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6章 箭在弦上
此时,在葫芦口的晋军战营,其背后的悬崖峭壁那里,一场战斗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卫峥带着两千兵马,隔着高高的陡坡,在那里抛射着箭矢,但是没敢派人冲上去。地上已经躺了许多具尸体,都是赵军这一方的。
因为,每每有赵卒沿着这个陡坡冲上去的时候,都会被自山上丢下来的滚木砸到,碰到,然后整个人是七零八落的,直接滚下了山崖,摔成了肉饼!
死状好不凄惨!
此处的喊杀声不止,而卫峥在指挥士卒们佯攻的时候,还不忘观察上面的敌军战营的情况。
而与此同时,在一条鲜为人知的羊肠小道上,三千多名赵卒正在那里小心翼翼地前进着,不时地还会有几个赵卒摔倒了,然后直接坠入了深谷里,然后只能从山涧的回响声中,听见摔下去的士卒的惨叫声。
看样子是死翘翘了!
这悬崖峭壁,可谓是壁立千仞,摔下去肯定是尸骨无存的。
迄今为止,赵军已经在这里摔死了十几个士兵。
李信亦是吓得满头大汗,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小心谨慎地在那里指挥着士卒开路。
他们手持刀剑,砍掉挡路的荆棘草丛和低矮的树枝,披荆斩棘,一路走走停停,缓缓的往山崖边上的晋军战营行进着。
或许,战营当中的晋军根本没想过,赵军竟然能找出这么一条羊肠小道。甚至是有这种胆色,不避艰险,硬是从下面的悬崖峭壁之下走了上来!
终于赶到了晋军战营的外围。
望着那并不算高大的篱笆墙,李信挥了挥手,随之便有几十个身手敏捷的赵卒站了出来。他们随之将铁钩子甩飞,挂到了上方的营寨垛口那里,而后在李信的手势的示意之下,全都沿着绳索,缓缓的踏着嶙峋的怪石,飞檐走壁,爬了上去。
李信挥了挥手中的青锋剑,低喝了一声道:“准备战斗。”
闻言,全军将士的气息顿时为之一滞。拿着旌旗的旗手佝偻着身子,准备在李信一声令下,发起进攻的时候,第一时间将这面旌旗举起来!
那几十个身手敏捷的赵卒果真不负众望,在爬上了城寨之后,瞥了一眼那几个正在附近巡弋的晋卒,一拥而上!
“敌!……”
“唰!“
晋卒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眼前的敌人给割破了咽喉,随之血流如注,气绝身亡了!
剩下的几个晋卒都被如法炮制,他们甚至连发出惨叫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一剑封喉,一命呜呼了。
随着城寨上的赵卒招了招手,李信松了口气,随之下令,全军顺着绳索爬上去,亦或是就着附近的岩石攀爬上去。
都一个不落地爬到了城寨上!
“敌袭!”
“铛铛铛!……”
当战营里的晋卒发现敌军突然进来的时候,为时已晚。
如狼似虎的赵军将士,憋着一股气,随之竖起了自己的“头狼”青色旌旗,上书一个大大的“赵”字,而后无数的赵军将士呼号了一声,都猛地扑向了对面的晋军营地!
“杀啊!”
听见了晋军战营里面的变化,还有那经久不绝的喊杀声,卫峥大喜过望。
果不其然,原本在城寨上阻击己方人马的晋卒被全部格杀,在城寨上随之竖起了赵军的旌旗!
卫峥指着城寨上头,嚎叫了一声道:“弟兄们!跟我杀啊!”
“冲啊!”
“杀——”
随着这五千赵卒突然杀入了晋军战营,整个战营都乱作一团。
以石闵麾下这些训练有素的赵军将士的能力,自然是可以击溃这些晋军的。但是死伤会十分惨重,故而石闵事先以后交代过李信与卫峥二人,不可恋战!
在杀败了晋军战营后方的敌人之后,李信与卫峥立马带着己方的士卒,直扑晋军储备粮秣的粮仓那里!
“快!往这些粮仓浇上火油、松脂和硝石!”
在扑到了粮仓群那里之后,李信当即命令一部分人格挡来犯的晋卒,而后又自己带着人马去往粮仓浇上各种各样的火油、松脂与硝石等易燃物。
但是这个时候,情况忽而发生了转变!
只见一个翻开了粮袋的士卒,疾呼道:“不好!我们中计了!”
“将军!里面装的不是大米小麦!不是谷物!而是一些干草和泥沙!”
“什么?!”李信愣住了。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石闵交给李信的任务就是焚毁晋军的粮秣,现在情况有变。既然这座晋军战营里,并没有晋军储备的粮秣,那么必然是夔安给的情报出错了!
但是没办法,李信脸色一沉,随即道:“不管他!将松脂火油全部丢进去!”
将士们都照做了。
直到将所携带的松脂、火油和硝石全部扔到了粮仓里面去。李信这才挥着剑,带着自己的兵马叫上卫峥,一起往对面的晋军战营的大门口冲了过去。
而此时,因为这一股赵军的突然出现,整个晋军战营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晋将陶称见状,大惊失色,随之提起自己的青锋剑,径直骑着马,往李信那一边杀了过去!
“杀啊!”
两军交战,短兵相接。
“噗嗤!”
赵军将士带着一往无前之势,奋勇杀敌。
李信很勇猛,身先士卒,挥着一柄长剑,手下无一合之敌。
“贼将休走!”
陶称当即挺剑杀了过去,而李信浑然不惧,直接冲过去与之展开了生死搏杀。
“叮叮当当!……”
二人在战马上你来我往地杀了十几个回合,胜负未分。最终还是李信不愿意恋战,故意卖了一个破绽,让陶称挺剑刺来,而后李信直接挥剑,挑开了陶称挥过来的青锋剑,然后拍马而去。
陶称气急之下,又杀死了几个赵军将士,但是于事无补。
此时此刻,袭营的赵军将士已经杀到了城寨的大门口那里,与组成了一道人墙的晋卒在那里展开了生死搏杀。但是他们哪里挡得住人多势众,士气高昂,又有大胜之势的赵卒?
于是,很快就被赵军将士突破了阵线,而后,不计其数的赵军将士直接杀到了城寨的大门口,缓缓的敞开了城寨的大门!
此时,正在外面指挥作战的张貉,见到原本坚不可摧的城寨大门被打开,不由得大喜过望。无数的赵军将士正在疯狂地往那个门口冲了过去。
而张貉刚想要呼喝自己以石闵、李农二人的部众,一起杀进去的时候,一队飞骑跑了过来。
“报——”
一个马上的小校滚鞍下马,向着张貉单膝跪地道:“将军!急报!大都督那边已经支持不住了!晋军李阳(竟陵太守)发兵抵抗,连同石城的晋军已经突破了我军的防线,直奔葫芦口这边而来!”
“晋军有多少人?”
“将近两万!”
张貉的眉头一皱,问道:“大都督有交代什么吗?”
“晋军即将杀到!大都督交代,若是无法攻克晋军战营,可以退到胡亭!”
闻言,张貉掷地有声地道:“此时我军即将攻破敌军战营!成败在此一举!请你回去转告大都督!我将在焚毁晋军的所有粮秣之后赶到胡亭会师!”
“诺!”小校领命而去。
而张貉狠了狠心,同时石闵与李农二人这个时候也赶了过来。
张貉当即挥剑,遥指对面的晋军战营,高声道:“全军将士!随我冲锋!”
“杀啊!”
所有的赵军将士都一拥而上。
这个时候,石闵却是找来了几个传令兵叮咛了一声,说道:“传令下去,我部将士不得恋战。只可在其战营外围厮杀,不可长驱直入!”
“诺!”传令兵随之跑了出去。
而李农也在注意石闵这边的情况。
对于石闵这个人,李农一向是比较在意的,故而看见他传讯了几个传令兵,不由得心生疑惑。可是他又看见石闵拔出了手中的利剑,命令麾下的将士冲进去厮杀。
李农不敢怠慢,当即发号施令,己方的所有的将士也都长驱直入,杀入了对面的晋军战营。
第0047章 乱世奸雄
葫芦口这边的战斗进行得如火如荼的。
若是赵军不能尽快解决战事,就会被源源不断地赶来支援的晋军围困,然后绞杀一个干干净净!
张貉那个暴脾气,当即亮出了自己的丈八蛇矛,左右冲杀,但是他附近接近五步的敌人,统统被斩杀。殷红的鲜血,如漆如墨,浸染着他的战袍,张貉杀了一个酣畅淋漓!
就在这个时候,石闵还在城寨的边沿地带与晋卒厮杀。
一个传令兵从战营外面匆匆跑了进来道:“报——将军,敌军来袭!距离这里已经不足一里!”
“好!”石闵当即挥了挥手道,“亮起我的大纛!”
身后的旗手闻言,顿时憋足了起来,蹬着脚,高举着上书“左积射将军石”字样的大纛!
然后石闵催促着胯下的赤马朱龙,疾驰而去。见到石闵开始往战营外面跑路,所部的汉军将士都愣了一下,然后撒开脚丫子,跟着石闵的背影往外面跑。
而一些不明所以的赵卒,见到自家将军的大纛往外面而走,都以为是吃了败仗。大家都惊慌失措起来,赶紧在各自的长官的带领之下,跟着属于汉军的旌旗,一起绝尘而去。
见到石闵的大纛跑路了,厮杀正酣的李信不由得愣了一下,指着那一面大纛说道:“怎么回事?不是好好的吗?”
卫峥路过了这里,随即挥剑道:“将军有命!晋人的援军即将杀到,让我等尽快跑出去与他会合!”
“好!”
李信不明所以,不过既然是石闵的军令,他的大纛又是这种情况,自然不敢违背的。
于是乎,汉军这边的旌旗全部亮了出来,在这一面又一面的军旗的指引之下,原本正在那里厮杀的赵卒统统跟着己部的旌旗,逃之夭夭。
而一直在注意石闵这边的动向的李农,听到属下汇报,说石闵带着所部的兵马跑出去了,不由得勃然变色!
心生不妙的李农,从中嗅出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李农也不敢在此逗留,因为他知道,晋人的援军即将杀到,而以赵军当前的形势,固然能够突出重围,但是死伤一定十分的惨重!
而且葫芦口这个地势,实在是太危险了,一旦被人多势众的晋军围困,到时候他们插翅都难飞!
石闵很有可能考虑到了这一点,故而想要自己跑路,保存自己的实力的!
真是卑鄙!难道他不知道这样会被军法从事的吗?!李农在心里暗骂不已,不过形势危急,已经刻不容缓了。
李农当即挥着染血的青锋剑,高声道:“亮起我的大纛!咱们冲出去!”
而当石闵与李农这两路兵马都相继冲出去的时候,孤军奋战的张貉这才接到手下的急报,然后大惊失色!
张貉怒骂道:“这两个狗贼!杀千刀的狗贼!贪生怕死之徒!回去之后我一定要请大都督杀了他们!以儆效尤!”
张貉心里很绝望,这个时候越来越多的晋军士卒围困过来。本来张貉也想带兵跑出去的,奈何敌军太多,一时之间他的军队已经被缠住了,根本无法抽身出去!
而这个时候,石闵与李农两部的兵马已经会合到一起。
李农急声道:“石闵将军,你何以突然撤兵?难道你不知道这样会令我军功败垂成的吗?而且,晋军即将杀到!张貉将军率部孤军深入,若是被敌军围困,岂非危矣?”
对于李农能够反应过来,然后带着所部的兵马脚底抹油地跑出来,倒是让石闵惊异了一下。
一听这话,石闵冷冷的扫了一眼喊杀声不断的晋军战营,而后慢条斯理地道:“李农将军,晋人的援军即将杀到,若是你不想全军覆没的话,还请避让一下吧!”
“撤!”
在石闵的一声令下,所有的汉军将士都一哄而散,往一侧的山林那边冲了过去。然后都蹲了下来,跟打伏击一模一样。
见到石闵这么干,李农心里发苦。
李农自知,自己是上了贼船了!
不过比起被石闵坑的全军覆没,身首异处,如张貉一般的下场,他更愿意跑回去矢口否认自己的罪行!
反正张貉已经死了,还全军覆没,谁能说明他们是抛弃了自己的战友跑路的?
看着远方突然席卷起来的滚滚烟尘,李农知道,这是大股的晋军杀来了!李农不敢怠慢,当即命令自己所部的兵马跟石闵的汉军一般,跑到一侧的山林里蹲下,静观其变。
驰援而来的晋卒足足有两万,声势浩大。
在竟陵太守李阳的统率之下,晋军将士带着一股所向披靡的锐气,悍然进入了那一座晋军战营,与里面的赵军将士展开生死搏杀。
看着敌人全部入瓮,石闵喜不自禁,顿时嘴角一勾,挥了挥手道:“给我上!”
王平早已准备就绪,饥渴难耐了。这一听见石闵的一声令下,顿时叫起了刚刚跟随自己去捡柴禾的一千士卒,带着他们将一捆又一捆的干柴,堆放在整个晋军战营的大门口,还有其附近的一些地方。
同时,石闵又命李信带上十几个骑卒,冲进了晋军战营里面去。
石闵这一系列的做法,让李农细思极恐!
李农不是一个蠢蛋,恰恰相反,他的一个聪明人!
石闵这一系列的举动,无不表明,他是想让张貉所部的赵军人马,与那数万晋军一起,在这个葫芦口葬身火海!
“石闵……你、你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李农颤声道。
石闵闻言,睥睨了李农一眼,挥了挥手道:“李农,若是你有什么不满的话,大可以现在跑回去,在大都督面前告我石闵一状,治我的死罪也可以!但是,你可要想清楚!从你从这座晋军战营跑出来的那一刻起,咱们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要么一起死,要么共享荣华富贵!”
