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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不过霸     庶族无名txt下载     庶族无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三章 欺负小朋友

    看着眼前的十岁稚童,陈默有些头疼。

    曹昂倒是很规矩,跪坐在陈默身边,也不说话,但怎么安置却是个问题。

    “昂?”

    “叔父请讲。”曹昂恭恭敬敬的对着陈默一礼道。

    “你来此处是你的意思?”陈默看着曹昂问道。

    “非也,侄儿只是闻听叔父之名欲往拜会,来此乃父亲之意。”曹昂摇了摇头。

    “昂儿,来,你且将当时你父是如何说的说与我听。”陈默挑了挑眉,看着曹昂笑道。

    “喏。”曹昂点点头,当即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曹操如今在洛阳当了典军校尉,接下来恐怕几年之内都不会回去,而曹操也有意在洛阳帮儿子找位名师教导,过两年送入太学之中,因此便托人将家眷都带来洛阳。

    别看曹昂在陈默面前很乖,但私下里,因为从小父亲不在身边,丁氏因为并非生母,怕孩子受委屈,有些溺爱,而曹昂是知道自己身世的,所以自小丁氏对曹昂虽然百般宠爱,曹昂却总固执的认为是丁氏害死他生母,性格也颇为乖戾,对几个弟弟动辄打骂,曹操几番管束也管束不住。

    这次来洛阳,本想给曹昂请个老师,却多备曹昂整蛊,拂袖而去,曹操赔了不少钱财,还欠下不少人情。

    上次陈默凯旋而归,以十五岁年纪出任下军校尉,曹操上次跟儿子吵架,忍不住挤兑了几句,曹昂不服,曹操便言那就让陈默来当他老师,若能跟之前那些老师一般把陈默也气走,那曹操以后就不再管他。

    “所以说,你这次来,是来考教我本事的?”陈默看着曹昂,有些无语,难怪曹操跑的那么快。

    “之前家父请来洛阳名士徐锴,其以诗书自傲,昂便与其论证诗经,不过三日,掩面而去;后父亲又请来洛阳游侠张寒,其以剑术自傲,纯以剑术而论,已非我敌手,羞愧而去。”曹昂依旧是一副乖宝宝的模样,对着陈默拱手一礼道:“却不知,叔父有何可教我?又有何可自傲?”

    “我啊?”陈默想了想,看着曹昂道:“琴棋书画除琴之外,我皆可,武器刀枪剑棍,尚可,若说学问,诗书五经都可教你,若你想为将,兵阵战法,我亦尚可,若你想学农,我亦会一些。”

    “皆为尚可,也就是说,叔父所学虽博,然却杂而不精?”曹昂微笑道。

    “也可以这般说。”陈默点点头,他所会的,都尚可,但若遇上真正的高手,胜过很难,只是这世间,相对陈默来说,能叫高手的人不多,看着曹昂越发自信的样子,陈默不禁笑了:“不过有一样,我绝对可以教你。”

    “哦?”曹昂看着陈默,不信道:“却不知叔父所言为何?”

    “做人。”陈默起身道:“我知你不服,先去军营吧,我知道了孟德兄为何将你送来了,你这孩子,若不好生调教一番,或许便是第二个杨修了。”

    “叔父虽名义上是我长辈,但你我年岁相差并不多,此言,过于狂妄。”曹昂也站起来,虽然依旧礼貌十足,但言语之间,傲气逼人。

    “道理却是这般,但你父与我兄弟相称,这个,你改不了,这样,我方才所说,或是没说的,你可选一样与我较量,选你最擅长的,若能胜我,这军营之中,你出入自由,我说的。”陈默看向曹昂笑道:“但若输了……”

    “这军营之内,昂愿听叔父教诲。”曹昂一礼道。

    “行,每日都可来与我比斗,但输了听我的,胜了你做主。”陈默点点头道:“现在,选吧。”

    “我听闻叔父以射闻名,那便与叔父较量射术。”曹昂一礼道:“只是昂年纪尚幼,力道不足,恐……”

    “二十步箭靶,以软弓为兵器,你我一样。”陈默笑道。

    “好!”曹昂对着陈默微微一躬身道:“但愿叔父言而有信。”

    “武义!”陈默笑了笑没有回答。

    “喏!”大郎的身影出现在营外,对着陈默一礼。

    “在校场中设好二十步箭靶,软弓两张,本将要与人比箭,三部将士停止训练,校场围观。”陈默对着大郎笑道。

    “喏!”大郎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很快,校场之上,三部兵马已经集结,围在校场边上,整齐的跪坐在地,目光看着校场上二十步的箭靶,虽然不少人觉得有些疑惑,却无人出声,现场寂静及严肃,便是曹昂也绝吃惊,看向陈默道:“叔父练兵也颇有手段,昂佩服。”

    “莫急,我怕你佩服不过来。”陈默带着曹昂径直来到校场中,看着那二十步的箭靶,扭头看向曹昂:“紧张了?”

    “此等手段,昂自不惧!”曹昂傲然道。

    “你既是孟德兄长子,他日必然要领军,若是连这般场面也难以面对,那便是再博学多才,也不过是一逞口舌之利之弄臣尔。”陈默说完,径直来到较长中央,朗声道:“今日,本将军与人比斗箭术,二十步靶,胜者可指使败者一日,让大家来,便是请诸位做个见证,若我输,今日一天,便受此子差遣。”

    “将军,这般欺负稚童,过了吧?”钟云有些哭笑不得的喊道。

    “诸位便当我欺负人吧,有时候,欺负稚童,其实感觉不错。”陈默笑道,扭头看向曹昂道:“你我谁先来?”

    “便由侄儿献丑了。”曹昂对着陈默躬身一礼,自弓架上取下一副软弓,拉了拉,而后取下箭矢,张弓搭箭,深吸了一口气,孟德张弓,一箭射出,紧跟着迅速抽下第二支箭,如此一连三箭,箭箭正中靶心。

    四周原本看热闹的将士们也不禁有些惊讶,虽然二十步靶不算什么,但能够箭箭命中靶心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

    “叔父,请!”曹昂对着陈默一礼道。

    陈默点点头,接过大郎递来的箭矢,看了看那箭靶,估算了一下,然后开弓搭箭,并未如同曹昂那般连射三箭,而是一箭一箭的射。

    第一箭,正中曹昂射出的箭尾,第二箭、敌三箭皆如是,莫说曹昂,便是军中那些擅射之人,也看的呆了,那箭靶靶心至少有拳头大小,但这箭尾,比靶心小了何止十倍,陈默接连三箭皆中箭尾,而且还不使前后两箭跌落,这份对力道的控制方是最惊人的。

    陈默又捻起一枚箭矢,一箭射出,正中靶心,箭簇射入靶心的力道,将另外六支箭震落,而后又射了两支,扭头将软弓递给曹昂道:“刚才我做到的,你只需再做一遍,便算你赢。”

    曹昂默默地接过软弓,看了看箭靶,又看了看手中的软弓,脸上第一次出现挫败感,摇了摇头道:“昂做不到。”

    单说这份对力道的把控,能做到的人就不多,这可不是力气大小的问题,陈默的箭术经过系统全面的训练,弓一入手,弓的分量,开弓的强度,箭矢的最大射程还有力道便能了然于胸,在这方面,恐怕当世箭手能跟陈默相比的都未必有,更别说做到了。

    “不试试?”陈默笑问道。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非智者所为。”曹昂将软弓挂回弓架之上,摇了摇头。

    “也好,既然输了……”

    “昂愿听叔父差遣。”曹昂躬身道。

    “倒是磊落。”陈默点头,对着军中喊道:“鲍庚何在?”

    “末将在!”鲍庚快速出列,对着陈默一礼道。

    “交给你了。”陈默指了指曹昂:“今日跟着你训练。”

    “这……”鲍庚看了看曹昂,有些为难道:“将军,这如何练?”

    “其他人如何练,他便如何练。”陈默看着曹昂道:“包括吃住,都跟你们一起,当然,随时可以放弃。”

    “将军放心,旁人能够做到,昂亦能做到。”曹昂一挺胸,朗声道。

    “归队!”陈默一挥手,朗声道:“继续训练,将士们听好了,你们经过这般多的训练,都算得上是我大汉强勇,可莫要被个稚童给比下去。”

    “将军放心!”鲍庚答应一声,转身带着曹昂回到自家队伍中,各部散开,继续开始训练。

    陈默这一营的训练,绝对是西园军中最严格的,曹昂便是再天才,但自小鼎食之家长大,哪受过这般累,最重要的是,吃饭还得跟这帮人一起,那汗气味汇聚在一起,相当难闻,食物虽然多,但曹昂却难以下咽。

    看着跟一群将士坐在军中,毫不避讳大口撕咬的陈默,曹昂咬了咬牙,强忍着恶心一起吃饭。

    这一夜,曹昂失眠了。

    次日一早,曹昂迫不及待的找到陈默:“听闻叔父棋艺精湛,卢公都颇为赞赏,昂今日想要与叔父较量棋艺。”

    “你确定?若输了,今日还得继续训练。”陈默指了指远处已经开始晨练的军队,看着曹昂提醒道。

    “侄儿已经决定!”曹昂朗声道。

    “很好。”

    一刻钟后,看着眼前的棋局,曹昂沮丧的负子认输,开始了第二日的训练。

    接下来的几日,诗书五经,儒家六艺,兵器拳脚,曹昂一一向陈默发起挑战,无一例外败北,曹昂的高傲、自信,在陈默面前被打击的不成样子,但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却让陈默有些惊讶。

第七十四章 大事件

    半月时间,一晃而过,曹操一直没有出现过,这让陈默不由心中腹诽。

    “今日想比什么?”陈默正看着荀家的竹简,听到有脚步声,也不抬头,直接询问道。

    在这军营中敢不经通报便跑来自己这里的,也只有曹昂了。

    “今日前来,是向叔父辞行的,多谢叔父这些时日教诲之恩,昂此生铭记于心,不敢或望。”曹昂对着陈默躬身一礼道。

    陈默放下竹简,抬头看向曹昂,虽然只是半个月,但曹昂身上少了几分稚气,却多了几分军旅中磨练出来的坚韧气质,神色中也少了几分倨傲之色。

    “也好,毕竟你还年幼,一直待在军营里也不妥,回去跟你父亲说,这次的情,一两顿是摆不平的。”陈默一边品读竹简,一边挥手道。

    被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人说自己年幼,曹昂有种很诡异的感觉,不过陈默的能耐,他确实心服,不过又有些好奇:“叔父,一般老师教完弟子,不是应该问问弟子学到何学问么?”

    “首先,我不是你老师,这不是我的事儿。”陈默抬头,看着曹昂笑道:“其次,大道理,我想应该不缺人给你说,我说的跟他们说的,大抵一样,就不浪费时间了,至于学问,世事练达皆学问,一样的学问,每个人学到的东西却不一样,这便是道,道可传而不可术,我若教你,那便是我的道而非你的,懂了?”

    “好像懂了。”曹昂认真的思索道。

    “慢慢来吧,人生还长,总有明白的那一日,能教你的,这些时日我已经教了,剩下的看你自己。”陈默说完,便不再理他,继续看自己的书,荀家历代先贤记录的心得,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到的,如今竹简已经刻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如果有时间,陈默想要好好沉淀一番,将那些东西整理成册,自己日后可以仔细品读,也可流传后人,这也算是陈家的底蕴。

    “侄儿告辞。”曹昂对着陈默躬身一礼,这一礼却不似刚开始那般客套的那种,而是真心实意的。

    “这孩子,他日必成大器!”看着曹昂离开的背影,陈默合起了竹简,走出营帐,微笑着对大郎道。

    “其实……你也不大。”大郎扭头,看了看陈默道。

    “我比他大了四岁。”陈默瞥了大郎一眼道:“而且有时候,人不应该用年龄来区分。”

    “那用什么?身量?”大郎挺了挺兄,他比陈默高半个头。

    陈默:“……”

    ……

    另一边,曹昂离开军营之后,径直回了曹府。

    “我儿可曾受了委屈?”曹操还没反应,闻讯而来的丁氏已经将曹昂拉了过去,仔细打量着曹昂,有些不忿道:“我儿消瘦了许多,那陈默是否苛待我儿?”

    “叔父未曾苛待于我。”大郎摇了摇头:“娘亲不必挂心。”

    “是瘦了,不过也精悍了许多,更像个男儿。”曹操看着曹昂神态,不禁笑道:“看来我那贤弟下了功夫。”

    “他比昂也大不了几岁。”丁氏皱眉道:“能教我儿何事?”

    “若论天资,我那贤弟可不比昂儿差。”曹操瞥了自家女人一眼,摇头道:“而且他自幼受过厄难而从未言弃,只此一点,这世间多数人不及他。”

    “不错。”丁氏还要反驳,曹昂却已经点头道:“叔父虽然年岁不大,但其才胜我十倍。”

    “说说,这些时日贤弟如何教你。”曹操挥了挥手,示意丁氏莫要多言,看着曹昂笑道。

    曹昂当即将这半月来经历一一说出,包括自身内心的感受。

    对于曹昂来说,最宝贵的可能并非陈默教他什么,而是在军营里跟着一帮将士训练,一起吃饭,一起居住,那种袍泽之间的情谊和信任,还有那种被人当做一个整体一部分的感觉,是曹昂从未体会过的。

    虽是曹家长子,但自小以来,曹操多在外交友或是为仕途而奔波,丁氏虽将他视若己出,但曹昂终究有些隔阂感,至于家中仆役、婢女,对曹昂恭敬有加,但那种疏离感,却是更大。

    与其说是陈默教他,不如说是军营教会他如何融入一个集体。

    “这方法倒是不错,不想昂儿能有如此大改变。”曹昂下去休息了,丁氏坐在曹操身边,有些惊奇道。

    “是不错,不过夫人漏了一点,我那贤弟若非样样稳压昂一头,此子可不会那般听话。”曹操笑道:“而且,此事我那贤弟可做,但若是我来做,便是事倍功半。”

    别管曹操治军有多厉害,但在自家儿子面前,威信天然减半,就算自己能如陈默一般各方面压制自家儿子,曹昂估计也不会跟在陈默跟前一般乖巧,这就是当老子的悲哀啊。

    “对了,父亲。”已经离开的曹昂又返回来,看着曹操道:“离营时,叔父曾说,此番人情,一两顿无法化解。”

    曹操闻言有些好笑这点点头:“为父已知,你且去休息吧,莫要太过疲累。”

    “喏!”曹昂一礼,转身离去。

    “我儿似乎……”看着曹昂的背影,丁夫人有些不确定的道:“长成了不少,不过半月时日,这陈默真有如此本事?”

    “因势利导,是他长处,我儿本就出色,若再有个三五年,未必就比我那贤弟差。”曹操傲然道,曹昂是他最得意的儿子。

    “不管如何,此事确实不可草草了事,当好生拜谢一番。”丁夫人笑道。

    “此事自有计较。”曹操点头笑道。

    便在此时,一名家仆匆匆进来,对着曹操一礼道:“家主,门外有袁家仆役送来请帖,说有要事相商。”

    “要事?”曹操闻言一怔,随即看向丁氏道:“答谢之事,夫人操持一番。”

    “夫君自去便是。”丁氏点点头。

    曹操当即换了衣服,随袁家仆役出去,不过令曹操惊讶的是,此番所去方向,却不是袁家府宅。

    “这是去何处?”曹操皱眉看着那仆役道。

    “回将军,两位公子已然被招致大将军府中。”仆役躬身道。

    “大将军府?”曹操闻言眉头一皱,本能的感觉到一丝不妥,天子筹办新军,为的就是分走何进的权利,这个时候,身为西园八校尉之一,不是应该避嫌,撇开与何进之间的关系么?

    曹操脚步一停,落在那家仆身上的目光变得冰冷起来。

    “曹将军?”那仆役疑惑的看向曹操。

    “你究竟是何人门下?安敢害我?”曹操看着仆役,手已经握在腰间的佩剑之上。

    那仆役吓了一跳,噗嗵一声跪倒在曹操面前道:“曹将军,在下却是袁家家仆,此番相请乃大公子相邀,不敢有半句虚言。”

    “本初让我去大将军府?”曹操冷笑道。

    “正是。”那仆役不知自己犯了什么忌讳,对着曹操拜道:“今日宫中有人来过,而后大将军的人便来了,大公子命下奴来请曹将军同往大将军府。”

    曹操仔细盯着那仆役,见他不似撒谎,心底一沉,这个时候,宫中来人,然后身为中军校尉的袁绍就跑去何进那里……曹操突然不敢再往下想了。

    “走!”沉思片刻后,曹操对着那家仆道:“若让某知你欺瞒于我,定斩你首级!”

    仆役连连应是,继续带着曹操往大将军府而去。

    很快,到了大将军府,却见大将军府外松内紧,报了名号被请进去之后,只见大将军府内守卫比往日多了不少,曹操直接被带往正厅,正厅四周,有两队人马在看守,将整个正厅四周围的铁桶一般。

    “孟德来了!”通报之后,曹操很快便被迎进去,却发现今日这大将军府中来的人可真不少,同为西园八校尉的夏牟、冯芳、赵融赫然在列,再加上自己和袁绍,西园八校,除了蹇硕之外,就只剩下陈默没到了。

    除此之外,还有城门校尉伍琼,北军中侯何颙,曹操愕然发现,洛阳城执掌兵权的将校,竟是来了一半还多,这是要干什么?

