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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迷惘的小羊羔     冉魏霸业txt下载     冉魏霸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063章 雁门

    翌日,石闵与崔莹睡眼惺忪地起了床,梳洗打扮一番后,便径直往大厅的餐桌那边走了过去。

    而董巧巧早就在那里等着他俩了,怀里还抱着不过两岁大的石明。

    “爹,爹,抱抱。”

    石明一见到石闵,便下了董巧巧的怀抱,伸出手,抬着小胳膊小腿地往石闵那一边冲了过去。但是石明冲的太急了,一不留神,便脚下一滑,跌倒在地上。

    “明儿。”

    “哇!”石明哇的大哭出声,就这样什么都不管不顾地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着。

    董巧巧赶紧上去抱起了石明,抚慰着道:“不哭不哭。只是抓了一个青蛙而已,没事的啊。”

    “来,孩子我抱抱。”石闵伸出手,接过了小石明抱在怀里,逗弄着孩子。

    石闵跟久不见面的石明关系还是可以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巧巧,石兰呢?”石闵忽而问道。

    闻言,董巧巧撇了撇嘴,说道:“你还说呢。昨儿个你去了莹儿的房里歇息,可是冷落佳人了。听说石兰公主很生气,独守空房,在那里发脾气!妾身已经让人去叫石兰一声了,只是没个好声气,被赶了回来。”

    石闵蹙眉道:“不管她。公主脾气还是不要惯着她比较好。”

    “闵哥儿,你这样怠慢长平公主,不会引起大王的不满吧?”

    石闵探出了一只手指,蹭蹭怀里的小石明的嘴角,听到这话,顿时老大的不乐意道:“不满便不满吧。石兰什么脾性我还是知道的,这不是一个善茬!而且受她母亲的熏陶,她很敌视汉人,对于我都很嫌弃,看不起!既然招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好吧。过一会儿妾身让厨房做一点吃的送过去。”

    食不言寝不语。

    公元340年八月初,石虎命燕公石斌为征西大都督,统率李菟、桃豹、郭太、麻秋四位将军,步骑七万人进攻凉国。同时,又命武安侯石闵为征北大都督,统率李农、李菟、石鉴、朱保四位将军,步骑八万人进攻代国!

    这一次赵国出动了步骑十五万人,不过并不算是倾国之力。对于国家的军事力量,羯赵国还是有所保留的。

    处四战之地,欲成大事,便不能固步自封,必须要开拓进取!

    故而赵国是连年征战。前年攻燕,去年攻晋,今年又分兵攻代、攻凉,羯赵国的战事之频繁可见一斑。

    不过正是因为赵国的战事如此频繁,才成其这偌大的疆域,使得四方诸国都畏之如虎。

    石闵带着赵国的步骑八万大军,一路出邺城,过井陉关,跨越太行山,接着又辗转经过定襄、雁门两郡之城池要塞,终于在急行军十多日之后,抵达雁门一带的长城边上。

    雁门山。

    石闵骑着自己的坐骑赤马朱龙,遥望这座雄关之巍峨,不由得望而兴叹道:“这就是雁门山啊!”

    旁边的李农回答道:“是啊。大都督,这可是古来有之的雄关!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的中原豪杰在此阻挡胡人之南下牧马。古语云天下九塞,雁门为首!”

    “从战国时期的赵武灵王起,历代都把此地看作战略要地。赵武灵王、李牧、蒙恬等人都曾经出雁门山而北击胡虏!当年的白登之围,汉高祖曾经抵达平城抗击匈奴,只不过被诱之,三十万汉军困于平城白登山达七日之久!最后用重金财物贿赂了单于阏氏(匈奴王的妻子)才得以解脱。”

    “汉朝名将卫青、霍去病、李广等都曾驰骋在雁门古塞内外,多次大败匈奴,立下汗马功劳。这雁门关,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抗击北方胡虏的兵家必争之地啊!”

    石闵微微颔首道:“是啊。若无这雁门要塞,不知道抗拒北方胡虏,我们中原人将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可惜,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才能看见这雁门要塞‘遥城晏闭,牛马布野,三世无犬吠之警,黎庶无干戈之役”的安定局面’。”

    闻言,李农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石闵一眼,随后点头道:“此番北击代国,有将军你的英明领导,有将士们的敢不从命,悍不畏死,当可一战而下,迫使鲜卑人北逃。”

    “或许吧。”石闵浅笑了一声道。

    雁门山,古称勾注山,位于山阴县广武城南的咽喉要道上。这里群峰挺拔、地势险要。自建雁门关后,更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它“外壮大同之藩卫,内固太原之锁钥,根抵三关,咽喉全晋”。

    相传每年春来,南雁北飞,口衔芦叶,飞到雁门盘旋半晌,直到叶落方可过关。故有“雁门山者,雁飞出其间”的说法。

    雄关雁门,居“天下九塞”之首。

    从战国时期的赵武灵王起,历代都把此地看作战略要地。赵置雁门郡,此后多以雁门为郡、道、县建制戍守。雁门关之称,始自唐初。因北方突厥崛起,屡有内犯,唐驻军于雁门山,于制高点铁裹门设关城,戍卒防守。

    后经五代十国、宋、辽、金、元约四百余载。元朝设千户所,关城被毁。到明初又得以修建,这座要塞,直到近代才被弃之不顾。

    “大都督你看!”李农忽而指向了前面的一片尘土飞扬的山坡上。

    全军都开始戒备,但是石闵定睛一看,原来这急冲冲跑过来的,不是游牧的拓跋鲜卑人,而是一些衣衫褴褛的老百姓。

    对于这些出现在雁门山附近的黎民百姓,石闵没有加以怀疑,因为他之前已经得到过情报,鲜卑人刚刚撤走不久,故而在塞外,有一些惨遭奸淫掳掠的老百姓不足为奇。

    那些老百姓,一看见这来势汹汹,披坚执锐的大军,顿时吓得肝胆俱裂。

    他们纷纷跑到一侧的路边上,不敢阻挡大军的行进。

    这一股老百姓大约有五百多人,灰头土脸的,看上去好不狼狈。

    石闵见状,随即挥了挥手道:“李信!”

    “末将在!”

    “你带一千人的骑卒围上去!将这些流民都集中起来!”

    “诺!”

    李信随之点起一千骑卒,飞骑而出,直接在战马上驱赶这些流离失所的老百姓。

    很快,这五百多的老百姓就被集中到一个低洼的地方,被赵卒看守着,若有轻举妄动者,格杀勿论。

    “饶命啊将军!将军,我们都是这一带的黎庶!因为鲜卑人南侵,霸占了我们的房屋土地,抢走了我们的钱财,这才被驱赶到这里的!”

    “我们是无意冒犯王师的!将军但有差遣,无不从命啊!”

    “鲜卑人嗜杀成性!我们愿意随从大军,杀回自己的家园啊!”

    石闵随即驱马上前,指着一个胡子灰白,看上去还算有点精神气的小老头,垂询道:“你是哪里的人?”

    “回禀将军,老汉是焉然山一带的牧民。”

    听到这小老头的口音,石闵还能分辨得出来,现在北方有一些游牧民族已经与汉人同化得差不多,但是口音和文化习俗上,还是略有差异的,尤其是他们还有着自己的方言。

    很不巧,石闵是比较厉害的那一种人,他精通汉语、鲜卑语、羯语、羌语、氐语等几种语言,这不仅仅是他天赋异禀,还有身边生活的环境实在是胡汉杂居,形形色色的异族人不可计数的缘故。

    石闵当即蹙眉道:“你是乌桓人?”

    “是的。”那个小老头一脸惊诧地道,“将军是如何得知的?”

    石闵没必要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又道:“你可知道鲜卑人的统兵大将是何许人也?”

    “老汉不知。不过从他们那中军大纛的军旗来看,上书‘独孤’。”

    “独孤?”石闵愣住了。

    李农随即上前,跟石闵附耳道:“大都督,这孤独者,应该是代国的上将军,独孤信。看来拓跋鲜卑人已经得知我赵军大举进攻,派出了独孤信来迎击的。”

    石闵点了点头,又向着那个小老头垂询道:“你可看清楚了,那鲜卑人大概有多少兵马?”

    “漫山遍野的,老汉不知。”

    石闵还想问问,鲜卑人的骑兵已经撤走多久了,不过料想这些被驱赶的流民是不会知道太多的,故而挥了挥手道:“发一些口粮给这些流民!”

    “全军休整半个时辰!准备战斗!”

第0064章 水源

    石闵紧接着又统率大军,直往代国的都城盛乐而去。

    这一路上,石闵为了防止被鲜卑人的骑兵的突袭,不由得派出了大量的斥候和游骑,往四面八方巡弋而去。没办法,他们现在是孤军深入,一旦在这大草原上,被鲜卑人的骑兵突袭,到时候不说是必败无疑,至少死伤也会十分的惨重!

    过了没多久,石闵又看见一股大概千人的牧民从西面而来,就在大军正面的河畔上,无精打采地走着走着。

    石闵见状,不由得眉头一皱,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李农询问了向导,回答道:“大都督,这是距离班氏古城不远的地方,此河,名唤绿沱河。”

    “李信,你带人将那些牧民一样给我包围起来。”

    “诺。”

    李信随之领命而去,点起一千骑卒,迅速就将这些带着牛羊马,拖家带口的牧民给包围起来了。

    石闵拍马上去,望着瑟瑟发抖的牧民人群,高声道:“你们谁是主事人?”

    “将……将军,我是主事人。”一个胡络腮的中年人站出来道。

    石闵闻言,不由得打量了他一阵子,只见这人昂藏九尺,膀大一圈,腰圆十围。这个中年人看上去头发乱糟糟的,只不过高鼻深目,肤色黯淡,看上去还有一些很明显的白种人的特征。

    此人孔武有力,手上还拿着一口环首刀。

    “你们是鲜卑人?”

    中年人赶紧摆了摆手道:“不是的,不是的。将军,我等之中,有羯人、汉人、乌桓人和氐人,我们都是被鲜卑人掳掠到这儿许多年了,但是思念故土甚久!听闻赵军杀到,而鲜卑人现在都已经望风而逃了,故而我们都扶老携幼,拖家带口地往南面逃奔,都希望能过上好日子!”

    这个借口,似乎无可挑剔。

    石闵也实在无法从中挑出什么毛病!

    “放行!”石闵挥了挥手,让包围这些牧民的赵卒撤去。

    “多谢将军!”那个中年男子拜谢了一声,随后呼喝牧民们,一起远行。

    望着这些牧民的背影,石鉴忽而上前道:“大都督,你真的要放他们离去吗?”

    “不然呢?宁杀错,不放过?”

    石鉴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低声道:“大都督,现在我军孤军深入,只带了一些粮秣。正好,这些牧民的牛马羊可用之!”

    闻言,石闵想了想,最终说道:“那你带三千骑卒冲上去,待他们走远之后,一个不留!”

    “诺!”

    ……

    在距离平城不远的一处低洼地。

    旌旗猎猎,人山人海。

    鲜卑人的勇士们身穿皮甲,手持银月弯刀,戴着绒毛战盔,脚踏小蛮靴,一股剽悍的气息由内而外地散发出去。这些鲜卑人的战斗力还是很强的,只不过是单兵作战能力,打团战的时候,其反应能力还是远远不及赵军的。

    代国虽然已经建国,刚刚学习汉人的制度,但是许多地方还没有彻底完善。

    好多鲜卑人,迄今为止,还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想要全面向汉人学习,变得更加强大起来,谈何容易?

    “报——”一个小校飞骑而来,见到中军大纛,便径直下马跪到地上,垂手道,“大将军,斥候来报,赵军刚刚过了班氏古城,渡过了绿沱河,现在往我们这边赶了过来!”

    “再探!”

    “诺!”小校随即飞骑而去。

    在独孤信旁边的将军步六孤峰,不由得站出来道:“大将军,为什么我们不趁机突袭来犯的赵军呢?赵军只有步骑八万,我军亦有五万本部狼兵!我们鲜卑人有着地利与人和,何以不能一战而下之?”

    闻言,独孤信摆了摆手道:“不可贸然出击。步六孤峰,你以为老夫不想一战成功吗?只是盛乐宫那边,大王与群臣,还有各部的首领正在争议,看看要不要迎击这一股来犯的赵军!”

    “有什么好争议的?”步六孤峰不满地道,“敌军犯境,不打回去这不是让他们得寸进尺吗?”

    独孤信摇摇头道:“步六孤峰,你不懂。汉人的兵法当中,有那么一句很经典的话,叫做‘兵者,国之大事也’!这是国战。我代国刚刚建国不足两年,各种制度尚未完备,你别看各部都似乎被我们拓跋部统一了,但是依旧有不同的声音!”

    “大王之所以任用汉人,学习汉人的各种官制、军制,其目的就是为了完成我们鲜卑人从一个部落联盟,成为国家形式的过渡!但是很不幸的,赵人没有给我们这个平稳过渡的机会。”

    步六孤峰挠挠头道:“大将军,末将还是不甚了解。”

    “你不需要去了解。”

    与此同时,已经渡过绿沱河的赵军正在休整。

    天色已晚,石闵随之命令大军安营扎寨,同时擂鼓聚将,召集李农、石鉴、朱保等诸将升帐议事。

    石闵指着挂在墙上的羊皮地图,说道:“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还是绿沱河的河畔。接下来,我们想要直扑鲜卑人的都城盛乐的话,就必须要跨过一片荒漠。跨过荒漠,这水源便成为了我征北大军的又一个难题!我们必须要想方设法地解决掉这个难题,如若不然,盛乐的城头还没见到,我们赵军便不知道要被活活渴死多少的士卒了!”

    李农闻言,站起身道:“将军,这水,可取自绿沱河。而且后方还有雁门、云中、定襄、代郡等几个郡正在为我军源源不断地输送粮草和水源!只要我军将这水源管理好,应该问题不大。”

    “问题的关键便在这里。”

    石闵蹙眉道:“我们并不知道从此地到盛乐需要多久的路程!其中,还会有鲜卑人不断派出的骑兵骚扰,一旦水源被切断,我军将陷入进退不得的尴尬局面。到时候这偌大的漠北草原,极有可能成为我八万赵军的葬身之地啊!”

    李农是沙场宿将,经验丰富,他暗自思衬了一下,随即道:“大都督,依我看,不如先在绿沱河驻扎多日,搜集足够的水源,再等到后方的粮秣和水源输送到这里,再一起进军鲜卑人的老巢盛乐?”

    “不可!”