“……”
李农沉默了。
石闵说的没错,从他跑出来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是与石闵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李农可以到大都督夔安的面前告状,治石闵一个死罪,但是到时候石闵反咬一口,只怕贪生怕死的李农都落不到一个好!
百口莫辩啊!
“你想要我怎么做?”李农低声道。
见到李农屈服了,石闵很满意,指向了晋军战营那里,说道:“你立即带着所部兵马,绕到敌营的背后去。我相信除了这里,只有那么一条出路!记住了,李农将军,不能留一个活口!”
“知道了。”
李农当即点起了自己的将士,带着他们往晋军战营的后山那里跑了过去。
在临走前,李农还不忘记望了石闵的背影一眼,心里是毛骨悚然!
这样的一个家伙,不惜牺牲自己的袍泽,用来成全自己的赫赫之功,真是可怕!这般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物,只怕世间少有!
石闵绝对是如曹操一般的,一个乱世奸雄!
做石闵这个家伙的袍泽真是有风险,似张貉都被阴死了。李农可不愿意做石闵的袍泽,就这样被稀里糊涂地,被石闵从背后捅刀子,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死不瞑目啊。
想到这里,李农不寒而栗,这个鬼地方他一刻都不想多待了!
随即李农拍马而去!
石闵可不管李农是这么想的,若不是李农这厮反应够快的话,绝对跟张貉一个下场。
等到李信带着十几个赵卒骑马冲了出去,石闵便让人上去将门口的柴禾堆得高高的,密不透风,然后打手一挥道:“点火!”
顿时,一队赵卒冲上去,将手中的火把按到了那些干柴上,**随之涌起了滚滚的浓烟。
而此时,正在晋军战营里面,厮杀正酣,一时之间抽不开身的张貉,忽而看见了附近的粮仓冒起了滚滚的大火,火焰随之吞噬了四周的帐篷,火花四射。
张貉不由得瞪着眼睛道:“怎么回事?是谁点的火?”
旁边的一个赵卒摸了一把还没被完全点燃的粮仓,顿时吓得肝胆俱裂,屁滚尿流地道:“不……不好了!将军,是火油和松脂!”
“什么?!”
话音未落,便听见“砰砰”的一声又一声的巨响!
“啊啊啊!……”
正在厮杀,还没反应过来的赵卒与晋卒,他们在靠近粮草的地方,顿时被炸开了花。
硝石、松脂与火油还有其他的一些物质混合在一起,就跟火药一般,能够瞬间炸响!而附近的那些倒霉蛋都被炸到了,只不过没什么碎片,但是被炸到的话,火花会溅到他们的身上,火势迅速蔓延,然后让他们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火人”!
张貉到死都还没想明白,是谁将火油、松脂和硝石弄到这些粮仓上面的?
第0048章 死道友不死贫道
晋军战营的火势迅速蔓延。
从粮仓到一顶顶帐篷,火光冲天。整个晋军战营,不,应该说是整个葫芦口都响起了鬼哭狼嚎的声音。
许多被烧成了“火人”的倒霉蛋哀嚎着,倒在地上打滚,但是哪里能扑灭身上的火势?最终只能是挣扎了一会儿,最后奄奄一息,被活生生地烧成了灰碳罢了!
整个晋军战营之内,无论是赵卒还是晋卒,都已经不分彼此,有的还在那里生死搏杀。但是更多的人已经被这股突然烧起来的大火吓到了,顿时一哄而散,四散而逃。
不同于慌不择路的普通士兵,张貉迅速冷静了下来,而后又带着自己所剩无多的十几个亲兵,一路直奔晋军战营的大门口而去。
此时的大门口是敞开着的,但是火势更大,已经焚烧了附近木制的城寨。
“有人出来了!”
“放箭!”
在石闵的发号施令之下,那些早已等在那里的弓箭手顿时张弓搭箭,往大门口的火堆那里抛放了箭矢。
一轮又一轮的箭雨抛射了过去,顿时就射杀了一大片的人。
“等等!我是赵军啊!呃!……”
“我们是自己人!是袍泽!”
“别放箭!呃……”
石闵的汉军只听从他一人的命令,可不管你是赵卒还是晋卒,是袍泽还是自己人,反正他们发起狠来,连自己人都杀掉!
一个又一个的人,分不清是赵卒还是晋卒的家伙都倒在了血泊里,哀鸿遍野。
这时,火势已经小了不少。
一个声音忽而带着愤怒传了出来!
“我是张貉!谁敢杀我!”
张貉果真是艺高人胆大,直接骑着战马,绝尘而出。
只见张貉从火堆里冲了出来,身上还沾着寂寥点点的火星。不过当他即将冲出来的那一刻,只听到“嗖”的一声,一支羽翎箭便离弦而出。
“噗嗤!”血流如注。
张貉不可置信的看着穿透了自己的咽喉的利箭,嘴角翕动着,想要说话,却只是发出了“嗬嗬”的声响,而后又是一道血箭飙了出去。
张貉“呜哇”的一声,仰天长啸道:“石闵!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这是回光返照了吗?
石闵不知道,不过随着他挥了挥手,顿时就有原本还在那里踌躇着,等待命令的弓箭手放出了箭矢,顿时万箭齐发,张貉的身上被射出了无数个血窟窿!
被射成了马蜂窝的张貉,很是不甘心地倒在了火堆里,至死都未曾瞑目!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憋屈地死掉的,还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上!
看着被大火燃烧着的张貉,石闵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暗道:想把我碎尸万段?不自量力。
与此同时,在晋军战营的后山那边。
那些沿着陡坡想要逃窜下去的晋卒或者是赵卒,都纷纷倒在了李农所部的人马的箭矢之下。
一轮又一轮如蝗虫一般的箭雨,从天而降,将冲出去,四散而逃的人全部射杀了。即使有一些人还是灰头土脸地跑出来,最后也被一一斩杀。
见到火势已经小了下去,几乎没了喊杀声,只有不绝于耳的哀嚎之声了。石闵当即挥起了自己手中的双刃矛,在坐骑赤马朱龙的马背上,高声道:“弟兄们!你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现在,随我杀啊!”
“杀啊!”
听见石闵一声令下,他麾下的将士便犹如打了鸡血一般,都争先恐后地往晋军战营那边冲了进去!
石闵又勒住了缰绳,挑飞了一个晋卒,厉声道:“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杀啊!”
虽然同是赵卒,但是服饰上还是能够辨认出来的。
这不,已经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的汉军士卒,撒开脚丫子,冲到晋军战营里面,那是见人就杀。
已经饱受了大火的摧残的士卒,已经士气大泄,又无气力,就好似砧板上的肉,只能任人宰割了!
听见石闵这边的喊杀声,在后山的李农亦是当仁不让,当即挥剑道:“兄弟们!给我杀死里面的人!一个不留!”
“杀啊!”
就这样,原本落荒而逃的晋卒又被堵了回去。
两面夹击之下,那些晋卒想要做俘虏都是不可能的。每当他们跪下来乞饶,哭爹喊娘的时候,等待他们的,都是赵卒那犀利而无情屠刀!
就算是张貉部下的那些残存的士卒,哪怕是一个劲儿地哀求,都于事无补,被冲进来的赵卒照杀不误!
这一战,从大清早,一直杀到日落西山。砍人直砍得赵军将士的手臂疲乏、酸软,甚至是他们手中的兵器都已经开了缺口。
……
胡亭。
“回来了!大都督!棘奴与李农他们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场大捷!”
就在夔安在府衙里踱步,心急如焚的时候,义阳公石鉴忽而兴冲冲地跑了进来,跟他大声道。
“当真?”夔安瞪着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在他看来,石闵他们没有全军覆没,能平安归来已经是殊为不易了,竟然还能取得大捷?!
要知道,赶过去增援的晋军可是有整整两万人!
这些都是生力军来的,两面夹击之下,赵军如何匹敌?如何战而胜之?
“是真的!”石鉴喜不自禁地道,“棘奴用火攻之计,使得晋军四万人(拿张貉的赵军首级充数),包括晋将陶称、李阳在内的人,全部葬身火海,无一生还!棘奴他们现在已经到城门口了!”
夔安闻言,亦是大喜过望,当即骑上了一匹骏马,带着一队亲卫与诸将就这样绝尘而去。
到了城门口,夔安便见到了一个又一个“满载而归”的赵军将士。
这些赵卒的腰上、脖子上都挂着敌人的首级,甚至都装不下,有的直接拿着车子装载。他们一个个都昂首挺胸,兴高采烈的,好似斗胜的公鸡一般。
一见到石闵,夔安不由得张开了自己怀抱,感慨万千地道:“石闵将军!真乃天神也!”
石闵也跟夔安拥抱了一下,分享各自的喜悦。
随即,石闵又不由得跪倒在地上,一脸羞愧难当地低下了头,叉手道:“大都督,末将不负你的厚望!但是张貉将军……张貉……”
石闵正故作吞吞吐吐之态的时候,两个抬着担架的士卒,便将一具被烧的面目全非,跟黑炭一般的尸体抬了上来。
“这……这是张貉?”
夔安指着这具尸体,不由得愣住了。
石闵闻言,脸不红心不跳地道:“正是!张貉将军为主将,却甘于身先士卒,以身犯险,没想到最终寡不敌众,力战而死!末将拼死,这才抢回了张貉将军的尸身!”
“……”
李农看见石闵这般惺惺作态,还有后者的言辞,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寒。
张貉是怎么死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石闵这个始作俑者,阴死了张貉的人,竟然还有脸说是他自己抢回了张貉的尸身,使之免于付之一炬的。
着实让人感到恶寒!
天底下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还能要点脸不?
可是夔安不管这些,他只要看结果,不需要看什么过程!
夔安当即扶起了石闵,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叹了口气道:“张貉之死,的确可惜。老夫自当厚葬于他!不过石闵将军,你此番立下赫赫之功!老夫一定要在大王的面前为你表功!”
“多谢大都督。”
石闵又忽而想起了一件事情,说道:“对了。大都督,末将发现,其实葫芦口的晋军战营并没有囤积什么粮草,粮仓里面,都是泥沙或者是干草!”
闻言,夔安微微颔首道:“这个,的确是老夫疏忽了。虽然此战没能焚毁晋军的粮草,但是已经取得大胜!南征的战事已经可以结束了!晋军前前后后,加起来一共折损了八万的兵马!如何还有能力北伐?”
“哈哈哈哈!”夔安不由得酣畅淋漓地大笑道,“很好!石闵将军,你可真是我大赵国的战神也!这一回班师回朝,想必一定能倍受大王的器重。到时候,老夫还要拜托你多多提携咯!”
“大都督过誉了。”石闵一副很谦卑的模样,垂手道,“末将还是一块璞玉,未成大器。还希望大都督日后多多栽培!末将必以师礼待之!”
“好!好!”
夔安看着石闵的样子,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十分的满意。
第0050章 解脱
而在距离石城并不远的云阳城。
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之后,云阳城被攻破,守城将官与县令战死,八百士兵全部被杀,紧接着赵军开始了肆无忌惮的掠夺和屠杀。
他们疯狂地抢夺粮食、钱财和妇女,百姓的房屋多半也被他们一把火烧掉,只要有人稍加反抗就被他们一脚踢倒在火里,再恶狠狠补上一刀……城里的哭喊惨叫声此起彼伏,凄厉得令人毛骨悚然,灰烟弥漫中烧焦皮肉的煳味浓烈得呛人,这座古城霎时间变成了人间地狱。
……
石闵骑着赤马朱龙,站在一处低矮的山坡上。此时此刻,他麾下的赵卒都冲进了下面的村庄里,然后如土匪一般,极为粗暴地劫掠村民家的牲口、口粮,鸡鸭鹅牛,凡是能吃的东西统统被他们带上了,甚至是连玉米棒都没有放过!
一个赵卒还将一串大蒜挂在了脖子上,呼喝着前面的几个可怜巴巴的老百姓赶快走。
赵军将士的野蛮的行径也激起了一定的反抗,不过石闵之前已经三申五令过,不许杀人,只能掳掠,故而赵卒们最多只是将反抗者打伤了,然后丢到一边去,不管不顾。
当然了,他们最后肯定是逃不了一死的。
看着麾下的将士们如此粗暴的行为,石闵并没有加以制止。
他不是救世主,但是他很想拯救这些受苦受难的黎民百姓。可是石闵知道,现在他是有心无力,因为他一旦放过这些老百姓,等待他的,将是石虎的猜忌,还有无穷无尽的贬斥!
死道友不死贫道。
既然注定要抉择,那么石闵肯定要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事情。连自己都拯救不了,何谈拯救世界?
不过石闵还是有些不放心,他虽然三申五令过,麾下的将士们亦是对他的军令不敢违抗的,但是谁知道这些**子会不会阳奉阴违?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偌大的队伍里,总会有那么几只臭虫。
这不,石闵当即带着一队亲卫,骑马往村庄里面跑了过去。
这已经是他们汉军第五次洗劫村庄了,故而满载而归。
石闵路过了那些恍若行尸走肉的老百姓。
这些老百姓,无论是男女老幼,都一个个目光呆滞,脚步虚浮的,看上去没了一点精神气。而当石闵出现的时候,他们看着石闵的眼神,都带着不可掩饰的仇恨!
石闵对此熟视无睹,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愤怒。
在经过一条比较阴暗的巷子里的时候,石闵果真听到了一阵低喘的声音,还伴着惨绝人寰的嚎叫的女声!
这女声,还十分的稚嫩!
草泥马!
石闵心里暗骂了一声,不由得勒住了缰绳,下了马,直接往巷子里走去。
而当石闵进去的时候,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透着晦涩的阳光,依稀可见,两个穿着盔甲,下面却是光溜溜的赵卒,他们一人伏在一个幼女的身上,一人抱住了一个已经奄奄一息的少妇,就这样,动作着。
那个少妇似乎快要死去了,嘴角还挂着一丝猩红的血液,双眼无神,瞳孔里尽是涣散。不过从她紧紧攥着的手掌来看,少妇还有着一丝的生气,但是生命的气息显然已经开始流逝了。
少妇已经命不久矣!