    “操……参见大将军!”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不过此时显然不是问的时候,曹操对着何进一礼,随即被何进挥手示意入座,跪坐在袁绍和袁术的下手之处。

    “究竟发生了何事?”曹操坐在袁术身旁,低声询问道。

    “今日宫中有何后心腹前来报信,陛下昨日突然晕倒,至今未曾醒来,据太医令言,陛下恐怕……”袁术看了何进一眼,低声解释道。

    袁术没有说完,不过意思却已经很明显了,天子久病,这在洛阳不是什么秘密,但具体如何没人知道,甚至之前也传出过天子突然晕倒的消息,但很快就能醒来,而这一次,竟是至今未醒。

    曹操心下发沉,如今朝廷看似一派宁静,但大将军和宦官之争,却随着西园八校建立,已愈演愈烈,天子在,犹能镇压各方,但若天子没了,那后果……曹操目光看向何进,心中突然有些发苦,大汉的命运,最终还是逃不过外戚掌控么?

第七十五章 刘宏托孤

    南宫,安福殿。

    此刻整个南宫已经被蹇硕带来的直属部曲掌控,自刘宏建立西园八校以来,蹇硕对这支新军可是下足了心血,不但经常上次财物,更给这支人马配备了大汉最精良的武器铠甲,同时,为了为了防止自己这些部下被收买,基层将官当初都是蹇硕亲自挑选,许多还是蹇硕同乡。

    五个军司马皆是他心腹。

    “硕公,一切已经安排妥当。”上军司马潘隐、崔耿二人并肩来到蹇硕身边,躬身一礼道。

    “从现在起,无我调令,任何人不得出入南宫,硬闯者,无论是谁,格杀勿论!”蹇硕忧心忡忡的立在宫门外,不时有小黄门进进出出,浓郁的药香不断自宫中传来。

    “喏!”两人答应一声,准备离开。

    “崔耿,你去负责宫门看守,潘隐,你率本部留在此处。”蹇硕唤道。

    “喏!”崔耿再度一礼,转身离开,潘隐则被留下来。

    潘隐是蹇硕同乡,这等时候,自然是同乡更可靠一些,所以蹇硕决定将这宫中的事情都交由潘隐来办,这一点,崔耿明白,是以也并未去争,而且此刻也不是争这些的时候。

    “硕公,陛下他……”见崔耿离开,潘隐凑到蹇硕身边,低声询问道。

    “莫要多言。”蹇硕瞪了潘隐一眼:“更莫要胡乱猜测,陛下好的很!”

    “喏!”潘隐被蹇硕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闭嘴。

    “让开!”就在潘硕在殿外等候之际,殿外突然生出了混乱,但见一行人正在殿外往进冲,却被崔耿强硬的挡在殿外。

    “太后,皇后,我等有军令在身,恕难从命!”崔耿挡在太后身前,任由人打骂,却不退一步。

    “硕公,太后、皇后以及两位皇子身份尊贵,崔司马恐怕难以拦住。”潘隐皱眉道。

    “你且守在此处,我去看看。”蹇硕叹了口气,他能够封锁南宫,但在这宫中,消息是瞒不住的。

    “奴婢参见太后,参见皇后!”蹇硕快步来到殿前,对着太后和皇后躬身一礼道。

    “蹇硕,你好大的胆子!”何后凤目含煞,瞪眼看向蹇硕道:“我等来见陛下,你也敢拦?你一阉宦,莫非也想夺宫?”

    “启禀皇后,此乃陛下诏书,非是奴婢擅作主张!”蹇硕眼底闪过一抹怒色,从怀中取出一封诏书交给何后道:“陛下醒来之前,任何人不得靠近,违者……”

    “我等也不行?”董太后牵着刘协的手,皱眉问道。

    “太后恕罪,陛下有令,奴婢不敢违逆。”蹇硕躬身道。

    “既然如此,我等便在此等候吧。”董太后扫了何后一眼,淡然道:“这个总可以吧?”

    “这……”蹇硕无奈的点点头道:“自然可以。”

    不管如何,太后、皇后是主,他是奴,哪有资格赶人?

    “硕公,陛下醒了,请您进去。”便在此时,一名小黄门急匆匆的跑出来,来到蹇硕身边,躬身道。

    “太后、皇后且稍待,奴婢这便去请示陛下。”蹇硕闻言,连忙朝着几人告罪一声。

    “快去!”董太后点点头。

    蹇硕连忙小跑着进入殿中。

    刘宏脸色蜡黄,在侍婢的搀扶下,斜靠在软垫之上闭目假寐,听到脚步声,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外面道:“可是蹇硕?”

    “陛下,奴婢在!”蹇硕连忙近前,躬身道。

    “朕这一次,怕是挺不过去了。”刘宏疲惫的摇头叹道。

    “陛下切莫如此说。”蹇硕连忙道:“陛下只是偶感风寒,吃了药,过几日便好了。”

    “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刘宏摆了摆手道:“便莫要宽慰朕了,殿外何事喧嚣?”

    “是太后、皇后以及两位皇子担心陛下身子,特来探望。”蹇硕躬身道。

    “担心?”刘宏嗤笑一声,摇了摇头道:“便让他们先等着,朕有事要嘱托于你。”

    “陛下请说,奴婢万死不辞!”蹇硕会意,连忙挥退四周服侍的宫女。

    “朕意已决。”刘宏想了想道:“这里有朕的诏书,命协继承帝位!”

    刘宏从床榻下取出一份诏书递给蹇硕道:“你定要辅佐协继承帝业。”

    “陛下,恐怕大将军不会同意。”蹇硕有些犹豫的接过诏书,有些担忧道。

    “这也是朕要你做的事情。”刘宏看着蹇硕道:“替朕除去国舅,国舅不死,协便难以坐稳帝位!”

    “这……”蹇硕有些犹豫,杀何进可不是那般容易的事情,他如今虽名义上掌管西园八校,但实际掌控的,也只有上军校尉部一部而已。

    而何进依旧掌管洛阳大半兵力,光禄勋、执金吾、北军五校、城门校尉皆受其所辖,一旦动手,蹇硕可没把握赢了何进。

    这事情凶险太多,一个不好,可能尸骨无存,但若不答应,恐怕自己立时便要身首异处。

    “陛下放心,奴婢便是拼的一死,也为陛下办成此事!”看着刘宏的目光,蹇硕咬了咬牙,躬身道。

    “好,朕为天子,但到了这最后一刻,身边竟只有一宦官可信。”刘宏点点头,叹息一声道:“放心,朕不会让你与之硬碰,你且先去将母后和协请来,有董重相助,辅以西园军,可以稳定这洛阳之地,趁朕此刻还在,你密令心腹之人带着朕的诏书,前去传唤国舅来见朕,届时你只需安排人马在侧,一见到他,立刻……”

    刘宏做了个割喉的动作,目光森然的看向蹇硕道:“事后立刻联合董重,收拢国舅部曲。”

    蹇硕闻言点点头,这主意听上去不错,当下跟刘宏领了召见何进的诏书,而后匆匆来到殿外。

    “硕公!”潘隐见到蹇硕,连忙上前一礼。

    蹇硕看了看潘隐,沉默了片刻之后,沉声道:“潘隐,我待你如何?”

    潘隐闻言心头一跳,连忙躬身一礼道:“硕公待我恩同再造!”

    “你持此诏,去见大将军,便说陛下召他觐见,要他立刻入宫面见陛下。”蹇硕将诏书交给潘隐,沉声道。

    潘隐闻言也未多想,接过诏书,便跟着蹇硕一起,来到殿外。

    “太后,协皇子,陛下召见。”蹇硕对着二人一礼道。

    “带路。”董太后有些得意的瞥了何后一眼,示意蹇硕带路。

    “蹇硕,陛下可有提到我等?”何后叫住蹇硕。

    “未曾提及。”蹇硕摇了摇头,自顾带着董后离开。

    看着三人离去的方向,何后有些惊慌,却见一旁的潘隐正要离开,连忙上前几步,拦住潘隐,看了看远处守在宫外的崔耿,她将潘隐拉到一旁低声问道:“陛下如今身体如何?”

    潘隐苦笑道:“皇后恕罪,潘隐只负责殿前守卫,无缘得见陛下。”

    “那你此去所为何事?”何后皱眉道。

    “陛下要召见大将军,命我前去传诏。”潘隐躬身道。

    这听起来,似乎是好事,天子要托孤于何进了,但为何只召见董太后与刘协,却不召见自己和辩?

    何后皱眉思索片刻后,心中一沉,如果陛下是要让刘协继承帝位,那大将军必是最大的障碍。

    想到这里,何后沉声道:“你告知吾兄,不可进宫!”

    “这……”潘隐闻言愕然。

    “潘隐,我记得你初至洛阳时,是投在大将军府下可对?”何后看着潘隐,突然道。

    “皇后如何知道此事?”潘隐吓了一跳。

    这是潘隐的秘密,当年他初至洛阳,尚未遇到蹇硕前,过得十分落魄,而当时的何进,虽然贵为皇亲国戚,但在洛阳,表面风光,却是处处遭人不屑,或许是同病相怜吧,两人结交,而且关系不错,在最落魄的那段时光里,若非何进资助,潘隐恐怕等不到蹇硕赏识,便得黯然离开洛阳了。

    再后来,他遇上了同乡蹇硕,被蹇硕看重,因为双方敌对的关系,潘隐与何进之间的联络也就渐渐淡了,也是一种避嫌。

    再往后,他因为有些武艺,也读过书,懂兵法,被蹇硕送入西园,经过一番训练、选拔,被蹇硕带入上军,成为军司马,也因为同乡的身份,被蹇硕倚为心腹。

    一个在自己落魄之时,帮助自己渡过难关,一个对自己有知遇之恩,对于这两人,潘隐心中都心怀感激,但若要就此让自己背叛蹇硕,那不可能,旁人再看不起他,他也有自己的忠义。

    “皇后,大将军于我虽有恩情,但此乃陛下之意……”潘隐摇了摇头,对着何后一礼便准备离开。

    “但若此事关乎大将军性命,潘将军也要置之不理么?”何后抢上两部,低声喝道。

    “什么?”潘隐闻言一惊,扭头不可思议的看向何后。

    “事到如今,本宫也不于你隐瞒,陛下时日无多,此时定是要立新君,若是立辩,自然是招大将军来辅佐,但陛下却将太后与协唤入宫中,于我母子却置之不理,想来是欲立协继承帝位,此时唤大将军进宫,将军以为,所为何事?”何后盯着潘隐道。

    “这……”潘隐有些心乱了。

    “本宫并非让潘将军背弃蹇硕,只想救我兄长一命!”何后看着潘隐低声道:“只需助我兄长躲过这一劫,本宫别无他求,若将军还不愿,本宫便代兄长向潘将军拜谢救命之恩!”

    说完,便作势欲拜。

    潘隐哪敢受这一拜,连忙上前虚扶:“皇后不可,末将……末将答应便是。”

    何后也不是真要下拜,闻言顺势而起,对着潘隐一礼道:“如此,多谢潘将军!”

    潘隐叹了口气,不过若真如皇后所言,他也确实不愿何进身死,当即告罪一声,带着诏书和蹇硕的手令,径直出了皇宫。

第七十六章 故人

    “将军,上军校尉部被调走了,会不会有什么大战?”陈默依旧待在军营里,这几日军营里的气氛有些诡异,上军校尉部已经被调走了好几日,那可是西园最精锐的一营,平日里都驻扎在平乐观不会轻动,如今突然被调走,总让人感觉心里不踏实,钟云有些担忧,一大早就过来请教陈默。

    “别乱问,不然,怕你没法跟硕公交代。”陈默用竹简敲了敲钟云的肩膀。

    “将军,末将不曾……”钟云闻言想要解释,却被陈默打断。

    “我懂的,在这洛阳,想要升官,想要活得好,是得有些背景才行,没人怪你,我们都是为皇家办事的,只是有些事,知道的太多对我们来说,不好。”陈默摇了摇头道:“继续练兵吧,天塌下来,自会有人去顶,还轮不到你我来操心。”

    “喏!”钟云点了点投,对着陈默一礼,告辞离去。

    坐镇洛阳的上军校尉部突然被全部调走,崔耿那里也没留下半点信息,要说没事,那就是真蠢了,军中将士都能察觉到的,陈默又怎会不知。

    但知道又能如何?这个局不是他能染指的,他现在能想的,就是在这即将到来的乱局中,给自己谋点儿好处,但局势如今尚不明朗,这种形势下,最好就是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否则一旦乱动,随便搅动一下,就能把自己给搅得连渣都不剩。

    “将军!”一名守营将士快步来到陈默帐外,对着陈默一礼:“营外有臧府家仆求见,说有重要事情。”

    “让他进来吧。”陈默点了点头,如今西园八校,只有他一个在,算是西园名义上最高的将领,特权还是有的。

    很快,臧府的管事进来,对着陈默一拜道:“见过公子。”

    “不必多礼,重叔找我有何事?可是娟儿那丫头又惹了祸事?”陈默笑着虚扶道。

    “不是,娟儿还是挺讨人喜欢的。”管事摇了摇头道:“今日府中来了一位名士要见公子,来人身份有些特殊,不好公然在军营露面,是以拖在下前来邀公子回府一叙。”

    “徐州来的?”陈默挑了挑眉,找他的名士,而且还不方便露面的,他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人了。

    “是。”管事点点头道:“云思姑子正在招待。”

    “重叔且先回去,我安排一番军务,随后便到。”陈默点了点头道。

    “喏~”重叔点头一礼,转身离开。

    来的还真快!

    陈默食指敲了敲桌案,对着门外喊道:“大郎,让人将钟云、余昇、鲍庚三将唤来。”

    “喏!”门外大郎当即命人去叫人。

    很快,钟云三人皆来到陈默帐中,插手行礼。

    “家中有事,我需出营一趟,你们三人各领兵马继续操练。”陈默看着三将想了想道:“如今洛阳不太平,记住,我不在军中时,尽量莫要与人起争执,无我将令,发生了任何事情,不得出营半步。”

    “将军,那若有人欺负上门儿来咋办?”鲍鸿皱眉道。

    “这里是西园军校场,谁会没事跑来这里?”陈默一边卸甲,一边道:“如果真有这事儿,往死里打,擅闯军营,打死活该,莫要留手,天塌下来有我。”

    “喏!”三将闻言答应一声,各自离去。

    “走吧,我们得回家一趟。”陈默换了一身儒袍,将承渊剑挂在腰间,对着大郎招呼一声,便往营外去。

    臧府,正厅。

    云思带着娟儿为陈登端上水酒糕点,有些畏惧的看了一眼陈登身后的三名丑汉,也不知道陈登这么一个风度翩翩的文士,为何出门要带三个这样穷凶极恶的丑汉在身边。

    “莫怕,此三人,跟我那默弟还有些交情。”陈登自顾自的品了一口酒,微笑道。

    “妾身失礼,望三位勿怪。”云思连忙对着三人一礼道。

    “却是没想到当初的小娃娃已经纳了这般漂亮的妾氏,看来当初我的言语他没听进去。”右侧一名丑汉咧嘴一笑,摇头叹道:“可惜了。”

    “你那是歪理。”左侧汉子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的笑容和善一些,对着云思道:“莫怕,我等算是默郎同乡。”

    云思点点头,恭敬地退到一侧。

    “默弟一人在这洛阳闯出一番事业,吃了不少苦头吧。”陈默笑问道。

    “确实颇为疲惫。”云思点点头,虽然陈默从不言苦,但她在春暖阁那等地方待过,这士族之间的应酬,说话做事,得步步小心,可能一句无意之言,落在他人耳朵里,便是大错,不同的身份该如何说话,该有何态度,都有考究,想要事事不出错,是个很费神的事情,哪怕是她们这些长袖善舞之人,也不敢说绝对不出错,唯有少说,但陈默又不能不说。

    更何况陈默不但要周旋于这些应酬,还要上马打仗,建立功勋,或许有人说,陈默能有今日,是运气使然再加上贵人提携,但试问若陈默没有这些本事,能抓得住这一闪即逝的运气?亦或是能够得那些贵人看重?

    身在洛阳,又经常接触这些人,没人比云思更清楚这些‘贵人’的现实,说到底,这一切,还是陈默自己拼搏来的,每次想到这些,云思就有些心疼,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帮陈默操持好家务,让他无后顾之忧。

    “虽说年轻人多些磨砺是好事,不过……”陈登端起酒觞,将觞中美酒一饮而尽,摇了摇头叹道:“说说你吧。”

    “妾身?”云思疑惑的看向陈登。

    “默弟尚未正式答应回归家族,所以有些事情,我等也不好多管。”陈登看着云思突然笑道:“若是让默弟回归家族的代价,是将你赶出家门,你可愿意?”