    董匡这一回随军出征,但是他对此却有着不同的见解。

    董匡叉手道:“大都督,末将以为,万万不可在绿沱河逗留太久!此番我赵军征北,鲜卑人想必是早已获悉,已经在调兵遣将了。这一点,从近日来不断有敌方的游骑和斥候在我大军的四周徘徊便可见一斑!”

    “常言道,兵贵神速!尤其是在这漠北的草原上,鲜卑人几乎都是骑兵,其行踪飘忽不定,我们无法寻找其主力进行大决战。这本来便是我军的一个巨大的缺陷!若是在绿沱河逗留太久,只怕鲜卑人可以从容应对,到时候他们调集了重兵,又故意坚壁清野,消耗我军的粮草和水源,如之奈何?”

    “这倒是一个棘手的问题。”石闵微微颔首道。

    董匡又道:“大都督,依我看,不如派出一支精骑,带足数日的干粮和水源,抢先一步跨过荒漠,然后大军随后行进。”

    李农蹙眉道:“这不是要分兵吗?大都督,我军只有步骑八万,粮草无多,若是被鲜卑人逮到我先锋的精骑,围攻之,如之奈何?而且荒漠茫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寻找到足够的粮秣与水源,这实在是太过冒险了!”

    “兵行险招。”

    石闵眯着眼睛道:“现在我们要考虑的,还是水源的问题。我料想鲜卑人肯定知道我军的水源所在,然后加以切断。这样吧,我军只将水源分成三批,依次送入大军当中。”

    “李信!”

    “末将在!”李信当即站了出来。

    “命你率精骑三千,带足五日的干粮和水源,每一日都要派出传令兵与主力大军联络。凡遇上鲜卑人的部落,可斩尽杀绝,取其水源与口粮,据为己有!切记,不可逗留太久。你们一旦碰上来围攻的鲜卑人的大股部队,一定要避战!”

    “诺!”李信当即领命而去。

    石闵又道:“此番,我军要将水源分成三批,逐次送入漠北草原。李农!”

    “末将在!”

    “你负责水源和粮秣的事宜。我给你一万人马,但是押送水源和粮秣的队伍,必须要分成几批,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必须要做到掩人耳目,不可为鲜卑人切断我们的粮道和水道!”

    “诺!”

    石闵的这个命令着实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第0065章 杀机

    夜色如墨。

    在一片苍茫而沙漠上,朔风阵阵,风沙吹袭。

    从远方眺望过去,依稀可见如星光一般的火焰,斑斑点点地坐落在星罗棋布的荒漠上。这是一支支的火把,将士们行走之间,铠甲的碰撞声“窸窸窣窣”作响。

    不知道有多少披坚执锐的赵军将士,他们拿着长枪长矛直指穹苍,或者是拿着盾牌和铁剑在前面开路。而在队伍的中间,不可计数的封闭的马车在行进着。

    李农借着火光,只看见前方一片夜色,无边的夜色好似一头巨兽,在张着大嘴巴,想要将他们这支队伍吞进无边无际的深渊一般。

    “停下!原地休息!”

    李农蹙着眉头,挥了挥手,随即让全军的将士都驻足下来,歇息片刻。

    就在这时,忽而从不远处亮起了一片火光!

    前面,后面,四面八方都涌现出了耀眼的火光!

    “敌袭!”

    这个时候,本就是赶路许久的赵军将士们警惕性最低的时候,骤然碰上了敌袭,可想而知。

    “杀啊!”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便听见了一阵地动山摇的喊杀声。

    紧接着,便是一阵无差别的,铺天盖地的箭雨由下而上地抛落出去。

    “噗嗤嗤!……”

    “啊啊啊!……”中箭的赵卒纷纷哀嚎着,倒在了血泊里。

    李农见状,亦是勃然变色,随即挥着手中的立即,高声道:“盾牌手结阵!不要慌!”

    抛射了两阵箭雨之后,从不远处便响起了海啸一般的马蹄声。

    马蹄声狂乱,紧接着,便是漫山遍野的敌骑呼啸而来。

    赵军的盾牌手迅速结阵,往李农这里靠拢过来!

    望着赵军已经形成的盾牌阵,这些鲜卑人的骑兵亦是很强悍,直接挥着斩马剑,飞扑了过去,用马蹄踩死了许多的赵卒。他们亦或是被盾牌掀翻在地,然后被乱刃绞杀而死。

    而鲜卑人的目的,显然不是来消灭他们这股赵军的,故而在迫使赵军自保,收缩了防线之后,他们迅速扑了过去,拿着长枪长矛,捅破了装载着水源的车子。

    看着这么多的水流在地上,李农的心里都在滴血!

    远的地方他已经顾不上了,只好保存附近的水车。

    绕是如此,如果他们这几千赵军被彻底消灭的话,这些水车可能都要被捣毁了!

    李农叫来一名小校,急声道:“你赶紧去中军大纛那里!请求大都督支援!”

    “诺!”

    小校当即率领一队赵卒,飞骑而去。

    突围出去的斥候小队,又一路长驱直入,终于在半个时辰后赶到了赵军中军大纛所在的位置。

    幸好石闵早有防备,将中军与后军之间的距离拉短,不然一旦负责押运粮秣和水源的后军被突袭,届时中军的主力部队将首尾不能兼顾!

    “报——”小校一见到石闵,当即滚鞍下马,叉手道,“大都督!后军遭到鲜卑的大股骑兵突袭!李农将军派我等请求增援!”

    闻言,石闵勒住了缰绳,蹙眉道:“敌军有多少兵力?”

    “看不清楚!漫山遍野都是黑压压的人头和火把!”

    这时,在一侧是石鉴上前,说道:“大都督,事关我军的粮道和水源!事关重大!末将请求带五千骑兵赶去增援被围困的李农所部的兵马!”

    “大都督,还是要慎重考虑。”董匡眯着眼睛道,“现在敌在暗我在明!连敌军有多少兵力我们都搞不清楚。若是鲜卑人倾巢出动,有数万之多的骑兵,只怕石鉴将军赶过去支援的兵马都将有去无回啊!”

    石闵闭上眼睛,暗自思衬了一下,随即说道:“已经来不及了。鲜卑人既然已经摸清楚了我军的粮道和水源所在,断然不可能没有后手!而且现在,想必是我军的水源已经被破坏殆尽了。突围之时,还想要将粮秣和水源带着恐怕不行!”

    “王平!”

    “末将在!“王平当即站了出来。

    “你立刻带上一千破军营的军士,火速赶往李农所部兵马被围困的地方!切记,不可恋战!接应李农所部兵马突围之后立刻撤退!”

    “诺!”王平当即领命而去。

    见到石闵拒绝了自己的请命,石鉴没有丝毫的不悦。

    虽然石闵已经投靠了他石鉴,但是他们是合作关系,并不算上下级的关系。而且此去支援李农所部兵马,策应他们突围着实是凶险万分!

    石鉴叉手道:“大都督,不知道我军现在是否要继续行军?”

    闻言,石闵淡淡的摇头道:“我军的一举一动已经被监视了。传令下去,全军就地安营扎寨!”

    随着石闵的一声令下,赵军上下数万将士,顿时分出一部分人马负责戒备,而后又有更多的士卒开始在那里搭设帐篷,埋下鹿角,形成了一座颇为简陋的营地。

    而另一方面,王平奉命带着赵军当中最为精锐的破军营,一路直奔被代军包围的李农所部的兵马那里赶过去。

    经过了一场激烈的厮杀之后,赵军丢下几千具尸体,随即杀出了一条血路,赶到营地这边与主力大军会合在一起。

    一身是血,灰头土脸的李农跟着王平急冲冲地进了中军大帐,刚刚见到石闵的面,便羞愧难当地道:“大都督,末将有负你的重托!我军的粮秣与水源一无所得,死伤惨重。请你责罚!”

    “你说的哪里话?”

    石闵摆了摆手道:“将军快快请起!此役之败,罪责不全在你。这里面也有我的一份过失,若非我疏忽了鲜卑人的侦测能力和突击能力,也不会有此一败!”

    闻言,李农不由得感激涕零地道:“多谢大都督!末将不胜惶恐!请你让我戴罪立功!”

    等到李农坐到一边去,石闵这才幽幽地道:“诸位,现在敌人来势汹汹,而我赵军的后背现在被切断了,我军的水源已经告罄。董匡,不知道我军的水源还能维持多久?”

    董匡负责征北的赵军的一切水源和粮秣的调度,听到这话,当即站起来说道:“回禀大都督,我军的水源最多只能维持两日!”

    “才两日?”

    石闵眉头一皱,他们赵军已经从绿沱河行军到这里,过了三四日。如此说来,这个时候,想要后撤断然不可!

    而且鲜卑人的兵力要多于他们赵军,他们孤军深入,本来就有被全歼的风险。这一后撤,必然跟上一次的昌黎之战一般,被鲜卑人的骑兵追击过来。

    两日的水源,根本不足以让赵军继续行军或者是后撤!

    石闵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数万规模的大军,配备有辎重车队,骑兵,步兵,随军文官等等的“步骑车”混合军队,其一日行军不过八十里!

    石闵又暗自思衬了一下,叹了口气道:“诸位,方才我已经估算过了。此地,距离平城有两百六十多里,急行军也需要两日才能抵达平城,即便是劫掠附近的小部落亦是杯水车薪,无济无事!往后,不可,那么往前推进呢?”

    “此地,距离敌人的盛乐也有差不多三百里!没等到大军抵达盛乐城下,可能我们赵军自己都要渴死了。”

    众将闻言,都面面相觑,低着头没什么主意。

    石闵是一军主将,他的统率力和智谋都是当世屈指可数的,若是连他都无计可施,估计他们等不到鲜卑人的大军杀来,自己都全军崩溃了!

    而石闵暂时也没什么好办法,毕竟这仓促之下,他还能如此镇静,从容应对,已经是殊为不易的了。而且这水源和粮草,可是全军将士的生命线!

    现在生命线都被切断了,即便是在军中威望极高的石闵,都不敢担保会不会发生军中士卒哗变的事情。

    石闵闭着眼睛,说道:“鲜卑人的主将是独孤信。他既然已经用兵切断了我军的水源和粮道,就不可能不知道我赵军的水源无多了!很快,便会有大股的鲜卑骑兵,可能是代国的主力大军往我们营地这边靠拢!”

    “董匡!”

    “末将在!”董匡当即站起身来。

    “你即刻去安排人手,寻找一切可利用的沙石、木头等东西,建造工事!”

    “诺!”

    石闵又扶额道:“当此危难之际,不可自乱阵脚。朱保!”

    “末将在!”

    “你即刻安排人马,去附近的一些地方游走,找寻水源!”

    “诺!”朱保当即领命而去。

第0066章 老狐狸

    距离盛乐不足一百五十里的一个绿洲。

    “杀啊!”

    骑着高头大马,披坚执锐的赵军骑卒一往无前地在鲜卑人的营地上厮杀着。

    这股赵军骑卒并不多,但是个个悍勇无比。而他们的对手,只有几百个猝不及防的鲜卑人,在赵军那强大的攻势之下,鲜卑人便如同土鸡瓦狗一般,被屠戮一空!

    “给我杀!一个不留!”

    在火光中,李信挥着剑,暴喝了一声,随即虎入羊群一般,直接砍死了两个还在负隅顽抗的敌人。

    李信随即驱动战马,进了一间营帐,看着己方的两个士卒正在奸淫一个妇女,不由得眉头一皱,当即挥剑“唰唰”两声,将这两个赵卒砍死了。

    “将军!”跟随在李信背后的赵卒都惶恐不已。

    李信黑着脸道:“大都督有令!可以在代地烧杀,但是不许奸淫掳掠!我们的目的是为了奇袭,牵制住敌人的一部分兵力!不是给你们自己痛快的!谁再敢违抗军令!杀无赦!”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这些事情石闵不容许发生,而李信自然是遵从的。

    他们汉军不许对自己的汉人同胞奸淫掳掠,但是对于这些胡人,完全可以大干一场,干什么都可以。但是他们现在是兵贵神速,让这些许管不住自己裤裆下面的士卒如此放肆,万一被敌军围困住了怎么办?

    敌军数倍于他们,一旦被围困,在没有任何的增援部队的情况下,他们只会是全军覆没!

    看着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鲜卑妇女,李信冷着脸,直接一剑砍了过去!

    “呃!……”鲜卑妇女捂着自己被割断的咽喉,那里还在汨汨地流着鲜血,血流如注。

    最终,这个鲜卑妇女还是不甘心地咽气了。临死前,她还恋恋不舍地看着一侧的小婴儿,那是她的孩子。

    李信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挥了挥手,顿时就有一个士卒冲上去,闭着眼睛,一剑砍死了那个还没满月的小婴儿!

    李信又下令,将这个部落所有的活口,不过五百人集中到一起,然后被赵军骑卒的长枪和长矛指着,等待着他们的,将是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杀!

    “吁!……”

    李信勒住了胯下的战马的缰绳,随后挥着剑,指着那些满脸恐惧的鲜卑人,大声道:“全部杀光!”

    一听这话,顿时就有无数的赵军骑卒冲了上去,跟切菜一般,冲着这些手无寸铁的鲜卑人开始屠杀。

    鲜卑人哀嚎着,反抗着,歇斯底里地叫嚷着,但是都无济于事。

    他们之中绝大多数都是老弱妇孺,刚刚的战斗中,那些青壮已经被杀掉了。看着这些人仇恨的目光,李信还是心有余悸,这一张张的脸孔,都是那么的让人记忆深刻!

    很快,几百个鲜卑人的老弱妇孺便都倒在了血泊里。

    鲜血,被浸染在了白色的帐篷上,显得如此是妖娆!

    一个鲜卑人的部落,又要从这个世界上被抹杀掉了。

    这时,一个小校飞骑而来,滚鞍下马,向着李信叉手道:“报——将军,西面有敌军骑卒的踪影!”

    李信闻言,颔首道:“传令下去!全军立即备好水源和干粮,准备撤离!”

    ……

    土狼峰。

    石闵正在营寨那里巡视,他望着营寨之外冒起的滚滚沙尘,不由得眉头一皱,久久不能释怀。

    他们这七万多的赵军被围困在这个土狼峰已经有两日之久,粮草还凑合,就是水源已经维持不住了。而对面的鲜卑人的主将独孤信果真不是吃素的,在前夜切断了他们赵军的粮道和水源之后,当即派出了大股兵马,直接围困了这里的赵军将士!

