默身边,躬身道。
“通知崔耿,紧闭城门。”陈默点了点头道。
“喏!”
很快,吕布率兵赶至,看着紧闭的城门皱眉道:“何人值守,还不快开城门?”
“是温侯。”陈默策马过来,对着吕布一礼道:“刚刚接到消息,有人欲行刺太尉,我特命人紧闭城门以防贼人走脱。”
“陈将军?”吕布策马来到陈默身前,目光死死地盯着陈默道:“你可知是何人刺杀太尉?”
“尚不知晓。”陈默摇了摇头道:“温侯可知?”
“便是你那知交曹孟德!”吕布说到这里,杀机一现。
“不可能,没理由。”陈默摇了摇头道。
“某亲眼所见。”吕布森然道:“你欲包庇此人?”
“温侯,我敬你英雄,但陈某也非好欺之人!”陈默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看着吕布道:“孟德兄不可能做这等事。”
“那你打开城门,我奉命追击逆贼!”
“可有太尉调令?”陈默一伸手道。
“走得匆忙,未曾要到!”吕布不耐烦道。
“若无调令,恕难从命!”陈默看着吕布,分毫不让道。
“废话!”吕布大怒,手中方天画戟一探,直取陈默。
“谁敢伤我家将军!”陈默身后,典韦大吼一声,双手各持一把环首刀,踏步间护在陈默身前,一刀将吕布画戟劈开,怒目圆睁,怒视吕布。
第一百零一章 孤独
“咣~”
双刀与画戟在空中摩擦,带起一溜火星,刺耳的铮鸣声让四周将士耳膜好似被重锤锤了一把。
“唏律律~”
吕布这一戟,也没想要陈默的命,是以并未出全力,但典韦却是护主心切,吕布猝不及防下,不但画戟被弹回,巨力涌来,坐下赤兔都唏律律的人立而起,被吕布一把拉住。
目光看向典韦,犹如锁定猎物的猛兽,不惊反喜,弃了陈默画戟一抖直取典韦:“好本事,再吃一戟!”
“怕你不成!?”典韦怒哼一声,双刀一架,这一次,吕布有了准备,刀戟相交,又是一声铮鸣。
只是这一次,典韦只觉双臂发麻,蹭蹭蹭后退数步。
吕布亦是手臂发麻,眼神却更加亢奋,他已经许久没有遇到过这等势均力敌的对手,眼见典韦无码,也不追击,一指典韦道:“好本事,可敢上马与我相斗?”
“有何不敢?”典韦扭头四顾,想要找匹战马。
“典韦,骑我的!”陈默翻身下马,将战马交给典韦。
典韦一翻身,跨上陈默的战马,双刀一扬,再战吕布。
只是典韦显然不习马战,与吕布这种马上将激斗颇为吃力,不过二十个回合,便有些招架不住。
陈默显然也看出了不妥,伸手一摸兜囊,一枚飞镖已经射向吕布,嘴中喝道:“看刀!”
吕布虽然再与典韦交战,却也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听到声响,连忙侧身闪避。
“都停手吧!”陈默恐典韦有失,连忙召回典韦又取出一枚乌铁镖道:“温侯,刚才我乃故意射偏,你若再无礼,我便射你马了!”
陈默一手飞镖在军中也是闻名的,数次在战场上斩杀敌将都是用的飞镖,吕布虽然不惧,但面对一个从马上下来的典韦都觉出力,陈默若专奔着赤兔射,他也担心伤了爱马,只得住手。
看着手捏飞镖,不怀好意的看向赤兔的陈默,吕布面色发黑,他还是第一次在战斗中被人威胁,而且还没招。
陈默今天算是真正领会了一次吕布带来的压力,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吕布道:“温侯,职责所在,无太尉调令,任何人不得出城。”
“等着!”吕布心中暗恨,却拿陈默没办法,自己奉命追杀曹操,但陈默也是奉命封锁城门,只是没想到陈默连自己都拦,一脸郁闷的勒马转身,却也没去再找董卓,直接转向下东门出城。
孟德兄,能帮你的,便只能到这里了!