    “我……”云思闻言怔住了。

    “公子不会的。”娟儿连忙道。

    陈登静静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娟儿自知失言,默默地退到云思身边。

    “你知道,你的出身,哪怕是做妾,对我陈家来说,也不够资格。”陈登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饶是云思也算见过世面的人,面对此刻的陈登,依旧有些惶惑,紧张的捏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变得有些发白。

    这也是这个时代女人的悲哀,没办法选择出身,同样没办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尤其是在这等世家大族面前,她们的矜持显得可笑和一文不值。

    “妾身愿意。”云思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勇气将这句话说出口,随着这四字出口,仿佛浑身的力气都随之流逝一般,身子一软,若非娟儿扶着,怕是直接就做倒在地了。

    “元龙公子,莫要太过!”左侧的丑汉有些看不过眼,皱眉道。

    “放心,我说的是若是。”陈登收起了那股凌厉,微笑道:“其实若是做妾,我陈家也没那许多规矩,但青楼女子多薄情,默弟年幼,纵然天资绝世,这男女之事,难免把持不住,云姑子能说出这句话,若非出身所限,便是做妻都可。”

    “你们大族人,都把这出身看的这般重要?”丑汉有些不屑道。

    “若让你娶一娼馆女子为妻,她品行端庄,你可愿意?”陈登回头,笑问道。

    丑汉闻言沉默了。

    “这便是出身,不是我等故作矜持,而是世人骨子里的观念。”陈登笑道:“与其说,是我等自持出身,倒不如说,是世人给了我们这个出身,诸位也是其中一员。”

    正说话间,陈默带着大郎进了正厅,陈默目光在第一时间没有看陈登,而是看向他身后的三名丑汉,原本一脸风轻云淡的表情,瞬间化作了惊喜,眼眶却是红了:“王叔,郑叔!?”

    “长高了!”王彪看着陈默,咧嘴一笑,还是那般的丑,但看在陈默眼中,却是分外亲切。

    “王叔,你走后,我等可苦了,阿翁死了,庄里也没个做主的,后来死了很多人……”陈默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但声音里却带着几分颤声。

    “我知道,见到你娘了。”王彪叹息一声,点了点头,有些懊悔,当年黄巾之乱闹得太大,这是他们所有人,包括里正在内都未曾想过的。

    “郑叔,当年夏丘城破,我还以为你……”陈默狠狠地揉了揉眼睛,看着郑屠笑道:“能再见王叔与郑叔,默心中颇为欢喜,一时间,不知如何言语。”

    “我们屠户,一般命硬,那黄巾贼虽然嚣张,但想要我的命可不易。”郑屠咧嘴笑道:“倒是你,这才几年不见,便有今日这般功业,虽然当年你王叔就说你必能出人头地,但也未曾想到会这般厉害。”

    三人说了许久,陈默心中那股骤然见到亲人的激动方才渐渐压下去,对着陈登一礼道:“失礼了。”

    “你不奇怪我是何人?”陈登看着陈默笑问道。

    “大概能猜到,料想也是这几日过来。”陈默来到主位之上跪坐下来:“你既然来了,想必也去见过我娘亲,他还好吧。”

    “很好,只是听闻你去打仗,哭了许久。”陈登笑道。

    陈默点点头,看向陈登身后的第三名丑汉,没有印象,但能与王叔和郑叔战在一起,想必也不是一般的家将,而且对方身上那股凶蛮之气,哪怕如今的陈默,初见之下,都有种压迫感,这是王叔和郑叔身上所没有的。

    “这位是……”

第七十七章 陈登

    “此乃我兄弟,典韦,于我有救命之恩。”王彪搭着典韦的肩膀叹息道:“当年蔡兄弟死了,弟妹她心中不快,本想出去避些时日,正好当时我在己吾一位故友想要跑一趟洛阳,需得人手,我便去那里帮衬,怎料我那故人为奸人所害,我气不过,欲为故友报仇,奈何本事不济,被打伤后,回乡找到郑兄,准备结伴为那故友报仇,赶到己吾时,却正遇上典兄弟也来复仇,我等见大仇得报,典兄弟被人追杀,便设法帮典兄弟脱了身。”

    郑屠点点头道:“然后黄巾贼便生乱,我等回了夏丘时,夏丘已然被贼人攻陷,我等便在徐州一带游荡,后来听说你汝南大破葛陂贼,想来寻你帮典兄弟洗刷罪孽,回乡寻你母亲便遇上了元龙先生,结伴来到洛阳。”

    “典叔大义,陈默佩服。”陈默对着典韦抱拳一礼笑道:“王叔于我有授业之恩,既然是王叔之友,便是陈默之友,此事定当全力相助,这样,在下如今正在军中当职,若典叔不嫌弃,可先入我麾下,待日后设法立了功勋,再设法周旋一二,定能帮典叔洗去罪责。”

    陈登在一旁只是看着,也不打断,却见典韦对着陈默一抱拳道:“小将军之名,某早有耳闻,能入将军麾下,自然愿意。”

    陈默在汝南一带大破葛陂贼,加上当时袁氏也有意助陈默上位,是以在汝南、谯郡、陈国一带,陈默的威名颇高,典韦现在除了一身勇武,也没有其他本事,出身没有,也不认得什么权贵,能够搭上陈默这条线,已经不错。

    说完,陈默又看向王彪和郑屠道:“王叔,郑叔,你们也留下来吧,我这边,最近缺人,可信之人。”

    王彪和郑屠相视一眼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你郑叔需得回去整理家业,我需得帮他,此番随元龙先生前来,就是为典兄弟之事。”

    陈默闻言有些无奈,从小到大,王叔好像都在帮人忙,不是在帮人,就是在帮人的路上,有时候真的很想问一句,王叔的朋友究竟有多少。

    但两人都算是陈默长辈,陈默也没法说,只得点头道:“既然如此,便在此住些时日,总不差这几日?”

    王彪和郑屠闻言,自是点头答应,他们也许久未见陈默,有许多话想与陈默说。

    与两人叙旧完毕,陈默看向陈登笑道:“你我虽是本家,不过尚未询问名姓。”

    “陈登。”陈登看着陈默笑道:“叔母已然被接往下邳居住,默弟放心,我等并未强迫。”

    陈默点点头,这个他信,若真想强来,老师也不会答应。

    “当年之事,个中因果,卢公也与我说过。”陈默跪坐下来,看着陈登道:“既然兄长已经说服了娘亲,我便不必多言,但默有今日,并未有半分依仗家族,如今家族要我回归,且母亲想来也有过思虑,我便不多言了,但兄长也莫怪默功利,有些事情,需得清楚,如今洛阳局势……颇为微妙,默身处其间,很多时候,也颇有吃力之感,兄长可有教我?”

    陈默现在的确需要一个家族来帮自己,但完全投入家族是不可能的,他如今身份、官职,都是自己打拼出来的,这跟家族无关。

    出身,他需要,在洛阳这样的地方,尤其是步入仕途以后,你能真切的感受到家族的重要,如果刘宏没事,陈默不会这么早跟家族妥协,但如今不同,上军校尉部的调动,陈默几乎可以肯定,刘宏不行了。

    不管新帝是谁,在接下来的权利更迭中,陈默想要更进一步,在洛阳彻底站稳脚跟,没有家族帮衬很难。

    “默弟可否与我实言,天子如今……”陈登扭头看向陈默,眼中闪烁着莫名的神色。

    “云思,带王叔他们下去休息。”陈默没有回答,只是扭头看向云思道。

    “喏!”云思乖巧的点点头,接下来的事情,显然不能被他们知道,当下带着王彪、典韦三人离开。

    大郎不用陈默多言,径直到了门外,安排侍卫将四周守住,不让人靠近。

    “具体不是太清楚。”陈默见四下无人之后,方才皱眉道:“然日前上军校尉部调入宫中,至今未归,恐怕……”

    天子,陈默也只见过一次,以当时来看,刘宏的气色就不是太好,但最近洛阳的气氛有些诡谲,上军校尉部的动静也让陈默对天子的身体状况有了些猜想。

    但要说保证,陈默无法保证,他看不到天子的命数,此刻更没机会看。

    “若是天子……”陈登想了想道:“若是两位皇子争位,默弟当拥护辩皇子,无论陛下是否有诏书留下。”

    “大将军?”陈默看向陈登。

    陈登点点头道:“陛下身边,无可用之臣。”

    也就是说,就算天子有意传位于刘协,但一个不到十岁的稚童,如何与何进这等虎狼之臣相争,凭一群阉宦么?出了皇宫,这些人什么都不是。

    “但如此一来,大汉恐怕又要经历一次外戚之争。”陈默叹了口气,这也是他如今纠结之处,陈登能想到这些,陈默身在洛阳,很多东西看的比陈登都清楚,若辩皇子继位,短时间内,的确可以减少争端,但若往长远看,就算辩皇子生性羸弱,但只要何进没有篡位,那大汉未来终究会有人反对外戚的,一场内斗在所难免,大汉这些年,最大的危机不说全部来自于外戚,但至少有一半。

    身为汉臣,陈默是有意扭转这个局面,奈何自己位卑势弱,就算有此心,又有何用?

    陈登摇了摇头道:“此事你我便是有心亦难抗大势,默弟,逆势而为会如何,你应当清楚!若要有所作为,当先留有用之身,默弟只有在这番争斗中活下来,才有资格为大汉江山顾虑。”

    两位皇子相争,或者说两位皇子背后势力之间的角逐,一旦站错了位置,那就是万劫不复。

    陈登沉声道:“若天子能再有数年时光,或许有转机,但若天子……弟当早谋退路。”

    陈默点点头,这一点,也是他这些时日以来最纠结的一点,身为汉臣,该为大汉尽忠,但生而为人,要让自己为大汉赔上一切,陈默自问做不到,现在,他也只能希望天子能再多活几年。

    “为兄会留在洛阳一些时日,为贤弟谋划将来。”陈登笑道。

    陈默看向陈登,陈家在洛阳,人脉还是有一些的,这也是向陈默示好。

    而且,陈登这番谋划,虽说出于对陈默安全考虑,但同样也是为自身而谋,陈家衰落,皆因宦官而起,站在陈家的立场来说,自然也希望宦官倒台,那样陈家才有机会趁势而起。

    利用陈家在洛阳的人脉,助陈默再进一步,成为如同当年陈球一般作为陈家的代表,而陈家则在徐州,抓稳地方,借着陈默之势,成为徐州第一大族。

    接下来两人聊的就是一些关于陈家的事情了。

    陈默的意思很简单,陈默认祖归宗,但陈默一支和陈登这一支不能算一家,无主庶之别,守望相助,就跟兄弟分家一般,陈默可以用陈家的资产,甚至陈球当年留在洛阳的府宅产业,可以设法归入陈默手中,而陈家这边有所需要时,陈默也需出手相助,为陈家谋得在地方上的权利。

    陈默也清楚陈登为何要放弃洛阳,而着眼于地方,自去岁太常刘焉上书重启州牧之后,地方权柄日重,陈家加强对地方的掌控力,到时候就算朝中有人想要为难陈家,也得考虑考虑陈家在地方的影响力。

    同样也能作为陈默在朝中的后盾。

    互惠互利的事情,为何要拒绝?

    两人聊了一下午,倒是相谈甚欢。

    “为兄在洛阳多有不便,这些时日,恐怕要暂居于此,还望贤弟莫怪。”陈登笑道。

    “兄长能留在此,弟求之不得。”陈默摇了摇头,他现在身边真的缺一个能够商量之人,陈登无论才识还是见解,都颇有独到之处,这等人才在身边,陈默自然高兴。

    “将军!”正在两人畅聊之时,却见大郎匆匆进来,对着两人一礼。

    “何事?”陈默看着大郎道。

    “崔将军派人送来了信笺。”大郎将一卷竹笺递给陈默道。

    “人呢?”陈默这些天跟崔耿断了联系,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放下信笺便匆匆走了。”大郎摇了摇头道。

    陈默连忙打开信笺,看着上面的内容。

    “天子欲诛大将军?”陈默皱眉看向陈登。

    “看来陛下确有传位协皇子之意。”陈登点点头道:“默弟准备如何?”

    “去大将军府。”陈默收起了逐渐道。

    “哦?”陈登有些意外:“若天子能够诛除何进,默弟机会或许更大。”

    “此信能入我手,大将军在宫中有皇后帮衬,安能不知?”陈默叹了口气道。

    “为兄与你一道前去。”陈登起身笑道。

    “正好。”陈默点点头,当下便与陈登并肩离开,径直往大将军府中而去。

第七十八章 天子崩

    “大将军,门外有宫中天使称来传诏。”大将军府,一名家将匆匆来报。

    何进正与袁绍、曹操等人商议兵权之事,他掌握天下兵马大权,但在这洛阳之中,随着天子建立西园八校开始,何进的兵权便被削去了一半。

    莫看西园八校拢共不过八千人,而洛阳原本的兵马有近两万,但这两万人也并非全都归何进所统,洛阳兵权,大多可分为几个部分,卫尉、北军五校、光禄勋、执金吾以及城门校尉部。

    董重为卫尉,本就跟何进不是一路,如今再加上西园八校,天平一下子就扭转过来了。

    当然,若只有这两部,也没办法跟何进相比,但西园新军建立,何进麾下名义上掌控着所有兵马,但事实上,若他真与皇权相抗,有多少人听他的,可就不一定了。

    之前皇后突然从宫中派人传来消息,天子性命垂危,恐将不久于人世,要何进早作准备。

    要做什么准备,来人没说,但何进明白,接下来,便是帮助自己那外甥继承帝位了。

    “传诏?”何进闻言微微皱眉道:“天子诏?”

    “应该是。”家将点点头道。

    “请天使入偏厅!”何进连忙起身,命人将天使迎入偏厅,至于正厅,若让宦官爪牙看到这么多军中实权人物在此,不知又要给自己扣上什么帽子。

    “诸位稍待,我且去看看。”何进对着众人点点头,转身大步离开。

    不一会儿,宫中使者在家将的带领下进来,对着何进一礼。

    “潘兄弟?”看到来人,何进有些惊讶,你怎在此?

    “奉命前来传诏。”潘隐将诏书递给何进,心中却有些纠结:“陛下请大将军入宫。”

    “陛下传我入宫?”何进闻言,面露喜色,皇后说陛下不久于人世,此时传我入宫,是否代表着陛下准备立辩为新君,要我辅佐?

    一念及此,何进微笑道:“潘兄弟稍待,我这便更衣。”

    “这……”潘隐忍不住道:“大将军稍待。”

    “还有何事?”何进看向潘隐疑惑道。

    “此事不是太急,大将军不妨等上些时候?”潘隐不想背叛蹇硕,但何进于他有恩,也不想何进出事,有些纠结。

    “这是为何?”何进皱眉问道,哪有天子派来传诏的使者跟人说不着急的?

    “陛下身体有恙,此刻可能已经睡去了。”潘隐迟疑道:“大将军若是此时入宫,恐怕需得等上许久。”

    何进皱眉看了看潘隐那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生疑,默默地点点头道:“你且在此等候片刻,我去去就来。”

    “喏!”潘隐点头答应一声,恭敬地留在偏厅,何进则拿了诏书径直去了正厅。

    “大将军,可是有天子诏?”袁绍见得何进进来,询问道。

    “嗯。”何进点点头,将诏书递给袁绍传阅众人。

    “陛下此时相招,莫非是欲托孤于大将军?”冯芳微笑道。

    “初时我也以为是这般。”何进摇了摇头道:“但那潘隐言语间颇有遮掩,我与此人有旧,恐怕事情没那般简单。”

    “若不是托孤,那便是欲杀大将军!”袁绍扶案蹙眉道。

    “何解?”何进皱眉问道。

    “陛下早有废长立幼之意,建西园校尉也是为制衡大将军,若陛下真的……回天无力,又欲立协皇子继承帝业,那最大的障碍,便是大将军,必当先除大将军以绝后患!”袁绍沉声道。

    何进被袁绍说的满头冷汗,看着袁绍道:“本初此言当真?”

    “绍也只是猜测,不过那潘隐既然欲言又止,恐怕多半是真,将军不如称病不出,待明日我等上朝时再看不迟。”袁绍摇了摇头,他也不能肯定,但如果站在天子的角度来看,欲让刘协继位的话,那何进就非除不可了。

    曹操默默地叹了口气,如此一来,大汉又要走上外戚专权的老路了。

    “大将军,门外有下军校尉陈默求见!”一名家将匆匆进来,对着何进一礼道。

    “陈默?他来此处有何事?”何进闻言皱了皱眉,对于陈默到来颇有不喜,毕竟他将鲍鸿视作心腹,而陈默等于是踩着鲍鸿上位,而且这背后还有宦官支持,自然被何进看做对立面的。

    “大将军,陈默此子文武双全,之前鲍鸿之事,虽说是陈默得利,然他却并无参与其中。”袁绍微笑道:“不妨一见。”

    “今日便看本初面上,让他进来吧。”何进冷哼一声,对着家将点点头道。

    “喏!”

    家将离开没一会儿,陈默、陈登二人并肩而入,对着何进一礼道:“末将参见大将军。”

    “淮浦陈登,见过大将军!”陈登也微笑一礼道。

    “哦?你是陈元龙?汉瑜之子?”看到陈登,何进一怔,随即问道。

    “正是。”陈登微笑道。

    “入座!”何进指了指席位,让陈登入座,反倒是对陈默不怎么搭理。

    陈默也不恼怒,径直坐在了陈登身边,对于何进的敌视就当没看见,在这洛阳,没有背景想要出人头地,这脸皮得厚是必须的。

    “元龙何时到了洛阳?”何进看着陈登微笑道,虽然没见过,不过陈登也是徐州有数名士,怎会不知?