而从少妇光着的白皙的后背上,依稀可见,一道道让人感到触目惊心的伤痕!
石闵又扫了那个幼女一眼,幼女此时此刻都没有停止哭泣,眼泪,稀里哗啦的眼泪伴着鼻涕流了出来,热泪盈眶。
幼女已经感到了撕裂一般的痛楚,下面已经都是血,但是伏在她身上的那个赵卒,似乎毫不怜惜,直接摧残了这个花骨朵,不到十岁的花骨朵!
“将军!……”两个赵卒赶紧跪了下来。
石闵的脸色一沉,他本来是想破口大骂的,但是对这两个禽兽不如的士兵,他认为不必浪费这种唇舌!
那个幼女已经崩溃了,状若疯癫。
趁着石闵和在场的赵军将士都不注意的时候,幼女夺起了地上的一柄利剑,而后嚎叫了一声,直接往对面的那个赵卒头上劈了下去!
“啊——”
崩溃的幼女嘶吼着,但是那利剑并没有劈下去,而是被眼疾手快的石闵一脚踢飞了。
几个赵卒赶紧冲了上去,摁住了还想要蠢蠢欲动的幼女。
“把他们给我拿下!”石闵指着那两个瑟瑟发抖的赵卒,厉声道。
随即,便有几个士兵冲上去,直接拿下了那两个作奸犯科的赵卒。
“饶命啊将军!饶命!”
这两个赵卒还在乞饶,不过石闵已经不加以理睬了,而是挥了挥手,让他们将两名违法乱纪的赵卒押了下去。
旁边的花木兰不由得捂着嘴,热泪盈眶地道:“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做这种事情?!”
石闵沉默着没有解释,而他身边的文泰,则是跟花木兰低声道:“花荣,其实我们汉军这边已经算是收敛的了。你看石鉴、李菟、李农他们所部的士兵,那是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
紧接着,石闵又看向那个挣扎不已的幼女,这个幼女还在反抗,但是被两个牛高马大的赵卒摁住了身子,实在是动弹不得。
石闵张了张嘴,想要道歉,但是随之又想到实在没有这个必要!
又扫视了那个奄奄一息的少妇,少妇的身子颤抖着,显然已经快死了。
但少妇可能是回光返照了,眼神一阵恍惚,接着,又向着那个幼女那边探出了手,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要说一些什么,眼里尽是恋恋不舍的神色。
这个时候,即便是再铁石心肠的硬汉,都要被感化了!
当然,那些茹毛饮血的“两脚禽兽”除外。
“放开她。”最终,石闵还是心软了,挥了挥手,让两个赵卒放开了被摁住的那个幼女。
幼女哭叫了一声,然后扑到了自己的娘亲的身上,声嘶力竭地道:“娘!娘!……”
众人都不怎么忍心看到这一幕,都别过头。
直到那个少妇没了生气,幼女终于停止了哭泣,低着头,瞪着一双尽是仇恨的眼睛,看着石闵,似乎想要将他的面容牢牢地记住,然后报仇雪恨一般。
石闵对此却是无动于衷,挥了挥手道:“走吧。”
看石闵的样子,是想要这个幼女在这里自生自灭。不过作为部下的赵卒都不敢说什么,都低着头,亦步亦趋地出了这个小巷子。
“文泰!”
“到!”
石闵随之招了招手,文泰便走上来,只听得石闵附耳道:“杀了她。”
“……”
“诺。”文泰随即拔出了剑,径直往巷子里走了进去。
花木兰见状,不由得瞪着眼睛道:“将军!”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现在,闭嘴。”
石闵并不想解释什么,而是上了赤马朱龙的马背,绝尘而去。
那个幼女仇恨的眼神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且不说她日后能不能杀了石闵,就凭她小小年纪,就敢暴起杀人的那个样子,石闵就注定不能让这个幼女活在这世上!
想杀石闵的人很多,但是他们有这个本事的人微乎其微。
对于一切威胁自己的不稳定因素,石闵都必须要除掉。扼杀在摇篮里!
当然了,让这个小女娃孤苦伶仃地活着,何尝不是一种痛苦?与其让她就这样带着仇恨活下去,还有可能被丢在这里活活饿死,倒不如一剑杀了她,来得痛快一点!
让她解脱吧!
第0051章 照杀不误
夜幕降临。
已经忙活了一整天的赵军将士又驱赶着为数众多的老百姓,在他们的背后,火光冲天,是那些屋舍被焚烧的景象。
从上往下望过去,只见一条巨大的红色火龙,吞噬着那一座毫无生气的村庄。满目,尽是残垣断壁,尽是熊熊燃烧的烈焰!还有倒塌的翻屋!
最终,都化作了一片灰尘,随风飘逝。
……
翌日,在夔安准备集结各部的赵军,班师回朝的时候,石闵便命人敲响了集结兵马的战鼓声。
听到战鼓声的将士们自然不敢怠慢,纷纷穿上了盔甲,带上武器,行色匆匆地跑了出去,一起赶到临时搭建的营地的一片空地上集合起来。
石闵站在高台上,看着排列成六个方阵的赵军将士,面沉如水,看上去十分的严肃。
披坚执锐的赵卒们,不知道石闵为何在这大清早地集合队伍,不多没敢吭声,便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等着石闵说话。
“把人都给我带上来!”石闵忽而呼喝了一声,随即,便有一队赵卒,押着十多个披头散发,看起来很是狼狈的人走进了空地上,就一排站在石闵所在的高台下面。
看着这十多个耸拉着脑袋的赵卒,石闵的脸色格外的阴沉。
他指着高台下的十多个赵卒,厉声道:“他们,都是违反了我下达的军令的军中的将士!你们说,我该怎么做?”
“杀!杀!杀!”高台下的赵军将士都齐声呐喊起来。
这喊杀声冲破了云霄。就连在一侧围观的那些老百姓,都不由得噤若寒蝉。本来还乱哄哄的人群,这一刻却因为石闵要将这十多个赵卒军法从事,而变得安静起来。
石闵又道:“你们知道,他们违背了我下达的什么军令吗?我曾不止一次地下令过!对全军的将士们三申五令!命令你们不得滥杀无辜,不得奸**女!你们的任务是迁走那些地方的老百姓,但是他们是怎么干的?”
“对我的军令阳奉阴违!他们手上沾染了无辜的老百姓的血!他们奸淫了无辜的良家女子!这些,都是我所不能容忍的!也是我们汉军的军法所不能容忍的!”
说到这里,石闵又扫视了高台下的十多个赵卒的身影,冷声道:“我知道,在你们之中,还有许多个奸淫掳掠者还没有被揪出来!他们这十三人比较倒霉,被我当场逮到了!我绝不会徇私枉法!但是你们那些做过这种事情的人,也没必要心存侥幸!”
石闵昂着头道:“现在,我数到十声!在这里做过奸**子,滥杀无辜的人,或者是知情者给我马上站出来!如若不然!被我查到而没有自己承认自己的罪行的,一律枭首,还有知情不报者同罪,一个伍之内的人,全部株连,斩首!”
石闵的这话一出,现场顿时一片哗然。
要知道,羯赵国的军制基本上是混合了胡汉的。
五人为一伍,设伍长。十人为一什,设十夫长。五十人为一曲,设都头。一百人设一渠,设百夫长。五百人为一都,设都尉。一千人为一部,设校尉,或者是设千夫长。五千人为一军,设将军(杂号将军),一万人设大将,或者是万夫长。
现在石闵竟然那么狠心,要株连无辜?
呃,好吧,其实算不得什么无辜的。毕竟作为一个伍的战友,他做了什么事情,你肯定知道,因为在战时,一个伍的战友是很少分开的,基本上衣食住行都会在一起,形影不离的。
而知情不报,自然是一种罪过!
石闵还没有开始点数,而是眯着眼睛道:“将士们!我知道你们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好的,但也有极个别的将士,形同禽兽!那些干过奸淫良家妇女,滥杀无辜的事情的人,还有知情者最好马上站出来!你们不要存什么侥幸心理。每一次收兵回营,都是有记录在案的!是好汉的,就给我站出来!”
“一!”石闵转过身,马上开始喊数。
“二!”下面的赵军方阵开始乱了。
“三!”一个赵卒垂头丧气地站了出来。
“四!”三四个赵卒耸拉着脑袋,好似霜打的茄子一般,站到了那个高台下面,不敢抬头,显然是羞愧难当。
“五!”更多的赵卒都站了出来。
“六!”原本还在心存侥幸的赵卒吓坏了,心里崩溃的他们,咬了咬牙,终于站了出去。
“七!”
此时,赵军的方阵那里已经没有了什么动静,好似作奸犯科的家伙都已经跑出去了一般。
“八!”
踌躇了几下,几个赵卒顿时将自己身边的战友给推了出去,那个赵卒还想反抗,谁知道,立马便有几个石闵的亲卫过来将他摁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九!”
更多的赵卒被推了出去。
死道友不死贫道,你一个人死,总比大家都死光光的好吧?人心隔肚皮,他们可不想给一个衣冠禽兽陪葬!
“十!”
当石闵喊完十声的时候,便转过身,接着,又看到了高台下,人头攒动的景象。
这些干过奸淫良家妇女,滥杀无辜的赵卒有多少呢?
不少于一百!真是太可怕了!
石闵沉声道:“好!既然你们都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还敢站出来,便说明你们是一条汉子!你们还有那么一点良心未泯!但认错,并不代表就会被原谅!如果认错就能得到原谅,那么杀人犯岂非都不用治罪了吗?”
“全部斩首!”
顿时,便有一队赵卒扑了上去,摁住了那些已经铸成大错的赵卒,便准备拿着剑劈在他们的脖子上。
“且慢!”
忽而,一个赵卒心有不甘地挣扎起来,急声叫道。
石闵见状,不由得蹙眉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将军!我不服!我不甘心!”
“说!”
那个赵卒不满地叫嚷着道:“将军,我知道我们违背了你下达的军令,被军法从事,斩首都是罪有应得的事情!但是法不责众,你怎么能因为我们杀死了几个晋人,奸淫了几个晋人的女子,便对我们痛下杀手呢?!”
闻言,石闵不由得嗤笑了一声道:“法不责众,在我这里不管用!不说是你们这一百个人,即便是一千个将士!我也照杀不误!军法的尊严不容侵犯!”
那个赵卒又叫嚷起来。
“我们可都是为将军你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勇士啊!我们是有功之人!而现在国家正是用人之际,将军你这样将我们统统杀死,只是为了严肃军纪,真的值得吗?”
“就是就是!将军,你这样会令多少将士心寒啊!”
“我们杀的只不过是几个暴民!做的只不过是奸淫了几个晋人女子罢了!何必如此严惩?!”
“将军!我们不服啊!你看看其他各部的将士,他们在汉水一带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他们干的事情可比我们缺德多了!有不顺心的都杀人泄愤了!他们奸淫的女子更多!带着的女子里还有被烤着吃的!没有一个是不被奸淫的啊!”
一听这话,石闵顿时怒不可遏地道:“够了!其他各部是其他各部的,我管不着!但你们是我石闵的部下!他们是禽兽不如的胡虏,难道你们也是一样禽兽不如的人吗?你们是连禽兽都不如的狗东西吗?!”
石闵的这一声暴喝,真是吓破了那些喋喋不休,还想要争辩什么的赵卒。
石闵脸色阴沉地喝道:“你们自己扪心自问一下!你们谁没有父母妻儿?没有一家老小?若是有一天,一伙强盗冲进了你们的家里奸淫掳掠,杀了你们的父亲、儿子、兄弟,奸淫了你们的母亲、妻子、女儿、姐妹,你们会怎么想?你们会怎么样?”
“不要跟我说什么这是战胜者的权力!从你们滥杀无辜,杀死手无寸铁的平民开始,你们便不配为军人!从你们奸淫一个女子开始,你们便不配为一个人!人心都是肉长的!”
“你们是想跟其他各部的赵军一样,去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吗?是的话,就给我滚出去!我不需要这样的士卒!他们这么干,你们也学着这么干,难道他们吃屎,你们还要学着去吃屎吗?!”
闻言,那些被摁住的赵卒都低着头,噤若寒蝉。
忽而,一个颇有血性的赵卒昂着头道:“杀就杀吧!来一个痛快的!大丈夫何惧一死?来吧!不过碗大的疤痕,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对于这个赵卒,石闵倒是颇为欣赏的。
不过欣赏归欣赏,该杀的还是要杀的。这不,趁着自己说得这些赵卒无言以对的时候,石闵便打手一挥,顿时,一百多个刽子手举起了手中铮亮的利剑,一剑劈了下去!
“唰”的一声,有的赵卒已经人头落地了,但是有的赵卒却是脖颈血流如注,惨嚎不已。
显然,是砍他的头颅的那把剑太钝了,不够锋利,或者是赵卒的脖颈的骨头实在是太硬了,砍不动。
不过一剑杀不死,砍不下他的首级,还有第二剑。
还有这人头滚滚的场面,在场的赵军将士都不由得低着头,有些悲戚,都在心中升起了一股兔死狐悲之感。
而石闵的脸色不变。
至于一直在旁边围观的老百姓,则是想要拍手叫好,但又不敢,只能在那里干巴巴地看着,心里直呼痛快!
第0052章 宁教我负天下人
这一百多个赵卒人头落地,哀嚎声,伴着殷红而淋漓的鲜血,实在是让人触目惊心。
乃至于,那些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的老百姓都不由得直犯恶心。
等到处决了这些违背军令的士卒,李信又上前,询问道:“将军,这些罪兵的尸首如何处置?”