看着吕布离开的方向,陈默心中默默地念了一句,他昨日看过曹操的命运,命数未曾变化,气运却提升了一些,说明这次不会有事反而会提升运数,至于运数是否能够转变为命数,那就看曹操的造化了。
“将军,那人便是吕布?”典韦看了看自己手中两把被崩开缺口的环首刀,询问道。
“嗯,此人有并州飞将之称,自幼长于边塞,与胡人厮杀,练就一身本事,莫要气馁,多练练骑术。”陈默看着典韦笑道。
“若非兵器不称手,也不会如此。”殿内有些郁闷道。
陈默看了看典韦手中两把缺了口的环首刀笑道:“我请铸刀匠师为你铸两口好刀。”
典韦点点头,又看了看吕布的方向道:“将军,我也想用戟。”
“方天画戟?”陈默意外的看向典韦,这东西可不好练。
“不是。”典韦想了想吕布的方天画戟,摇了摇头道:“那东西用起来不好使唤,我想要能如刀一般单手持的。”
“也好,洛阳中几位厉害的匠师我都认识,明日便让他们帮你打造。”陈默仔细想了想,单手持的戟,不能太长,但要马上作战的话,也不能太短了,还是要跟铁匠好好商量一番。
也是陈默交游广阔,这洛阳上到王公贵胄,下到三教九流,陈默都有来往,铁匠自然也不例外。
“多谢将军!”
吕布绕道下东门再追,自然已经找不到曹操踪影,至于陈默守着上东门没有调令不让出,虽然阻碍了追击,不过也是秉公执法,这件事也没人追究,只是陈默跟曹操交情颇深,仍旧有不少人怀疑陈默是否故意阻拦吕布。
下午的时候,太尉府已经下发海捕文书,捉拿曹操。
对此,陈默也无能为力,只能祝曹操逢凶化吉,躲过此劫了。
洛阳看起来似乎平静了许多,但……哪有过真的平静,士人似乎重新找到了平衡点,开始相互连接,在袁绍离开后,开始重新结成一张罗王,开始向董卓渗透。
当然,何颙、周瑟、伍琼这些人都得到了董卓的重用,反倒是陈默这个司隶校尉,似乎游离在这个圈子之外,董卓并没有进一步重用他,而士人的圈子,如今已经对陈默闭起来了,杨修在陈默回来之后不久,便被家中召回,隔天辞了从事之职。
李儒对陈默倒是不错,也经常跟陈默商议事情,但也仅此而已,陈默以及他的部众,似乎游离于整个朝堂之外,每日朝会虽然都会参加,但基本没有他说话的机会。
被所有人排斥,那种感受并不好,似乎曹操离开以后,在这洛阳,除了家人和部下之外,似乎连个说话之人都没有了。
“陈将军?”这日,早朝散去,陈默正准备回家陪陪云思,王允突然追上来。
“原来是王司徒。”陈默微笑着看着王允,王允这些时日窜的很快,已经被升为司徒,不过也失去了对宫中的戍卫之权。
“孟德之事,多亏了陈将军。”王允笑着低声道。
“何事?”陈默一脸惊讶道:“曹贼行刺太师,此乃大罪,司徒慎言。”
“孟德的刀是自老夫这里得去,只可惜,功亏一篑!”王允看着陈默笑道。
陈默看着王允,眯起了眼睛笑问:“司徒不怕我泄密?”
“你不会,陈将军少而有智。”王允摇头笑道。
如今董卓信任的,是王允,是何颙,是郑泰、周瑟、伍琼,而陈默空口白话,就算说了,董卓会信?陈默是聪明人,所以他不会说。
“似乎有些道理。”陈默点点头笑道:“不过司徒既然知道末将不笨,也该知道,我不可能去行刺杀之事。”
“此乃莽夫所为!”王允点头笑道:“老夫今日找陈将军,乃是为天下为汉室而来!”