    “今日方到,只是不便露面。”陈登指了指陈默笑道:“当年叔祖之事,致使我陈家离散,此番前来,也是为请默弟归于陈氏。”

    “原来如此。”何进闻言点点头,看向陈默的目光倒是柔和了不少。

    当年陈球可是谋刺宦官被害,陈氏一脉也因此而陨落,陈默既然回归陈家,被陈家认可,那跟宦官是天然对立的。

    “不知陈校尉突然来此有何要事?”何进重新坐下来,向陈默问道。

    “本不该叨扰,然我于上军校尉麾下崔耿乃是故友,今日崔耿突然派人送来一份竹笺,与大将军有关,默不得已,特来告知。”陈默从怀中取出竹笺,自有仆从上前将竹笺接过,送到何进手中。

    听闻是宫中传来的消息,何进面色一肃,连忙接过,如今皇后要传消息都得靠宦官的人才能传出来,显然皇后在宫中的处境不是太好,如今陈默能够带来确切消息,自然比潘隐更加可信。

    打开竹笺,看着竹笺上寥寥数字,何进却是面色微变,目光看向陈默。

    “大将军不必怀疑,此信送入我手中之后,我便立刻赶来通知大将军。”陈默认真的点点头道。

    “诸公……”何进叹了口气,将竹笺递给袁绍让人传阅,脸上苦涩道:“进本无僭越之心,奈何……”

    “大将军何不骑兵勤王,诛除宦官?”袁绍微微眯起了眼睛,看向何进道。

    “不可!”一旁的何苗却是皱眉道:“我等臣子,怎可挥兵冲撞皇城?此与造反何异?”

    “何苗所言,不无道理。”何进起身,沉声道:“岂能以臣欺君?本初此言,有些莽撞,且待我让潘隐回去复命。”

    当下,何进去了偏厅,找到潘隐,让潘隐代为转告,何进心忧陛下身体,思虑成疾,难以下榻,待病好之后,再去宫中请罪。

    潘隐心中是松了口气,却又有些愧疚,自己这般做,也等于出卖了蹇硕,蹇硕待他同样不薄,这般一路忧心忡忡的回去,正看到蹇硕在殿外一脸焦虑的等待。

    “屠户何在?”蹇硕看到潘隐一人回来,面色一变,快步上前一把抓住潘隐喝问道。

    “硕公恕罪!”潘隐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蹇硕一礼道:“大将军言身体欠安,不便拜见陛下,待病愈之后,再行请罪。”

    “怎会如此!?”蹇硕闻言皱眉道:“你可见他是真有病?”

    “这……”潘隐不知该如何回答。

    “如实说与我听!”蹇硕见状大怒道。

    “喏!”潘隐连忙拜道:“当时大将军正在宴请宾客,与我见面时,也不曾有半分不适之状!”

    “屠户欺主,屠户欺主!”蹇硕怒骂道。

    “硕公,陛下呕血了!”正在蹇硕焦虑不安之际,便见一小黄门匆匆而来,对着蹇硕躬身道。

    蹇硕闻言大惊,连忙转身,疾步冲入殿中,正看到刘宏趴在榻边呕血,一群宫人一个个吓得面色惨白。

    “陛下!陛下!”蹇硕连忙跑到榻边,帮刘宏顺气。

    “何进可曾入宫?”刘宏目光已然有些涣散,呆呆的看着前方道。

    “陛下稍待,那何屠户已然蹬车,便要来了!”蹇硕慌乱道。

    刘宏在蹇硕的搀扶下靠在宫墙之上,双目神光渐渐涣散,嘴中兀自喃喃道:“杀了他,替朕杀了他,辅佐协登基,我大汉江山,绝不能落入外戚之手!杀了他……杀……”

    “陛下?”蹇硕看着突然没了动静,眼神兀自看着前方的刘宏,面色微变,连忙叫唤了几声,刘宏却毫无反应,有些颤抖的将手指探到刘宏鼻端,面色又白了几分,仍旧不死心,又摸了摸刘宏的脉搏,蹇硕的面色顿时煞白,失神的跪倒在刘宏身旁,低泣道:“陛下~”

第七十九章 洛阳夜

    送走了天使之后,众人并没有离开,何进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副严肃的样子,不过陈默懂一些人表情的问题,好像是蛊惑带来的知识,何进现在这神态,分明就是在走神。

    袁术离开了一会儿,又回来了,然后跟何进说了什么,何进点点头,然后……继续等。

    等什么?

    自然是等天子死的消息了,陈默不确定何进的消息来源是哪里,宫中现在应该戒备森严,想要传递消息很难,不过也并非只有这一条路,太医令那边这段时间接触天子是最多的,只要问那边,自然也能大概推测出一些东西来。

    所有人都没有走,或者说何进今日将众人叫来,本就有别的心思在里面。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大将军府中的仆役点上了油灯。

    “孟德兄,既然已经到了此处,不管明日如何,我等也没了退路。”刻刀在指间犹如穿花蝴蝶一般转动,陈默看了一眼身边面沉似水的曹操,轻笑道。

    曹操看了一眼陈默手中被玩儿出花来的陈默,有些羡慕他这个技能,感觉挺酷的,尤其是配上陈默此刻一副慵懒的模样,莫说女人,男人看了都觉得挺有魅力,当然,不至于生出恶心的想法,只是单纯的欣赏,希望自己也能做到。

    “贤弟如今坐在此处,有何感想?”曹操叹了口气,笑问道。

    今夜其实没有赢家,最终输的,是大汉。

    “腿麻。”陈默用刀柄悄悄地摁了摁自己的脚掌,已经快要没了知觉,平日没人的时候,他想怎么坐久怎么坐,但如今在这等地方,他又是最小的一个,可不能这般没规矩。

    “我也是。”曹操悄悄锤了锤自己的腿,轻笑道:“看来你已经与回了陈家?”

    “也不算,各取所需吧。”陈默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陈家嫡出的身份,他是必须要的,这个必须有,否则就算今日勉强挤进这个圈子,日后依旧很难走。

    何进的态度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座这些人,何进其实也不过是士人手中的一杆枪,而士人又何尝不是何进的门面?都是各取所需,这世界就是这么纯粹。

    “你怎知今日众人都在?”曹操好奇道。

    “本来不知道,只是想来示个好,谁知……”看了看远处正跟何颙聊得不错的袁绍:“西园八校尉,除了我和蹇硕之外,竟然都到了,我若不来,是否会被当做阉党?”

    “不至于。”曹操摇了摇头,再怎么说,陈默也该算在这边的,就凭他和自己的关系,和袁绍的关系,还有卢植的关系,最多也就是个中立派,曹操也没想到陈默会直接跑过来。

    “看来陛下就在今日了?”陈默虽然说的轻松,但心中依旧有些发沉。

    “大概吧,我亦是今早才知晓。”曹操摇了摇头笑道:“你说谁会赢?”

    “若这边不能赢,我来这里为何?”陈默笑着趁没人注意,从桌上抓了一块糕点丢进嘴里:“但于大汉而言,今日这场终究是输了。”

    “若是宦官赢了又当如何?”

    “更糟,天下都得乱,他们没这个资格。”陈默摇了摇头:“陛下这个时候走,不对。”

    “或许便是天意吧。”曹操叹了口气,今日之后的洛阳会是怎样的,曹操已经不敢想了。

    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所有人不觉停止了相互的谈话,朝来人看去。

    是个小黄门,来到厅中,对着何进一拜:“大将军,陛下驾崩了。”

    “皇宫呢?”何进站起身来问道。

    “依旧封锁,奴婢是从狗洞中爬出来的。”小黄门低声道。

    “大将军,若阉寺秘不发丧,趁机拥立协皇子为帝,可就晚了!”袁绍对着何进一礼道。

    “众将听令!”何进差点笑出来,不过这个时候显然不是时机,借着这句话的当口,生生把笑声给发泄出去,显得格外刺耳和诡异。

    众人迅速起身,对着何进一拜。

    “各自率领部曲,随我去皇宫!”何进朗声道。

    “喏!”众人答应一声,大步而出,冯芳出门的时候绊了一下,半天都没起来,跪坐了一天,大家的腿都麻了。

    陈默伸手将他扶起来,跟曹操道别一声,与陈登快步离开。

    “为兄便不去了。”陈登一边走,一边对陈默道:“你带上典韦,此人颇为悍勇,若真有战端,可护你周全。”

    陈默虽然觉得自己武艺已经算是不错,不过还是从善如流,绕了一趟家里,把典韦带上,正好趁此机会给他个军籍。

    另一边,北宫,刘宏之死,自然难以瞒住,很快得闻消息的董后与何后带着刘协与刘辩过来,安福殿中,哭声四起,夜晚听之,犹如鬼蜮。

    张让、赵忠、郭胜等人迈着小碎步来到安福殿,看着天子尸体,张让面色阴晴不定,刘宏一死,代表着十常侍辉煌的时代已经过去。

    “让公!”蹇硕找到张让,将天子遗诏取出给张让看:“陛下临终之前,曾有遗诏,命我等辅佐协皇子登基,今日本欲杀那何进,奈何何进不肯入宫,失了良机,如今该如何是好?”

    张让看着遗诏,心中思忖半晌后道:“立刻通知董重,此事我等做不得主,需得董重来做,我去寻董后商议。”

    “嗯!”蹇硕也觉得这件事,仅凭他们做不来,不管这遗诏是否是真的,群臣恐怕都不会接受,若今日能杀何进,掌控洛阳军权,再有天子遗诏,或可成事,但如今何进未能中计,此刻他们想要强推刘协上位不可能,董重不管如何,也是位列九卿的人物,有他出面,再拿出天子遗诏,更具说服力一些。

    “报~”就在蹇硕准备派人去找何进之际,却见崔耿飞奔而来,径直到了蹇硕面前恭声道:“硕公,大事不好,大将军率北军五校围住了北宫。”

    “什么!?”蹇硕和张让一愣,随即大怒。

    张让却是颇为冷静,连忙拉住蹇硕道:“此时不可妄动,且去看看那屠户是何意思?”

    兵围皇宫,那可是大罪,何进应该还没有这胆量。

    蹇硕咬牙点了点头,与张让一起来到宫墙之上,却见宫墙之外,一排排北军五校将士森然素利,刀枪并举,杀气弥天,何进身披甲胄,策马立于阵前,满是横肉的脸上,随着明灭不定的火光时明时暗。

    张让沉声道:“大将军,北宫乃陛下休憩之所,大将军深夜兵围北宫,莫不是欲弑君?”

    何进怒道:“何某对陛下之忠心,天地可鉴,怎敢有此僭越之举?然某听太医令所言,陛下已然驾崩,此乃关乎社稷之事,尔等却隐瞒不报,秘不发丧,是何道理,又是何居心?”

    一旁的赵忠摇头道:“大将军言重,陛下驾崩,我等亦是刚刚知晓,并无欺瞒之意,本想明日早朝再通知百官,谁知大将军已得了消息,此事是我等未能处理妥当,望大将军恕罪,快快将兵马退走吧。”

    “退兵?”何进一指蹇硕道:“西园兵马虽是陛下所立,但也该遵循礼法,戍卫皇宫,乃卫尉之事,何时轮到西园兵马代劳?”

    张让扭头盯了赵忠一眼,又看向蹇硕道:“屠户今日前来,早有准备,你且率军回西园,切记掌控好西园兵马,此乃我等与屠户博弈之关键,万万不可落入敌手。”

    “那陛下诏书……”蹇硕有些急了。

    “此时屠户已然抢得先机,诏书此时若是亮出,你我必身首异处,且将此诏书藏好,以待时机。”张让摇了摇头,何进这突然兴师动众而来,显然是要拥立刘辩的,这个时候跟何进唱反调,那就是嫌命长了,只能暂时蛰伏,再选时机。

    蹇硕虽然不甘,但这个时候,刘宏一死,他已经没了主心骨,只能听张让的,当即带着本部人马从西门撤出,退往平乐观。

    何进自然不会让董重派人来接手皇宫,而是毫不客气的命陈默、冯芳、赵融以及夏牟四人守卫南宫各处。

    这个时候没人会傻到去讲理,张让将蹇硕支走之后,就迅速去了何后那里表忠心,这个时候能够保住他们的,也只有何后了,而当年何后能够当上皇后,十常侍也的确出了不少力,此时被张让等人一番诉苦,也有些心软,当即答应庇护众人。

    没有诏书的情况下,刘辩作为长子,自然是继承帝业的不二人选。

    袁绍见何进入宫确立了刘辩帝位之后,并未有进一步行动,皱眉来到何进身边道:“大将军,此时正是诛除阉宦之机,为何按兵不动?”

    何进摆了摆手笑道:“先帝尸骨未寒,我等怎能在宫中枉开杀戮?今日率兵围困皇宫已是不敬,不可再生事端。”

    袁绍又劝了几句,何进显然没有更进一步的打算,袁绍有些气闷。

    “怎的还不动手?”袁术过来找到袁绍,皱眉问道。

    “大将军无意杀宦官,我等今日一番忙碌,却是只为他奔忙。”袁绍看了何进的方向一眼,冷哼道。

    “不如直接动手?”袁术觉得他们是被何进给耍了,有些愠怒。

    “不可莽撞。”袁绍摇了摇头:“再寻机会,先帝已去,宦官已难成气候,反倒是屠户似乎有了别的心思。”

    “他?”袁术有些不屑道。

    “走吧,今日到此为止了。”袁绍摇了摇头,没有多做解释,先皇已去,新帝登基,接下来这段时间,洛阳可有的忙了。

    但袁术对此,显然耿耿于怀,他们这么多人,到最后竟是被一个屠户利用了!

    只是事已至此,何进如今手握洛阳大半军权,他就是反对也无意义,只能将这口气忍下去。

第八十章 贱骨头

    “这就完了?”冯芳和陈默是最后接到撤出皇宫命令的,预料中的大开杀戒诛除宦官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这让冯芳多少有些不满,看着同样接到命令撤下来的陈默道。

    “陛下新丧,还是莫要太过。”陈默点了点头,他想的更深一层,宦官随着刘宏之死,已经没了往日权势,这个时候如果彻底灭了十常侍,那接下来的朝政,何进恐怕要面对的就是士人的背离了,留下十常侍,反而能够约束士人继续围拢在何进身边。

    当然,这是陈默所想,何进能否想到这一点,陈默不确定,但眼下新的平衡重新建立,士人和何进之间的关系,今夜过后恐怕会变得很微妙。

    但这个平衡很微妙,何进无疑是这次变故最大的赢家,只要新帝上位,便能奉天子以令诸侯,只是何进能否保持住这个平衡的同时,扩大自己,这个陈默有些怀疑,他与何进见面的次数不多,朝堂上一次,昨日一次,当初新军练兵时不算,算起来,真正有交流的也只有两次,但这里两次的交流中,何进似乎不是那种太有智慧的样子。

    冯芳也只是遇上陈默跟他发发牢骚,跟陈默并没有什么交情,更没想要接受陈默说教,见他说这个,随便说了两句之后便带兵走了。

    陈默带着人马返回较长时,天色已经亮起,陈默将钟云、余昇、鲍庚以及典韦招来身边。

    “这位是典韦,颇有勇武。”陈默指了指典韦,对着众人笑道:“暂时编入鲍庚麾下,如今洛阳一带出现贼匪,新帝登基之后,我准备请命前去剿匪,大家准备一番。”

    关于典韦的安排,陈默之前也想过,直接任命军侯不行,自己麾下这些人不是新兵,都是上过战场立过功勋的,别说军侯,便是屯将、队率都不能直接任命,陈默在军中能有今日的威望,靠的就是处事公平,鲍庚、大郎的提拔,那都是凭本事上来的,其他人只要有功勋,也绝不会因为个人好恶来提拔,因此方能得到军中将士信服。

    典韦有本事,可能比王叔还强,但强到什么地步,陈默不清楚,关于如何安排他,陈默之前跟典韦明确的说过,军中有军中的规矩,一切凭功勋能力说话,他答应帮典韦洗去罪责,就一定会帮,但就算有王叔和郑叔的面子,陈默的规矩不能破。

    对于陈默的话,典韦自然欣然答应,对他来说,能帮他洗去罪责,重回白身就知足了,若是真像陈默说的那样,这里就是凭功劳上位,没有其他杂七杂八的烂事,典韦最烦的就是这种事。

    如今双方都处于一个相互了解的磨合期,典韦没有明确的表明要跟随陈默,而陈默对于典韦的人品本事也存在考教之心。

    当然,如果能够互相认可的话,有王叔和郑叔的推荐,陈默肯定会在心中更倾向于典韦一些。

    “嚯,这个头不小。”鲍庚答应一声,瞅了典韦几眼,典韦回头看他,虽然没有刻意的去瞪或是六路不好的意图,但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依旧让已经经过战场洗礼的鲍庚有些不自在。

    “昨夜辛苦一夜,今日可修整一天,就不训练了。”陈默对着众人笑道。

    “将军英明!”在典韦愕然的目光中,三人高兴的就差跳起来了。

    “出息!下去吧。”陈默有些好气又好笑,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典韦跟着鲍庚来到营地,当鲍庚说出今日不训练的时候,这些士卒可没有将领那般矜持,一个个欢天喜地起来。

    “将军。”典韦看着鲍庚道:“身为军人,训练不是应当吗?”