    每每石闵派出大军想要与之交战,鲜卑人总是来去如风,在这大漠之上纵横驰骋,直接拖住了来袭的赵军将士,故而出去的赵军将士是寸功未建不说,每每还被搞得灰头土脸的,死伤惨重。

    赵军上上下下的将士们,现在已经被敌人搞得没脾气了,士气已经低落到了谷底,一蹶不振了!

    石闵站在城寨之上,看着又是一身伤,耸拉着脑袋,跟霜打的茄子一般走回来的赵卒,不由得一拳砸到垛口上,叹了口气。

    好在这一回他并没有暴跳如雷,来回这么几次无功而返,石闵已经没脾气了。

    李农还穿着残破的盔甲,低着头,走到石闵的面前叉手道:“大都督,末将……”

    见状,石闵摇摇头道:“将军辛苦了,且先下去休息吧。”

    “大都督,这些鲜卑人实在是太狡猾了!他们的行踪飘忽不定,每当我军以为快要追上去的时候,鲜卑人总是又一溜烟儿跑掉了!跟兔子一样,迟迟不肯与我军激战!最后还是末将所部被杀败了几阵,这才退回来的。”李农一脸惭愧地道。

    石鉴前不久刚刚率军出战,也吃过鲜卑人的打击,说道:“是啊。大都督,这些鲜卑人大大的狡猾!即便有机会全歼我部人马,他们都甘愿杀败,而不是全歼!”

    闻言,石闵眯着眼睛道:“这个独孤信,可真是一个老狐狸。现在的情况,就好比一头受伤流血的老虎,被一头恶狼盯上了!以我观之,鲜卑人的兵力并不少于我军,鲜卑人完全有能力将我军击败。”

    “但是现在看来,独孤信的心思并不如此,他是想全歼我赵军于土狼峰!他是想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此时此刻,我赵军还有一战之力。所以说独孤信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能轻松全歼我赵军的时机!”

    石闵沉声道:“等到我军断了水源,无可战之力的时候,便是鲜卑人发动致命一击之时!”

    “大都督,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做?总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吧?”石鉴苦着脸道。

    “朱保那边有消息了吗?”石闵垂询道。

    董匡听到这话,不由得哑然失笑道:“前不久刚刚接到朱保将军的回报,附近百里之内,毫无水源!原本有的一些绿洲,那些水源也都被鲜卑人取走或者是污染了!朱保没办法,所部兵马又没有了水源,现在他们已经往大营这边赶回来了。”

    真是一个阴险的老狐狸!石闵在心里暗骂不止。

第0067章 为人将者

    “轰隆隆!……”

    从不远处的沙丘边上,骤然响起了一片如闷雷一般的马蹄声,伴随着一阵阵漫天飞舞的烟尘,似阴云,密布在这横无涯际的大漠之上!

    独孤信立马在一座低矮的沙丘上,微微翘首,便已经看见了这股烟尘的前端高举着“赵”字的旌旗。

    兴许是有探马来报,这支赵军的将领打手一挥,这股赵军骑卒便调转了马头,往左边绕了一个方向,直奔在土狼峰的赵军战营而去。

    在一侧的将军步六孤峰见状,不由得蹙眉道:“大将军,末将观这股赵军骑卒不过三千,战而必能全歼之,何不出击?”

    “不要轻举妄动。”

    独孤信捋须道:“这股赵军的动向,早已被我军所掌握。石闵派出这股赵军的目的是为了寻找水源的,然则,现如今附近方圆百里之内的水源不是被我军将士取走,便是尽数污染了,故而赵军只能是无功而返!”

    “等着吧!步六孤,相信要不了多久,我们便能全歼赵军于土狼峰了!”

    看着独孤信信誓旦旦的样子,步六孤峰不疑有他。

    但是步六孤峰又想起了什么事情,叉手道:“大将军,刚刚有哨骑来报!赵军的先锋队已经越过狮子口,往东面遁逃,不知所踪。大王勒令我等尽快派出兵马去阻击这股长驱直入的敌军!这不过三日,我们便已经受到了大王从盛乐发过来的两道诏命了!可想而知,这股赵军的威胁是极大的。”

    闻言,独孤信沉吟了一下,说道:“赵军的先锋队,不过数千兵马,虽然已经深入了我代国的腹地,但是构不成什么致命的威胁的。老夫这就拟一份奏牍,呈报于大王,请他静下心来!等到土狼峰的赵军主力被全部消灭,到时候区区的赵军几千骑兵,灭之,当易如反掌!”

    “可是……”

    步六孤峰迟疑了一下,随即道:“大将军,现在盛乐王庭的兵力不多,精锐尽在我们土狼峰这里。末将听说,石闵派出去的赵军都是清一色的精骑,战斗力极强,虽然兵马不多,但是胜在精锐!”

    “这股赵军的精骑深入我代国腹地,不过六七日,便一连消灭了我代国的十多个小部落,被屠戮者不下一万!大王由此暴怒,但是赵军的几千精骑,其行踪飘忽不定,大王派出去的兵马实在是找不到其行踪啊!”

    步六孤峰这么说,其目的就是想要告诉独孤信。这股赵军的精骑,已经成为了他们代国的心腹大患,成为了代王拓跋什翼犍的眼中钉,肉中刺!

    不将这股赵军精骑全部消灭掉,不仅拓跋什翼犍寝食难安,就连鲜卑各个部落的首领们,贵族们,都是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的!

    毕竟谁都会担心,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敌人,会不会哪一天跑到属于自己的部落,大肆烧杀抢掠!

    “步六孤峰,你不必多说了。老夫心意已决!”

    独孤信沉声道:“现在我军与敌人的成败就在此一举了!只须三五日,缺粮少水的赵军将不战自溃!”

    而此时,随着朱保所部的兵马无功而返,就好似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赵军上上下下的将士们的士气都一下子跌落了谷底,一蹶不振!

    连最后的一点希望都不复存在了,还有比这个让人更加绝望的事情吗?

    对此,石闵亦是叹了口气,随后又带着一队亲卫开始沿着战营附近,比较潮湿、湿润的地方巡视。

    经过石闵这几日的勘察,基本上已经确定了几个地方的温度和湿度。

    虽然重生之前的石闵是一个历史系的大学生毕业的,只是一个纯粹的历史爱好者,但是他的阅历可真不少。阅读一些杂文,也是石闵的兴趣爱好之一。

    为人将者,需要具备什么样的能力?

    这一点,兵圣孙子早已点明出来。

    孙子曰:……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

    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

    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

    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

    将者,智、信、仁、勇、严也。

    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

    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者不胜。

    这是作为一军之大将,所必须具备的五个条件。

    将者,有勇将、儒将之别,而兵家又有四势,其一兵形势家,其二兵权谋家,其三兵阴阳家,其四兵技巧家。

    而其中,又有集大成者,就是诸葛亮这般的风流人物。

    现在石闵所统率的征北的赵军所面临的一个棘手的问题,便是如何取得水源和足够的粮草。

    常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而在这大漠之中,水源又是极为珍贵的东西。人一日不喝水,便会焦虑不安,浑身难受,一个正常人若是一连三天都滴水未进的话,可想而知,这个人估计要凉凉了!

    现在石闵碰上的问题,便是《孙子兵法》中的“天者”与“地者”。

    口粮还能吃上数日,但是水源现在已经基本上断绝了,就连石闵自己,每天只能是舔着水壶里的一点水解解渴。

    沙漠中无水情况下如何取水?对于这个问题,石闵依稀还记得,自己前世在电视上曾经见过一些节目播出过,在沙漠没水时有一种取水办法,具体的石闵已经记得不大清楚了。

    石闵还记得一点,绞尽脑汁,便只是想起来一些。

    通过辨别大气中微量的水汽,可以寻觅几里以外的水源和草地。

    四面高、中间低的掌心地,或三面高、中间或一面低呈簸箕形的地区,以及群山间的低洼地,很可能找到水源。

    干涸的河床里,尤其是两山夹一沟的河床里常可找到水源。可选择河道转弯处外侧的最低处寻找,往下挖,直到发现湿沙子。

    表面潮湿的沙子,表明那里是可挖浅水井的地方,由低洼处往下挖,再往下0.8~1.8米,即可见水。如果保持着潮湿,可继续下挖。

    但是很显然,土狼峰这个地方显然不具备这些条件。

    因为石闵已经试过了!

    虽然说用这个办法,赵军已经取得了一些水源,但是杯水车薪,无济无事。赵军毕竟有差不多七万的兵马,人多嘴杂的,这一点水根本维系不了多久的。

    “大都督,喝一点水吧。”

    跟在石闵屁股后面的花木兰,见到石闵的嘴唇已经干裂,还不自觉地在那里舔着嘴唇,不由得心下一软,将悬挂在自己腰间的水壶拿了出来。

    “不了。”

    石闵摇摇头道:“你要是口渴的话,先喝一点吧。”

    “大都督你不喝,我也不喝。”花木兰倔强地道。

    傻丫头。

    石闵旋即接过了水壶,轻轻的抿了一口,终于感觉浑身舒适了一下,嘴唇都不再像最初的时候那样干涩、龟裂了。

    “呐,喝吧。”石闵将水壶递到了花木兰的手里。

    “谢谢大都督!”花木兰笑了一下,而后拿着水壶就往嘴里倾斜了一下。

    然后花木兰很快就将水壶放下了。

    石闵黑着脸道:“你这些日子都是这么给我节约用水的?胡闹!让你喝你就喝!”

    没想到自己的小动作被石闵看见了,花木兰有些尴尬,但还是擦拭了一下额头上渗出的汗液,摇摇头道:“我没事的大都督。这水壶里的水早已无多了,这是大都督你的水,我不能再喝了!”

    石闵看了花木兰一眼,又看了看跟在自己身边的十几个亲卫一眼,只见他们都瞧着这个水壶,不自觉地舔着自己干裂的嘴唇,眼睛里冒出了绿光!

    这个时候,即便是用他们身上的血液,换取等同的水,想必他们都是很愿意的吧。

    在这大漠之中,又无水喝的情况下。

    水,无疑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生命之源!非金钱所能衡量的。

    “唉!”石闵不由得叹了口气,随即一屁股便坐到了地上,倍感无奈。

    花木兰有些凄惶无助地道:“大都督,再过几日,若是再找不到水源的话,大家可能都要渴死在这里,葬身大漠了。”

    “花荣,你怕死吗?”由于是在人前,故而石闵不好直接称呼花木兰的真名。

    闻言,花木兰迟疑了一下,随后蹙眉道:“大都督,死有何惧?不过碗大的刀疤,但是被活生生的渴死在这里,实在是太悲剧了!依我看,不如让将士们美美的喝上水,饱餐一顿,然后与鲜卑人决一死战算了!”

    “我何尝不想与鲜卑人决一死战呢?”

    石闵有些苦涩地笑道:“但是鲜卑人太狡猾了,他们的主将独孤信,更是奸诈无比,跟老狐狸一样。无论我军怎么出兵攻杀,他们都跑得远远的,在这荒漠之上,鲜卑人的骑兵来去如风,追都追不到,又何谈与之决一死战呢?”

    “……”花木兰沉默了。

第0068章 峰回路转

    就在这时,从不远处响起了一阵雨点一般的马蹄声。

    石闵翘首望去,只见义阳公石鉴正带着自己的一队亲卫往这边赶来。

    “大都督!”石鉴行了一礼。

    石闵挥了挥手道:“义阳公,你来此所为何事?”

    石鉴似乎有什么隐秘的事情想要跟石闵单独聊聊,故而看了看附近的一些亲兵。石闵随之让自己的亲卫都退去。

    “大都督,不知道你想出了什么法子能战胜鲜卑人吗?”

    石闵摇摇头道:“没有水源,实在是无以为继。”

    石鉴叹了口气道:“大都督,现在事不可为。依我看,不如撤退吧。”

    “撤退?”石闵蹙眉道,“义阳公,你要知道,我军现在面临着进退两难的困境。大军退则必乱,乱则必败!”

    “我知道。”石鉴说道,“但是这已经是最好的法子了!现在我军被鲜卑人的大军所围困,水源和粮秣都无以为继了。这样下去,不出数日,则我军必全军覆没!”

    石闵闻言,不由得眯着眼睛道:“可是义阳公,你要清楚,即便现在我军撤退,水源不足,即便敌人不追击,最后我们的将士都要全都渴死在这漠北的荒原上!”

    听到这话,石鉴做贼心虚一般,看了看附近的几十个亲卫,而后跟石闵附耳道:“棘奴,如今事不可为。我们现在要考虑的,已经不是如何去击败鲜卑人了,也不是想着如何去保存实力,保命要紧!”

    “若是连我们的性命都没有了,何谈大业?我是这么想的,现在军中还剩下一点水源,我算过的,足够一千人饮用五日!不如我们便趁机带着自己的亲信跑出这里!逃离这个鬼地方!”

    石闵闻言,脸色一沉,说道:“义阳公,你这是逃兵的行为!若是被大王知道你我丢下这数万的将士于不顾,自己溜之大吉的话,回到邺城咱们焉有活路?岂非是罪及家人?罪及九族?”

    “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不可!”

    石闵还是义正词严地摆了摆手道:“这个事情你不必再说了!义阳公,再等两日,若是届时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你请自便。”

    “唉!”

    石鉴见自己劝不动石闵,不由得唉声叹气起来。

    看着一侧的一棵仙人掌,石闵不由得灵机一动,他知道,许多沙漠植物含有大量水分。如仙人掌、未成熟的丝兰花、龙舌兰的花茎等都会含有较高的水分。桶状的仙人掌含有很高的水分,但挤出的水有点辛辣味,汁液似粘液般会很快变浓。

    为了弄出其中的水分,也可咀嚼木髓,但不能咽下。随身带上若干这类植物的木髓,啜吮可以止渴。

    想到这里,石闵便“唰”的一声,挥出了一剑,直接砍掉了这一棵半人高的仙人掌。

    然后,石闵缓缓地蹲到了地上,将仙人掌的刺剃掉,而后放到嘴里吮吸了一下,又咬了一下,慢慢的咀嚼着。

    过了好半晌,石闵“呸”的啐了一口,然后一脸嫌弃地擦拭着自己的嘴角。

    “怎么样?大都督,这东西能吃吗?能解渴吗?”石鉴歪着脑袋问道。

    闻言,石闵点了点头道:“可以解渴。”

    但是,石闵又旋即拍了拍战裙上的沙尘,眺望着这里为数不多的仙人掌、龙舌兰等植物,不由得蹙眉道:“可是这里的植物着实不多,含有水分的东西寥寥无几!我军还有七万之众,仅凭取这些植物的水分,只怕根本不够,远远不够!”