“位卑力弱,怕是要让司徒失望了。”陈默摇了摇头道。
旁人来找他,陈默或许会考虑一二,但王允的话,陈默一个字都不信,他若想为天下为汉室出力,最好的方法是贴着董卓,梳理天下,至于为何寻自己,自然是看重陈默手中的兵权了。
袁绍、曹操相继离开,洛阳兵权几乎全部收归董卓麾下,士人虽然被董卓拉拢,但手中却无半点兵权,董卓麾下兵马,皆由亲信率领,士人根本插不上手,这个时候,手握一校兵马的陈默自然也就被他们盯上了。
“不会的,老夫看人向来颇准。”王允微笑道。
“是吗?”陈默点点头,对着王允一礼,转身离开。
准不准不知道,不过最近老师给自己送来的书信中,提及关东诸侯已经开始暗中联合之事,陈默觉得王允突然来找自己,恐怕跟这件事脱不开关系。
离开皇宫,陈默没有回家,而是在街上兜兜转转了几圈,他不是太喜欢将烦恼带回家中,让家人跟着一起担忧。
刚才没有跟王允达成任何共识,但王允已经透露出合作意向,虽然对于王允此人不是太看得上,但陈默更担心王允接下来会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他现在对汉室还存有一丝挽救的想法,但王允这些人现在一步步把董卓捧得很高,这并非好事!
不知不觉,陈默来到昔日与卢植相遇的凉亭,凉亭中有人在对弈,庭中还摆放了一张琴案,一少女正在抚琴。
琴棋书画,陈默除琴之外,样样精通,此刻闻得琴声,似乎头脑一下子空灵了许多,仿佛很多烦恼一下子都被抛开了。
这种感觉挺奇妙,忍不住闭上眼睛,沉浸在那琴声的世界中。
不知过了多久,琴声突然停了,陈默心中生出几分不舍来。
“校尉既然来了,何不进来?”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陈默睁眼看去,正见荀爽对着他招手。
“难得听闻如此美妙琴律,不忍打断。”陈默上前,对着两人躬身一礼道:“见过慈明公,伯喈公。”
与荀爽对弈的老者,便是蔡邕,陈默与其并无交情,蔡邕乃是董卓强行招入洛阳的,以往虽在朝会碰面,却并无交集。
“久闻陈校尉乃当世神童,莫非也懂音律?”蔡邕微微颔首道。
“不懂,只是听着心神突然空灵,仿如被洗涤一般。”陈默摇了摇头道。
“伯喈不知,此子琴棋书画,除琴之外,样样精通,唯独这琴,似乎不愿去学。”荀爽笑道。
“哦?”蔡邕微微惊诧,对着陈默点点头道:“既如此,慈明正好不济,陈校尉若是无事,便与老夫对弈一局如何?”
“叨扰。”陈默对着蔡邕一礼,在荀爽不爽的表情中跪坐下来。
第一百零二章 朝堂议事
下棋这种事,陈默也算轻车熟路了,以往跟卢植下,境界不同,被卢植压着打,但套路熟悉以后,拼的就是脑力以及精力了,这一点上来说,陈默可以碾压当今所有棋艺差不多甚至比他高出一大截的人。
毕竟棋艺达到系统神仙评价的专精水准的,多半已是年过半百了,更高的,就算棋力不俗,但精力也跟不上。
卢植文武双全,哪怕已经年迈,但精神也同样充足,面对陈默死缠烂打,还是赢多输少,但蔡邕虽然棋艺与卢植相当,但精力上,显然没办法跟卢植相比。
棋盘过半,已经明显有些跟不上节奏了。
陈默也觉得有些胜之不武,落子过半之后,主动负子认输,对着蔡邕一礼道:“伯喈先生棋艺,在下是不及的。”
“但若继续下去,老夫多半会输。”蔡邕无奈的摇了摇头,还是年轻好啊。
“太尉之事,你如何看?”蔡邕一边收子,突然问了一句。
陈默抬头,皱了皱眉,心中开始猜测这两人不会是被王允忽悠来的说客吧?