    “那是你不曾见过将军练兵。”鲍庚拍了拍典韦的肩膀,也不管对方年纪可能比自己还大,摇头晃脑一副看年轻人的样子:“等过上几日,你会明白的。”

    典韦对此没法理解,再残酷,还能把人练死了是咋的?这洛阳的军队,中看不中用?

    今日修整,陈默也被招去议事,没人看管,但不知怎的,一群平日里在陈默的带领下叫苦连天的爷们儿,今日休息下来却是浑身不得劲儿。

    典韦正在兵器架上挑选适合自己的兵器呢,突然看到几个人从自己的营帐里跑出来,也没说话,也不理他,径直开始训练,做些奇怪的动作,而且这样的人越来越多。

    这是……洛阳人的游戏?

    典韦皱眉,来到扛着木桩做深蹲的鲍庚身边问道:“军侯,这是做何?”

    “训练!”鲍庚面无表情的道。

    “将军之前不是说……”典韦有些好奇:“今日不用训练么?”

    “不知道咋回事,以前觉得训练挺苦,但今日突然清闲下来,便浑身不自在。”鲍庚也是相当无语,但他真不知道这是怎回事。

    典韦:“……”

    人是群居生物,当所有人都在做同一件事的时候,作为身处其间的个体,也会不自觉的被带入进去,典韦虽然不解,不过刚刚来到军营,不太了解军营的规矩,只当这是洛阳军队的规矩,当下也跟着众人开始训练。

    没有队列,没有武艺,就是单纯的打熬力气的训练,一天下来,典韦看着那些把自己折腾的精疲力尽,却一脸轻松的将士,叹了口气,走到桌边开始吃饭,他饭量很大,今天跟着众人练了一天,虽然不觉得有多累,但饿是真饿,直接抄起饭桶便开始吃。

    那气势,看的四周的将士目瞪口呆。

    “典兄弟,你这一个人吃的顶的上五个人的吃食了。”鲍庚被吸引过来,看着放下饭桶打了个饱嗝的典韦,一脸惊叹,将军说这人颇有勇武,现在是否勇武有待考证,但吃是真能吃啊。

    “不能吗?”典韦看着对方道。

    “那自然不是,将军说了,我们军营的饭食管够,军粮不够他会设法添补。”鲍庚摇了摇头,看着典韦笑道:“没事,能吃就能打,军中就是要你这般的汉子,那个一会儿这里就交给你收拾了。”

    鲍庚指了指四周:“做完了来校场,平日里晚上多是比武较技,若不愿意,也可回营去。”

    “比武?”典韦闻言目光一亮道:“好。”

    很快,典韦将食堂的锅盆搬去后厨那边,然后就兴冲冲的来到校场,正看到两个汉子在比武较技,没用兵器,都是拳脚,看起来,比寻常郡兵厉害不少。

    “典兄弟,要不要上去试试。”鲍庚也有考教典韦的意思,毕竟是陈默亲自带来的,以后说不定也是个将领,若有本事,今日便能立威,若没本事,那还是别想了。

    “好!”典韦也不客气,大步走到中央,在一群人的起哄声中,将下摆一撩道:“谁来?”

    “我来!”众人知道他是陈默带来的人,以后可能当将领,多少心中是有较劲的意思,一名什长站起来大步上前,看着典韦那铁塔般的身子,咧嘴笑道:“小心了,我这拳头可很重的。”

    “来吧!”典韦一挺胸,对着对方招了招手。

    “喝~”那汉子吐气开声,一拳打在典韦的胸膛上,典韦却不躲不避,一挺胸,生受了这一拳。

    “你怎不躲?”那什长皱眉道。

    “力气太小,打不疼。”典韦摇了摇头,有些失望。

    “胡吹大气!”那什长一脸不爽,冷哼一声,又是一拳打出去,这一拳,力道似乎更猛。

    典韦伸手一把摁住对方的脑袋,那什长奋力想要冲上去,但典韦那只手仿佛铁铸的一般,任他如何使劲都难有成效。

    场面有些滑稽,就像个大人摁住小孩儿的脑袋一般,但不少人都笑不出来。

    能在这里当什长的,武艺是没的说,但在典韦面前,如同稚童跟壮汉一般,这还咋打?

    “下去!”典韦手掌一震,将对方震倒,摇了摇头。

    那什长面红耳赤的站起来,也没说话,只是对着典韦抱拳一礼,便退回了军中,这没脸见人了。

    有人不信邪,继续上前挑战,但在典韦面前,却多数连一合都撑不住,一时间,典韦倒是得了不少人敬佩。

    “将军究竟从何处招来这般猛士!”鲍庚没敢上去,怕丢人,但对典韦却是亲近了不少。

    典韦没有解释,他现在路子还黑着。

    另一边,洛阳牢狱。

    “这么快?”高顺愕然看着陈默,虽然知道这小子聪明,也有能耐,但这么快就把自己揪出来,却也让高顺有些惊讶了。

    “变天了,我说服大将军大赦天下,你便在大赦之列。”陈默看着高顺,咧嘴笑道

    “多谢。”高顺郑重的对着陈默抱拳一礼道:“既然如此,高顺从今日起,愿为将军家将。”

    “去军营,我不在的时候,你得替我练兵。”陈默心中畅快,这大概是他迄今为止,募得的第一位效忠于自己的大将,这等人才,既然皇家不要,自己收入麾下,不算过分。

    “末将领命!”高顺抱拳一礼道。

    “走吧,看看我这段时间练兵的效果。”陈默带着高顺,直接往自家大营而去。

第八十一章 我是脏,那又如何?

    刘宏的身后事并不风光,至少于一位帝王而言,刘宏的后事可说是草率,第三天,刘辩便在何进和群臣的拥护下,登临帝位,太傅袁隗与何进共同辅政。

    朝廷似乎回归了风平浪静的状态,只不过如今掌权者成为了何进和何太后,袁隗虽然名义上与何进共掌朝政,但事实上,袁隗的话语权显然不够。

    而最让袁绍等人恶心的是,他们帮何进顺利将刘辩推上了帝位,但在诛除宦官的事情上,何进的态度模棱两可,这种事,不答应,其实就是拒绝了。

    这也是不少士人愤慨的原因,但愤慨归愤慨,何进如今手握军权,又是当今天子的舅舅,又有太后临朝听政,宦官虽然权势大不如前,但朋党依旧很多,士大夫为求生存,也只能继续捏着鼻子跟在何进身边。

    新帝继位,旧的年号自然不能用了,在何进的建议下,年号从中平改为了光熹。

    对于陈默来说,此番何进答应帮他将高顺放出来,其实算是好事,但站在整个士人阶层来说,士人终究没办法执掌朝政,朝政从以前的宦官手中过渡到何进手中,对于士人而言,这其实没什么区别。

    但这不关陈默的事情,他在这次站队中下对了筹码,虽然地位没变,但方向对了,又得了士人身份,以后的路,会好走许多。

    不过接下来的几个月,陈默过得却并不痛快,朝廷,似乎忘了西园新军的存在。

    而且,这年月似乎更乱了,打着黄巾旗号的叛军仿佛剿不完一般,甚至洛阳周边都出现了黄巾余孽,陈默开始主动请命剿除洛阳四周的黄巾贼。

    “按照将军的吩咐,首恶已诛,余下的贼寇交出武器之后,缴获的物资分出一部分给头像的人,发回原籍了。”钟云带着众将士来到陈默身边复命,这已经是他们浇灭的第七支黄巾贼了。

    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山贼,面对陈默这支人马,根本没有多少反抗的余地,被陈默找到老窝,基本就代表着战斗结束了。

    “将士们辛苦了,剩下的物资,你们留一半,剩下的得拿去复命。”陈默摆了摆手,有些索然无味的站起来,他是想拿这些黄巾贼练兵的,让那些补充上来的新兵见见血,但看着那些衣衫褴褛,甚至许多都没啥像样兵器的‘黄巾贼’,他有些下不了手。

    但缴获的物资却是不少,任何一个群体,既然有了组织,看上去再穷,但还是有些家底的,那些口口声声说要为了大家的,哪个不是为了富贵权势?

    陈默算是看透了,这世上很多豪言壮语,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一个利字。

    “多谢将军!”一众将士闻言,原本疲惫的神情顿时一震。

    “将军,此事有违法度。”高顺跟在陈默身边,虽然知道没用,但还是本能的劝道。

    “我知道,日后再说。”陈默点点头,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聊。

    “将军若不停止,请恕末将不能再跟随将军!”高顺皱眉道。

    “行吧,今日我若不说个缘由,高将军在这件事上是不会放弃了。”陈默叹了口气,看向高顺道:“你知道,我们的军饷已经有多少时日未发了吗?这不是郡国兵,这是朝廷的精锐,朝廷拿不出钱来养他们,或者也可说不愿,现在大将军在拉拢人心,十常侍在努力结好大将军,没人管他们的死活,他们也要养家,怎么办?”

    高顺陈默不语。

    陈默指了指南边:“当初我在汝南灭那葛陂贼,我这麾下将士打的是最勇猛的,深入敌后,做的都是玩命的事,将军可知道,最后封赏了多少?”

    高顺摇了摇头,那段时间,他在狱中,而且平日里他也只是负责练兵,没资格带兵打仗,对这个自然不清楚。

    “五十钱。”陈默笑道:“在洛阳,稍好一些的食馆,一顿饭就没了,军中这些将官还好点,每月俸禄至少还有,但下面的士卒可什么都没有,那个,家里老娘五十多了,看到没,他若死在战场上,老娘怎办?活活饿死。还有那个,去岁刚有了儿子,他死了,儿子谁养?朝廷管吗?不管,没人管,我知道,朝廷现在也没钱,大将军也好,蹇硕也罢,要他们出自己的钱养朝廷的兵,没人愿意,现在大将军独揽朝政,这些新军没用了,所以他也不愿意养这些人,但又是先帝所设,没人敢撤,就这么放着,其他营每天都有逃兵,就我们营没有,你以为因为什么?我长得俊,还是高将军治军有方?都是狗屁,你知道我这几个月是如何过的吗?”

    “高将军!”一旁的典韦突然闷声道:“这些时日,我等的军饷,都是将军发放的,他的俸禄不够,每日还会帮人刻竹简。”

    自新帝登基以来,陈默这几个月过得却是有些憋闷,如今高顺又拿走来威胁他,陈默只觉胸中有一口闷气不吐不快,一挥手,示意典韦别多言,瞪着高顺道:“我不想如你高将军一般清廉?这里的人,你去问问,当初剿灭葛陂贼,我缴获了多少财物?我可动过一升米,一个钱?但我不能让我的将士饿着肚子跟我打仗!人不止是要忠君爱国,饭都吃不饱,我们忠君了,忠于社稷,忠于朝廷了,谁曾管过他们的死活?”

    “我,陈默,大小如今也算士人了。”陈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看着高顺道:“我特娘的还要靠给人可竹笺为生,家中妾氏、婢女,想换件衣裳我都舍不得,士人之中,哪个是这般?”

    “也不说我有多高尚,我不高尚,我只想升官,做这些,只是想这些将士能跟着我打胜仗,帮我积累功勋,我升官发财,振兴家族,但没钱没粮,谁跟你,他们家人谁养?”陈默看着高顺,数月来的委屈和憋闷,一下子宣泄出来,胸中畅快了不少,指了指高顺,又指了指微商来的将士:“我告诉你,别以为这些事情没人知道,洛阳城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为何没人管?对他们来说,看不上这点儿东西,而且他们需要我打胜仗,我能很快的平定叛乱,让朝廷光彩一些,所以,就算有人看不惯,大将军也会护着我。”

    “末将……”高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陈默错了吗?好像没错,但确实违背了律法。

    “是很脏,但我问心无愧,这些财物,你可见我动过半点?”陈默看向高顺道:“高顺,我敬你为人,知道你看不惯这些,但这便是这世道,忠义礼仪……先得让我们吃饱才行,高将军亦是出身名门,大概不知道饿肚子是何感受。”

    陈默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笑道:“我知道,或许在你看来,陈某已经脏了,你若要走,我不强留,但我问心无愧,你若要向朝廷揭发,随意,你看是否有人会受理?”

    “你敢!?”一身血污的典韦踏前一步,大郎缓缓拔出了环首刀,钟云、余昇、鲍庚带着各自将士缓缓围上。

    “都干什么?造反呢?”陈默一瞪眼,看向周围众人:“都给我让开。”

    钟云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高顺一礼道:“高将军,初入新军时,末将最敬佩的便是将军,如今也一样敬佩,但末将更敬佩陈将军!”

    说完,径直离开。

    其余将领也对着高顺一拜,默默离开。

    “收刀!”陈默瞪了大郎一眼,大郎方才默默地收刀而立。

    “道不同,不相为谋,高将军若觉得陈默不堪,自去便是,绝不留难。”陈默心中轻松了不少,他的确爱慕高顺才华,但以后这种事儿只会更多,一直因为这种事回避高顺,陈默也觉得心累,倒不如大家把话说开,能继续一起,那自然是最好,但高顺若不愿,陈默也不会强留。

    “末将……”高顺默然片刻后,对着陈默抱拳一礼道:“知错。”

    知错,而非知罪,认可陈默的做法,但他不觉得自己有错,但基本不会离开了。

    “就当没看到便是。”陈默点点头,继续指挥将士们清理战场,然后回洛阳,虽然还有其他贼匪未曾剿除,但朝廷拨的钱粮,只够打到这儿,除非朝廷不管他要缴获的钱粮,否则朝廷不给拨钱,陈默是不会出兵的。

    时间久了,陈默也在一点点朝着那些他原本最看不惯的人转变,其实有时候他是挺羡慕高顺的。

    回到洛阳,交了令牌,刚刚回到军营,便见臧府管事已经等在那里,见到陈默,连忙迎上来微笑道:“参见公子!”

    “莫要多礼了。”陈默让高顺带着兵马回营,看向管事笑道:“可是家中有事?”

    “正是,袁公得闻将军凯旋而归,特命人送来了请帖,元龙公子和公子都在邀请之列,元龙公子算好了时间,让在下在此等候。”管事微笑道。

    “袁公宴请?你先回家中让人帮我备好沐浴所用,这一身风尘,去了难免失礼于人。”陈默笑道。

    “公子放心,已经着人准备。”

    “那好,稍等,我处理些军务便走。”

    “喏!”

第八十二章 博弈

    依旧是春暖阁中,袁绍和袁术坐在上首,但身边的人却换了一茬。

    放眼看去,以前很多常见的脸面已经看不到,又多了几个陌生脸。

    “元龙,陈默,快请入座。”见到陈默和陈登并肩而来,袁绍热情的起身相迎,袁术虽然依旧是那张臭脸,但对陈默的态度也不再如从前那般,他跟陈珪的关系不错,如今陈默既然回归了陈家,得了陈珪的认可,那身份自然也就不同了。

    陈默和陈登被安排坐在了曹操下手的位置,在这厅中,已经算靠前了,陈默大概扫了一眼众人座次,这厅中座次并非按照官职高低来排,但坐在靠前位置的,基本都是三公世家或是有大名望之人,反倒是往日常见的冯芳、赵融等人没有出现,西园八校尉,除了袁绍和曹操,就来了陈默一个。

    随着局势的变动,有些往日里很重要的人,如今已经变得不再重要,而不重要的人,自然没有资格再来这种地方,仕途的冷酷在这热闹的酒宴中,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众人看到陈默也很热情,这段时间,洛阳的捷报有一大半是陈默带来的,虽然那些敌人在很多人看来,不过是小鱼小虾,不成气候,但这并不影响陈默的名声,眼下的大汉,也需要捷报来位新帝造势。

    看,我大汉有如此少年名将,何愁天下不定?

    总之吹捧之声搞得好像这场宴会是陈默的庆功宴一般,若是寻常人,恐怕早已在这一声声吹捧中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陈默倒是很理智,这吹捧大多言过其实,剿灭几路小山贼就能叫名将的话,那名将未免也太过廉价了些,因此也只是跪坐在曹操和陈登中间,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应付着一名名向向他敬酒之人。

    “默郎,今日为你介绍一位名士。”袁绍待众人说的差不多了,方才指了指下方一名中年文士笑道:“这位乃是大将军亲自请来的从事郎,王允王子师,算起来,你与王景也算相识了,王允便是其父。”

    当初陈默第一次跟曹操来到春暖阁时,坐陪之人便有王景在其中,如今见到王允,陈默连忙一礼道:“晚辈见过叔父,叔父面对强权,坚贞不屈,方是我辈楷模,默心中敬佩。”

    “陈将军过誉,此乃我辈本分尔。”王允摆摆手,叹息一声道:“可惜啊……先帝已去,然宦官尤自猖獗,允视之,心实痛尔。”

    陈默一脸认同的点点头,却没接话,这其实是在抨击何进了,王允这么说没问题,但如果自己往下接,那问题就有点儿了,这官场上,很多东西是不能说破的,老家伙看自己年轻,在算计自己,忒坏。

    其实何进为何不除宦官,陈默心中大概了解何进的想法。

    杀十常侍其实不难,随着新帝登基,何进权势大涨,十常侍赖以倚重的西园八校皆已离心离德,如今要杀十常侍其实并不难,他们这些人就能,直接进攻把十常侍揪出来一砍,啥事儿都没了。

    但这么做,形同造反,就算是四世三公的袁家,也担不起这个罪责,杀十常侍,只能何进和何太后点头。

    但杀十常侍,得利的是他们这些士人,一旦十常侍被杀,就算何进贵为大将军,当今天子的舅舅,士人有几个愿意真心继续跟在何进身后为其摇旗呐喊?