    “那怎么办?”石鉴愁眉苦脸地道。

    对此,石闵还是在那里绞尽脑汁,苦思冥想着。

    他又忽而拿起了手中的利剑,准备放回自己的剑鞘中,但是从那利剑的剑身上,却是滴出了浓稠的黏液,绿色的仙人掌的黏液。

    这黏液顺着剑身,便是如血液一般,缓缓的打落在干涸的沙漠之上。

    “我想到了!”石闵不由得眼前一亮。

    闻言,石鉴咋舌道:“你有何妙计?”

    “石鉴听令!”

    “末将在!”石鉴当即抱拳道。

    “你即刻回营,吩咐全军上上下下所有的将士。让他们备好一只碗,锅碗瓢盆凡是能盛水的东西、器皿都可以!然后让他们在夜幕降临之时,在器皿上悬一柄剑刃,长枪、长矛都可以!第二天必有水可以饮用!”

    “诺!”

    对于石闵的这个军令,石鉴有些不明觉厉,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但是既然石闵的军令已经下达了,他便必须要遵从落实下去。

    石闵博学多识,他依稀还记得,在相对潮湿的地面挖一大约宽90厘米、深45厘米的坑,坑底部中央放一集水器,坑面悬一条拉成弧形的塑料膜。光能升高坑内潮湿土壤和空气的温度,蒸发产生水汽,水汽与塑料膜接触遇冷凝结成水珠,下滑至器皿中。

    现在赵军的条件虽然差了一点,不过想要在沙漠中取水,也不是不能做得到的!

    石鉴回营之后,随即宣布了石闵下达的这个军令。

    很快,将士们就将自己平日里用来喝水吃饭的锅碗瓢盆都一股脑儿地拿出来,放在大营的各个角落里,然后寻找一些树枝、木板什么的,作为支架,就这样架起了一柄兵器,其最尖锐的部位,自然是对着那些底下的锅碗瓢盆等器皿的。

    夜幕降临。

    沙漠的夜晚很冷很冷,朔风阵阵,冬意渐浓。

    许多的赵军将士都一屁股坐在篝火堆边上,烤火取暖。

    一个赵卒看着自己身边悬挂着的一把铁剑,还有其剑尖下面的陶碗,不由得搓了搓手,唉声叹气地道:“这遭瘟的天气啊!你们看看,这碗里还是一点水都没有。大都督不是特地来消遣咱们的吧?”

    “呸!瞎说什么?!”

    旁边的一个赵卒不满地道:“大都督日理万机,哪有这闲工夫消遣咱们这些大头兵?”

    “哎,我说,就这样将剑悬在陶碗的上面,真的管用吗?听说这样做,能在第二天获得一碗水!真是不可思议!”

    其中一个赵卒回答道:“说不定是真的呢?”

    “怎么可能?一觉醒来,身边便能出现一碗水给我喝,岂非神人乎……”

    ”对啊!跟天上的神仙一样,可以点石成金!”

    对于战营里面的将士们,对于自己的这种做法议论纷纷,石闵对此不动声色。

    到了后半夜,寒风凛冽。

    原本已经沉沉地睡过去的赵军将士,这么多人,自然不可避免地有人尿急。于是乎这个赵卒睁开眼睛,在睡眼惺忪之间,无意中看见了身边的陶碗上,竟然盛着满满的一碗水!

    “天……”

    这个赵卒感到不可置信,随即又拿着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眼花,最终拿起了那碗水喝了一口!

    真是久旱逢甘霖!

    “哈哈哈哈!”赵卒蓦地狂笑了起来,大声地道,“有水了!真的有水出来了!”

    有些还能睡得多沉的赵卒闻言,都勃然变色,然后都不约而同地骂骂咧咧了一阵子,又拿起了身边的陶碗,那盛满了水的陶碗!

    “出水了!快醒醒!真的出水了!”许多赵卒都不由得失声惊叫起来,更有甚者,竟然都抱头痛哭了!

    这个时候,石闵还在挑灯夜战,在中军大帐那里研究这那一张代国的羊皮地图。

    一听到外面的动静,石闵原本紧紧的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大都督!”作为贴身亲卫的花木兰,这个时候兴冲冲地端着一碗水跑了进来。

    “出水了!真的有水喝了!”

    “嗯。”石闵很淡定地笑了笑。

第0069章 待宰的羔羊

    又过了两日,鲜卑人开始集结起来,如黑云一般,密密麻麻地涌向了偌大的赵军战营的附近。

    鲜卑人这才刚刚建国,虽然他们的主君早已被封为代王,但是其形式还是部落联盟的,故而拓跋什翼犍一时之间,也无法将整个拓跋鲜卑部全部融合起来。

    所以说,鲜卑人已经建国,进一步学习先进的中原汉文化,可是其秉性和一些生活习俗仍旧没能改变。

    鲜卑人的旌旗还是狼旗,青头狼旗,其衣甲更是简陋得很。

    拓跋部的鲜卑兵卒,都是穿着绒毛皮甲,头戴毡帽,而后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牛羊马之类的畜牧的膻腥味儿的。

    “嗷呜!嗷呜!嗷呜!……”

    一接近赵军的战营,似乎嗅到了一股子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一般,在场的鲜卑人都学着狼或者是秃鹫的声音叫嚷起来,似群魔乱舞,不过气势雄浑,闻之即令人丧胆色变!

    叫阵了好半晌,却不见对面的赵军战营有什么动静,独孤信随即挥起了自己的手臂,所有的鲜卑人的勇士的嚎叫声都戛然而止。

    独孤信抬眼看了看对面的赵军战营,只见这偌大的战营之中,了无生气。

    战营的大门紧紧的闭着,几座瞭望塔上,还有着几个赵卒在那里无精打采地站岗,能站着的还好,有的赵卒已经蹲在了地上,拄着剑在那里打瞌睡,他们的嘴唇干裂,跟哈巴狗一样在哈着气。

    从独孤信这个沙丘的地方,放眼望去,只见,此时此刻的赵军营地里,除了外围的城寨还有一些赵卒在那里把守之外,其他人都已经不见踪影,乃至于连巡逻的士卒都没有。

    独孤信旁边的步六孤峰笑着道:“大将军,看样子赵军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断水数日,现在他们肯定是渴死了不少的兵士!”

    步六孤峰指着下面的赵军营地上躺着的几具“尸体”,说道:“看看,赵军已经开始收尸了。请大将军给我一支五百人的精骑,冲杀过去,必能一战成功!”

    步六孤峰的这个说辞,倒是没什么毛病。

    独孤信对此亦是深以为然,于是道:“好!步六孤峰,老夫给你一千精骑!你只需要将营寨里的赵军赶出来,而后我自当派遣各部兵马围歼溃逃的赵军!”

    “诺!”

    步六孤峰随即领命而去,点起一千精骑,便打着青头狼旗长驱直入。

    “杀啊!”

    “嗷呜!嗷呜!……”

    鲜卑人的骑士们摇晃着手中的斩马刀和长枪,一脸嗜血的红色,就这样如狼似虎地扑向了下面的赵军营寨!

    在他们面前的,仿佛是待宰的羔羊!

    “鲜卑人杀来了!”

    “敌人来袭!”

    “撤!快撤!”

    不出所料的,一见到鲜卑人发起了进攻,早已“饥渴难耐”的赵军将士都惊慌失措起来,然后丢下了自己的武器,开始往己方的营地那里四散而逃!

    冲击的鲜卑人的一千精骑根本就没有遭到什么抵抗,直接撞开了赵军战营的大门,而后一举鱼贯而入,杀进了赵军战营。

    领兵的步六孤峰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异常的,在他看来,已经断水日久的赵军将士,俨然已经丧失了胆气,根本不能有什么战斗力。

    不过,让步六孤峰感到诧异的是,在他们刚刚冲进了赵军战营不久,那些原本躺在地上的“尸体”竟然复活了,而且还生龙活虎地往那些帐篷里面跑。

    “杀!”

    步六孤峰心生不妙,不过既然已经冲杀进来了,断然没有后撤的可能性了。

    随着步六孤峰的一声令下,跟着的鲜卑骑兵顿时冲进了附近的一顶又一顶的帐篷里。

    “噗嗤!”

    “噗嗤嗤!……”

    这是利器划破血肉的声音,只见一片又一片的血光亮起,而后,热乎乎的鲜血就这样喷洒在了洁白的帐篷上。

    “杀啊!”

    直到那一顶顶的帐篷里冲出来一个又一个的赵卒的时候,步六孤峰这才反应过来。

    中计了!

    “撤!快撤!”

    步六孤峰声嘶力竭地叫嚷着,但是为时已晚!

    “喀嚓嚓!……”一阵令人牙酸的关门声。

    只见,原本被鲜卑人撞开的大门,突然被冲出来的赵卒再一次关上了!

    更为不妙的是,许多赵军骑卒忽而冲杀过来,在大门口那里迅速结阵,无数的长方形的盾牌伫立在那里,恍若一道天堑,难以逾越!

    “杀!杀!杀!”

    原本看上去跟死狗一般的赵卒,此时此刻都生龙活虎,活蹦乱跳地站在他们的面前!

    而在那些瞭望塔和城寨之上,已经被无数的赵卒所占据,他们在那里张弓搭箭,开始往人头攒动的鲜卑人的骑兵这边抛射着纷乱的箭雨!

    “放箭!”

    随着石鉴的一声令下,那些箭雨便纷纷扬扬地落到鲜卑人的头上,已经拥挤在一起,在一个狭窄的空地上的鲜卑人根本无法反应过来,无法及时调转马头!

    他们就像一个个的活靶子,让赵军这边的弓箭手箭无虚发。

    “啊啊啊!……”

    中箭的鲜卑人顿时倒了下来,哀鸿遍野。

    “卑鄙的赵人!”在沙丘上,看到这一幕的独孤信心里在滴血,咬牙切齿地叫了一声。

    但是,没等他下达撤退的命令,却忽而听见从背后响起的一阵铺天盖地的喊杀声!

    糟糕,上当了!

    独孤信直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大事不妙,他当机立断,喝道:“众军!随我撤退!”

    仓促之下,遭遇这般不利的伏击战,可想而知,即便是在有利于鲜卑人的骑士作战的旷野上,也是无济于事的。

    而且鲜卑人的成分极其复杂,一时之间根本无法传达军令!

    “冲!”

    “杀啊!”

    早已埋伏在土狼峰附近的赵军将士顿时蹿了出来,看到四散而逃的鲜卑人就直接冲了过去,然后乱刃砍死。

    石闵表现得极为勇武,以他为首,八百人的亲兵营都以一当十,形成了一股强烈的风暴!

    他们带着一往无前之势,碰到一个穿着皮甲的鲜卑人,二话不说,直接挥着武器砍了上去,杀出了一条血路。

    从上往下望过去,只见在空旷的荒漠之上,淡黄的颜色的巨流,被一股更为汹涌澎湃的激流冲击着,从激流中,更是冲出了一道更为犀利的急流,如一柄利剑,直接分开了那一股巨流!

第0070章 拓跋什翼犍

    在战斗结束之后,赵军一如既往地不留一个俘虏,全都坑杀了。

    看着在大坑里面哀嚎的鲜卑人,石闵若有所思,但绝不是在怜悯着什么。

    当他们拿起武器与自己血战的时候,便必须要做好这样的觉悟。当然,做俘虏,投降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必须要在战前直接投降!

    过了好一会儿,李农这才拿着一份战报上来。

    “大都督,此战,我军一共阵亡将士5422人,重伤(致残)者不下六百人,轻伤者不计。而鲜卑人,共计被斩首三万有余!”

    李农红光满面地道:“大都督,这真是十数年难得一见的捷报啊!”

    对北方的鲜卑人,赵军能一战而歼敌如此之多,的确是难得一见的捷报。

    石闵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这时,又是一骑飞来。

    “报——大都督,邺城急报!”

    邺城?

    石闵愣住了,随即接过了那个小校递过来的急报。

    “是何事?”李农疑惑地道。

    石闵将手中的急报看了一边,随即又递给了李农,眯着眼睛道:“西征凉国的军队战败了。败于三水,我赵国西征之军折损过半!”

    看过了这份急报,李农顿时愣了一下,说道:“大王的意思是,让我们撤兵?”

    闻言,石闵嘴唇一抿,轻声道:“大可不必。我这就拟一份奏牍,言明我征北之军已经败鲜卑人于土狼峰,斩首三万有余,即将兵临盛乐城下!也好询问大王,是否继续进击盛乐,一战而下!”

    “善!”

    李农显得很兴奋。

    不能怪他和石闵不厚道,而是羯赵国此番出二路大军,一路征西,一路征北,总有高下立判的时候。

    现在征西之军被大败而回,而征北之军大获全胜,还将攻克敌国的都城!两相比较之下,征西之军自然是相形见绌的。

    而大获全胜的征北之军,在凯旋归来的时候,石虎岂能不大加封赏?

    代国,盛乐。

    代王拓跋什翼犍高坐上位,扫视着颇为简陋的大殿上的群臣,随即沉声道:“诸位,前线败绩。我代军败于土狼峰,折损军马三万,现在大将军独孤信正在收拢溃兵,往盛乐这边赶回来!寡人欲再举兵数万,以击败来犯的赵军!”

    “不可!万万不可啊大王!”

    “有何不可?”

    拓跋什翼犍的这话刚刚说出来,作为太尉的梁盖便站了出来,行了一下抱胸礼,说道:“大王,敌军势大,来势汹汹,现在他们又有土狼峰之大胜之势,携大胜之势而战,必气势如虹也!”

    “太尉大人又何必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呢?”

    拓跋什翼犍一副不悦的模样,说道:“赵军现如今固然是势如破竹,但毕竟只有七八万的兵马。我代国,数十万之民众,控弦之士不下二十万,如何不能战而胜之?”

    闻言,梁盖不由得苦笑着道:“大王,我代国虽然号称有控弦之士二十余万,但是能真正对我鲜卑人心悦诚服,忠诚于我代国的部族又有几个?”

    “我代国境内,不乏汉人、匈奴人、乌桓人和丁零人等异族,可是他们表面上臣服于我代国,实际上仅仅是大势所趋!若是我军不败,则他们会锦上添花,倾囊相授,但是,现如今我军已经败于土狼峰了,如之奈何?”

    “那么依太尉大人你的意思,是让寡人投降,降赵吗?”拓跋什翼犍大为不满地道。

    拓跋什翼犍早就对梁盖不爽了,若不是顾忌到他在拓跋鲜卑部的声望,还有其手中的兵力,梁盖可能早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想当年,拓跋什翼犍的长兄拓跋翳槐继位,便派年仅九岁的拓跋什翼犍到后赵作人质,请求和好。随同拓跋什翼犍前往后赵的有五千多家,拓跋什翼犍在后赵一住便是十年!