“董公为人,默不想多做评价,但如今汉室气运,系于其身,汉室如今内忧外患,实难再经波折。”陈默想了想,直接道。
他不想这些人再闹腾,虽然知道不可能,董卓这段时间确实有些出格,九月底何太后下葬,趁机跑了皇家坟墓,这在很多人看来,无疑是大罪,但陈默知道,这也是无奈。
如今京师之地,原本洛阳各部禁军有三万,董卓陆续从西凉调来近五万西凉精兵,八万精兵,只是河.南尹如何供养?而各州郡今年已经以各种理由推脱拒绝交纳赋税,都被各州郡截留,而董卓如今能够把持朝政,就是手中有足够的武力威慑,所以军粮、军饷是绝对不能出问题的。
此外朝中官员的俸禄,不说三公九卿,陈默这个司隶校尉,每年实领俸禄一千两百石,而他这个级别的,洛阳包括董卓麾下将领,有三十多个。
关中赋税如今还能收上来,以往全国供养变成现在一州加一郡供养,如何养得起?
董卓自己的俸禄不要,但手下官员的不能少,他现在要拉拢士人,别管对方是否真心向他,但这俸禄一断,同样会有很多人不满。
刨皇陵,肯定是大罪,但朝廷要正常运转,不是口说就够的,得要钱啊,所以哪怕此刻陈默被董卓无视,被士人不待见排斥,依旧希望能够维持住眼下的稳定,只要稳住了,能把豫州、兖州的税赋搞定,至少朝廷运转是没问题的。
王允暗中算计,尤其目的,但大多数士人,就算跟着王允把董卓给推下来,其实也根本没什么好处可拿,甚至还不如现在。
但问题是,能看清这个问题的,没几个,而能看清的,却出于各自的目的,或保持沉默,亦或者推波助澜,这个朝廷再这么下去,早晚得崩了。
至于董卓本人是否在这期间做的过了,或是人品怎样?陈默不想评价,没有意义,很多事情,大家都是只看结果不问缘由的。
蔡邕顿了顿,摇头叹道:“这洛阳无数士人,但能如校尉这般看清的却不多。”
气氛变得有些压抑起来,潺潺的琴音犹如流水一般环绕,似乎想要舒缓三人之间的压抑气氛,陈默叹了口气,跟两人一礼道:“叨扰两位,末将先行告辞。”
蔡邕和荀爽闻言各自起身,蔡邕勉强笑道:“若校尉有所需,可来寻老夫。”
陈默点点头,蔡邕乃当世大儒,董卓对蔡邕可是相当倚重的,有些事,陈默跟董卓说不上,请蔡邕出面或许更有用。
“此子年幼,却能心系天下,其眼光之长远,非常人能及。”看着陈默离去的背影,蔡邕叹了口气道:“慈明兄,我觉得子师真的错了。”
“两人救国之路不同,此子于全局出发固然不错,但董卓此人,纵有匡扶之志,却无德以信天下,终究难为士人所容!”荀爽点点头,陈默说的确实有一定道理,但这是单纯站在汉室的角度,但董卓现在的问题并不是他辅佐汉室对不对,而是他本身德行不被士人认可,没有资格去做这件事,哪怕现在权势滔天,但不得人心,终究难以长久。
“唉~”蔡邕叹了口气,这关键就在天下士人不认可董卓,或者说,董卓的出身、名望本不该做他现在做的事情,只是就如陈默所言一般,汉室经过这些变故之后,威望已然动摇,实再难经历一场变动,这孰重孰轻……或许不是没人懂,只是他们选择无视这一点而已。
……
次日一早,陈默照常来到嘉德殿上早朝,天子和董卓还没来,不过气氛却有些不同,群臣在四周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语,陈默也不参与,只是侧耳倾听。
群臣说的,却是最近西河黄巾余孽郭太领兵攻略河东郡,原本不是什么大事,这几年黄巾余部作乱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不过河东距离洛阳太近,当初董卓便是率军从河东不到三日便抵达洛阳附近,对洛阳是可以构成威胁的,所以朝廷不能置之不理。
月初时,董卓已派其部将牛辅率军进讨郭太所部,但昨日传来消息,牛辅为郭太所败,这有些让人惊讶,似乎是于夫罗也参与其中,与郭太联合将牛辅击败,群臣讨论的正是这件事情。
如果只是单纯的黄巾余孽还不是太要紧,但于夫罗所率的可是匈奴骑兵,这冬天一到,河水冻结,一日之间便能奔袭至洛阳,对朝廷威胁太大。
河东……
陈默心中一动,在人群中找到蔡邕的身影,此刻蔡邕正与荀爽、王允等人商议什么,也不犹豫,小步来到蔡邕身边,对着蔡邕一礼道:“蔡公、荀公,子师先生。”
“陈校尉?”王允看着主动来找自己的陈默笑道:“陈校尉有何事?”