    外戚于士人来说,永远都是外人,朝堂之上,利益之争也永远不会停息,一旦没了十常侍,那接下来何进要面对的,就是这些昔日跟在他身后摇旗呐喊的士人,这可比十常侍更让人头疼。

    莫看十常侍当初势大,但那也仅限于洛阳,连河.南尹都出不去,当年陈默在当利就已经看的很明白了,十常侍安排的地方官员,根本掌握不到地方实权,轻易就能被当地士绅给架空,甚至很多官员到了地方上是主动讨好当地士绅豪族的。

    除去对自己本身已经没了什么威胁的十常侍,给自己叔立士人这样的大敌,怎么选?

    其实看透事情本质之后,这个选择并不难。

    陈默没有接话,曹操微笑道:“允公所言甚是,只是如今大将军不开口,我等如之奈何?”

    王允是真恨当年将他在一月之内两度下狱的张让等人,闻言冷笑道:“大将军胆魄不足,今所虑者,不过宦官手中禁军尔,我等助他夺了宦官军权,如何?”

    一直假意喝酒的陈默闻言,默默地抬起头来,看向王允,这个他比较感兴趣。

    宦官所握禁军,一者便是西园八校,虽然多数已经背离,但最精锐的上军校尉一直掌握在蹇硕手中,若能将这些军权夺来,自己或许可以分一部人马,以陈默的年纪,官位想要再升有些难,但手中的军权能够增加,也是变相的提升了官爵不是。

    至于另外一部,是董重手中的卫尉所属,其实卫尉麾下兵马算不得宦官所有,只是如今协皇子未能登位,董太后又不愿就此放弃争权,所以两家抱团对抗日益强盛的何进而已。

    “子师有妙计,快快说来!”袁绍目光一亮,看向王允道。

    “吾闻蹇硕当初曾得了先帝之命,欲除大将军,被大将军识破,得以逃脱,蹇硕如今尚在,其心必然不安,唯一依仗者,乃与董重联手,我等可请天子擢升董重为车骑将军,卫尉之兵权,自然便落入我等之手!卫尉一去,则蹇硕必慌,其时无需我等言语,蹇硕必会设法诛杀大将军。”王允笑道。

    明升暗降,先夺了董重的军权,让十常侍自乱阵脚,让他们跟何进针对,到时候,何进便是想不除十常侍都难,而且有理有据。

    “妙计!”袁绍等人闻言抚掌笑道:“明日,我便与大将军献计,升调董重为车骑将军。”

    车骑将军属于虚职,位在三公之下,又略高于九卿,但没有兵权,这般一升,董重接受,那卫尉兵权就没了,不接受,那就是抗旨不遵,不说诛杀,撤掉其卫尉之职却是可以的。

    而十常侍这段时间并不好过,他们未必所有人都能看出何进的意图,如果何进动手将董重的兵权免掉,必然自乱阵脚,届时何进就算没有动他们的心思,至少蹇硕不会坐以待毙。

    毕竟当初他可是听从先帝之意,准备杀何进的。

    当然,如果蹇硕能看出何进现在的想法,就不会这般担心了,但……可能性不太大。

    没平静多久的洛阳,又要再起波澜了。

    陈默离开春暖阁时,已经是子时,一旁的陈登突然问道:“默弟觉得如何?”

    “?”陈默疑惑的看了陈登一眼,随即想了想道:“蹇硕……恐怕难保。”

    “默弟果然透彻。”陈登点头笑道:“若默弟想再进一步,董重升迁之后,可去一趟大将军府。”

    卫尉,怎么也轮不到陈默,最有可能的是袁基,陈默能够多获得一些兵权就足够了。

    “正有此意。”陈默点了点头,与陈登相视一笑,接下来这场博弈,与其说是何进与宦官之间的博弈,倒不如说是士人和何进之间的博弈,一旦十常侍被诛杀,那何进就失去了在士人这边的作用,接下来就是士人正式登场,与外戚之间,争夺权力了。

    这对于士人整体而言,是有好处的,但对陈默来说却不一定,虽然他如今也算是士人了,毕竟陈默如今能为一营校尉已是极限,一旦十常侍没了,士人开始正式跟何进唱对台戏的情况下,再怎么也轮不到他,反倒是何进在,陈默可以浑水摸鱼。

    “不过万望小心,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陈登看着陈默严肃道。

    这段时日的相处,陈登对陈默有了一个更清晰的认知,自己这族弟可不只是一个神童可以概括的,文能写出论战这般激昂壮阔的文章,武能上马平定乱贼,在军中得将士爱戴,甚至在这政治博弈之中,也能与袁绍、王允这些人角力,于陈家而言,能出陈默这样一个人杰,实属大兴,他可不希望自己这族弟尚未崭露头角,便陨落在洛阳这场风暴之中,这也是陈登一直留在这边的原因。

    他要给陈默站位,只要他在,并表示出对陈默的支持,那士人就会将陈默当做自己人,多了一层保护。

    若是没有陈家在背后支持,陈默就算再有本事,今夜这等宴会,恐怕也与冯芳、赵融等人一般,根本没资格参加,自然也无法在第一时间做出最正确的反应。

    这一夜,陈默没有回军营,而是回道了臧府休息,接下来的博弈,不在兵权,而在朝堂。

    次日,何进上书,向天子言及董重功劳,建议将董重擢升为车骑将军。

    天子年幼,比陈默都小两岁,但不是所有人都有陈默这般早熟,哪懂这些,况且何太后以及满朝文武都支持,董重自然被升迁了,也宣告着先帝死后,朝中的又一轮博弈开始。

第八十三章 可能

    军营里的事情不多,从高顺到来以后,陈默让他当了军司马,他的三部人马本就有一个留着,别人是功勋不够,但高顺来了,接替这个位置顺理成章,没人会抱怨,而大多数时候,高顺管的不是一部,而是三部都管。

    钟云和余昇本来就是高顺练出来的,陈默现在更多的是负责统筹,练兵已经彻底交给了高顺,典韦凭借功勋,一路升到了军侯的位置,这也是陈默能给最高的之位,钟云跟余昇都是老人了,而且也肯卖命,能力的话,管一部人马不成问题,不可能因为典韦就撤掉。

    典韦在这方面需求不是太高,能洗脱了罪行,还混到个军侯的位置,他很满足,而且对陈默的人品本事还是很佩服的,这年头,当官的能为了手下将士做到这一步的,他真没见过,至于陈默想要升官发财的理念,谁不想?比起那些道貌岸然的,陈默这样的反而容易受到军中将士拥护。

    最近,陈默在一步步将军中权利分到三个军司马手中,这些都是陈默觉得不会轻易背叛自己的人,绝对忠诚,那不存在。

    至于为何下放军权,虽然兵权必须抓在手中自己才有更多的价值,但就如同刘宏死后,西园八校地位渐渐变得尴尬一样,军队在手中,那是筹码,但不是全部,陈默要获得更多的筹码,自然不能一直待在军中。

    董重被封为车骑将军已经过去两天,蹇硕有些坐不住了,后知后觉的看出了何进这一步的真正意图,他想要将所有兵权都收归麾下。

    洛阳抛开卫尉,现在也只剩他手中这点兵马没被何进收走了。

    书信给郭胜、越忠、宋典等人,想要故技重施,将何进骗入宫门,而后关门诛杀。

    计策如何,先不讨论,但蹇硕这件事做的,本就愚蠢至极,因为陈默来到大将军府的时候,蹇硕给郭胜的信已经在何进手中了。

    “默郎来的正好。”何进看着信,扭头看向陈默笑道:“此乃蹇硕之信,默郎以为该如何做?”

    陈默看着蹇硕的书信,有些无语,先帝究竟是如何看出他有武略的?反正这种事情你派个小黄门去说都比直接拿书信来的实在,而且郭胜跟何进是同乡,何太后跟何进能有今日地位,郭胜出力不小,你是怎么感觉人会帮你的?

    “谋害朝中大臣,此乃死罪,大将军师出有名,只需将此信拿给陛下看,一黄门令便可将之处死,顺势可收其兵权。”陈默将书信交还给何进微笑道。

    “但有人建议,借此机会彻底斩除宦官。”何进坐下来,看着陈默笑问道:“默郎跟士人所想,颇有不同。”

    “在下自然也想诛除宦官,但此信可杀蹇硕,但若将宦官尽诛,有僭越之嫌,于我等有利,却与大将军不利。”陈默摇了摇头道。

    “天子应该不会因此而怪罪于我。”何进摇了摇头,他如今入朝不拜,剑履上殿,已是人臣之极致。

    “大将军可想过朱杀宦官之后会如何?”陈默看着何进,眼中闪烁着光亮:“至少暂时并非最佳时机。”

    “哦?”何进扭头,饶有兴致的看着陈默:“那默郎觉得,何时可为最佳时机?”

    “当大将军找到可替代宦官之人时。”陈默微笑道。

    替代?

    何进眯眼打量着陈默,点点头道:“陈将军今日所言,颇得我心,上军校尉部五部人马,我已答应本初,可分他两部,陈将军明日可凭令牌去领一部。”

    “多谢大将军!”陈默肃容一礼:“末将告退!”

    蹇硕虽然还没处理,但其结局已经注定,能够再多一部人马,陈默已经很知足了,不过何进究竟有没有听懂自己的话?

    如今士人诛杀十常侍的声音越来越高,何进迫于压力,诛杀十常侍是早晚的事情,但他需要有能够替代十常侍来助自己稳定局势的人。

    陈默已经给出了一条路,士人其实也并不齐心,因为有十常侍在,士人才能团结一至,但若没了十常侍,那士人内部未必就是铁板一块,只要何进找一些有才能而无名望之人入朝,自然能够形成新的平衡。

    而如此一来,陈默就有希望再进一步,否则只凭熬资历、熬声望一步步来,自己若想坐倒公卿之位,恐怕得十年都未必能够。

    但如果自己这次站对了位置,顺势而起也未必不能。

    次日一早,何进上朝,将蹇硕的书信在百官面前读出。

    宦官谋害当朝大将军,这可是重罪,刘辩当即下令,革去蹇硕所有官职,命黄门令将其处死。

    满朝文武无不拍手称快,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何进准备彻底根除十常侍时,何进却再没了下一步动作,一直到朝会结束,大家希望发生的事情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让不少人怒了,他们感觉自己又一次被何进耍了,这个屠户好像变得聪明了一些,但并不是大家想要的。

    听说袁绍回去后,砸了不少东西。

    “本初公这就有些太急了。”臧府中,陈默一边刻着竹笺,一边扭头吃着云思切好的水果。

    “筹谋许久,眼看就差一步,却迟迟不得,谁都会急。”陈登笑着摇头道。

    “你看,我就不急,因为我知道急也没用。”陈默摇了摇头。

    “所以,你去给屠户献计?”陈登有些好笑道。

    “不能把所有人想的都蠢了,那其实是自己蠢。”陈默叹了口气道:“兄长信不信,就算没有我,大将军也会如此做,能在洛阳这么久,而且还坐到大将军位置的,不会真蠢。”

    “默弟接下来准备如何做?”陈登看着陈默笑问道。

    “等啊。”陈默看了看时间,笑道:“如今洛阳兵权尽归大将军,羽翼已丰,这段时间又招了不少名士,我觉得他该进行下一步了,只是……”

    陈登看着有些沉默的陈默笑道:“只是默弟不知,他是否会选择你给的路?”

    “身在高位,多疑是肯定的,大将军骨子里,对士人有所防范。”陈默叹息一声道,好不容易得了士人身份,但真得到了,其实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好,士人的世界里,排外性强,内部也充满了勾心斗角,圈外的人,一边想要得到认可,另一边,对士人也是颇有防范,这世界,就是个太极,不管你处于哪个地方,都难摆脱烦恼,除非你真的放下一切,做个隐士,而且还是那种名望很高的隐士,比如郑玄那种。

    “所以,默弟也并不确定?”陈登有些诧异的看着陈默,自己这兄弟事事料人于先,很少有把握不住的。

    “我又非神仙,如何知道?”陈默摇了摇头:“而且人心善辩,大将军对我亦有防备,我指出的路,他未必会走,但若不用这一条,就只有向外寻求了。”

    “贤弟是说……”陈登看向陈默:“各地将领?”

    “不被士人认可,同时又有与士人争权之力,除了他们,我想不出还有何人?”陈默苦笑道,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那些人可比宦官难对付多了。

    “但如此一来……”陈登想了想,还真有这个可能,面色也微微一变。

    “虽然各地将领,皆为世家门生故吏,但这个关系……”陈默摇了摇头,驻边将领多性情桀骜不驯,或许短时间内会因这些隐忍,但不会太长。

    镇边将领,那大都是各地的土皇帝,而且常年在外,当惯了独断专行的大将,你让他们回来看士人脸色行事,一开始或许可能,但时日久了,恐怕压不住,这是人性,别指望那些杀伐果断的将领能一直隐忍,尤其是士人如今对于非士人的态度,都处在一种高高在上的俯视视角,这些掌控军队的大将们,哪受得了这个?

    “但愿不会如此吧。”陈默看着陈登有些无奈道,若真的出现这种情况,陈默觉得士人这条船早晚得沉。

    “你觉得屠户会否如你所言?”陈登皱眉道,这事儿可不好开玩笑。

    “机会对半吧,其实大家如果能放松一些,大将军或许不会太早做决定,只是本初公他们……有些急了。”陈默有些无奈道。

    袁绍甚至收买了何进的门客在劝何进杀十常侍,何进最近在这方面的压力可不小呢。

    “若按最坏的结果,贤弟准备如何?”陈登看着陈默问道。

    “退求自保,向朝廷请命戍边,最好能够谋得一地,只是该去何地,默尚未想好。”陈默叹息一声,州牧制重启,本就让朝廷和地方权力失衡,如果何进再把边将都给召回来,那朝廷就等于废了,陈默想要成为中兴大汉之臣,但真到了那一步,大汉恐怕就撑不住了。

    陈登闻言微微皱眉,陈默这是按照最坏的打算去猜想,但取决这件事的,却是何进,陈默能够引导何进往这边想,但无法左右何进的决定,这是最头疼的。

第八十四章 结怨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有意思了,何进显然不愿意继续帮士人去诛杀宦官,但面对袁绍、袁术、曹操等人极力劝谏,何进也不能置之不理,因此将这皮球踢给了何太后,理由也非常充分。

    但太后执掌内宫,自然不需要顾及太多,态度更是十分明确:中官统领禁省,自古及今,汉家故事,不可废也,今先帝新弃天下,尔等欲诛杀旧臣,非重宗庙也。

    意思就是说,宦官统领服侍皇宫,都是很早以前就定下的,如今先帝刚刚驾崩,你们就要诛杀他的旧臣,乃对祖宗不敬。

    一句话,想杀他们,没门儿。

    太后不同意,何进自然也不会同意,袁绍他们就算真想杀也不敢强来,如果真的这么做了,别管什么四世三公门生故吏,并州、西凉、幽州还有南方那些边将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率兵勤王,主导这次事情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没活路。

    这也是当时王允叹息,陈默不接话的原因,如果真是个莽撞少年,热血一涌跑去杀了宦官,那陈默最后的结果就是被拿来祭旗,以谢天下。

    而也因为这句话,陈默对王允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这老头听说很刚直,结果刚刚回到洛阳就像让自己去当替死鬼。

    当时陈默没有直接翻脸动手,已经算是很给袁绍面子了。

    这个结局,显然不符合士族的利益,士人想要掌权,也不希望一直在何进手下卑躬屈膝,说到底,何进不是能力不行,而是出身不够,如果袁隗在这个位置上,就算有人不爽,但也不会如现在这般。

    这日,袁绍再度将曹操、陈默等人邀来到何进府上,这让何进很无奈,老子这里成了你们开会的地方了?

    但也不能开口赶人是吧,所以何进只能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听着一群人在这里慷慨激昂,反正太后那里已经发了话,你们要有不满,找太后说去,她若是同意,那我也没意见。

    “大将军!”袁绍大概也是猜到了何进的想法,对着何进一礼道:“自古以来,内宫不得干政之古训,太后虽然尊贵,然家国大事,怎能皆听一妇人言?”

    何进皱了皱眉头,已经有些不满了,袁绍这番话,已经有些贬低太后的意思了,那可是他妹妹。

    正想发作之际,却见袁绍继续道:“遥想昔日黄巾贼起,立功者多为各地将领,然而最后功劳却皆被阉宦窃取,绍以为,何不请各方重将入洛阳,以来充实空缺,二来也可以借机诛杀宦官。”

    何进的想法,陈默能够猜到,其他人就算反应慢些也能猜到,五月董重自杀,迄今已有月余,如果何进有心杀十常侍,早动手了,但迟迟不动手,显然何进根本没这个意思,至于为何?