    建国元年(338年)十月,拓跋翳槐病危,临终前遗命诸部大人,一定要迎立拓跋什翼犍继位,社稷才可安定。

    拓跋翳槐死后,梁盖等人认为旧主新丧,而拓跋什翼犍离国尚远,怕其到后会引起变乱,便准备重立新君。拓跋翳槐次弟拓跋屈,刚猛多诈,不如拓跋屈弟拓跋孤仁厚,便杀拓跋屈而立拓跋孤,拓跋孤不同意,亲自到后赵请拓跋什翼犍回国。

    十一月,拓跋什翼犍在繁畤城以北继位,时年十九岁,改元建国,并将一半国土分给拓跋孤。

    因为梁盖这些人的缘故,拓跋什翼犍差点不能继承代王之位,你说他能不气吗?

    梁盖沉默不语。

    这时,从王位的左侧,忽而响起了有节奏的拐杖敲击地板的声音。

    群臣寻声看了过去,只见从珠帘那里,钻出来了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

    “臣等参见太后娘娘!”群臣山呼道。

    拓跋什翼犍对于自己的母亲王氏还是颇为尊敬的,故而在第一时间,便站起身,行礼道:“儿臣见过母后!”

    “大王,老身听闻赵人败我代军于土狼峰,即将越过繁畤,直奔我盛乐而来,不知道是也不是?”王氏慢条斯理地问道。

    “是的。”拓跋什翼犍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不知道大王你打算如何应对?”

    闻言,拓跋什翼犍沉吟了一下,随即道:“回母后,儿臣想要再举兵,击败来犯的赵军。”

    “……”

    王氏沉默了一下,又扫视了大殿上的群臣一眼,说道:“老身本来是一个妇道人家,按照中原的礼仪,汉人的那些规矩,不应该插手国家大事的。但如今国家有难,老身作为大王的母亲,不得不站出来说一说自己心里的想法!”

    “母后但说无妨。”

    “大王,不知道你认为,我们鲜卑临时征召而来的各部兵马,对战来势汹汹的赵军,能有几分胜算?”王氏反问道。

    “这……我代军的兵力要多于赵军,而且多为骑兵,有利于原野上作战,有地利。如今,乃是秋冬交替之际,中原人都不擅于冬季作战,但我鲜卑的勇士们能适应这种恶劣的自然环境,有天时。而且,现在是赵人来犯,我代国上上下下自当众志成城,有人和!”

    “《孙膑兵法·月战》说: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不得,虽胜有殃。现在我代国天时地利人和三者都有,何以不能战而胜之?”

    看着拓跋什翼犍这么踌躇满志,信誓旦旦的模样,王氏不由得一脸失望之色地摇摇头道:“大王,你实在是太令我失望,令我代国的臣民失望了!”

    “母后你何出此言啊?”拓跋什翼犍愣着道。

    “国家伐战之事,岂有这么简单的道理?正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赵人的战斗力是有目共睹的。至于你说的什么天时地利人和,这些老身不是很懂,但我只知道一点,那就是,我们代国,我们拓跋鲜卑,经不起这般的折腾了!”

    “光是土狼峰一战,我代国便折损了三万多的将士,其中我拓跋部的勇士便战死过半!我们拓跋鲜卑部,不过四五十万人!男丁死一个就少一个,能经得起这般的折腾吗?”

    王氏不由得痛心疾首地道:“这是在用美玉在撞击石头!这是不值得的事情!即便你能再次举兵,击败了来犯的赵军又如何?赵国乃是中原之大国,七八百万的人口,随时能够动员百万人以上的大军!”

    “你能打败他们一次,能打败第二次,第三次吗?我们鲜卑人是消耗不过他们赵国的!而且我们鲜卑人的勇士,是死一个少一个,没有了这些勇士,你拿什么当这个代王?我们拓跋鲜卑部拿什么去震慑各部的宵小?”

    “母后说的有道理,儿臣受教了。”拓跋什翼犍一脸愧色地道。

    这时,太尉梁盖垂手道:“太后所言甚是!臣听闻,此番赵军的统兵大将,乃是石闵!石闵是何许人也?此人虽然年纪轻轻,却是一个能征善战之辈,是被石虎所倚重的大将。能在断水的困境之下,还能败我代军,此人的能力可见一斑!”

    “噢,是石闵?”

    王氏闻言,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道:“对于此人,老身倒是略有耳闻。昌黎之战,赵军差点被打得大败,若非是石闵力挽狂澜,可能赵国现在都没有办法发动针对我代国的这场战事了。”

    “是的。”

    梁盖颔首道:“石闵此人,当真是一个常胜将军!别的不说,就是去年的赵国征南之战,他便大放异彩,沔南之战,以少胜多,斩晋将蔡怀,杀晋军两万。接着邾城献策,迅速攻破东南坚城邾城,而后更是在葫芦口力挽狂澜,以火攻之计,杀死晋军四万人!”

    “这样的一位名将,想要战胜他,谈何容易?”

    闻言,王氏点了点头道:“赵国能有这般的名将,倒真是石虎与赵国的福气,却是我们代国的大不幸啊!”

    这时,拓跋什翼犍垂询道:“母后,既然不能与赵军再战,那么不知道我们要如何应付即将来袭的赵军呢?难道要跟梁盖说的那样,向赵人投降吗?”

    “不。”王氏摇摇头道,“不必如此。大王,难道你忘了我们鲜卑人的习性了吗?”

    “……”

    拓跋什翼犍闻言,迟疑了一下,随后道:“母后,你是说,迁徙?”

    “不错。”王氏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大王,老身知道你心有不甘,但是大势所趋,强求不得!我鲜卑人本是马背上的民族,逐水草而居是我们的习性,没必要跟赵人死磕到底。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大王,你还记得老身跟你说过的那些话吗?”

    “国家自从前代,以游牧为生。现在处于国事变乱之后,基业不稳固。如果筑城池居住,一旦敌寇前来,难以仓猝转移!大王你于是在建国二年取消了定都的计划,但是今年的春天,你便迁都于云中郡的盛乐宫。这才招致了赵军伐我代国。”

    王氏闭上了眼睛,说道:“大王,我不是在指责你什么。现在大敌当前,唯一的对策,便是避而不战!等到赵军的粮草消耗干净了,又没有了补给,他们自然会退去的。”

    “好吧。”

第0071章 秦牧

    拓跋什翼犍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说干就干。

    正好,代国刚刚迁都盛乐宫不久,百废待兴,似什么中原的房屋宫殿还很少,所以拓跋鲜卑部的人倒是舍得丢下这些东西,然后带上赖以为生的牛、羊、马之类的畜牧,还有大量的帐篷,直接往北方遁去。

    所以,当石闵带着六万多的赵军赶到盛乐宫的时候,原本在这里居住的鲜卑人早已不见踪影。

    “哒哒哒!……”马蹄声敲击在简陋而污浊的青砖上。

    石闵一如既往地右手拿着双刃矛,左手攥着缰绳,胯下是自己的坐骑赤马朱龙,就这样昂首挺立在那里,英姿勃发。

    在他的背后,是一面上书“征北大都督石”字样的大纛,其后还跟着一支长龙一般的队伍。

    旁边的李农叹了口气道:“看样子,拓跋什翼犍倒真是一个识时务的家伙。我大军压境之下,他们鲜卑人明明还有反抗之力,可是他偏偏选择了遁逃!”

    李农的这一声叹息,不知道是在为了不能扩大战果而懊恼,还是在为了可以避免与鲜卑人的主力,再度大战而松了口气。

    不过这些都不成问题。

    毕竟石虎交给石闵,还有其征北之军的任务是捣破代国的盛乐,教训一下鲜卑人,现在他们的任务已经很完美地完成了!

    可以班师回朝了!

    “鲜卑人本是胡人。胡人的习性不就是逐水草而居吗?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这不正是他们这些胡人的秉性吗?”石闵嗤笑了一声道。

    看着眼前的这满目疮痍,李农不由得望而兴叹道:“没想到短短两年之内,鲜卑人就能在这盛乐建起这么一座城池,可真是不容易啊!可惜,现在已经被他们自己付之一炬了。”

    在赵军面前的,是一片漆黑的废墟,残存的瓦砾,残垣断壁,其间还伴着阵阵袅袅的青烟。

    石闵闻言,摇摇头道:“拓跋什翼犍是一个有远见卓识的人。鲜卑人逐水草而居,然则漠北草原便是如此,每逢隆冬之际,牛羊凋敝,他们这些胡人都会南下牧马,掠夺更多的人口、财富和粮食,其中掳掠的工匠和汉人当中的有识之士不在少数!”

    “而拓跋什翼犍能一改胡人的秉性,建国定都,其野心是昭然若揭的。有了胡人与生俱来的剽悍,再加上中原汉儿的帮助和各种礼仪制度,这无疑是大大加强了他们拓跋鲜卑部的实力,故而拓跋什翼犍能在两年之内,建立起一个东自濊貊,西至破落那,南距阴山,北达沙漠,胡人全部归服,人口达数十万的代国。”

    “代国可虑也。”李农颔首道。

    可虑的不是代国,而是这屡杀不止的北方胡人!石闵在心里腹诽着,但是没有说出口。

    北方的游牧民族,一向是中原的汉人王朝的生死大敌!

    太过久远的鬼方且不说,自从秦军横扫天下,建立起大一统的大秦帝国之后,面对着北方愈发强大的匈奴,倒还能应付得来,但这仅仅是在建造起万里长城的基础上的。

    有人说,秦始皇下令连接之前的燕、赵、秦三国的长城,建造起来的万里长城,是为了抵御北方的匈奴入侵的。当然了,不乏这个缘故,但也有另外的一种说法。

    另一说法,是秦始皇想将长城作为前哨站,储备大量的粮草军需,以便将来可以更好的侵略匈奴。

    不管怎么说,在经历了楚汉争霸之后,华夏故土已经民生凋敝,将士们疲惫不堪,而北方的匈奴则是在冒顿的统率之下,彻底整合了北方的所有游牧民族,南下牧马。

    当时的刘邦还跟匈奴人打了一仗,吃了一记白登之围的耻辱,由此开了中原王朝与北方游牧民族和亲的先河。

    从白登之围开始,胡虏便成了汉人的心腹大患。

    而北方的游牧民族,其草原霸主也在走马灯似的换着。

    匈奴、鲜卑、突厥、契丹、女真、蒙古、满人……这一个个的游牧民族,都无时无刻地威胁着中原汉人王朝的安全。

    中原王朝强大的时候,他们会臣服,便犹如历史上的汉唐盛世,而每当这些中原王朝衰落的时候,好似历史上的宋末、明末,他们就会南下牧马,使中原汉土为之变色,为之膻腥!

    那么,既然北方的游牧民族,是中原汉人王朝的死敌,中原王朝强大起来的时候,为什么不趁机横扫漠北,终结这些游牧民族在漠北草原的势力呢?

    无他,因为这些在马背上出生的游牧民族,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汉朝名将卫青、霍去病都曾经深入漠北草原,打击匈奴,但最后只是重创了匈奴人的实力,使之分裂,一部分归附,一部分被迫西逃而已。

    这偌大的漠北草原,真是一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地方!

    自古以来,中原王朝就没少出兵横扫漠北的游牧民族,但都没能彻底地消灭胡人的势力。

    胡人在马背上,逐水草而居,其行踪飘忽不定,来去如风,你让作为农耕文明的中原王朝的军队怎么追击?故而只能用长城防御的方式,将胡虏的势力牢牢地遏制在漠北,挡在万里长城之外了。

    中原王朝不是没有彻底消灭掉胡虏的想法,但是代价太大了,得不偿失。

    强如大汉,那个能喊出“明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之”的时代,还是刘彻耗尽了自汉高祖刘邦以来,几代人积攒的国力,这才将不可一世的草原霸主匈奴人彻底打残的!

    漠北草原那么大,又如此的荒凉,堪称是不毛之地,治理这个地方不知道要耗费多大的代价!

    故而自秦汉以来,历代的中原王朝对于北方的游牧民族,那一向都是通过分化拉拢的做法,一手萝卜,一手大棒的使之不敢轻易南顾的。

    “报——”

    就在这时,一个小校飞骑而来,向着石闵跪倒在地道:“大都督,我们抓到了一个人,是汉人!”

    “汉人?”

    石闵愣住了,旋即挥了挥手道:“把人带过来!”

    “诺!”

    小校领命而去,很快就将一个蓬头垢面的年轻人带到了石闵的跟前。

    这个年轻人虽然衣衫褴褛,似乞丐一般,但看上去器宇轩昂的,精神气很足,若是给他换上一身华贵的衣裳,必然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石闵对于这个年轻人的第一印象,最深有感触的,还是他的那一双眼睛,那一双动人心魄的犀利的眼睛,恍若利剑一般,让人不敢与之直视!

    “足下何人?”石闵沉声道。

    “故秦地之人,秦牧!”

    “你是汉人。”石闵饶有兴致地笑道,“我倒是很好奇,拓跋什翼犍这一回全部迁徙了盛乐的鲜卑部众,不留一个活物,你是怎么从鲜卑人的大队伍中逃离出来的?”

    “将军应该问,我是如何从鲜卑人的屠刀之下活下来的。”

    “噢,屠刀?”石闵愣住了。

    这时,在一侧的小校叉手道:“回禀将军,当我们发现此人的时候,他的身边,尽是尸体,看装束,是汉人奴隶和一些鲜卑人士兵的尸体。”

    石闵蹙眉道:“你敢杀胡人?”

    “自保而已。”秦牧淡淡地道。

    “汝欲往何处?”

    “四海漂泊而已。”

    “当今天下大乱,四海鼎沸,你又能去哪里呢?!”

    石闵看着侧脸过去的秦牧,打手一挥道:“我看你武艺非凡,非等闲之辈。不如跟随我吧!”