“都好生收敛吧。”石闵挥了挥手道。
不管怎么说,这些赵卒都曾经跟着他出生入死!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若是连他们的尸首,都不能得到妥善的安置的话,只怕会令许多的将士心寒的。
等到那一百多个已经死去的赵卒的尸首被收敛起来,石闵又掷地有声地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弟兄们,我知道你们现在心里都揣揣不安的。但是乱世,当用重典!我们汉军何以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除了自身的勇武之外,更重要的,还是军纪之严明!”
“今日他们的死,是罪有应得!因为他们违背了我下达的军令!但是!”
石闵又沉声道:“养不教,父之过。那么教不严呢?乃是主将之过!有御下不严之罪!现在我宣布,行株连之法,全军上下,凡是部下在此伏诛者,百夫长以下,伍长以上的人,重责二十军棍!都尉以上,自我之下,包括我在内的将领,统统重则三十军棍!”
“不可啊!将军!”
在高台上的诸将纷纷站出来劝说。
但是石闵心意已决,摆了摆手道:“行刑!”
随着石闵的一声令下,那些伍长、十夫长、百夫长,还有极少的都尉、校尉和杂号将军们都站了出来,一字排开,要被重则几十军棍!
石闵亦是够狠绝的,对自己都够狠。
“噼啪!噼啪!……”
包括石闵在内,李信、王平两名大将,还有三十多个低级将领都被摁在凳子上,被两名士卒伺候着,狠狠地打了二十军棍!
当然了,似石闵这般皮糙肉厚的高级将领,那是要重打三十军棍的。以儆效尤!
虽然现在是战争结束阶段,就这样惩治包括石闵在内的诸多将领,敌军来犯的话,可能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这个时候,晋军又哪里有这个勇气来犯?
更何况,赵军现在都要班师回朝了。
在被重打三十军棍之后,石闵是疼得死去活来的,两三天都下不了床。
花木兰不由得揪心地给石闵敷衍,一边还嗔怪地道:“将军,你这又是何苦呢?明明是那些士卒犯的错,你这个大将军为什么要自己受罚?”
“木兰,你不懂。”石闵摇摇头道,“我若不惩罚自己,便不能在军中树立起自己足够的威望!当一军之主将,就跟为人父一般,一定要恩威并施,若是麾下的将士们不能信服你,不能对你敬畏有加,那么到了打仗的时候,你就别奢望他们能坚决彻底地服从你的命令,战而胜之了!”
“……”
当花木兰敷药完毕,石闵便挥了挥手道:“好了。早点歇息吧木兰,明天军队就要到新蔡那边,去与大军会合了。”
“嗯。”
花木兰随即乖巧地点了点头,又裹着被子,躺在床榻上,可是翻来覆去地怎么都睡不着觉。又睁开眼睛,却看见石闵正在就着灯光,在那里阅读兵书,还看的津津有味的。
“将军……”
“嗯?”
“你说这个战争什么时候能够结束?”
“怎么,木兰你想家了吗?”石闵疑惑地道。
“哪能不想家呀?但是想又能怎样。将军,打仗实在是太可怕了,我……我害怕。”
闻言,石闵不由得笑着摇摇头道:“害怕是正常的。这样吧,若是木兰你太想家了的话,直接退伍,我可以做主。”
“不!”花木兰急声道,“才不要!木兰若是离开了军队,真的不知道做什么生计为好。那还不得活活饿死呀?”
“呵呵,木兰你可以找一个男人嫁了啊。让你以后的丈夫照顾你,这不是很好吗?”
“我……我才不要嫁人呢!”花木兰很是忸怩地道。
石闵听到这话,不由得蹙眉道:“木兰啊,不是我说你。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你以后总归是要嫁人的,总不能天天在军中与那些男儿厮混吧?这太不成体统了。”
“好了好了!这个事情以后再说!木兰睡了。”
言罢,花木兰便直接平躺在床榻上,闭上眼睛,故作入睡的模样。
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石闵便被人拿担架抬着,大军出行,开始缓缓的往新蔡方向开拔。
回邺城的道路是极为漫长的。
赵军一路走走停停,石闵一路上的所见所闻,都是那么的让人触目惊心。
只见,那些胡虏出身的士卒,不时地将那些被驱赶过来的汉女奸淫了,而后杀害,取其肉来烧烤,还吃得是津津有味的。
一路上,伴着烟尘而去的,是无数的皑皑的白骨!
这不是野兽的骨头,而是人的骨头!
过了数日,石闵已经能下了床榻,自由活动了。兴致勃勃的石闵便带着花木兰,踏上了距离酸枣城并不远的一座山峰上,眺望着远方大军推进的场面,浩浩荡荡。
什么叫做“一览众山小“?
这便如是!
看着石闵的兴致似乎还不错,花木兰便鼓起了勇气,张口问道:“将军,你为什么要给这些胡虏卖命呢?”
“怎么,连木兰你都认为我是在给胡虏卖命吗?”石闵嗤笑了一声道。
“不是吗?”花木兰愣住了。
石闵闻言,不由得大声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将军何故发笑?”
石闵拍了拍花木兰的肩膀,笑容满面地道:“若是连木兰你都如此认为,那便太好了。”
“木兰,你要知道,这不存在什么卖命不卖命的。无论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帝王,还是我们这些当兵打仗的,或者是那些黎民百姓,凡是世人,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卖命!换言之,便是求生!只是为了活着!”
“活着……”花木兰的嘴里喃喃自语着,若有所悟。
石闵又睥睨了花木兰一眼,说道:“你是不是因为我在葫芦口烧死了四万晋军和张貉的兵马的事情,耿耿于怀?”
“没有。”花木兰摇摇头道,“将军你不止一次地跟木兰说过。打仗,是要死人的!既然他们拿起了武器做了你的敌人,便必须要做好被你杀死的准备。你也必须具备这样的觉悟!”
孺子可教也。
看着花木兰的面容,石闵淡淡的道:“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第0053章 凯旋
公元339年(赵建武五年)隆冬,赵军败晋军于石城,大破晋军,赵军又乘势裹挟汉水以东,沔南、沔阳、白石等地的晋国民众七千多户迁徙到幽州、冀州。
夔安带着赵军凯旋归来,石虎闻讯大喜过望,随之带着天子旌旗与仪仗队,文武百官一道出到城门口,对于大胜而回的将士们犒赏一番。
石虎跟夔安嘘寒问暖了一阵,又到石闵上去。
石虎当即喜笑颜开地道:“哈哈哈哈!好!好啊!不愧是朕的棘奴!棘奴,你当真是我大赵国的战神!你在南方的战事当中所立下的赫赫之功,朕全都知晓!说吧,你想要什么封赏?”
“臣不敢求什么封赏。”
石闵立下了不世之功,但还是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向着石虎垂手道:“大王,臣只是此番南征大军当中的一份子。若无太尉大人(夔安)的器重,若无南征大军的将士们的同心戮力,焉能有此大胜?”
“嗨!”石虎摆了摆手道,“都有封赏!都有封赏!石闵听旨!”
“臣左积射将军、修成侯石闵接旨!”石闵当即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石闵随同大军南征,杀晋将蔡怀,破晋军于沔南,又陷沔南城,再攻克邾城,继而大破晋军于石城,杀敌最多,屡立战功,功勋卓著!朕心甚慰!着石闵封武安侯,封于武安,另食邑一万户,赏金两万两!”
“多谢大王!”石闵当即便拜了下来。
闻言,在场的文臣武将无不一脸羡慕嫉妒恨地看着石闵,真是一朝得道,平步青云啊!
石闵这一次南征,立下的战功绝对是最大的,就连大都督夔安都远不及。石虎厚赏于他,这个还能接受,但是这个封赏太大了吧?
封为武安侯且不说,石闵本来便是一个修成侯,不过他原本的这个修成侯只有那么一点俸禄,食邑都没有,故而算不得什么!
但是这个武安侯的分量就不一般了。
这可是有着一块封地的侯爷!
要知道,现在羯赵国施行的乃是“胡汉分治”,在根本上,还是带着浓重的分封制的色彩的。虽然各地的封君都没有建国,但是他们手里的权柄可不小,至少在他们各自的地盘上,他们还是土皇帝的存在!
但凡有封地的人,封地上的兵权、政权、赋税都归其所有,跟一个独立的小王国差不多,只不过要定时向朝廷缴纳一定的赋税罢了。
而且,更让大家眼红的,还是这一次石虎的大手笔!
竟然一次性赏赐了石闵一万户的食邑!这是什么概念?
也就是说,此后石闵将享受一万户百姓人家,数万男女老幼的供奉,即享有其税收。石闵什么都不用干,就能获得一大笔的钱!这就是抱着一座金山了!
“棘奴,你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说出来,朕无不允之!”石虎兴高采烈地问道。
闻言,石闵当然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暴露出自己真正的想法,而是诚惶诚恐地道:“大王,臣不敢要求什么,只要大王你能好好地犒赏臣麾下的将士,还有南征的人马便足矣!”
“善!”
……
石闵在觐见了石虎之后,便回到了漳河大营,安排了一些军务,随即又回到自己的府邸上。
刚刚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与董巧巧嘘寒问暖了一下,石闵又将自己的谋主崔皓叫到了书房里,商议一些事情。
“元亮,现在事情就是这样。石虎现在很器重我,但是又同时提防着我,他给了我这偌大的封赏,什么武安侯,什么封地,根本就是想将我永远都羁糜在邺城,不会给我外放的机会的。”石闵沉声道。
“主公,你是如何确定的?”
“石虎的脾性我十分了解。他给的封赏越大,说明他很欣赏这个人,但是他是不会放心的!”
石闵摇摇头道:“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这一点的。现在羯赵国内,以汉人居多,我又为汉军之主将,石虎岂能容忍我跑出去另立山头,与他分庭抗礼?”
闻言,崔皓叹了口气道:“既然无法求得外放的机会,看来灭赵之事,还需要从长计议了。”
“不。”石闵摆了摆手道,“在回来的路上,我便已经有了一个计划。”
“噢?”崔皓愣住了。
看来他的这位主公,还真不是一般的明主。这个世上还有石闵不会的东西吗?
石闵眯着眼睛道:“元亮,最近义阳公石鉴频频向我抛出了示好的信号,似乎有意招揽于我,参与夺嫡之争。”
“主公,你是说……扶持石鉴上位,然后行曹孟德之事?”崔皓颇为迟疑地问道。
“正是。”
“只是,主公啊,此事千难万难!羯赵国的势力盘根错节,其混乱程度,丝毫不逊于当年的东汉末年的群雄逐鹿。若非有石虎压制着,只怕羯赵国早就乱起来了。”
“我知道。”石闵微微颔首道,“不过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当年曹孟德做不到的事情,我冉闵偏偏要一试!成则复我河山,败则身败名裂,何惧之有?”
“主公高义!”
崔皓当即垂手道:“只不过,现在石虎诸子当中,情况十分的混乱,扑朔迷离。现在最为有力的夺嫡者,除了太子石宣,便是燕公石斌,彭城公石遵,至于义阳公石鉴,似乎没什么出众的地方啊。”
“此事暂且搁置。”
石闵忽而站了起来,向着崔皓行了一礼道:“元亮,我有一事,想要征询一下你的意见。”
见状,崔皓顿时受宠若惊地道:“主公有话但说无妨,我一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石闵笑着道:“元亮,不,岳父大人!我与莹儿已经私定了终身,不知道你可否愿意,将莹儿许配给我?”
“……”
崔皓闻言,愣了老半天,最终还是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说道:“没想到,最终还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主公,只要莹儿愿意,我没什么好说的。”
“多谢岳父大人!”
直到崔皓平复了自己内心的情绪,看着既是自己的主公,又是自己的女婿的这个男人,不由得感慨万千。
真是不想给石闵卖命都难!
“主公,我认为,欲助义阳公石鉴成就大事,便一定要先将石宣这个不受宠的太子铲除掉才行!”
“如何铲除?”
“主公可以先从石韬下手!”
闻言,石闵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随即与崔皓相视而笑!
大家都是聪明人,说多了反而不妙。
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0054章 围猎
在邺城附近的径山,此时此刻,人叫马嘶,喊声震天。
石闵骑着自己的坐骑赤马朱龙,一路长驱直入,见到一群在溪流边上飞快地奔跑的梅花鹿,便张弓搭箭。
“喀嚓嚓!”
石闵手上的硬弓,可不是一般的强弓,而是经过精炼之木锻造而成,弓弦又强劲的八宝穿云弓!这把强弓是石闵家传的宝弓,没有极大的气力,是无法拉动的。
“嗖——”利箭破空而出。
“噗嗤!”
石闵这大赵战神之名,果真是名不虚传的,箭术奇准,一箭便射中了后面那一头奔跑的梅花鹿的脖颈上。这梅花鹿哀鸣了一声,随之一把摔到了地上,流血汨汨!
“好!”在场的赵军将士都不由得拍手叫好起来。
连带着附近正在张弓搭箭的贵族子弟都一阵喝彩。
石鉴与石闵一向关系很好,见到后者的表现如此出众,都没有忌妒什么,反而上前去,笑眯眯地道:“不愧是棘奴!棘奴,你的箭术之高,即便比较当年的李广、黄忠都不遑多让啊!”
“义阳公谬赞了。”石闵还是很谦虚的模样。
“哈哈哈哈!好!”这个时候,大赵天王石虎也骑马跑了过来,喜形于色。
“大王(父王)!”众人都向石虎行了一礼。
“棘奴箭术超群!这打猎可是我们羯人的传统。过去我们羯人不论男女老幼,都是弓马娴熟,都是马背上出生的人,现在虽然咱们入主中原了,衣食无忧,但是老祖宗的传统还是不能落下的!”
石虎颇为不满地看着自己的几个儿子,说道:“你们都要好好向棘奴学习!朕不求你们每一个都似棘奴这般勇武善战,但是其有一半的能力,朕便心满意足了!”