    平衡尔,朝中这些人混了这么久,这点政治嗅觉还是有的。

    既然你要平衡,那就给你个新的平衡。

    陈默凑到曹操身边,低声询问道:“此计出于何人之手?”

    曹操没说话,只是看了看不远处老神在在坐在那里的王允。

    懂了。

    陈默有些无言,他明显的察觉到,何进有些心动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真的将这些边将请进来,也就没陈默什么事儿了。

    陈默当即起身道:“大将军,本初公;默以为,此举不妥!”

    “哦?”何进目光看向陈默,倒没怪陈默插嘴,虽然年幼,但陈默无论见识还是如今的地位,在这里说话的资格还是有的。

    陈默深吸了一口气,对着何进躬身道:“大将军而今手握天下兵权,总揽皇威,以将军今日之位,整肃朝纲易如反掌,张让等宦官不过小患,若要除之不难,但若引四方豪强入洛阳,便是能够除去宦官,然四方豪强又该如何安置?此举与引狼入室何异?”

    也算是点醒在座众人,洛阳资源就这么多,若是引四方豪强进入洛阳,袁绍这些人自然不会受影响,但他们这些人,可就没什么好处可捞,甚至可能被踢出局。

    “陈将军言重了!”王允起身,微微一笑道:“各方豪强皆我大汉忠贞之士,不少还是袁公、大将军门生故吏,陈将军可是怀疑他们?”

    陈默闻言皱眉看着王允,老家伙又在给自己挖坑,他若真应了,到时候何进真的把四方豪强引入洛阳,这话传到这些人耳朵里,自己怕是不好过,他不记得自己何时惹过这老家伙,怎的从入洛阳以来,有机会就给自己挖坑?真当自己好欺负?

    正要说话,一旁的曹操突然拉了拉陈默,示意他别再说话。

    倒是一旁的陈琳皱眉起身道:“下官也以为陈将军所言颇有道理,此时引四方诸侯入洛阳,难免引起动荡,功必不成,反易引起社稷动荡。”

    “贤弟,此时最好少说,那老儿似乎要借你立德。”曹操对着陈默低声道。

    “立德?我?”陈默很快反应过来,王允重回洛阳,昔日人脉名声已经失了大半,自己年幼,而且这段时间表现活跃,在洛阳已经颇有人望,老头儿是以为自己年少好欺,想坑自己一把,到时候再拉自己一把,这名声就有了,自己若是真的年少无知,说不得还得对他感恩戴德。

    只是王允显然找错了对象,陈默虽然年少,但并不无知,王允两次挖坑,都被陈默识破,双方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有时候结仇并不是说你不惹人就不会与人结怨,别人算计你,然后被你识破,对方担心你报复,然后这仇就结下了。

    “那他可找错人了!”陈默坐在曹操身边,不满的嘀咕一句。

    曹操点点头,深有同感,自己这小兄弟虽然平日里看着和善,但要真惹了他,那就体会一下何为脸厚心黑吧。

    看向王允的目光,不免带了几分同情。

    虽然陈默、陈琳二人都有相劝,而且陈默之前也曾透露过愿意成为新平衡的关键,但显然,在袁绍看来,相比于陈默这种势孤力弱的,将四方豪强招入洛阳,反而更容易跟士族形成新的平衡,因此不顾众人反对,一意孤行,当即答应了袁绍的要求,下诏给四方豪强入洛阳。

    大局已定,但陈默却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这步棋,对于世家而言并不划算,袁绍恐怕另有打算。

    “陈将军留步。”众人商讨一番之后,何进宣布散会,陈默正跟曹操和陈登往外走,却见王允突然追上来。

    陈默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看向王允道:“子师先生可是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王允摇了摇头笑道:“此前与陈将军有所冲突,但此事乃是私下里与本初议好,并无针对陈将军之意。”

    “原来在子师先生眼中,默就是这般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之人?”陈默一脸故作恼怒之情道:“公归公,私归私,默之前在堂上所言,乃个人看法,大将军既然不听,默之职责已然尽到,至于子师先生所言,却也有道理,只是你我所想不同尔,岂能因此而怪罪?”

    “陈将军虽然年少,却能这般深明大义,允不及也。”王允对着陈默一礼道。

    “哪里,子师先生当年不畏权贵,宁折不弯的气节,方是我辈楷模。”陈默连忙还了一礼道。

    “既如此,陈将军可有闲暇,在下今夜备了酒宴,邀请诸位,陈将军可切莫推辞。”王允顺口道。

    “哪里,荣幸之至,不如你我同行如何?在下有很多学问上的事情,欲与子师先生请教。”

    “能与陈将军这等少年英杰论势,实乃快事,请!”

    “请!”

    看着并肩而去,相谈甚欢的两人,曹操跟陈登对视一眼,如果刚才没有听出王允话中的坑,或许就真特娘的以为这两人是忘年交。

    也只有曹操明白,王允或许真的是来示好的,但陈默这是把王允给记在心里了,以后只要被陈默逮住机会,王允不死也得脱层皮,自己这小兄弟,大度的时候真大度,但若真有人招惹他,那下场如何就真不好说了。

    “孟德兄。”陈登突然扭头看向曹操。

    “元龙有何事指教?”曹操笑道。

    “指教不敢当。”陈登看着曹操道:“我听子源还有叔父说过,我这默弟性情坚韧,但也孤傲,虽与人为善,却也不屑妄言,今日这……听闻默弟入洛阳之后,与孟德兄最为亲近,他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是否与孟德兄有关?”

    “我!?”曹操震惊的瞪圆了眼睛,呼吸都急促了几分:“这与我何干?”

    曹操突然有些想骂娘。

    是,自己名声是不太好,但你那兄弟也绝非你说的那般纯良,那真的是脸厚心黑,偏偏长了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凭什么他跟我结交就觉得是我带坏了他?就算以前真是你所说的那般,那也是他无师自通,跟自己绝对没有半点关系。

    想想当年一脸无害的去威胁许子将,曹操就感觉有些头疼,陈默此人,在装无辜方面有天然优势,凭什么自己装无辜别人就不信,那陈默就能一装一个准?就因为他比自己好看?

    “孟德兄莫急,在下也是随口之言,其实,默弟这般……挺好。”陈登连忙摇了摇头。

    是挺好,不这样,在洛阳这种吃人的地方可活不下去。

第八十五章 蹇硕遗命

    王允刚刚回到洛阳,此时的洛阳与当年离开时早已变了许多,他需要重新积累人脉,至于如何积累人脉,请客喝酒是最常见也最有效的手段,来客多少会给主办者一些面子,请的多了,这人脉自然也就有了。

    不过可不是寻常驿馆那种,牌面得有,毕竟王允这种身份的,请来的也多是名士。

    王允一生见过太多少年得志的英才,但少年得志还能不飘的却不多,陈默就是其中一个,但糟糕的是,自己把人得罪了。

    连着坑了两次,还都被人轻描淡写的躲过了,虽然陈默一副不知道的样子,但王允怎会相信,一次可能是巧合,两次就是这少年人城府颇深呐。

    他后来找陈默聊天,本来是想看看能否激怒这少年,谁知就真的跟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般,跟自己谈古论今,聊到最后,王允发现自己都有些佩服这少年的学识了,但同样,对陈默也生了忌惮之心。

    这样的人,如果没有结怨,王允不介意结交一番,但结怨了,那就是另一种心态了,多少是有些后悔没弄明白这人就直接招惹,也是陈默年纪以及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给人的欺骗性太大了。

    但有了两次失败,王允也不敢再胡乱出手,尤其是看着陈默在席间跟卢植、荀爽这等人物都能言谈甚欢的时候,王允选择暂时忘记这件事。

    这两位可不是他能招惹的人物,这刚刚回到洛阳,还没大展拳脚,就把两位海内大儒给得罪了,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酒宴还是很愉快的,陈默对于能够又蹭到一顿饭比较开心,他现在虽然没升官,但兵权更重,虽然何进给他拨了部分军饷,但也不够,能省还是省一些的好。

    对于这种加兵权却不加俸禄的行为,陈默有些深恶痛绝。

    “听闻今日那何遂高发问传诏各镇豪强汇聚洛阳?”酒过三巡,众人都喝得有些迷糊了,卢植看了看四周之人,扭头看向身边的陈默低声问道。

    “是啊,卢公也觉不妥?”陈默点点头,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说这个怎样不对也没了意义,反而惹人嫌,不过卢植既然提起,陈默也就顺着对方的话语讨教讨教,上年纪的人,都喜欢教导后辈,他现在做个好学生便是了。

    “是不妥,不过也是你们逼的太紧了。”卢植点头叹息一声,他在朝多年,宦海浮沉,很多事看得很透,不会认为所有错都在何进。

    其实如今的局势,宦官虽然失势,但还能牵制士人一些,何进也需要宦官来平衡士人,这样持续几年的话,宦官基本不能再有作为,朝局也可渐渐稳定下来,到那时,杀不杀宦官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士人想要夺权,也有能力逐渐架空何进,这是最完美的。

    但洛阳士人显然不想等那么久,所以何进看似风光无限,每天却被名士逼得有些想杀人了,这个时候寻找新的平衡点其实并不明智,局势还没彻底稳下来容易再生乱,但卢植明白这些也做不了什么,袁绍这些年轻一辈的名士们,显然没有耐心继续等下去,卢植开口也没用,这不是一两个人的事情,而是整个洛阳士人迫切希望彻底掌权的渴求。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但显然不适合在这里探讨,卢植也只是点到即止,随后跟陈默讨论的,更多还是文学诗赋之类陶冶情操的东西。

    老人为大汉操了一辈子的心,到的晚年,眼看着局势恶化自己却无能为力,那种心情,旁人再聪明也很难体会到。

    “你的事情,高顺跟我说过。”说到军营的时候,卢植忍不住说道:“高顺此人,刚直,却也并非不知变通,这事不怪你,却也不能怪他。”

    高顺算是卢植的老部将了,对于这个部将,卢植也是很欣赏的,曾经向朝廷推荐过几次,但高顺为人不太能够接受官场的很多东西,所以一直没有升迁,这个老部下很少来登门,一旦登门,就是心中有惑。

    “我知道。”陈默点点头,这种人比较犟,认死理,但有些时候,当赤果果的现实跟理念产生冲击的时候,也并不是一条路走到黑。

    “看得出来,他很欣赏你,如今心结算是解开了,此人若能用好,可敌十万雄兵。”卢植笑道,他对高顺显然也有几分师徒之情的感觉,这是一种感觉,并不一定非得有名分那种。

    “卢公放心,我没那般小气。”陈默笑道。

    一旁的曹操喝了一觞酒,瞥了陈默一眼,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扭头继续去跟陈默喝酒,现在的少年人,满嘴胡话,就会讨老人家欢心,羞与之为伍!

    多少有些酸,卢植可从来没有这么亲切的拉着自己说过话,若论才学,自己也不比陈默差多少啊。

    一场酒宴,宾主尽欢,对于陈默来说,这同样是结交人脉的机会,虽然这酒宴不是他开的,但坐在卢植和荀爽身边,还能与两人侃侃而谈,本身就是一个很有牌面的事情,能让人高看一眼。

    白露一过,天气渐渐开始转凉,但却颇为凉爽,《礼记》有云,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说的便是这个时节,酷暑已过,秋高气爽。

    一大清早,陈默早早起来,活动活动身体,看着榻上还在酣睡的小妾,随着陈默掀开被子的动作不自觉的蜷缩了一下身体。

    昨夜或许有些太过了,以至于如今他醒来对方都浑然不觉。

    顺手帮云思将被子盖好,陈默穿上了衣裳出门,今天没什么事,该去军营看看,早食也准备在军营里去吃。

    蹇硕被杀后,陈默加了一营人马,都是从上军分出来的,陈默特地将崔耿要来,如今麾下有高顺、钟云、崔耿、余昇四将,再加上典韦、鲍庚和大郎算是能够拿得出手的,典韦适合当先锋,冲锋陷阵无双,只是不喜欢骑马,更喜欢步战这一点让人有些头疼。

    现在四方豪强入京已成定局,陈默考虑的等这些豪强到了,如何在一群强军之中彰显自己这支人马的地位?

    边军听说很厉害,但没见过,陈默也不好估算对方的战斗力,但从上军分出来的这一部人马水平来看,边军虽强,却也未必就无敌。

    刚刚抵达军营,尚未等陈默去吃饭,却看到崔耿见到陈默来到营中之后,很快带着一人过来。

    “将军,你可识得此人?”崔耿将那人拉到陈默身前,微笑道。

    “潘隐?”陈默看到来人,笑着点点头道:“潘司马如何在此?”

    他记得分兵之时,潘隐那一部应该是被分到何进麾下才是,这突然跑来自己这里是为何?

    “将军!”潘隐犹豫了片刻后,对着陈默一礼道:“硕公出事之前,曾留下一物拖于末将,命末将寻一忠贞之士赠之。”

    陈默看向潘隐道:“忠贞之士?为何寻我?”

    “将军为大汉屡立战功,年纪虽幼,却是我大汉……”潘隐的话没有说完,就被陈默打断了。

    “潘司马说笑了,若这便是忠贞之士,这洛阳有太多了,本将年少力弱,帮不了潘司马,硕公遗志,还是另寻他人托付吧。”陈默现在最烦的就是别人给他带高帽,一般有人突然捧他的时候,不是有求于人,就是准备坑他了。

    “但此事关乎社稷!”潘隐见陈默不听,连忙道。

    “默只是一介校尉,本职乃是破贼护卫禁省,社稷之重,于我而言,太过沉重了,潘司马还是另寻他人吧。”陈默摆了摆手道:“崔耿,送客!”

    潘隐见陈默根本没让自己说下去的意思,只能无奈一叹,躬身告退。

    没多久,崔耿回来:“将军,那蹇硕留下的东西,将军为何不受?”

    “蹇硕为何而死?”陈默看向崔耿,笑问道。

    “谋害大将军被诛。”崔耿躬身道。

    “我是不知那潘隐为何寻到我处。”陈默站起身来道:“但蹇硕都死了,你觉我能代替蹇硕与大将军斗?”

    至于蹇硕留下来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最好别碰,也别想着去知道,这种事轮不到他来管,尤其是刚刚自己尝试有接受念头的瞬间,自己的气运瞬间降了一截,连忙打消这个念头之后,方才恢复。

    潘硕手中的东西,恐怕是个坑,至少陈默接着就是坑,能把他坑死的那种。

    四方豪强即将入洛阳,而十常侍那边是否得到消息,若是得到了消息,会怎样反击,都是问题,这等时候,底子不厚,命不够硬,还是安分一些的好。

    “将军!”没多久,鲍庚带着两名哨探回来,刚才潘隐离开的时候,陈默打了个手势,他们去看潘隐的动静了。

    “如何?”陈默示意崔耿跪坐下来,看着鲍庚道。

    “那潘隐没有回营,反而鬼鬼祟祟的去了皇宫。”鲍庚道。

    “将军,潘隐昔日乃是蹇硕心腹,不过当日蹇硕派其请大将军入宫,曾与何后有过会晤。”崔耿道。

    所以,现在都有些搞不懂这潘隐究竟是哪边的人了。

    “行了,此事莫再讨论,训练去!”

    “喏!”

第八十六章 何进之死

    潘隐后来去了何处,陈默没再多管,如今洛阳的局势已定,四方豪强入洛阳已成定局,陈默改变不了什么,有能力改变的人都不说话,自己也没必要操心自己能力之外的东西,每日不是练兵就是回家睡小妾,偶尔会应邀参加一些酒宴或是去卢植或荀爽那里拜会一下。

    四方豪强入洛阳,会带来怎样的变化?陈默也想过,不过这其中变数太多,唯一能够确定的一点,就是袁绍对于这次好强入洛阳是有着足够底气的。

    底气何来,陈默不知,看就行了。

    “将军,有人送来请帖。”这日下午,陈默正在军中跟典韦对练,却见守营将士匆匆来到陈默身边,将一封请帖送给陈默。

    “知道了。”陈默接过请帖,仔细看了看,是袁绍送来的帖子,而且并非晚宴,要他尽快赶到大将军府,有要事商议。

    “高顺!”陈默皱了皱眉,这个时候有什么要事?

    “末将在!”高顺来到陈默身边,抱拳一礼道。

    “我不在期间,由你负责带兵,随时准备出兵!”陈默收起请帖,看向高顺道。

    “将军,有战事?”一旁的鲍庚等人目光一亮,看向陈默道。

    “暂时无法确定,你等准备好便是。”陈默摇了摇头道:“记住,若我不能抽身,大郎会替我来传信,其他人的命令,一律不听!”

    “喏!”高顺插手一礼,应声退下。

    陈默让大郎带了一什亲卫随自己离开,直奔大将军府,抵达大将军府时,却见袁绍等人皆已在府中等候。

    陈默跟众人见礼过后,径直坐在曹操身边:“又发生了何事?”

    “却是董卓兵马已近洛阳,为免朝廷担忧,特上表以示忠心。”曹操有些闷闷不乐,何进这次招各地豪强入洛阳,他同样担忧,但何进都已经将诏书发出去了,他也无奈。

    “这么快?”陈默皱了皱眉,他记得董卓如今是并州刺史,应该在太原才对,并州山路难行,从太原至此,少说也有半月吧,何进诏书发出去至今才几天?