    “……”

第0072章 功高震主

    夜幕降临。

    此时,已经是金秋十月,在南疆是秋风徐徐,凉气习人,但是在这浩瀚无垠的漠北草原,却已经如隆冬一般,寒风凛冽,冬霜悄然而至。

    占据了代国原本的都城,盛乐之后,赵军便立即安营扎寨下来。

    这盛乐作为一个国家的都城,实在是太过寒碜了,这种规模的城池,就连中原的一座中等城池都相去甚远。

    鲜卑人还保留着胡虏应有的秉性,这个是无可辩驳的。即便拥有了不少的汉人工匠,以漠北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想要打造一座真正的都城,不知道要何年何月。

    这盛乐,不能称之为真正意义上的城池,故而又被称之为盛乐宫。

    现在石闵就将自己的寝帐,立在盛乐宫最中间的位置,代国原本的议政大殿的废墟之上。

    秦牧已经换上了一身普通士卒的衣甲,走起路来,龙行虎步,颇有一番威武雄壮的大将军的风范。

    石闵慧眼如炬,他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年轻人的不平凡之处。别的不说,他就敢断定,这厮绝对是一个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的人。

    秦牧在一个亲卫的引路之下,亦步亦趋地走进了石闵的寝帐,他掀开了帘子,便见到石闵正席地而坐,在那里挑灯夜战,拿着毛笔书写着什么。

    “大都督。”秦牧轻轻的呼唤了一声。

    闻言,石闵便是手中一顿,而后抬起头含笑道:“是秦牧来了。坐吧。”

    “谢大都督。”

    秦牧作揖了一下,而后便跪坐到石闵对面的席子上。

    石闵还在那里低着头,奋笔疾书,秦牧不好叨扰,故而眯着眼睛在那里打量着这一位羯赵国的将星。

    过了好一会儿,石闵这才拿起了自己书写的一张纸,看了看,而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秦牧,你不好奇我在写什么吗?”

    “该说的,大都督自然会告诉在下。不是吗?”秦牧泰然处之道。

    “哈哈。你倒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家伙,有意思,很有意思!”

    石闵赞赏地看了秦牧一眼,然后,又将自己手中的墨宝放到秦牧的眼前,说道:“你不妨看一看,念出来。”

    听到这话,秦牧果真是接过这写满了龙飞凤舞的小篆的纸张,瞧了一眼,却见其上写着密密麻麻,形体优美的字样,不由得微微颔首道:“没想到,大都督不仅能征惯战,勇武过人,就连这一手书法都写的如此刚劲挺拔,笔走龙蛇!仅是书法一道,大都督你便可傲笑天下矣。”

    “呵呵,我找你来,可不是让你鉴赏我的书法的。秦牧,你念一念,看一看我的这首词如何?”

    秦牧随即张开了这张纸,仅仅是浏览了一下,便是哑然失笑,而后古怪地看了石闵一眼,终于憋足了气,念道:“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永嘉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秦牧,何如?”石闵抬眼问道,他的眼睛,此刻就如一把刀子,死死地盯着秦牧的眼眸。

    “……”

    良久,百般滋味涌上心头的秦牧,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墨宝,向着石闵垂手道:“大都督的这首诗,当真是令人百感交集,荡气回肠!”

    “非也。秦牧,这是词,不是诗。”

    “词是何物?”秦牧未曾听说过这种文体,故而有此疑惑。

    “诗词诗词,诗是词,但词却不一定是诗。”

    “愿闻其详!”

    “这么说吧。词是一种抒情诗体,是配合音乐可以歌唱的乐府诗!”

    闻言,秦牧愣了一下,随后说道:“这倒是在下孤陋寡闻了。我自幼品读诗书,四书五经都有所涉猎,四言诗,五言诗,七言诗都知道,却还真没有听说过有这般被称之为‘词’的诗体。”

    “呵呵,你没听说过是正常的。”石闵笑眯眯地道,“因为这种诗体,是我无意中心有所感,创作出来的。自永嘉以来,歌者杂用胡夷里巷之曲!我邺城里有很多以演唱为生的优伶乐师,根据唱词和音乐拍节配合的需要,创作或改编出一些长短句参差的曲词。我只是加以改进而已。”

    “大都督大才!”秦牧作揖道,“以大都督你的才华,即便是当年,号称才高八斗,七步成诗的曹植都要略逊一筹了。”

    “哈哈哈哈,你谬赞了。”

    石闵摆了摆手道:“区区诗文,不过怡情之物,何足挂齿?”

    “唉,可惜可惜。”秦牧忽而一个劲儿地摇头道。

    “何故叹气?”

    秦牧睁着眼睛道:“在下之所以叹气,是因为心里惋惜。大都督的这首词,何等之雄壮,何等之低沉,何等之激昂,何等之发人深省,气盖山河?但让人惋惜的是,这首如此气盖山河的词却注定不能被世人传颂,要被埋没在历史的长河中了。”

    “你何出此言啊?我的词,何以不能被世人传颂?何以要被历史所埋没?”石闵的嘴角划过一丝莫名的笑意。

    “但凡大都督你在赵国一日,在北地一日,这首词便不能出现。大都督你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秦牧,好。哈哈,我真是没有看错你。”

    石闵拍手叫好道:“既然你已经明白了我的心志,就应该知道如何抉择了吧?”

    “秦牧,拜见主公!”

    秦牧当即纳头就拜!

    他可不傻,石闵这么明目张胆地写出这么一首词,给他秦牧看,还不是想让他拜服吗?若是秦牧再不识时务的话,能不能活着走出去都还是一个问题。

    “快快请起。”石闵随即将秦牧扶了起来。

    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秦牧作揖道:“主公,不知道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自然是班师回朝,继续韬光养晦。”

    闻言,秦牧嗤笑了一声道:“主公你是想学当年的司马仲达(司马懿)熬死曹操、曹丕、曹睿一般,熬死石虎吗?”

    “汝认为此不可否?”石闵蹙眉道。

    “主公,恕我直言,你实在是太过谨小慎微了。”

    秦牧挥了一下自己的衣袖,说道:“司马仲达者,乃是老谋深算之辈,我相信在文韬武略上,主公你比之司马懿是不遑多让的。但石虎是什么东西?一介胡虏,赳赳武夫,其固然不是头脑简单的武夫,但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残暴之君,禽兽尚且不能比之万一。”

    “这样的人,不说其麾下的部众,就是他的亲生儿子,都不能对他效忠!”

    “但石虎势大,能摄服群雄,这是一个无可争辩的事实。”石闵眯着眼睛道。

    “不错。”秦牧说道,“主公,我认为你韬光养晦的对策是对的,但方式已经错了。”

    “秦牧,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秦牧能洞悉人心,厚黑的石闵也有非同凡响的眼光,可以或多或少地看出,他人的心里在想什么。

    石闵淡淡的道:“成大事者,固然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然则石虎此獠,性格喜怒无常,我亦是忌惮不已!眼下我率军打击了鲜卑人,破其盛乐,使鲜卑人远遁,我的声望必将如日中天。”

    “功高震主者,不可取也。昔日之白起、韩信莫不如是!回去之后,我自当羁糜自身,求取功名利禄,以搪塞石虎。”

    “主公大才!秦牧拜服!”

    石闵含笑道:“我即便有大才,却难免百密一疏,日后还请你指点一二。秦牧,你就是我的张子房、郭奉孝。”

    就在石闵与秦牧交谈甚欢之际,一个小校忽而站在寝帐外面,高声道:“报!大都督,急报!”

    都三更半夜了,还有急报?

    石闵没有多想,便让这个小校进来,拿过急报看了几眼,顿时面沉如水!

    “李信所部兵马被围困在小沙河了!”

第0073章 绝处逢生

    石闵得知李信所部,四千余兵马被鲜卑人围困在贺兰山以北的小沙河之后,当即击鼓聚将,升帐议事。

    石闵没有废话,直接调兵遣将,弃了荒无人烟的盛乐,一路直奔小沙河而去。

    他本可以放弃被围困的李信所部兵马,但是他不会这么干的。当然了,以石闵腹黑的性格,即便李信所部四千多的兵马,全部葬身于小沙河,他只会叹息一声,缅怀一下而已。

    石闵之所以集中所有的兵力,直奔小沙河,救出被围困的四千多的赵军,那是因为他们的主力大军已经深入漠北,进入了代国的腹地。这四面都没有多少的牛羊之类的畜牧可以就食,而他们赵军的粮秣早已告罄了。

    为今之计,只有大肆劫掠鲜卑人更多的口粮,即他们的畜牧为食,这样才能解决粮草告罄的问题!

    不然,他们大军一旦撤退,又不能及时得到粮秣的补充的话,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马。

    赵军已经抵达了极北的苦寒之地,这个时候,南方还是天气微寒,可是在这偌大的北地,已经是天寒地冻,就连蛇都开始冬眠了。

    挡在赵军面前的,是一片已经被冻结的河面,这是小沙河,但是这条河已经没有多少的流水了。

    北风呼啸,冰晶凋零。

    石闵望着眼前一片白皑皑的天地,驻马在那里,若有所思。

    “报——”

    这时,一个小校飞骑而来。

    “大都督,李信将军所部兵马,被围困在了那一座土山上,缺衣少食,估计支持不了三日了。”

    “我知道了。”石闵微微颔首。

    “报——”

    这个小校刚刚退下去,又有一骑绝尘而来。

    “大都督,在我军的右翼,有鲜卑骑兵在往后面抄袭!欲断我军之退路!”

    “多少兵马?”

    “不少于一万骑!”

    石闵闻言,还是淡淡的挥了挥手,让这个小校退了下去。

    现在大敌当前,他这个做大都督的绝不能表现出慌乱的模样。为人将者,需要的,便是这种临危不乱的姿态。

    这坏消息一个接一个的传来,绕是石闵足够冷静,心脏足够强大,也不由得外表稳如老狗,内心慌的一匹!

    李农驱马上前,向着石闵叉手道:“大都督,现在的形势对于我军极为不利,依我看,不如集中优势兵力,先一步打击掉意欲包抄我军后路的鲜卑骑兵,然后再突破小沙河,与鲜卑人的主力大军决一死战!”

    闻言,石闵摇摇头道:“不可。现在我军上下已经缺衣少食,都开始吃战马了。能供给全军将士们的粮秣,不足三日所需,而且鲜卑人的骑兵来去如风,不是短时间内能消灭掉的。若不能尽快消灭这支鲜卑骑兵,粮草被消耗一空了,如之奈何?”

    “这……”

    李农迟疑了一下,随即说道:“不知道大都督你打算怎么做?”

    石闵打手一挥,指着在小沙河对面的鲜卑人的营地,沉声道:“为今之计,只有似秦末巨鹿之战的楚军一般,抱着破釜沉舟之心,强渡小沙河!务必一战成功!”

    “可是……大都督,这太冒险了!”

    旁边的石鉴急声道:“而且这小沙河虽然已经结冰了,但是并不牢固,其河面,可不允许我军强渡,可能将士们还没走到一半呢,都已经坠入河底了!”

    这倒是一个棘手的问题。石闵眉头一皱,这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李农道:“石鉴将军,照你这么说,是想让我们撤军吗?”

    “这倒不是。”

    石鉴可不是傻子,现在的形势对于他们赵军极为恶劣。想进一步,这小沙河却是轻易不能强渡,想退一步,又有鲜卑骑兵在后面虎视眈眈!

    而且,可想而知的,若是赵军开始撤退,届时被那鲜卑人的骑兵一袭击,纠缠之下,势必会被鲜卑人的主力大军围攻,到时候,绝对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赵军现在的时局是进退维谷,进退两难,石闵的一个决定,都能导致他们赵军的生死存亡。

    撤退?石鉴倒是想撤退啊。

    即便被鲜卑骑兵追击,全军覆没了,他们这些高级将领能逃出生天的话,至少还有一条活路,但是一旦正面迎击鲜卑人的主力大军,便是生死难料了。

    诸将都拿不出什么对策,都面面相觑,默然不语。

    石闵沉思了好一会儿,随即下了赤马朱龙,蹲了下来,而后望着那一片结冰的河面。

    这河面如明镜一般,里面还有清水在潺潺流动。现在还是秋冬交替之际,纵然是北方,纵然是这极北的苦寒之地,却并没有说积雪三尺那么夸张,故而这河面看上去还是很薄的,甚至是一只脚踏上去都要坠落。

    石闵忽而拿起了一颗石子,拿在手里掂量了几下,随后扔到了河面上。

    “扑通”的一声,石子应声而落。

    “大都督,这河面果真是行不得啊!”李农叹了口气道。

    石闵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石闵思考良久,可是都没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无奈之下,只能命令全军将士在此处安营扎寨,生火取暖。

    值得一提的是,赵军征北,其实是带着过冬的衣裳的。但是此时此刻,赵军长驱直入,中途被丢弃的物资不少,后续的军需补给又跟不上,故而除了外部的恶劣条件之外,对于赵军极为不利的一个劣势,便是缺衣少食!

    食物,仅仅能供给大军支持三日,棉衣就更不必多说了,太少了,现在被冻坏冻死的将士不在少数!

    看着石闵依旧驻足在河岸边上,花木兰有些心疼,想了想,最终还是跑回了石闵的寝帐,将一件狐裘拿过来给他披上。

    “大都督,这里风大,都下雪了,你还是快点回去吧。”花木兰一脸关切地道。

    闻言,石闵摇摇头道:“我还要想想办法,不然大军一直待在这里,裹足不前也不是一个办法。”

    “这一条结冰的小沙河啊,就像一条天堑,想要强渡过去谈何容易?”花木兰幽幽地叹了口气道,“请大都督你还是以身体为重,可别冻坏了!”

    “是啊。”在身边的文泰叉手道,“大都督,花荣说得有道理!大都督你是在思考对策,可以到寝帐那里烤火取暖,在寝帐里思考对策的。”

    石闵的身边还跟着十几个人的一队亲卫。现在他的亲兵营还剩下不足五百人,大统领还是文泰,本来在上一次的选拔之中,文泰完全可以脱颖而出,被外放出去,当一部司马的,但文泰却还是留了下来,给石闵当这个亲兵营的大统领。

    见到石闵沉默,在场的亲卫都无可奈何,只能陪着自家的大都督在这小沙河吹风。

    这时,花木兰望着明镜一般的河面,撇了撇嘴道:“若是这小沙河没有结冰就好了。不然架设浮桥,乃至于泅渡过去都可以的。”

    “是啊。”

    石闵的嘴里呼出了一口霜气,望而兴叹道:“这真是天不佑我,就连老天爷都不眷顾我们赵军呀!”

    “大都督……”

    “等等。”

    石闵忽而反应过来,瞪着眼睛,询问花木兰道:“花荣,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看着石闵的这个模样,花木兰还以为他是“魔怔”了,不由得一愣,随即回答道:“大都督,我方才说,如果这条小沙河没有结冰的话,我们就可以架设浮桥,或者是泅渡过去了。”

    “对。浮桥,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石闵一拍手掌,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走!咱们回营,击鼓聚将!”