“为郭太之事而来。”陈默笑道:“黄巾余部本不足为惧,但于夫罗的匈奴骑兵入冬后,可直接威胁洛阳,末将有意率部出征进讨,只是人微言轻,希望诸位可以助力。”
王允闻言摇头笑道:“陈校尉太过高看我等了,此事还需太师做主。”
陈默还想说什么,却见董卓已经扶着刘协进来,群臣连忙闭嘴,陈默也对着三人一礼,转身退回自己的位置。
君臣见礼之后,董卓直接询问河东之事,董卓的西凉军要震慑诸军,不能轻动,所以这次董卓想要从原本的洛阳禁军之中挑选将领率领北军五校前去征讨郭太。
“陛下!”陈默当即踏前一步,躬身道:“末将愿往。”
陈默?
董卓看向陈默,心中倒是有些意动,陈默是眼下朝廷中,除了他西凉嫡系之外,比较能打的将领,若派陈默出击,或许可行。
“司隶校尉曾于汝南以少胜多,大破葛陂贼,对黄巾颇有经验,或许可行。”蔡邕出列,微笑道。
董卓点点头,正要说话,却见王允突然出列笑道:“陛下,太师,陈将军之勇略自然少有人及,但司隶校尉有监察四方之责,自陈校尉上任以来,洛阳四周政治清明,如今民心未稳,若轻易调派司隶校尉前往,未免大材小用,况且陈将军年少,若将他派出,岂非让人笑我朝廷无人可用?”
董卓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不过司隶校尉确实无暇分身,诸公可有其他人举荐?”
“淳于琼、赵融、夏牟,皆乃前西园将领,其能不下司隶校尉,可使其三人领兵征讨郭太。”班列之中,郑泰出列,对着天子和董卓躬身道。
此三人,皆有名声,董卓摸着胡须点头道:“便命淳于琼为主将,赵融、夏牟辅之,点北军五校及虎贲、羽林二校出兵征讨!”
“太师英明!”群臣连忙躬身道。
陈默看了王允一眼,也跟着群臣齐声应和,接下来,朝堂之上讨论的却是一些削减朝廷开支的事情,将一些不必要的官位剔除,此外朝廷一切事情尽量从简,以及豫州、兖州两州刺史拒绝上交赋税,是否罢免之事讨论。
关于这件事,群臣讨论的却是颇为激烈,若罢免两州刺史,恐人心浮动云云,反正群臣是不建议以罢免的方式来威胁刺史上缴赋税,但如何让他们上交,却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此外袁术离京之后,盘踞南阳,截断荆州,扣留荆州上缴赋税,群臣也认为袁家四世三公,袁术此举也有赌气成分,当以安抚为主。
朝廷如今的烂事一大堆,陈默有些无奈,如今朝堂之上群臣容他不得,他本想借征讨之名进占河东,然后像当初董卓盘踞河东不应诏一般,却被王允阻止,这让陈默有些郁闷。
不过以淳于琼三人的能耐……陈默觉得这事自己还是有些机会的。
一直到散朝,群臣也没讨论出个结果,陈默跟着群臣一同散去,心中却在琢磨着等淳于琼三人战败之后,如何说服董卓选自己为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