    “听说董卓接到任命之后,一直屯驻在此,对外宣称剿匪。”曹操叹了口气道,这种事,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那董卓显然志不在此,偏偏何进没看出来。

    河东距离洛阳不远,最慢三天也能抵达。

    何进此时正在将董卓上表传阅众人,陈默接过来一看,写的倒还像那么回事,扭头看向何进,想了想抱拳道:“大将军,只此一表,恐难说明其无异心,否则董卓为何一直盘桓于河东,不肯赴任?”

    “陈将军所献之策,本将军也思虑过,然终难成事。”何进皱眉看了陈默一眼,语气有些重,在他看来,陈默分明是不赞成他的计策。

    侍御郎皱眉道:“大将军,在下亦觉陈校尉所言不差,董卓此人,久在边地,性暴虐,若引入洛阳,恐不服管束。”

    何进不耐烦的道:“汝多疑,不足谋大事。”

    这话就有些看不起人了,郑泰虽无实权,但好歹也是洛阳名士,闻言被气的面红耳赤,瞪着何进说不出话来。

    卢植起身道:“我素知董卓此人,面善心狠,一入禁庭,必生祸患,以老夫愚见,不如止之勿来,免生祸患。”

    何进看了看卢植,又看了看陈默,跟卢植自然不会如跟郑泰一般不客气,但显然将卢植看做了与陈默一伙儿,当下只是道:“卢公过滤,我知仲颖为人,必不相负。”

    “竖子,不足与谋!”卢植冷哼一声,拍案而起,径直离开,郑泰见状也随后跟上。

    陈默想了想,没走,卢植可以走,但自己不行,坐于何进下手的袁绍突然道:“大将军,董卓已近洛阳,恐阉宦已知消息,为免多事,当尽快命董卓入京。”

    何进闻言称善,当下命人前去催促董卓进京。

    总觉得事情有些奇怪。

    陈默看了看袁绍,最终没说话,一群人在何进府中枯坐,等待消息,到得傍晚时,宫中来了小黄门,传来太后诏书,邀何进入宫。

    若是先帝还在,这内宫之地,何进不敢擅入,但如今先帝已去,内宫由何太后做主,何进自然也没了那许多忌惮,当下便应命准备前去。

    “大将军,此事有诈。”陈默皱眉看向何进:“况且外臣入内宫终究不好,不如明日再去。”

    陈默身后,陈琳起身道:“大将军,陈校尉所言不差,在下以为,此必是十常侍之谋,去必有祸。”

    何进皱眉道:“太后招我,能有何祸事?”

    曹操起身道:“大将军可招十常侍出宫,而后大将军可入。”

    何进笑道:“孟德何故出此小儿之谋,我掌天下大权,区区阉寺,敢待如何?”

    袁绍笑道:“大将军若去,且待我等带甲士相随,以备不测。”

    何进觉得众人有些小题大做了,不过袁绍好意,他也不好推辞,当下点头应下。

    袁绍、曹操各点了兵马相随,陈默有些不放心,让大郎回去通知高顺,将兵马带出军营,准备与他汇合。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簇拥着何进径直来到长乐宫前,却被值班宦官挡住:“太后只请大将军,余者不得进!”

    这也是规矩,而且已经到了长乐宫,也不疑有他,何进径直一人离去。

    前来迎接的宦官是个生面孔,何进皱了皱眉,跟着小黄门走了一段,突然心觉不对,一把拉住那小黄门道:“太后此时,该在长乐宫,你为何带我来嘉德殿?”

    那小黄门本就心虚,眼见已经过了青锁门,心中松了口气,此刻被何进一拍,一个哆嗦,直接趴倒在地上,然后连滚带爬的往前冲。

    何进哪还不知道中计,当即拔剑上前,欲杀小黄门,身后却传来青锁门关闭的声音,何进连忙回头,却见青锁门已经被人紧闭,同时一排排刀斧手从两侧冲出,将他团团围住,宫墙之上,出现张让、段珪等人的身形。

    “张让?”何进怒视张让:“你这是何意?”

    同时目光四处游弋,他之所以不惧十常侍,皆因十常侍内部也并非一体,若十常侍有密谋,郭胜等人必会通知自己。

    “在找他们吗?”张让拍了拍手,自有小黄门提着郭胜等人的人头出来,丢在宫墙之下。

    一颗颗血淋淋的人头,打碎了何进最后的侥幸,一把拔出宝剑,怒视张让,厉声喝道:“我乃大将军,张让,你可知此举乃是大罪!”

    “屠户终究是屠户,做不成大事!”张让叹了口气,低头俯视何进:“你可记得,你有今日之富贵是拜何人所赐?太后又是如何得了先帝宠爱?先帝去后,原本以为你能懂,我等不死,你这大将军之位无忧,但如今看来,却是我等高看于你,你猜,我等是如何知道诸强进京?”

    何进皱眉不语,事已至此,还重要么?

    “想你死的人,不是我等,而是袁绍。”张让笑的有些张狂,看向何进的目光有些怜悯:“在洛阳这些年,你连何人是敌,何人是友都未能分清,留你何用?”

    “袁绍?”何进突然瞪眼,看向张让,这一刻,他的大脑无比清明。

    袁绍一直鼓动他杀十常侍,其目的何进自然知道,只是他没想到,袁绍连自己都要杀,这一刻,何进胸中怒气勃发,自己待士人可谓不薄,但这些士人,却在想着自己死?

    若非此时有大门拦着,何进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将袁绍斩杀,或许陈默是对的,自己要做的不是招四方豪强,而是将士人分开,让他们自己斗才对。

    一旁的段珪厉声呵斥道:“何进,董太后乃先帝生母,有何罪至于流放?你更派人半途将其截杀!太后国葬,你却称病不出,尔不过一介屠家子,若无我等,焉有今日之富贵?你不思报恩,却对我等步步紧逼,赶尽杀绝!”

    “董太后非我所害!”何进闻言连忙大声道。

    只是此刻谁还听他说话,但见张让一挥手道:“杀!”

    何进身为大将军,自然也有些勇武,见对方已经铁了心要杀自己,自不会坐以待毙,当即拔剑而出,一边挥动宝剑劈砍,一边厉声喝道:“我乃当朝大将军,何人敢杀我!?”

    手中宝剑左劈右砍,一时间,竟然砍倒了数名刀斧手,青锁门已经被封死,何进转身便朝着安福殿杀去,那边有北宫卫驻守,非张让嫡系,或可逃出升天。

    绝境之下,竟是让他杀出一条血路。

    “放箭!”看着何进的背影,张让眼中闪过一抹阴狠,事已至此,双方已再无回旋余地,今日肯定不能让何进活着走出宫门,当即一声厉喝,十五名手持大黄弩的弩手飞奔而出,对着何进便是一排齐射。

    大黄弩乃是军中强弩,三十步内,可洞穿板甲,何进入宫可没披甲胄,哪怕知道不妙努力躲闪,依旧被三枚利箭洞穿了身体,惨叫一声倒下,被随后赶至的刀斧手乱刀齐下,一命呜呼……

第八十七章 洛阳乱

    “让公,屠户人头在此!”段珪提着人头来到张让面前。

    “屠户!”张让看着那至死未能瞑目的人头,摇头一叹:“你我都是被那士人不屑之人,又何必相残?走到今日,也是你命该如此啊!”

    “宫外那些人怎么办?”段珪皱眉道。

    “将屠户人头给他们看,屠户一死,军中必乱,我等趁机掌控宫闱,有陛下和太后在手,这天下……”张让看着段珪,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我去向陛下请旨,有了陛下旨意,这京师兵权尽归我等,你去永安宫将太后制住,记住,不可无礼,毕岚,你带屠户人头扔到宫外,命他们立刻退走!”

    段珪、毕岚答应一声,开始分头行事,毕岚带着何进的人头去了宫墙之上。

    却说宫墙之外,何进一入宫门,皇宫内就将宫门关闭,陈默已看出蹊跷,扭头看向袁绍:“袁公,这……”

    “莫急,静观便是。”袁绍显然胸有成竹,并不着急。

    很快,袁术带着虎贲卫士赶到,陈默的下军校尉部也在高顺的率领下赶到,此外还有何进部将吴匡得了消息率军赶至。

    陈默看了看四周,西园兵马,光禄勋麾下兵马最多的虎贲中郎将还有北军五校,洛阳兵马至少来了三成。

    当毕岚带着何进的人头走上宫墙耀武扬威的时候,其实借刀杀人这一招已经很明显了,袁家想要掌控洛阳军政权利,何进不肯除宦官,那士人的力量就不能拿来对付何进,既然如此,就让宦官杀了何进,对付宦官其实比对付何进更容易了。

    只是……皇室的威严何在?

    看着城头上耀武扬威的毕岚,陈默心中突然有些悲哀,好像从一开始,就没人考虑过这件事之后,汉室的威严在何处。

    但事已至此,陈默改变不了大局,他还要生存,只能顺着袁绍的意思去做,让今后的掌权者袁绍或者说袁家将自己当做自己人,才有继续往上走的机会,否则……难道当众说破,跟袁绍火并吗?有几个会帮自己?或者说,就算拼过了,下一步,自己有资格执掌朝政吗?

    没有,既然路就剩这一条了,也就没什么好选择得了。

    陈默看着宫墙上耀武扬威的毕岚,原本平静的脸色,渐渐变得狰狞起来,厉声喝道:“大胆阉贼,安敢谋害朝廷重臣!”

    说话间,张弓搭箭,一箭射出,没有丝毫的犹豫,冰冷的箭簇在毕岚愕然的目光中射穿了他的咽喉。

    在袁绍赞许和欣慰的目光中,陈默举起长弓,遥指宫墙上那些手足无措的将士,朗声喝道:“阉贼误国,谋害朝臣,尔等身为大汉将士,此刻不开宫门,莫非要为阉贼陪葬不成!”

    陈默这边动手,何进部将吴匡也率军冲到青锁门下,挥刀劈砍,袁术更是指挥部卒在城门下堆积柴薪,放火烧们。

    刹那间,火光冲天,照亮了夜空。

    宫墙上的侍卫一时间慌了手脚,有人放了几箭,但四周杀过来的人太多了,又没人指挥,更多的人逃了,还有人想开门投降。

    杀声四起,后方突然冲来一波人马,朝着这边一边冲一边怒吼道:“何人如此大胆,安敢冲撞禁庭!?”

    众人回头看去,却是何进之弟,车骑将军何苗,见到袁术派人放火烧宫门,不由怒道:“袁公路,尔想造反不成?”

    “大将军已经被阉贼杀于宫门之内!”袁术也不怵他,冷哼一声道:“你却在这里助那阉贼阻扰我等,莫非早与阉贼有所勾结?”

    何苗闻言大惊,随之却是大怒,他确实与张让等人亲近一些,但也不至于因此就勾结张让等人杀自家兄长吧。

    正想说话,却见吴匡突然策马杀出,须臾间,已经到了何苗身边,怒喝道:“狗贼受死!”

    何苗见状大惊,想要拔剑阻挡,但终究慢了一拍,被吴匡一刀斩于马下。

    “过了吧!?”陈默见状皱眉看向袁绍,别跟他说什么吴匡是何进的部曲,从开始到现在,这吴匡分明就是一直听袁术的,显然已经投了袁家。

    袁绍也皱眉点点头,何进一死,何苗翻不起什么浪来,他也没有准备做的这么绝,但吴匡显然不是自己的人。

    “我乃袁术袁公路,何苗勾连阉寺,合该当诛,尔等乃大汉精锐,自当为国效力,此时还不与我杀入宫去,诛杀国贼!”

    何苗的部署见何苗被杀,本就六神无主,此刻见袁术站出来振臂高呼,再加上有吴匡这个何进旧部在,纷纷倒向袁术,在袁术的指挥下撞开宫门,吴匡一马当先杀入宫门,见人就砍,逢人就杀,直杀的南宫尸横遍地。

    陈默有些不适,他也杀人,而且杀的不少,但这种……他有些看不下去,又无力阻止,只得对袁绍一礼道:“袁公,末将担心陛下、太后安危,此等时候,当先救陛下、太后于水火,切不可让贼人劫持了陛下与太后!”

    “正是。”袁绍点点头,扭头看向曹操、何颙道:“不必管这些人,先寻陛下与太后,务必护得陛下与太后周全。”

    “喏!”众人答应一声,各自率领部曲涌入皇宫,浩浩荡荡直往北宫方向而去。

    “高顺、钟云、余昇、典韦、鲍庚!”陈默一边率部向北宫而去,眼见一路尸横遍地,宫娥内侍见到他们四处躲逃,如避蛇蝎,心有不忍,厉声喝道。

    “末将在!”五将齐声高喝。

    “约束部众,不得滥杀,违令者斩!”陈默很清楚,在这种气氛下,没人约束,人会变成恶魔,或许有些妇人之仁吧,但至少还是个人!

    “末将领命!”众将齐声应命一声,各自约束部众继续前冲。

    一路杀到北宫,陈默看到一群宫人慌慌张张的往这边逃,见到他们,连忙改变方向,朝另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拦住他们!”陈默看到人群中有人穿着华贵,不似宫人,连忙喝道。

    另一边,曹操和何颙也率兵杀到,见陈默追一波人,连忙帮忙堵截,很快将人堵住,却没发现天子和太后,只是一名宦官和宫女披了天子和太后的衣裳混在人群中。

    “中了阉贼奸计!”何颙咬牙骂了一声,一把抓住一名宫人厉声喝道:“陛下和太后呢?”

    “已被中常侍带往谷门方向。”那宦官何曾见过这等阵仗,结结巴巴的道。

    谷门在北宫北面,出门之后,能直接通往洛阳北门,陈默和曹操闻言,面色一变,一勒缰绳道:“追!”

    何颙一把推开那宦官,随手一剑在对方的惨叫声中了结了对方性命,怒骂道:“尔等何等身份,安敢假扮陛下、太后!于我杀!”

    身后一群如狼似虎的北军将士汹涌而上,在一群宫人凄厉的哀求声中,数十人顷刻便被杀光,何颙这才稍稍解气,带着人马沿着陈默和曹操的方向追去。

    陈默和曹操率军冲出谷门时才发现整个洛阳都乱起来了,一伙将士在街上,遇到年轻男子便杀,有的年轻男子见逃不掉,直接当街脱裤子。

    为首的将领,正是吴匡。

    “吴将军,这是为何!?”陈默和曹操压着火气拦住吴匡,还嫌洛阳不够乱么?

    “袁公有令,宦官祸国,当诛尽宦官!”吴匡对着两人拱拱手,朗声道。

    “这些也是宦官!?”陈默指了指地上那些年轻男子的尸体,汉律对于稚童可是有保护的,便是山贼都不少稚童,陈默还在近处的尸体中,看到几名狼藉的女子尸体,心中无明业火蹭蹭的往上窜。

    “凡无须者,皆可能是宦官,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吴匡有些不耐烦道。

    “本将也无须,你是否要杀?”陈默瞪眼道。

    “将军说笑了,将军自然不是宦官,不过……”吴匡瞅了瞅陈默胯下,脸上的笑容有些荡漾和放肆:“是否有当宦官的可能,末将却是不知。”

    “呵~”陈默点了点头,一勒战马继续追击,临走时挥了挥手道:“典韦,砍了他!”

    “喏!”典韦答应一声,拎着刀便朝吴匡走去。

    “陈默,你敢!”吴匡大惊,一边举刀相迎,一边怒喝道:“给我拦住他!”

    “贤弟,莫要冲动!”曹操皱了皱眉,吴匡虽然有错,但这个时候,自家内部就不用再生乱了吧。

    陈默突然勒住战马,看着吴匡身边的那些将士,突然笑了:“也对!”

    吴匡闻言松了口气,呵呵一笑,正想说什么,却听陈默道:“全杀了!一个不留!”

    吴匡大惊,典韦已经冲到近前,一把勒住他的战马,在吴匡惊悚的目光中,直接把战马给拖倒,在吴匡的怒吼声中,一刀砍下了吴匡的脑袋。

    身后那些士卒想逃,但哪里逃得了,被高顺等人围住,只是一个冲锋便尽数剿灭。

    “一群畜生,留着也是浪费军饷,不如省下来给我!”陈默狠狠地吐了口闷气,对着曹操道。

    “太冲动了,拖到没人的地方再动手不迟。”曹操苦笑摇头道。

    “死人是没有价值的,没人会用他来动我!”陈默一边走一边道:“还是快些找寻陛下吧。”

    “你也知道?”曹操瞪了他一眼,跟着陈默策马往前冲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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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时代总会有那么几个天才人物犹如彗星一般耀眼,那些名流千古的,固然不乏天纵奇才,但那些被淹没在历史长河之中的人才,又有多少?陈默最初的梦想,只是希望能够光耀自己家族,让自己这个庶族成为真正的士族,压过主家,让他们成为庶族,只是他从未想过,自己能走的这么远,有时候他会思考,若是那冥冥之中的‘神明’没有选中自己,自己是否还会有今日的成就?这是一个懵懂少年获得系统,一步步从一介没落庶族在乱世中逐渐成长的故事庶族无名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族无名,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族无名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