“儿臣谨遵教诲。”石宣、石鉴、石遵等人都向着石虎垂手道。
说到石虎的这些儿子,其实他们的年纪都不大,与石闵的年纪相仿,名义上是叔侄,但实质上跟同龄人都差不多。
最大的,是次子石宣。
石宣今年不过二十一岁,只大了石闵(年仅十八)三岁而已。
“棘奴,你跟朕过来一下。”
石闵闻言,随即骑着赤马朱龙跟着石虎一路走到营地那里,就在四方台上各自坐下。
望着天边的青空之蓝,石虎眯着眼睛道:“棘奴,朕听闻你要纳一房妾室,是汉女?”
“是的。”石闵不知道石虎为什么突然过问自己的家事,不过不敢隐瞒,当即点头称是。
闻言,石虎摆了摆手道:“棘奴,你是羯人,你的妻妾俱是汉女,这如何使得?故而今日,朕围猎于径山,叫你出来,是想为你择一门亲事。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多谢大王。美女者,为棘奴之所欲也!”
“哈哈哈哈!好!”石虎酣畅淋漓地大笑道,“棘奴,朕就喜欢你这股子痛快劲儿!你没事不要学汉人的那些什么客套,有的没的,太不痛快了!那个儒家的圣人,孔子,对,孔子说过一句什么话来着?”
“食色性也。”
“对!就是食色性也!”石虎当即拍手叫好道,“瞧瞧,连这个儒家的圣人都没那么道貌岸然!所以棘奴你也不必遮掩着什么。今日正好,朕让蒲洪、姚弋仲、刘宁、夔安他们都各自带了家眷来此围猎,你不妨从他们家的闺女里面挑选一番,若有中意的,但说无妨!”
“这……”
见到石闵一副迟疑不定的模样,石虎不由得蹙眉道:“怎么,难道棘奴你不想接受朕的好意吗?”
“臣惶恐。”石闵抱拳道。
“好了,废话少说。”石虎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瞟了低着头的石闵一眼,说道,“朕将在径山围猎三日。棘奴,三日之内,你若挑选不出什么女子纳为妾室的,朕便为你做主!”
“谢大王!”石闵目送着石虎的背影离去,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石虎到底想干嘛?
这时,忽而有一队宫中的龙腾卫士飞骑而来。
“不好了!大王!大事不妙了!”
石虎蹙眉道:“何事惊慌?”
“刘贵妃与郑妃娘娘结伴打猎,未曾想碰上的一头大黑熊!好大的一头大黑熊!现在她们的队伍被困在了山涧里!黑熊已经咬死了十几个卫士!”
闻言,石虎怒不可遏地道:“好大的狗胆!来人!速速随朕赶去救援!”
随着石虎一声令下,附近的龙腾卫士,还有一些贵族子弟,包括石鉴、石宣、石斌等石虎的诸子在内的人都统统跟着石虎,赶去了两位妃嫔被围困的地方。
石闵听说了这个事情,本来是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但是又转念一想,不上去救驾,凑凑热闹还真是不行。石虎这厮生性多疑,若是怀疑他别有用心,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石闵当即骑上了自己的赤马朱龙,跟随在大队伍的后面,一路绝尘而去。
大队伍快马加鞭,迅速赶到了刘月茹与郑樱桃被围困的地方。
只见在那里,十几个仅剩的龙腾卫士还在苦苦支撑着,但是面对着体形庞大,又天生神力的大黑熊,他们实在是没有什么招架之力。
这不,地上已经躺了二十多具尸体,都是那些宫中的龙腾卫士的!
这些龙腾卫士都是骁勇善战的羯人,或者是其他的胡虏,直接负责宫禁的安全。所以每一个龙腾卫士的战斗力都很强的,但即便是身为悍卒的他们,此时此刻,也被这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大狗熊一再地虐杀!
还有十几个龙腾卫士在那里与大黑熊搏斗,不过看样子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而在山涧的一端,一个死角那里蹲着两个瑟瑟发抖的美妇人,正是石虎的妃子,刘月茹和郑樱桃。
两女所处的空间颇为狭小,而那些龙腾卫士只是在与大狗熊搏斗,并没有办法牵制,故而两女都不敢轻举妄动。想要跑出去的话,那是冒着生命危险的!
一名龙腾卫士将手中的长枪一刺,刺到了这头大黑熊的身上,但是,他随即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因为大狗熊是皮糙肉厚的,他的皮肉不知道比一般的铠甲坚固多少,堪称是刀枪不入的,故而这一击长枪的刺激,根本刺不进去!
这个龙腾卫士慌了,但是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头大狗熊便吼叫了一声,然后一记熊掌拍了过去。
“啪!”
龙腾卫士挨了一下熊掌,整个头颅竟然被抛飞出去了!
血流如注,无头的尸体还抽搐了几下,紧接着便躺在了地上。
“啊——”两女见到如此残忍而血腥的场面,都不由得失声大叫了起来!
第0055章 力战狗熊
石虎随之带着大队伍赶到了这里,见到形势危急,在场的龙腾卫士只剩下了六个,不由得心急如焚,当即命令那些士卒放箭!
“放箭!”
那里还有几个龙腾卫士与大狗熊纠缠在一起,扭打在一起呢!如何放箭,这不是要让他们与大狗熊同归于尽吗?
不过石虎身边的龙腾卫士可管不了那么多,毕竟是王命,王命难违。那些龙腾卫士当即张弓搭箭,抛射出了一轮箭雨往大狗熊那边招呼。
“噗嗤嗤!……”一阵利箭嵌入肉里的声响。
只见那几个与大狗熊搏杀的龙腾卫士全部被射杀,被射成了马蜂窝,最后都倒在了血泊里,弥留之际,瞪大了眼睛,那是一个死不瞑目啊!
但是,这些普通的箭矢似乎对大狗熊不管用。乃至于什么样的物理攻击都对这头皮糙肉厚的大狗熊无效一般,大狗熊被好多的利箭射中,虽然没有出血什么的,但是也被擦破皮,有些疼痛!
“吼——”
大黑熊发出了一声低吼,双手举着,仰头大吼了一声,然后红着眼睛,一路扑向了石虎所在的位置。
“护驾!”
附近的人赶紧冲了过去,不过是龙腾卫士,还是那些王公大臣带来的私兵,都全部涌了过去。现场是人头攒动,一片狼藉的,好不热闹。
看着这头大狗熊在那里挥舞着自己的熊掌,一往无前,所向披靡地拍死了一个又一个护驾的人,石虎不由得头皮发麻,在心里不寒而栗!
实在是太可怕了!
对于大狗熊,石虎不是没见过,但是这种体形的可谓是闻所未闻!
两丈那么高,就像一间移动的屋子,体格庞大且不说,还如此天生神力。看看狗熊的熊掌,每每拍一下,都能打死好几个龙腾卫士!
那些原本武艺高强的龙腾卫士,在大狗熊看来,不过是孱弱的小鸡仔,自己随手就能捏死一般!
头一回看见这么高大的狗熊,匆匆赶过来的石闵也懵了。
这头黑熊的头部又宽又圆,顶着两只圆圆的大耳朵,形状颇似米老鼠。它的眼睛比较小,但有彩色视觉,这样它们就能分辨出水果和坚果的不同了。
黑熊的口鼻又窄又长,呈淡棕色,下巴则呈白色。黑熊的毛虽不太长,头部两侧却长有长长的鬃毛,让它们的大脸更加宽大。黑熊以4只脚掌着地行走,属跖行类动物。
它的四肢粗壮有力,脚掌硕大,尤其是前掌。脚掌上生有五个长着尖利爪钩的脚趾,但它们的爪钩不能收回。另外,和其他熊科动物一样,这头黑熊的尾巴也很短。
按道理来说,黑熊体型比棕熊稍小,通常体长140至190厘米,体重80至200公斤!
但是现在这头大黑熊就不简单了!
其体长大概4米,小山一般,体重看上去也有足足600斤!
这黑熊的眉额处常有稀疏白毛,胸部由白色、淡黄色、赭色短毛形成“v”字形或“u”字形,部分黑熊胸斑较小,且多呈黄色和赭色。大狗熊的背部毛基灰黑,毛尖深黑,绒毛也呈灰黑色。
看着这头大狗熊,绕是石闵自诩是“万人敌”,也不敢轻易冲上去,与之殊死搏斗。
“杀啊!”见到大狗熊已经冲到了距离石虎不足十步的地方,在场的人都勃然变色,纷纷提着武器冲了上去。
石虎是很怕死的,这么多年骄奢淫逸的生活,早已消磨了他的雄心壮志,他还有大好的日子没有享受,故而不想死在这里。很快,石虎便骑着高头大马,跑到了更远的地方去了。
“杀了它!杀了它!”
石虎拔出了三尺青锋剑,怒不可遏地咆哮道:“谁能杀了这头大狗熊!朕即赏金万两!封万户侯!”
一听到这话,更多仗着自己武艺高强的人都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
石闵对此毫不动容,但是也装腔作势地在外围溜达了一下,不时地还跑过去拿剑刺了刺这头大狗熊。
生命诚可贵,没必要为了石虎的这么一点封赏而枉送了自己的性命!
“啊!”
见到大狗熊已经被这么多人牵制住了,在山涧那边的刘月茹与郑樱桃二女都惊叫了一声,随即猫着腰,惊慌失措地跑了出去。
但是还没等她们跑出去,那个大狗熊便反应过来,又吼叫了一声,而后发狂了一般张着两只熊掌,猛地扑向了刘月茹。
“啊——”两女都一脸崩溃地失声叫嚷起来,热泪盈眶。
刘月茹更是倒霉,因为那一只厚实而带着极大的力道的熊掌,带着一股风气,是直扑她的面门而来的!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刘月茹便要当场暴毙了!
当此千钧一发之际,在那里溜达的石闵终于反应过来。
看着这两个这么漂亮的大美人死在自己的面前,香消玉殒还真是舍不得,于心不忍。而且他就在身旁,万一两女死掉了,石虎暴怒之下,怪罪下来,石闵可不想承担这份罪责!
“昂——”石闵长啸了一声,而后跳下了自己的坐骑赤马朱龙,凌空一腿,便径直踹飞了那头大狗熊的熊掌。
“扑通”的一声,刘月茹与郑樱桃两女都摔在了地上,吓得魂不附体。
刚刚那一刻,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死了!还是被大狗熊拍成肉饼,死得惨不忍睹的那一种!
“棘奴!”两女都惊叫了一声。
石闵没法子,已经跳进来了就很难再跑出去了,故而他只好被动地拿着自己的双手,直接架住了大狗熊扑过来的两只熊掌。
“快逃!”石闵低声道。
“快!将她们救出来!”在远处的石虎见状,不由得心急如焚地向着在场的龙腾卫士吼道。
等到二女被救走,石闵还想抽身出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这不,硬着头皮的石闵只能吼叫了一声,而后发了狠,一拳又一拳地砸到这头大狗熊的身上,下巴、眼睛、肚子等部位都没少挨石闵的捶打。
但是这大狗熊不愧是皮糙肉厚的,石闵这么强力的拳头,却愣是没能打伤它一般。
但是大狗熊吃痛之下,还是忍不住仰天长啸了一声,随即又将趴在自己身上的石闵摔了下来。
石闵一个鲤鱼打挺,在地上打滚了一下,便险而又险地避开了这狗熊的拍击,然后,他又奋起反抗,冲上去,蹲在地上,直接青筋直跳,面色涨红,用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抱起了大狗熊的大腿!
“昂!”
石闵煞气凛然的吼了一声,然后猛地一拽,大狗熊那偌大的整个身躯,便被放倒在地上,“轰隆”的一声,如惊雷炸响一般。
石闵得势不饶人,趁着大狗熊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是一跃而起,径直扑到了大狗熊的肚皮上,照着它比较脆弱的肚皮一阵猛踹!猛捶!
要不怎么说石闵天生神力呢!
石闵的拳头的确比那些刀枪剑戟厉害多了,虽然犀利程度没有可比性,但在力道上绝对是相去甚远的!石闵的拳头恍若铁锤一般,一拳又一拳地砸到那一头大狗熊的肚皮上,砰砰作响。
大狗熊吃痛不下,不由得哀嚎不已,奋力地想要挣扎着,但是浑身酸痛的,身体最脆弱的部位又被石闵攻击着,故而难以动弹!
“棘奴真乃神人也!”在远处旁观的石虎,见到这一幕,不由得拍手叫好道。
而大狗熊已经被激怒了,怒不可遏,犹如火山喷发一般,大狗熊长身而立,又直接扑倒了石闵。
但是石闵艺高人胆大,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刻,他已经想不到,除了打死眼前的这头大狗熊,还有什么出路了!
破釜沉舟!有死无生!
“杀啊——”
石闵又是奋力的一击,以小博大,直接拿着自己的双手又架住了大狗熊的熊掌,而后他又顺势爬了上去,从背后勾住了大狗熊的脖颈。
“昂!”石闵低声嘶吼了一声,直接拽着大狗熊的脖颈,加大了气力,直接放倒在了地上!
围观的人都不由得叹为观止!
“好厉害!这还是人所能够做到的吗?”
“这可是体形极大的大狗熊啊!其力甚大!别的不说,光是这黑熊的体重就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可是石闵将军竟然能将偌大的狗熊放倒在地!真是厉害!勇士也!天神也!”
“这般天生神力,只怕石闵将军比之当年的项王、吕温侯都不遑多让了吧?!”
“切,项籍与吕布算什么?他们可曾有过这般的神力?依我看,武安侯(石闵)之力,当不下千斤!”
不理睬这些旁观者的话语,石闵一门心思地在与这头大狗熊搏斗,殊死搏斗。
旁边这么多人围在边上,可是都不敢跑过来帮忙,石闵表示自己也很绝望。不过没办法,这个时候他们跑过来的话,只是碍手碍脚罢了,无济于事!