第0074章 强渡

    夜深了。

    一队又一队的赵卒拿着长枪,精神抖擞地在那里巡逻。更多的赵卒,则是聚拢在一起,生火取暖。

    而在他们的前方,在小沙河的对面,火光连天,耀眼的火光,隔着芦苇荡,还有依稀可见的寂寥的星光。不同于来自中原的赵军将士,那些鲜卑人显然是很适应这种气候的。

    一个瑟瑟发抖的赵卒,蹲在那里,搓着手道:“这鬼天气,真是冷死人了。”

    在那烤火取暖的赵卒当中,还有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士兵。

    这个小士兵也一样蹲在那里,怀里还抱着一柄长枪,他就这样哆嗦着,仰着头,向着一侧站着的,比较年长的赵卒问道:“三叔,你说咱们能活着回去吗?”

    “谁知道呢。”

    年长的赵卒耸了耸肩膀,说道:“这战事一起,便是胜负难料。虽然说,眼下的形势对于我们赵军颇为不利,但没有到最后一刻,我们便不能轻易言败!”

    “嘿!我说老王头,你还是省省吧!”

    一个身材比较精壮,宽额头的赵卒嗤笑了一声,说道:“咱们赵军都已经沦落到这般田地了,怎么还有取胜的可能性?别说现在我军将士没办法强渡这小沙河了,即便能如履平地的过去了,又如何?那些鲜卑人是吃素的吗?”

    “是啊!是啊!”

    一个羌人士卒起哄道:“鲜卑骑兵可是如狼似虎的。现在他们的主力大军便在对面,兵力还要优于我军!我军本是长途奔袭,劳师远征的,现在又遭遇了这般的困境,焉能有不败之理?”

    见到这些异族士兵在唱衰,那个老王头顿时愤愤不平地道:“你们这些家伙懂什么?困境,才可求生!之前的土狼峰之战,我们赵军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局,几乎都要全军覆没了,可大都督不还是想出了对策,带着全军将士反败为胜,一举击败了看似强大的鲜卑人了吗?”

    “此一时彼一时。”那个宽额头的赵卒摇头晃脑地道,“我承认,不得不承认,我们的大都督的确很厉害,智勇双全,但现在这危局之下,焉能力挽狂澜?”

    “我可是听说了的。我军的粮秣最多只能维持两日所需了!我们这些当兵的,现如今可都是缺衣少食的,已经被冻死了不少人了。”

    就在这时,那个稚气未脱的赵卒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忽而站起来,指着小沙河的岸边,惊疑不定地道:“咦!三叔!你们快看!他们是在干什么?”

    “是在砍苇子吗?”

    顺着众人的眼光看过去,只见一队上百人的赵卒,正在小沙河沿岸的地方,举着火把,在那里砍掉了一片又一片的苇子。

    又有一大群的赵卒在那里拿苇子编成了粗绳,拧在一起。

    次日正午,天上出现了一丝太阳,小沙河的冰面消融了一些,乃至于出现了“流冰”的现象,许多冰已经开始融化了,但依旧有许多冰块在河面上漂浮不定的。

    鲜卑大营中。

    拓跋什翼犍按着宝剑,在一众文武百官的簇拥之下,迎着凌冽的北方,登上了大营的瞭望塔,居高临下地望着对面是赵军战营。

    见到对面的赵军没有丝毫动作,拓跋什翼犍不由得困惑不已。

    拓跋什翼犍指着小沙河对面的赵军战营,垂询道:“赵军迟迟没有进攻,是何意?”

    独孤信乃是代国的大将军,谋略过人,对于军事颇为擅长,既然拓跋什翼犍发问,他便责无旁贷的,在第一时间站出来回答。

    独孤信于是道:“回禀大王,赵军可能是在瞻前顾后!”

    “瞻前顾后?”拓跋什翼犍愣住了,随之晒笑道,“这可不像是石闵这般有名将之风的人,应有的风范啊。”

    似乎,在拓跋什翼犍的心目中,石闵的形象应该是杀伐果断的。

    “大王有所不知。”独孤信叉手道,“石闵就是再果决,此时此刻,都不敢轻举妄动!拓跋孤大人早已经带兵往赵军的后路抄袭而去。但石闵并没有派兵追击,可想而知,他是想在这小沙河与我军决一死战的!”

    “决战?不可能吧。”拓跋什翼犍摆了摆手道,“石闵凭什么有这种底气与我军决战?要知道,现在这里可是我们拓跋鲜卑各部的大本营,数十万人马皆横陈在此,别的不说,就是控弦之士,我鲜卑人都有不下十几万!”

    “而且,赵军能强渡这条小沙河吗?不见得吧?”

    “大王所言甚是。除非他们赵军都插上翅膀了,不然绝无可能强渡小沙河的!但是……”

    独孤信不由得忧心忡忡地道:“大王啊,石闵本身就是一个可以创造奇迹的男人。之前的土狼峰之战,老臣本以为赵军在水源断绝的情况下,已经无计可施了!谁成想,不知道石闵想出了什么法子,竟然变戏法一般,有如神助一般,竟然真的被他取得了水源。”

    拓跋什翼犍微微颔首道:“石闵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良将,恨不为寡人所有!独孤信,寡人看赵军现在孤军深入,其粮秣必然无多,或许已经撑不过三五日了。这几日,你只需督促好麾下的将士们,严防死守小沙河一线即可!寡人就不信了,这一回石闵还能够反败为胜!”

    “诺!”

    这小沙河的河岸线极长,绵延数百里,故而石闵带着上万兵马,沿着小沙河一路游走,最终找了一块距离对面的鲜卑营地很远的地方,开始热火朝天地干活。

    赵军在干什么呢?

    只见,在石闵的指挥之下,赵卒们用苇子编成粗绳以阻挡流动的冰块,不久,分散的冰块即连在一起,但不很坚固。

    “大都督,你这是在做甚?难道是想让将士们沿着这些苇子编成的粗绳,爬过去吗?”旁边的花木兰不解地道。

    闻言,石闵摇了摇头道:“这个自然不成。粗绳虽然能阻挡流动的冰块,但并不牢固,而且这并不适用于我骑军强渡!秦牧,你知道我的用意何在吗?”

    秦牧现在已经是石闵的一名亲兵,故而可以像花木兰一般,与石闵朝夕相处。

    “若是我猜得没错的话,大都督你应该是想让冰和苇冻在一起,如同浮桥一般,好让大军强渡过去吧?”秦牧笑着道。

    “知我者,秦牧也!”

    石闵赞了一下,随即说道:“李农!”

    “末将在!”

    “你立即派兵,将搜集过来的苇子,全部散在冰面上!”

    “诺!”李农不明所以,但这是大都督石闵的命令,他不得不遵从。

第0075章 代王夜遁逃

    三更半夜,雾霭深沉。

    在一片黑漆漆的夜色之中,忽而亮起了一阵阵的火把。

    石闵挥了挥手道:“上!”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身后所有赵军将士便亦步亦趋地开始渡河。

    这里远离鲜卑人的营地,故而举起火把,接着火光行进是没毛病的。鲜卑人犯了一个寻常人都会有是通病,便是掉以轻心。

    绕是如此,为了谨慎起见,石闵还是下令渡河的将士马蹄裹上麻布,动作小一点,鬼鬼祟祟的,最好不要发出什么大的响声。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的工夫,六万多大军已经全部渡过小沙河。

    他们的脚踩在结冰的河面上,井然有序地行进着。当然了,他们每走一步都是提心吊胆的,好在石闵想出的这个办法并没有让他们失望,所有人,一个不落地,都安全地渡过小沙河了。

    就在赵军悄悄渡过小沙河的时候,独孤信也按着腰间的佩剑,带着一队亲兵在河岸边上巡视。

    望着对面的赵军战营,一如既往的灯火通明,火光都连着天际的景象,独孤信自己没看出什么异样,不由得向着旁边一直在监视的士卒垂询道:“对面的赵军战营,可有异样?”

    “还是老样子。大将军,您就放一万个心吧!除非赵军能插上翅膀,不然飞都飞不过来的!”鲜卑兵拍着自己的胸脯,信誓旦旦地道。

    “好。”独孤信微微颔首道,“你们夜间一定要小心谨慎,绝不可掉以轻心,被赵人的斥候摸了过来。”

    “是!”

    与此同时,在小沙河的岸上。

    望着已经集结起来,排列得井然有序的赵军将士,石闵微微颔首,向着身边的李农问道:“将士们都已经渡河完毕了吗?”

    “是的。已经全部渡过小沙河了!”

    “好。”

    石闵又环视了四周一眼,借着火光,他看着面前的将士们红通通的脸色,忽而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道:“现在!听我命令!全军上下!将除了武器装备之外的东西,全部丢弃!不得有误!”

    此言一出,全军上下顿时一片哗然!

    石闵这是要效仿当年的楚霸王,破釜沉舟啊!

    “文泰!”

    “诺!”

    文泰听命,向着石闵叉手了一下,随即打手一挥道:“给我上!”

    顿时,直属于石闵指挥的亲兵营,数百人鱼跃而出,开始过去逐个地搜查每个人的身上。

    除了武器、铠甲,其余不相干的东西一律丢弃。

    很快,一些诸如锅碗瓢盆,米粟谷物的东西,还有战马的干草,都被全部集中在一块空地上,浇上了火油。

    石闵接过了花木兰递过来的一根火把,二话不说,直接丢到了浇满了火油的杂物上。顿时,场中亮起了冲天而起的火光。

    强烈的火光,在这一片漆黑而冰冷的世界里,显得格外的耀眼。

    石闵望着眼前的赵军将士们,昂首道:“弟兄们!我大赵国的好儿郎们!现在,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不战,即死!但是男子汉大丈夫,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的,死得其所!”

    “我们现在唯一的活路!就是击败那里的鲜卑人!掠夺他们的口粮据为己有!告诉我!你们愿意追随我!杀鲜卑狗吗?!”

    “杀!杀!杀!……”

    “好!”

    石闵也被这一幕激起了沸腾的热血,他旋即翻身上马,挥着手中的长剑,如孤狼一般,嚎叫了一声道:“给我杀啊!”

    “杀啊!”

    惊闻营地内外响起的喊杀声,原本已经沉沉睡去,进入了梦乡的代王拓跋什翼犍不由得蓦然惊醒,而后怒喝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拓跋什翼犍是一个急性子,知道大事不妙,随即披上了一件狐裘,提上了架子上的一柄利剑,就这样大步流星地排开了寝帐的帘布,迎面而来的,便是一个急冲冲的小校。

    “报!大王,大事不好了!赵军杀来了!”

    “什么?!”

    拓跋什翼犍勃然变色,但是他显然并不愿意相信这个事情,便指着小校的鼻子骂道:“混账东西!是谁让你谎报军情的!”

    “小人没……”

    “唰”的一声,这个小校的话音还没落下,刚刚开腔呢,就被拓跋什翼犍一剑割破了咽喉,血流如注,就这样成了他的剑下亡魂!

    赵军是怎么强渡小沙河,杀到这里来的?难道还真的是插上了翅膀,飞过来的不成?!

    拓跋什翼犍没工夫寻思这些,因为独孤信已经拍马过来了。

    “独孤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真的是赵军袭营了吗?”

    独孤信苦笑着道:“是啊!快撤吧大王,我们已经顶不住了!”

    “怎么可能顶不住!你在撒谎!”拓跋什翼犍气急败坏地道,“敌军不过数万之众,而在这里,我代国有十数万的勇士!撤,你让寡人撤到哪里去?”

    “再不撤就真的来不及了!”

    独孤信瞪着眼睛道:“大王啊,还请你大事为重!国家兴亡现在皆系于你一人身上!”

    “不!寡人不走!”拓跋什翼犍显然是很不甘心的,满心的愤恨,就连眼睛里都遍布了血丝。

    拓跋什翼犍面目狰狞地道:“独孤信,你现在立刻给寡人召集所有部落的勇士,寡人要带着他们,与赵狗决一死战!”

    “……”

    “大王啊!”独孤信颓然失色地道,“再不撤就真的来不及了!赵人的攻势太过迅猛了,如狼似虎,现在我鲜卑各部的勇士,各路兵马早已乱作一团了!贺兰部、步六孤部、勿忸部等各部的大人们,已经带着各自的亲信逃命去了!现在的形势,根本不是你我所能掌控的!到处都是逃命,急于奔命的将士啊!”

    听到这话,拓跋什翼犍不由得冷静了下来,还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不是那一种鲁莽的人,不然也做不到代王之位,大权在握了。

    “独孤信!”

    “老臣在!”

    拓跋什翼犍抱着独孤信的手掌,声情并茂地道:“老将军,就由你负责断后吧!寡人不求你可以击败来袭的赵军,不过,你一定要力所能及,救出更多的同胞出来!拜托了!”

    “诺!”

    拓跋什翼犍最终还是灰头土脸地走了,骑上了一匹骏马,在一众宿卫的开路之下,绝尘而去。

    这一次的打击,对于拓跋鲜卑部,对于他们代国来说,无疑是最致命的。

    拓跋鲜卑部几代人,好不容易征服的各部的势力,在这一战之后都将土崩瓦解。到时候,漠北草原上,又少不了经过一番惨烈的角逐,而最终的胜利者,将和现在的鲜卑人一样,统治整个漠北草原!

    拓跋什翼犍也是心里叫苦不迭的,对于石闵更是愤恨。

    他几乎将代国所有的人口,都带到了这里,在小沙河沿岸驻扎下来,本以为可以一战而大破赵军,使之全军覆没,没成想,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第0076章 野性

    夜尽天明。

    经过了一个晚上的厮杀,赵军最终获得了胜利,斩获颇丰。

    已经得胜的赵军将士,除了一部分负责戒备的士卒,都开始杀牛宰羊,准备一场丰盛的篝火晚会。

    而那些作为战败者的鲜卑人,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敌寇,在自己的面前胡作非为,任意宰杀自己放养的畜牧,不敢吭声,都蹲在那里瑟瑟发抖。

    妇女和小孩还好说,按照草原上的惯例,大获全胜的一方,是不会对失败的那一方赶尽杀绝的。

    当然了,这是对于部落而言的。

    反正,妇女是用来生育的工具,不会轻易杀死,高过车轮的小孩子,因为可能有了记忆的能力,故而必须杀掉!

    其他的,诸如老人、青壮年,则统统杀死,一个不留。

    而这些鲜卑人,显然都知道主宰他们生死的人是谁!

    这时,李农已经统计好战损的情况,故而拍马赶来,跟石闵汇报道:“大都督,此战的战损情况已经统计出来了。”

    “如何?”