“万胜!万胜!”在场的人都叫嚷起来。
看着石闵与大狗熊之间的殊死搏斗,的确是让人血脉喷张,热血沸腾的。
而那些宫中的龙腾卫士则是一个劲儿地打气,高声道:“战神!战神!战神!……”
“武安侯!武安侯!武安侯!……”
全场都在呐喊,这一阵的呐喊声响彻了云霄。
第0056章 长平公主
石兰是大赵天王石虎的第四女,年方十七,待字闺中。
石兰封号为长平公主,生性泼辣,不爱红装爱武装,与别的女子不同的是,石兰的武艺还算是不错的,平日里喜欢舞刀弄枪的,学有所成。但是似琴棋书画这些贵族女子所必学的东西,石兰虽然有所涉猎,但是都不精通就是了。
石兰的这个年纪,早就该出嫁了,但是偏偏石兰的眼光极高,又没有合适的夫婿人选,而石虎对此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之任之的!
这倒不是说石虎比较宠溺这个四女儿,而是子女们的婚事,石虎从来都不上心。
石兰此番也跟随石虎一起到径山围猎,郑樱桃先前还曾邀请过她,幸好石兰没有答应,不然肯定要跟刘月茹与郑樱桃一般,倒大霉了!
看着眼前这个与大狗熊搏斗的男人,石兰不由得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这天底下,竟然还有如此悍勇无敌的男人?!天呐,连大狗熊都不一定干得过他,那岂不是说,天底下的猛将们,都没有一个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的吗?
真是一个英雄人物!
石兰愣住了,芳心暗许。不过她随即便听见了周围的呐喊声!
武安侯?武安侯不就是那个汉人小子吗?!
石兰与石闵年幼的时候,曾经有过数面之缘,这一看之下,果真见到了那个与大狗熊进行生死搏杀的男人,正是石闵。
石兰的心里随即涌现出一股鄙夷之情。
这个时候,场中的形势已经逆转,在经过一番激烈的殊死搏斗之后,石闵彻底占据了上风。
他扼守住了大狗熊的一只手,而后脚下一蹬,又踩住了它的另一只手,随即,石闵便欺身而上,直接放倒了这头大狗熊!
石闵还空出来的一只手,便直接攥拳,猛烈地挥拳,一拳又一拳地打击在这头大狗熊的面门上,砰砰作响!
大狗熊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了,眼珠子、嘴角、肚皮等部位都已经渗出了一些浓郁的鲜血,染红了自己的皮毛。当然了,由于这是一头大黑熊,所以不仔细看的话,还真是看不出来的。
良久,大狗熊发出了最后一声悲鸣,终于歪着脑袋,死掉了。
“呼哧!呼哧!……”
石闵又打了几拳,见到大狗熊已经没了生气,便一屁股坐在了那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气喘如牛。
石虎见状,不由得眼前一亮,随即驱马上前,大笑着道:“哈哈哈哈!好!不愧是朕的棘奴!世间岂有敌手?棘奴真乃天神也!”
“大王。”
石闵这一下子的松懈,真是连站起来的气力都没有了,全身酸软的。
“还站的起来吗?”石虎下了马,问道。
石闵随之被石虎拉了起来。
“多谢大王!”
石虎笑眯眯地道:“棘奴,这一回你可是救了刘贵妃与郑妃的性命,劳苦功高!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大王赏赐臣的东西已经够多了,不敢再求!而且棘奴为人臣,救两位娘娘,不过是臣的分内之事!”
看着石闵还是很谦卑的模样,石虎老大的不乐意,刚刚想要说什么,便听见身边的义阳公石鉴叫嚷起来。
“棘奴,你不必客气什么!这一回若不是你出手,不知道这里要死伤多少的人!而且棘奴你劳苦功高的,父王若是不加以赏赐,传扬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这……”
石闵还在迟疑,故作一番不知所措的模样。
石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当即向石虎垂手道:“父王,依我看一定要重赏于棘奴!棘奴对你的耿耿忠心,日月可鉴!这九卿之位当中的卫尉不是一直空缺着的吗?不如父王你将卫尉之位封给棘奴!儿臣相信,有了棘奴这么一位天下第一勇士在守卫宫禁,宫禁之重地必然安全!绝不会有什么宵小作乱的!”
“好!”石虎当即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这卫尉之位的确很适合石闵。
石闵对他石虎忠心耿耿,又是武艺高强,堪称是天下第一勇士的人。有了石闵作为卫尉,戍卫宫禁,又能让他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待着,让他耳濡目染,岂不妙哉?
要知道,这个卫尉的职责可是至关重要的。
卫尉为秦置,掌率卫士守卫宫禁。汉沿置,秩中二千石,为九卿之一,有丞。景帝初改名为中大夫令。
隋以后改掌军器、仪仗等事。始皇时有卫尉竭。汉景帝时一度改名中大夫令,后又恢复旧名。新莽时改为大卫,东汉时仍称卫尉,卫尉即卫将军,官名。
“棘奴,朕要授予你卫尉之职,不知道你意下如何?”石虎又问了一声道。
对于石虎与石鉴的好意,石闵自然是心领神会的,当然不容拒绝。故而石闵当即道:“臣愿为大王效死!”
“好!”
石虎又兴高采烈地拍了拍石闵的肩膀,说道:“走!朕要赐宴于你!”
“来人!将所捕猎的猎物都杀了烧烤!朕要为棘奴庆贺!为大家压压惊!”
“谢大王!”众人都表现的受宠若惊的模样。
好在,围猎的活动已经进行了大半天,大家打到的猎物都不在少数,故而足够一次篝火晚会所需的。
夕阳西下。
一些达官贵人还在石虎所在的四方台的附近,搭设了桌案,然后推杯换盏,高谈阔论起来。而那些不识礼仪,性格豪爽的胡虏大臣或者是将军们,则是直接盘腿坐在草地上,大大咧咧地说着话,谈天说地。
现场已经弄起了一些烤架,自然不必这些王公大臣自己动手的,自有专门的人会去烧烤。当然了,你若是喜欢,自己下场去烧烤,也不是不可以的。
“大王!臣敬你一杯!”石闵当即向石虎敬了一杯酒,而后一饮而尽。
石虎自然是很给面子的,直接拿起了就被,一饮而尽,随后大着舌头道:“好好好。棘奴,今日的围猎活动已经结束了,你可找到了什么中意的女子?”
“这……”
石闵迟疑了一下,随即又道:“大王,请恕臣直言。臣现在已经有一妻子董氏,还有一个未过门的妾室!臣并不却姑娘家伺候,所以,大王你的好意臣心领了,但是只怕无福消受啊!”
“嗨!”石虎当即一脸的不悦之色,摆了摆手道,“朕还以为你是要说什么呢!你这不过是一些推诿之词!大丈夫三妻四妾的不是很正常吗?什么无福消受!朕看你棘奴勇猛得很,想必在床榻上的雄风亦是无人可挡的!”
“只怕夜御七女都不在话下!”
“咳咳。”
石闵闻言,差点没被这句话呛到。
“话虽如此。不过大王,臣的眼光实在是挑剔得很,找不到什么心仪的女子!”
见到石闵又如此推却,石虎的心里很不高兴,不过早已有了打算的他,当即说道:“好。棘奴,既然你说在这里找不到什么中意的女子,那么朕便为你指一个!”
“多谢大王。”这一回石闵没有,也不敢推却,直接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刘霸!”
“小人在。”
石虎呼叫了一声,身边的一个老内侍当即躬身站了出来。
“你去将长平公主召过来。”
“诺。”
长平公主是谁?石闵不清楚,被搞得一头雾水的。
石虎又笑着道:“来,棘奴,咱爷孙俩今天要好好喝上几杯!我们名义上虽然是君臣,但是在朕的心里,你永远都是朕的棘奴,朕的孙儿!”
石虎的这一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的,石闵不疑有他,硬着头皮又跟石虎喝了几杯酒。
第0057章 赐婚
石闵与石虎二人推杯换盏了几次,一个皮肤呈现健康的小麦色,长相野性的少女便在刘霸的带路之下,走上了四方台。
“棘奴,这便是朕的四女儿,石兰!小时候你们应该见过面的吧?”石虎笑吟吟地道。
闻言,石闵又打量了石兰一阵子,点了点头道:“有过数面之缘。”
看着石兰杵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石闵看,石虎有些不悦地蹙眉道:“兰儿,还不快过来给棘奴见礼?真是没规没矩的。你母后都是怎么教导你的!”
石虎这么一顿呵斥,的确是让石兰胆战心惊的,故而上前,给石闵福了一礼道:“石兰见过武安侯。”
石闵现在的头衔,有左积射将军、武安侯和卫尉,军中之人,自然称呼他为“将军”,的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则是可以称之为“武安侯”或者是“卫尉大人”。
一般来说,都是称呼武安侯的居多。
虽然石闵曾经是修成侯,但那是世袭父亲石瞻来的,故而上不得台面,不值一提。但这个武安侯可是实打实的,有着足够的分量!
石兰毕竟是公主,石闵不敢托大,当即起身作揖道:“长平公主不必多礼。”
“兰儿,你到棘奴身边坐下吧。”石虎忽而道。
“……”石兰迟疑不已。
石虎见状,不由得沉声道:“怎么,父王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是。”
石兰还是不敢违背石虎的命令的,所以幽怨地瞪了石闵一眼,又慢腾腾地走到石闵的身边,坐下。
石闵可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招惹到这个娇生惯养的公主殿下,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见到石闵与石兰这对男女坐在一起,石虎一脸很满意的模样,笑着道:“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棘奴,你看石兰怎么样?可称心否?”
打从一开始,石闵便知道石虎有意撮合他与石兰,故而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
石闵当即说道:“大王,长平公主姿容秀丽,气质不俗,又是天潢贵胄,知书达礼,自然是一位良配!但是臣称心归称心。若是让臣娶了长平公主,那是万万不可的!”
“嗨!”
石虎闻言,不由得一脸晦气地摆了摆手道:“你称心即可!这妻妾嘛,当多多益善!棘奴,你虽然说是朕的养孙,但是亲如祖孙,你又是石瞻唯一的血脉,给你的父亲多多开枝散叶,那也是极好的嘛!”
“大王。”石闵低着头道,“非是臣不愿意娶了长平公主,而是臣已经有了妻子董氏。长平公主乃是公主之尊,她是大王你的女儿,臣又是你的养孙,这……”
“这岂不是更好吗?”石虎眯着眼睛道,“朕的女儿和养孙共结连理,岂不是亲上加亲?”
“大王,臣已经有了妻室了,这公主若是再嫁过来,岂不是要屈居侍妾之位?如此,岂非是委屈了长平公主了吗?”石闵硬着头皮道。
闻言,石虎的脸色一沉,低声道:“棘奴,朕看你是真的不想娶朕的石兰!竟然如此推诿!你做朕的乘龙快婿有何不可?还推来推去的,你若是怕委屈了石兰,直接休掉了你现在的妻子董氏不就可以了吗?”
“……”
石闵愣了一下,随即道:“大王息怒。臣与董氏伉俪情深,纳妾之事全凭拙荆决定。”
“废话少说!”石虎黑着脸道,“棘奴,朕告诉你,你是非娶石兰不可的!”
“父王!”
这时,在石闵一旁的石兰忽而站起来,愤愤不平地瞪着眼睛道:“既然武安侯无意娶女儿,便随他去吧!反正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大不了女儿以后都不嫁便是了!”
“你给朕坐下!这里没你说话的份!”石虎拍了一下桌案,怒道,“石兰,还反了你了。这婚姻大事,乃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岂能由你自己做主?”
石闵看着石兰脸色惨白地坐下,不由得站起来道:“大王息怒!”
见状,石虎冷哼了一声,说道:“棘奴,你今日倒是必须要给朕一个说法!朕的女儿,有什么地方比不上你的那个汉妻董氏?”
“非是比不上。”石闵苦笑着道,“而是臣心有所属也!董氏与臣自幼便是青梅竹马的一对,两小无猜,感情甚笃,其身份和样貌自然都是比不上公主的。这完全没有可比性。”
“那么朕命令你,休掉董氏,让朕的石兰成为你的正妻,如何?”
来了!
石闵的心里一跳,故作惊惧地道:“大王,你还是杀了臣吧!若是让臣一纸休书,休掉董氏,董氏必然会寻短见的!董氏若死,臣不愿苟活于世。”
“好一个情种!”
石虎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说道:“你差点感动到朕了!不过棘奴,你真的以为朕不敢杀了你吗?嗯?!”
“……”
石闵杵在那里,沉默不语。
这时,一直在那里旁观的义阳公石鉴,看见石闵如此不识抬举,不由得站起身,呵斥了一声道:“棘奴!你怎么如此不识时务?董氏不过是一个卑贱的汉女,如何比得上石兰?!父王如此抬举你,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还不快快认错,休了董氏,娶了石兰!”
石闵闻言,昂着头,面色坚毅,掷地有声地道:“大王,臣宁愿一死,也不要休掉董氏!糟糠之妻不可弃!大王你若是非要逼着臣休掉自己的妻子,那么臣愿意以死明志!”
听到这话,石虎不由得瞪大眼睛,暴喝了一声道:“石闵!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如此威胁朕?!”
“不敢。”
“朕再问你一次。休不休董氏?”
“臣,但求一死!”
看着石闵一脸决绝的模样,石虎当即气急败坏起来,拍案而起,整个人看着石闵的眼神充满了怒意,好似一头吃人的野兽。
“嗯?!”
“……”
石闵与石虎的眼神对视着,丝毫不曾退却。
看着石闵这么犯傻的样子,石鉴不由得气极了。
在石鉴的印象当中,石闵并不是那么一个做事情冲动,而不考虑后果的人啊!区区一个汉女罢了,不仅是一个妻子嘛!