    “此战,我军阵亡将士一万三千多人,伤者不计,失踪的将士不计。敌军死者大概有四万人,被俘虏的鲜卑人各部的男女老幼,人数大约在十万左右!”

    闻言,石闵还能淡然处之,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而旁边的石鉴却是喜不自禁,说道:“善!大都督,这一战可真是硕果累累啊!自从上一次灭亡西赵之战,我们赵国,已经好久没有取得如此的大胜了!这一回班师回朝,父王肯定会大大地封赏于你的!”

    “封赏非我意,但愿干戈平。”石闵叹了口气道。

    “嗨,大都督你何必如此客气?仅此一战,朝堂上的列位将军,夔安、桃豹、石斌他们谁人能及?不及也!这一趟回去,说不定父王还会封你一个公爵呢!”

    石鉴笑吟吟地垂手道:“大都督,我这可先跟你道贺了!”

    “呵呵,义阳公你可别折煞我了。”石闵还是谦虚地摆了摆手道。

    这时,李农不由得出声问道:“大都督,你看,这些被俘虏的鲜卑人应该怎么处理?”

    “不若按照他们草原上的惯例,只留下妇人和小孩,其他的,都……”石鉴做了一个杀头的手势。

    石闵闻言,却是摇摇头道:“不了。我虽然不信佛,但是上天有好生之德,现在我们已经拿下了鲜卑人的营地,得到了如此之多的物资,想必是可以妥善安置他们,回到中原去的。”

    “大都督说的是。”石鉴微微颔首道,“将这些鲜卑人都迁到南方去,料他们都无法惹是生非了!而且,这又是一份天大的功劳啊!”

    石鉴说的没错,能一下子给赵国充实那么多的人口,的确是一份天大的功劳。

    要知道,在这个兵荒马乱的世道,人口可是最宝贵的资源!

    没有人口,谁来给你交纳赋税?谁来给你当兵打仗?谁来给你服劳役?

    石闵回去之后,说不定还真的能被封公!

    别的不说,光是这一份平定代北之乱的功劳,便足以使石闵跻身人臣,位比三公了!

    赵军在休整了数日之后,在石闵的统率之下,便浩浩荡荡地往南方开拔。

    已经躲在塞北舔舐伤口的鲜卑人,自然是不敢做什么小动作,背后偷袭什么的。

    不说拓跋什翼犍想不想,即便是他很想,此时此刻都没有这个能力了。现在拓跋鲜卑部已经现了颓势,犹如一头受伤的老虎,在它的四周,还有着许许多多的恶狼正在伺机而动!

    在赵军撤退之后,可想而知,漠北草原将迎来一番新的角逐!

    至少十年之内,北方的游牧民族是无法南下牧马的。

    在回去的路上,不少的将士,不管是汉人、羌人、羯人、氐人、丁零人,形形色色的人都化身成了色中饿鬼,不时地冲进了关押着俘虏的战俘营地,拉出了那些妇女外出奸淫。

    以天为被,以地为床,跟开无遮大会一般,真是好不快活!

    若是中原的那些比较贞烈的汉女,遭受了如此的欺辱,说不定还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直接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很可惜,这些鲜卑女子,在被侵犯之后,只是哭哭啼啼的,并没有做出什么轻生的举动。

    对于自己麾下的将士们的所作所为,石闵听之任之,没有像上一次的伐晋之战一般,令行禁止,杀无赦。

    看着在桌案边上看书,还看得津津有味的石闵,花木兰不由得赌气一般,撅着嘴道:“大都督,你怎么还能这么冷静啊?你不是说,禁止将士们对无辜的平民百姓烧杀淫掠的吗?现在你出去看看,外面,到处都是光着屁股的男男女女!臭不要脸的,他们一个个都……都在奸污那些鲜卑妇人!”

    “若是氐人、羌人这些胡人这么干就算了,咱管不着,可是现在我们汉人士兵都这么干了!大都督,你可是立过军法的,你不是三申五令过,严禁将士们对无辜的平民百姓烧杀淫掠的吗?现在将士们都这么干了,置你的军法于何地?!”

    花木兰瞪着眼睛道:“这样一来,你立的军法,不就成了一纸空文了吗?”

    石闵还在那里看书,一动不动的。

    “大都督!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呀!”花木兰跳着脚道。

    直到这时,石闵放下了手中的那本《左传》,摇摇头道:“我都听着呢。”

    “那你知道将士们这几天在外面都干什么吗?”

    “知道。”

    “那你怎么还能无动于衷的?”

    听到这话,石闵当即转过身,招了招手道:“过来木兰。”

    “干什么?”花木兰对此狐疑不已,但是基于对石闵的信任,她还是慢腾腾地坐到了石闵的面前。

    石闵随即将双手攀在花木兰的双肩上,四目相对,他目光如炬地道:“木兰,你了解一个男人的**吗?”

    “欲……**?”花木兰吓得一哆嗦。

    当然了,石闵与花木兰都这么亲切了,自然是不可能感到害怕的,她仅仅是被石闵这么突兀的动作,搞得不知所措了而已。

    “对,就是**!”石闵肃容道,“我们每个人,都会有**这种东西,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东西。**,也可以说是野心、梦想,但每个人心底的**都不一样!”

    “你知道那些正在奸淫鲜卑的妇人,在代地奸淫掳掠的将士,你知道他们心里的想法吗?”

    石闵的嗓音有些低沉,但这并不妨碍花木兰的理解。

    “这……我不知道。”

    石闵又拍了拍花木兰的双肩,轻轻的道:“你怎么可能知道?对于我们男人而言,大丈夫生于世,有三种东西不可或缺,一是金钱,一是权势,一是女人!这三种东西对于男人而言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所以说,他们是抵制不了女人的诱惑力,这才……”

    “不错。孺子可教也。”

    石闵松开了花木兰的双肩,说道:“当兵的就像是恶狼,这狼三年不知肉味儿,你说碰上了香饽饽,他们还不会丧失理智,一拥而上?没有谁是圣人,孔圣人还说过呢,‘食色性也’。”

    “这便是他们的**、需求。所以说他们管不住自己裤裆下面的那玩意儿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那些被欺辱的妇女不是很可怜吗?”花木兰迟疑地道。

    “对,她们是很可怜,不过我不能也不想帮她们。”石闵耸了耸肩膀道。

    “可是为什么啊?将军,你上次在云阳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呀!”

    “此一时彼一时。而且境况完全不一样。”

    石闵淡淡的道:“木兰,我希望你能明白。一支令行禁止的军队固然能打胜仗,可以百战不殆,但是处于这种乱世,这种人命如草芥的乱世,更多的人还是桀骜不驯,悍不畏死的!”

    “我的军令,他们现在不敢违背,但是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我不想要他们仅仅是迫于我的威势,屈服于我,我需要的,是他们可以打从心底地爱戴我,拥护我,这些你能明白吗?”

    “这……”花木兰愣住了。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石闵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说,木兰,你只需要记住,一支军队,不仅要淬血,不仅要军令如山,他们的性格也要顽强不屈,充满野性和血性。而那种释放的方式,算是一种馈赠吧,也能温养将士们的野性。”

    “……”

第0077章 魔鬼

    征北的赵军已经撤回了雁门,进入赵国的境内,但石闵只是沿途补充了一些军需粮秣,不敢扰民,不敢稍加逗留。

    别看石闵现在是赵国的名将,他的声望是如日中天的。但是石闵自己却知道,恃宠而骄,功高震主绝不是什么好事情,更何况,石虎这个君主从来都没有推心置腹地信任过他。

    看看后世的明朝名将蓝玉是怎么死的?

    这厮也是胆大包天,仗着自己的赫赫之功,恃宠而骄,还干出了强纳元妃,攻打边关守军的这些骇人听闻的事情,简直荒唐!

    这一日,石闵正在巡视营地。

    现在征北的战事已经结束了,但是石闵还是一如既往地谨慎,一丝不苟,日常工作还是一个不落的。

    “报!大都督!”这时,一个小校急冲冲地跑了过来。

    “何事惊慌?”石闵不悦地蹙眉道。

    小校叉手道:“大都督,战俘营里起了冲突!起因是一名伍长,意欲侵犯一个鲜卑女子,最后被杀死了。这个鲜卑女子的来头似乎不简单,等我军的执法兵赶到,想要惩处此女的时候,战俘营里不少的鲜卑人都奋起反抗,不过已经被镇压下来了。”

    “反抗的鲜卑人如何处置,还请大都督明示!”

    若是一般的主将,碰上这种事情,绝对是不闻不问,便对那些不知好歹的战俘格杀勿论的。

    毕竟,现在的情况是我为刀俎,你为鱼肉,想怎么处置还不是我一个命令的事情吗?

    不过石闵的性格便是如此,他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滥杀无辜的,即便对方是胡虏,在没有更好的办法的情况下,他是不会轻易下杀手的。

    “带我去看看。”

    闻言,这个小校随之在前面引路。

    当石闵进入战俘营的时候,只见场面已经被赵军的执法队控制下来了。

    成百上千的鲜卑战俘被迫跪在地上,双手抱头,周围都是拿着武器指着他们的赵卒。只要他们稍有异动,相信就会被这些手持长枪长矛,如狼似虎的赵卒格杀勿论的。

    原本耀武扬威的鲜卑人,现在都已经在石闵的面前下跪,瑟瑟发抖。

    而地上,已经躺了几十具尸体,绝大多数都是鲜卑人的,还有几具是赵卒的尸首。

    “到底怎么回事?”石闵蹙眉道。

    负责管理战俘的,是将军董匡,他一见到石闵过来,便上前叉手道:“大都督,是这些鲜卑人滋事在先。被当场格杀的鲜卑人有五十二人,不过在冲突中,我军也死了六名士卒!起因,却是因为一个鲜卑的贵族女子。”

    “人呢?”

    “带上来!”

    随着董匡挥了挥手,一个踏着小蛮靴,一身胡服,长得颇为标致,却又显得很狼狈的鲜卑女子便被带了上来。

    这个鲜卑女子看上去,活脱脱一头母豹子,一脸的桀骜,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让男人很想要征服的野性的味道儿。

    在见到石闵的那一刻,这个鲜卑女子没有低头服软,反而是昂着头,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甚至还娇叱了一声。

    不过这个娇叱却是用的鲜卑语言,在场的赵军将士都没有谁能听得懂的。

    “恶贼?不错,对于你们鲜卑人来说,我石闵就是恶贼。”石闵淡淡的道。

    “你……你听得懂我说的什么?”鲜卑女子愣住了,瞪着自己的美眸,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看着石闵。

    石闵还没说什么呢,旁边的花木兰便站出来,炫耀一般地哼了一声道:“哼,你这个蛮婆子懂什么?我们大都督可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学多识的人物!对于汉语、羯语、氐语、鲜卑语等语言可是精通得很的!你说什么,我们大都督岂能不知道?”

    “若真是这样,看来我们鲜卑人败得真是不冤。”鲜卑女子螓首道。

    “你是何人?”

    “我乃是鲜卑独孤部之女,代国大将军独孤信之次女,独孤伽罗!”

    原来是独孤信的女儿,不过,独孤伽罗这个名字倒是有些耐人寻味。

    作为一名历史爱好者,石闵可是知道后世的隋文帝的皇后,独孤皇后,也是叫做独孤伽罗的。而且巧合的是,独孤皇后同样是独孤部的嫡女,也就是说,眼前的这个独孤伽罗,便是后来的独孤皇后的祖先。

    就是不知道,这个独孤伽罗,比之后世的那个作为隋朝皇后的独孤伽罗如何?

    “你怎敢杀我赵卒?”石闵又问道。

    “因为他该死!”

    独孤伽罗还没说话呢,在他的身后,忽然站起来一个魁梧非凡的大汉,面对着附近的赵卒的武器之所指,大汉昂着头,低喝了一声道:“伽罗小主,乃是我们独孤部的小主,是草原上的三朵金花之一,高贵而美丽,岂容这些卑贱的丘八染指?”

    闻言,在场的赵军将士都一脸愤愤不平地等着这个大汉,只要石闵一声令下,他们就冲上去,将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大汉就地正法。

    不过石闵却无甚在意一般,眯着眼睛道:“噢,高贵?卑贱?区区的战俘也配有高贵二字?我倒是孤陋寡闻了!你们现在可是我们赵军的阶下囚,不过鱼肉,不惧刀俎乎?”

    “要杀要剐,随你的便!”大汉哼了一声道。

    “叱罗那!”

    听见独孤伽罗的这一声呵斥,名为叱罗那的大汉,这才收敛了一些。

    看来这个独孤伽罗,在这些鲜卑人当中还是有一些声望的。

    石闵忽而挑眉道:“别以为我不敢杀死你们。不过,就这样杀死你们,实在是太过便宜你们了!我听说,一个人不吃不喝,能活三天到五天。”

    “董匡!”

    “末将在!”董匡当即站了出来。

    “看来这些鲜卑人是过得太过安逸了些,野狗毕竟是野狗,被逮住了还是野性难驯的。你即刻吩咐下去,让人制作一些绳子出来,捆住鲜卑男人的双手!隔离他们,五日之内,没有我的命令,不许给予他们一粒米饭,一滴水!”

    “诺!”

    对于石闵的命令,董匡自然是无不遵从的。至于会有什么不良的后果,他倒是不甚在意!

    怎么说呢?

    这些鲜卑人现在已经是战俘了,还敢反抗,并且杀死了他们几个赵军士卒,不恼羞成怒,屠杀他们已经算很好了。

    听到这话,对面的独孤伽罗吓得小脸煞白。

    石闵则是含笑道:“我们赵人,没有这么多的余粮养自己原本的敌人。呵呵,五日之后,我相信能存活下来的鲜卑人,一定能与我们冰释前嫌的……”

    魔鬼!

    独孤伽罗在心里怒骂着,但是无可奈何,诚如石闵刚刚所说的那样,他们鲜卑人现如今已经是赵军的战俘了,作为战俘,就应该要有战俘应有的觉悟。

    他们这些鲜卑战俘,没有资格跟石闵谈条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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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魏霸业介绍:
永嘉之乱,匈奴、羯、鲜卑、羌、氐五胡乱华,中原大地随之十室九空,尸骸盈野!而汉家衣冠被迫南渡,这世间仅剩下几百万的汉儿,亡族灭种在即,谁来拯救这萧瑟的河山?“云从龙,风从虎, 功名利禄尘与土。望神州,百姓苦, 千里沃土皆荒芜。……”且看一个历史爱好者重生为冉闵,如何仗三尺剑,叱咤风云,扫除华夏膻腥!冉魏霸业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冉魏霸业,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冉魏霸业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