什么糟糠之妻不可弃,在石鉴看来都是屁话。
难道石闵不清楚,娶了长平公主石兰,作为正妻,他日后的前途将会无可限量吗?若是石虎以后登基称帝,石鉴敢保证,以石闵的才能和石虎对于他的宠信,石闵一定可以平步青云,最后封王拜相的!
石闵的所作所为,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想到石闵如此的权势,自己还要倚重于他,故而石鉴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道:“父王,请你息怒。棘奴这不是有意冒犯于你的,他只是一时冲动……”
“哈哈哈哈!”
石鉴的话还没说完,石虎便发出了一阵大笑的声音,响彻了四方,如龙吟虎啸一般嘹亮。
“好!好啊!不愧是朕的棘奴!”
石虎又说出他平日里最喜欢对石闵说的那句话,口头禅一般。
石虎看着石闵那坚毅的面容,不由得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朕果然没有看错你。棘奴,你是好样的!人世间似你这般为情所困的男子又有多少?你与石兰绝对是良配。”
“大王谬赞了。”看到自己赌对了,石闵不由得向着石虎垂手道。
石虎笑着说道:“棘奴,你能恪守自己的底线,不畏强权,对你妻子董氏的感情坚贞不渝,这是难能可贵的事情!你与董氏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我们这对祖孙一般的君臣呢!”
“棘奴忠于朕也!”
一侧的义阳公石鉴闻言,赶紧站了出来打圆场道:“父王所言甚是。汉人的古语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现在棘奴洁身自好,已经修身,又得大王赐婚,已经齐家,只待他日得蒙父王你的恩宠,治国平天下!”
石鉴这是怂恿石虎给石闵更大的权力。
不过石虎还是含笑道:“说得对!棘奴,朕不强求你休掉董氏,娶石兰为正妻。石兰过门之后,你大可以立其为平妻即可。”
“棘奴,还不快谢恩?”石鉴催促着道。
石闵这一回得到了石虎的让步,没敢拒绝,只是颇为为难地道:“大王,臣能娶得长平公主作为正妻,不胜荣幸。但是长平公主乃是万金之躯,怎可委身于平妻之位?”
见到石闵服软了,石虎点了点头,随即又向着石兰垂询道:“石兰,你意下如何?”
闻言,心里一直是揣揣不安的石兰,压根儿就没办法反抗石虎的意志,故而只能点头道:“女儿愿意。”
“好!”
石虎笑眯眯地道:“棘奴,下个月你不是要娶一门亲事了吗?朕看不如这样,好事成双,你便将两女一起娶进门吧!”
“谢大王!”石闵当即拜谢道。
第0058章 帐中密谈
石闵在宴席散去之后,回到自己的寝帐,还能入睡,就着灯光在那里看书的时候,便看见义阳公石鉴鬼鬼祟祟地走了进来,好似做贼心虚一般。
看到这一幕,石闵不由得笑着道:“殿下,你怎么来我这里还偷偷摸摸的?就那么担心被人知道吗?”
“棘奴你是不知道啊。”
石鉴丝毫没有客气,直接一屁股坐到了石闵对面的席子上,盘腿坐下,而后拿起了水壶倒了一杯水,“咕噜噜”地一饮而尽,然后说道:“现在你可是父王跟前的大红人,我们大赵国少有的那么几位权柄赫赫的大人物!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巴结你呢。”
“父王虽然没有明令禁止我们诸子拉帮结派,拉拢朝中的文武大臣,但是孤知道,他心里必然是不怎么喜欢的。尤其是你,棘奴,父王他现在十分的看重你啊!”
闻言,石闵眯着眼睛道:“殿下深夜造访,只怕不是说这等事情的吧?”
“真是凡事都瞒不过你。”石鉴瞟了石闵一样,问道,“棘奴,孤实在是想不明白,你为何在之前拂了父王的面子,不愿休掉董氏,娶石兰为正妻?娶一个父王的女儿,对于你有多少的裨益,孤相信你应该是知道的。”
“殿下,你要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利益就能衡量的。”石闵淡淡的道。
石鉴闻言,又打量了石闵几眼,不由得摇摇头道:“孤还是看不透你。不过好在,你已经完全得到了父王的信任,相信日后父王称帝了,棘奴你必然能够平步青云,封王拜相的!到时候,孤还要拜托你多多提携了!”
“殿下不欲夺储乎?”
听到这话,石鉴的眼皮子一跳,随即又往四周张望了一下。似乎是害怕什么人听见这些话一般。
石闵不由得含笑道:“殿下又何必遮遮掩掩的。这里只有我的一队亲卫,戒备森严,不会有什么外人可以窃听的。而且,我可以毫不客气地告诉殿下,其实你的一举一动早就在大王的掌握之中的,你以为大王不知道你拉拢了我,意欲夺储吗?”
“父王知道?”石鉴愣住了。
“大王有一个直接听命于他的情报组织,名为‘悬镜司’,号称天罗地网,无孔不入。似殿下你这般掩耳盗铃的行事作风,大王想不知道你的意图都难。”
“……”
石鉴拜服,说道:“请棘奴教我。”
“殿下不必在意。夺储之事历代都有,大王想必是不甚在乎的。不过关于夺储,殿下可有自己的一番计划?”
“这个……这倒没有。”石鉴讪讪地道。
蠢才!
石闵的心里很是不屑,不过面上却皮笑肉不笑地道:“殿下,似你这般走一步算一步可不行。这天底下可没有什么掉馅饼的好事!殿下你是大王的第三子,大王立过两位太子,一则石邃,一则石宣。石邃不肖,阴谋弑父篡位,是为长子,石宣亦是暗藏大志,是为次子。”
“殿下为大王第三子。按照宗法制,废长立幼,乃是取祸之道,而石宣若被废黜,顺位下来便是殿下你最为适合当太子。殿下若是想要夺储,难道还要等到石宣被废黜的那一天吗?”
“这……”石鉴迟疑不已。
石虎自篡位,称大赵天王以来,立过两个天王皇太子。第一个便是石邃。
石邃素来骁勇,石虎很宠爱他。
石邃自从总领百官之后,酒色过度,骄纵无道,荒淫残忍,有时去田猎游乐,鼓乐齐鸣地返回宫中,有时夜出到宫臣家中,奸淫他们的妻妾。他喜欢将美丽的姬妾装饰打扮起来,然后砍下头颅,洗去血迹,放在盘里,与宾客们互相传递观赏!
宫内有姿色的尼姑,石邃与其交欢,**后再杀了她们,与牛羊肉和在一起煮着吃,并且把肉赏给左右的人共同品尝,想让他们知道人肉的滋味!
石邃的弟弟河间公石宣、乐安公石韬都受到石虎的宠爱,石邃对他们恨之如仇敌。
石虎沉溺于酒色和宫内游逸,刑法失去常度,而且喜怒无常。石邃把他认为可呈报之事禀报给石虎,但石虎很生气,认为这种小事不需要呈报!
而一旦石邃不呈报,石虎便对他谴责斥骂、鞭打杖击,一月之中多次发生。石邃对此忿恨不已,曾经对左右说过,自己要效仿匈奴的冒顿单于那样的事情!
石虎曾经想弑父篡位。
在公元前337年的七月,石邃称病不理政事,带领五百多人准备杀死弟弟河间公石宣,但因醉酒便返回。其母郑樱桃听说此事,派人责问石邃,石邃大怒杀死来人。
其父石虎得知石邃有病,派自己亲近信任的女尚书前往察看,石邃又拔剑刺击她。
石虎发怒,于是拘捕李颜等人责问,李颜说出石邃曾想杀害石虎之事,石虎杀李颜等三十多人,把他幽禁东宫。
不久,石虎赦免其罪并召见他,石邃朝见时不谢罪,顷刻离去。石虎让人对他说应朝见其母郑樱桃,怎可急速离开。石邃头也不回,径直出宫。石虎勃然大怒,废石邃为庶人!
当夜,石虎杀死石邃与其妃张氏以及男女二十六人,合葬一口棺材内!并杀其同党二百多人,废郑樱桃为东海太妃。
石邃的下场可谓是前车之鉴,而石宣跟石邃的性格本来就是半斤八两,所以石鉴可想而知,石宣长此以往,也必然会跟石邃一般,行谋逆之事的!
石鉴蹙眉道:“棘奴,你是说……石宣必反?”
闻言,石闵嗤之以鼻地道:“不是我挑拨是非,而是事实便是如此。殿下可还记得,当年的石邃素来骁勇,极受大王的宠爱,大王还经常对大臣们说‘司马氏父子兄弟自相残杀,所以朕得以有今天。而朕岂有杀石邃的道理呢’!”
“可最后是如何的?殿下应该心知肚明。石宣自为储君而那一日起,其所作所为与石邃何其之相似?所以不难看出,大王与太子,不可长久,其后必势成水火。”
“那我该怎么做?请棘奴教我!”石鉴一个劲儿地求教道。
对此,石闵早已成竹在胸,说道:“现在殿下有两个选择。其一,便是等到石宣按耐不住,起兵造反的那一日。其二,便是迫使石宣被废黜,然后自己成为储君。不过我不得不告诉殿下你,等到石宣自己伏诛的那一日,只怕殿下你是没有被立为储君的机会的。”
“为什么?”石鉴瞪着眼睛道。
“以我对大王的了解,他是极为忌讳这种谋逆之事的,因为大王现在的天子之位,便是犯上作乱,谋逆得来的!若是石邃、石宣相继被废黜,殿下你为大王的第三子,顺理成章的,应该是你继承太子之位,但是大王是肯定不会那么做的。”
“原因无他,因为现在的大王岁数已经不小了,自当疼爱幼子,而若是有石邃、石宣这两个谋逆的太子作为前车之鉴,想必大王是很忌惮的!所以即便石宣因为谋逆被弑杀,想必这个太子之位亦是轮不到殿下你来做。”
“幼子?棘奴你是说石世?可是石世不过去年刚刚出生,现在还是一个婴孩,能得父王的宠爱?”
闻言,石闵不悦地道:“殿下可是不信我?”
“信,我自然是信的。不然我也不会找棘奴你商议这种事情的。”
石鉴又讪讪地道:“可是棘奴。若是照你所说,连石宣伏诛之后,我都没有被立储的机会,如之奈何?”
直到现在,石鉴还不明白石闵话语中的意思,石闵真是倍感无语。自己都说得那么直白了,可是这位主儿却一点都不明白其中的弦外之音,自己还能怎样?
“殿下应该暗聚自己的势力。现在朝野上下,除了太子石宣,便有三个最适合取而代之的人选。一个是燕公石斌,一个是彭城公石遵,还有一个,则是秦公石韬!”
石闵侃侃而谈地道:“其中石韬便不必多说了,乃是大王最宠爱的儿子。自去年起,石韬便被封为太尉,和太子石宣日省尚书奏事,专管刑赏。石韬虽然不是太子,却在朝野上下,党羽众多,石韬有着能与太子石宣分庭抗礼的能力!这样的人,石宣焉能不忌惮?大王的诸子焉能不忌惮?”
闻言,石鉴苦笑着道:“棘奴,你说的这些我都清楚。但是我深夜造访,不是来找你分析当下的时局的,我是问一下你,下一步,我该如何是好?”
“殿下需要做的,乃是韬光养晦,暗聚自己的势力。而今彭城公石遵、燕公石斌还有义阳公的殿下,你们三人手里都有一些兵权,至于太子石宣就不必多说了,东宫卫士便有数万,私底下笼络的大将更是不知凡几!所以殿下现在最需要做的,便是掌握兵权!大王是如何上位的,殿下你不会不清楚吧?”
“我知道了。”石鉴微微颔首道。
石闵又道:“若是殿下想要掌握更多的兵权,必须战事。”
“何以有战?”
“拓跋鲜卑桀骜,屡屡进犯我赵国的雁门、定襄、代郡等地,殿下不妨上奏大王,请求出兵征伐代国。一来可以建功立业,二来可以拉拢更多的军中大将?”
“善!”石鉴当即拍手叫好道。
石闵见状,便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他作为一个外臣,不便在石虎的面前说什么征伐之事,但是石鉴便不一样了。
石鉴以为他石闵是手中的棋子,殊不知,他自己才是棋子,石闵手里的棋子!
傻乎乎的石鉴,被石闵卖了还不知道!
第0059章 不解风情
石闵亲自将义阳公石鉴送到外面。石鉴经过石闵的这一番教诲,顿时不再遮遮掩掩,而是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唯恐别人不知道他已经拉拢了石闵一般。
石闵摇摇头,暗道一声竖子不足与谋,然后转过身,刚刚想要回到自己的寝帐中,却忽而听见了一声叫唤。
“武安侯。”
石闵闻言,便望了过去,只见在迷人的月色之下,一个披着黑袍的女子迎风站在那里。女子有些局促不安的看着石闵,似乎在纠结着什么。
对此,石闵还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的。
“郑妃娘娘,夜已经深了,你缘何在此?”石闵见到对方乃是大赵天王石虎的妃子,不由得上前去,向着郑樱桃行了一礼道。
“我……我睡不着。”
睡不着你找我做甚?
石闵闻言,不由得满头黑线,但是碍于情面,不得不摇摇头道:“娘娘还是早点回去吧。我这便回去就寝了。”
郑樱桃似乎鼓起了勇气一般,揪着手道:“棘奴,我有一些事情想找你聊聊。你……就不打算请我入帐中说话吗?”
“请。”
老实说,石闵不怎么清楚郑樱桃的来意。
郑樱桃乃是彭城公石遵的生母,在石闵还年幼的时候,曾经如同母亲一般照顾他,感情甚笃,亲密一些倒是没什么。
难道是石遵想要拉拢自己?
这个石闵倒是没想到,不过他并不介意左右逢源,为自己牟取更大的利益。
等到二人对席而坐,石闵作为主人,自当给郑樱桃沏了一杯茶。
茶香飘逸。
郑樱桃的眼睛自入帐之后,便一动不动地盯在石闵的身上,情意绵绵。
石闵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不由得蹙眉道:”怎么。娘娘,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不。”
郑樱桃摇摇头道:“棘奴,你这些年的变化可真大啊。遥想你在宫中的那几年,那时候你父亲新丧,娘亲又撒手人寰了,故而大王宠爱你,将你接到宫中抚养,这一晃七八年过去了。你已经从当年的那个调皮捣蛋,懵懂无知的少年郎,成长到今时今日的百战百胜,享誉天下的武安侯石闵了!你现在的名声,可是已经能与你的父亲石瞻相提并论了的。”
“……”石闵默然。
“还记得吗?棘奴,小时候你很调皮的。你小的时候一直都是我在照顾你,形同母子,就连我的亲生儿子石遵,我都没有如此这般地照顾过他。”
石闵点了点头道:“这些棘奴都记得。娘娘待棘奴如亲子,棘奴亦是待娘娘如亲娘!我还记得,有一年,应该是我六岁的那一年,我爬上了树上掏鸟蛋,最后摔了下来,满身伤痕,还是娘娘你自己背着我,去叫的御医!”
闻言,郑樱桃拿着自己的一方丝帕,捂着小嘴,似哭似笑地道:“那一次我是急坏了,你当时已经晕过去,不省人事了。”
石闵笑着道:“娘娘你对棘奴的好,棘奴都记在心里。我最记忆深刻的一件事情,还是那一次,大王还是魏王的时候,我调皮地将当时的魏王后郭氏的茶壶里撒尿,差点被活活打死。最后是娘娘你跑过来乞饶,最后才救了我。当时的我的确是年幼无知啊。”
石闵属于魂穿,但当时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石闵执念太深,所以一直属于懵懂无知的状态,直到被徙封修成侯的时候,石闵这才彻底地掌握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抹杀了原主人石闵的所有意识。
年幼的石闵如此轻狂,倒是没什么好怀疑的。
闻言,郑樱桃不由得“噗嗤”的一笑,说道:“这件糗事你还记得啊?你那时的确是太调皮了。我都没少给你擦屁股。”
“有一回你我同寝。棘奴你……你竟然还尿床了……”
“咳咳。”石闵听说这个事情,不由得讪讪地道,“都是棘奴年幼无知。若是过去有什么冒犯娘娘你的地方,还请娘娘你多多担待了。”
郑樱桃听到这话,不由得一脸幽怨地道:“棘奴,你何以与我如此生分了?小时候你可是叫我阿娘的,不如,你现在也叫我阿娘吧。”
“这……”
石闵迟疑了一下,随即说道:“娘娘,请你见谅。小时候有大王的准许,棘奴是可以唤你阿娘,但是现如今棘奴长大成人了,有了这诸多的顾忌,只怕叫你阿娘,会有诸多的顾忌。”
“唉。”
郑樱桃不由得自怨自艾地叹了口气道:“遵而如此,你也如此。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已物是人非了吧。”
“哪里。”石闵摇摇头道,“在棘奴的心里,你永远都是棘奴的阿娘。”
“那你可愿意叫我一声阿娘?”
“阿娘。”
“哎。”郑樱桃似乎喜极而泣了,应了一声,眼泪簌簌地往下掉落,怎么擦都擦不完。
“娘娘你深夜造访,只是为了跟棘奴叙旧吗?”
“我还想跟你道谢的。今日若不是你,可能我与刘贵妃已经命丧黄泉了!”
“这本是我的分内之事。若是连娘娘你有危险,棘奴都袖手旁观的话,岂可为人子?”
看着眼前的石闵,一副义正词严的模样,郑樱桃不由得唉声叹气地道:“唉,棘奴你如此,石遵也是如此。你俩转眼间便长大成人了,懂事了,但是功利心也越来越强了。物是人非,有什么事情,你们都不肯与为娘的说说心里话了。”
石闵听出了其中的弦外之音,不由得眯着眼睛道:“娘娘,是彭城公让你来笼络我的吗?”
“的确是遵儿让我跟你笼络一下感情的。”
郑樱桃没有隐瞒,而是颔首道:“不过我却有不一样的想法。石遵贵为彭城公,在朝野上下都有一些名声,你棘奴现在也是一军大将,拜武安侯,权势滔天的大人物,若是石遵能得到棘奴你的帮助,自然是如虎添翼,可是不免会招致大王的猜忌。”
“我不求你们能成就什么大事,只要你们能平平安安的,我便心满意足了。”
郑樱桃经历过太多的大风大浪,故而有了一定的阅历,可以洞悉人心,在察言观色一道颇为专业。
其实在石闵看来,这个女人还是很有心计的,没有心计,她就不可能相继扳倒石虎之前的正妃,崔氏、郭氏,最后母凭子贵,一举成为魏王后,后来又当了几个月的羯赵国的天王皇后。
现在郑樱桃跟他说,自己不求自己的儿子石遵能够成就大事,石闵能相信吗?
在利欲熏心之下,什么东西都是可以利用的,包括人的感情!
石闵当即说道:“既然如此。娘娘,你的来意棘奴已经知道了,夜深了,娘娘若是没什么事情的话,请回去歇息吧。”
“棘奴,你这是要赶我走吗?”郑樱桃俏脸惨白地道。
“不是。”石闵别过头,不再看郑樱桃泪眼汪汪的眼睛,叹了口气道,“娘娘,棘奴已经乏了,要就寝了。”
真是一个不解风情的小男人。
郑樱桃轻咬了自己的薄唇,而后垂泪道:“我知道了。棘奴,再见。”
随后郑樱桃便站起身,扬长而去。
在郑樱桃走后,石闵便陷入了沉思。他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莽汉,不解风情!恰恰相反,石闵能够感受到郑樱桃对于自己的那一种男女之情,但是这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不该接受比较好。
此事需要权衡利弊,若是有了郑樱桃这么一位不受宠的妃嫔在宫中,加上自己的运筹帷幄,让郑樱桃受宠,然后暗害石虎……未必不可!
第0060章 天下大势
由于大赵天王石虎比较懒惰,沉湎于酒色,又不喜欢处理政务,故而当了一个甩手掌柜,凡事都交给太子石宣与秦公石韬去打理,而自己则在后宫当中嬉戏,每日酒池肉林,享受鱼水之欢,好不快活。
当然了,若是石虎真的当了一个甩手大掌柜,什么都不管的话,便是一个昏君,而不是暴君,他可能早就死于非命了。
在一些事情上,石虎还是分的清轻重缓急的。
譬如大朝会,石虎的大朝会比较少,几乎是每隔一个月召开一次。这让后来几乎每三天一次大朝会的朱元璋与雍正情何以堪?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石虎身边的内侍,中车府令刘霸站在陛台上,扯着公鸭嗓子在那里叫嚷道。
义阳公石鉴谨记石闵当晚的叮嘱,故而在第一时间,便站出来道:“父王,儿臣有事启奏!”
“说。”石虎还是睡眼惺忪的模样,看样子是刚刚起床不久,整个人看上去懒洋洋的,没一点精神气。
“拓跋鲜卑桀骜,屡屡进犯我赵国的雁门、定襄、代郡等地!儿臣听说自拓跋什翼犍继位后,便改元建国,自去年起,拓跋什翼犍设置百官,分掌众职。以燕凤为长史,许谦为郎中令,建立法制,使百姓安居乐业!”
石鉴昂首道:“就在今年(340年)春天,拓跋什翼犍迁都于云中郡的盛乐宫(今内蒙古呼和浩特西南)。现如今的代国,东自濊貊,西至破落那,南距阴山,北达沙漠,全部归服,人口达数十万!儿臣深以为虑!故而,想请父王派出大军,征讨代国!”
石虎愣住了,没有说话。
这时,被改封为司徒的夔安站出来说道:“大王,臣以为义阳公此言差矣。拓跋鲜卑刚刚建国,百废待兴,而且其地处不毛之地,漠北一带俱是草原和荒漠,只能使之黎庶半农耕和半游牧,而且漠北一带俱是地广人稀!鲜卑人为胡虏,劫掠我赵国的代郡、定襄和雁门等郡亦是无可厚非的。”
闻言,石鉴嗤笑了一声道:“怎么,难道连司徒大人你都赞成鲜卑人劫掠我赵国的城池土地吗?拓跋鲜卑每每南下牧马,进犯我赵国,不知道要掠夺多少的人口、钱财和粮食,这些都是国家之根本,此消彼长!若是纵然鲜卑人如此胡作非为,蚕食我赵国,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如同当年的匈奴南侵,灭晋一般灭了我赵国吗?”
“义阳公,你这话就有点危言耸听了!”
夔安淡淡的道:“我承认,不应该坐视代国之崛起而不顾。但是小小一个代国,人口不过数十万,兵马不过十余万的国家,能成什么气候?而且征伐代国,实在是太过劳民伤财,得不偿失!”
“义阳公,你要知道每一场战事,都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的!代国地处漠北,数千里之荒野,土地辽阔,人烟稀少,就算攻灭了代国又能如何?想要治理代地,我们赵国都要耗费不少的代价,更何况鲜卑人以骑兵见长,骑卒剽悍,纵横驰骋,十分灵活,远不是我中原的步骑所能比拟的!拓跋鲜卑逐水草而居,来无影去无踪,连他们的主力大军都找不到,如何一战而下?”
“……”
石鉴被辩驳得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夔安又道:“而且,我赵国去年刚刚结束了南征之战。诸部兵马还需要休整一下,此时进攻代国着实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这时,在龙椅上坐着的石虎闻言,不由得微微颔首道:“夔安说的有道理。拓跋什翼犍曾经入质赵国,在我赵国生活过整整十年,对于他的为人朕还是挺了解的。这个人的确有不臣之心,但是中原不乱,代国始终难以有所作为!”
“而且朕需要代国在北方牵制段辽与燕国,便暂且静观其变吧!”
石鉴一听这话,有些懵了,不知所措。
随即石鉴又将目光飘到了对面的石闵那里,其意不言而喻,便是他搞不定了,让石闵自己出马。
庸才!
见到石鉴就这样被夔安的三言两语给辩倒了,石闵有些无语,不过为了自己的篡赵大业,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向着陛台上的石虎垂手道:“大王,臣不敢苟同夔安大人的说法!”
看见自己都一槌定音,说此事暂且搁置了,没成想石闵还站出来辩驳?
石虎心里微微不悦,但对方是武安侯石闵,他们赵国的支柱之一,故而石虎只好眯着眼睛道:“说说你的看法。”
石闵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便彻底吸引了朝堂上的文武百官的注意力。
石闵作揖道:“大王,其实夔安大人说的不无道理。小小一个代国,的确不足为虑!但是我们大赵国的志向,志向之远大,岂止在乎一个代国?大王还记得臣前年向您进献的水与土吗?没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现在我大赵国,自从灭了西赵之后,便据有黄河以北的大片华夏故土!可以说,半壁江山已经尽在大王你的手中!但这只是半壁,并不完整。”
石闵侃侃而谈地道:“自秦灭六国,建立第一个大一统的王朝之后,汉承秦,魏承汉,晋承魏,迄今已有五百多年之久!凡天下大势者,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晋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而今我赵国已经占据中原,拥有大片富庶的疆土,人口一千八百多万,带甲之士亦有一百万之多。以大王之英明神武,以国家之政治清明,以将士之悍不畏死,何以不能振长策而驱宇内,合列国而一统天下?!”
石闵的这一席话说得洋洋洒洒的,可谓是说到了石虎的心头上,让他怦然心动的。
一统天下,天底下没有一个君主是不想这么个的。就像是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一个好士兵一样。
不想成就大一统的丰功伟绩的乱世皇帝,也不是一个好的皇帝,至少不是一位英主!
而石虎,正是自诩为英主的那一种。
石闵又道:“大王,现在天下列国,唯我赵国为最强之国!便如同战国末期的秦国,如同三国时代的魏国,而今之形势,与当年战国末年的秦赵两强并立何其之相似?现在赵为秦,晋为赵,一南一北僵持不下。”
“晋国时有北伐,我赵国也是时有南征!然则都无法灭其国,难道大王你不想在有生之年歼灭列国,一统天下,如秦始皇、汉高祖一般,成就千古一帝的名声吗?”
石闵的这些话,说的在场的群臣都没法辩驳。
石虎微微颔首道:“棘奴你继续说下去。”
“大王,其实以我大赵国当前之国力,欲灭晋国,欲歼灭列国一统天下并不难!晋国有何可惧?不过是仗着有长江天险,加上江淮一线有襄阳、合肥、宛城等坚城坚不可摧,故而才偏居一隅,在南方苟延残喘而已!而今我大赵国本就国势强大,只因为没有一战而灭其国的把握,故而没能发动灭晋之战!”
“但是我大赵国何以有足够的把握能灭晋?无他,唯歼灭北方列国,然后挟大胜之势,一举灭晋而已!”
在陛台旁边的太子石宣闻言,有些不爽,他一直是看石闵这个汉人出身的石虎养孙,很不顺眼的,故而看见石闵在朝堂上如此大放厥词,顿时老大的不乐意。
石宣当即沉声道:“石闵,你说得倒轻巧!伐战灭国之事,岂止是在于你的这只言片语之间?若是能这么容易地歼灭列国,我大赵国早已一统天下了!别的不说,光是前年的那一战,昌黎之战,我赵军十余万攻燕,最后还不是无功而返吗?”
一听到这话,石虎不由得眉头一皱。
昌黎之战对于他来说是不怎么光彩的,毕竟大赵国兴师动众,尽起大军十余万,水陆并进,征伐慕容鲜卑(燕国),最后竟然因为久攻不下,被迫撤退。
撤退之时,赵军又被慕容恪所统率的两千精骑趁势追击,差点全线崩溃!
最后若不是石闵带着所部兵马,力挽狂澜的话,只怕伐燕的赵军都有全军覆没的下场。
石闵闻言,掷地有声地道:“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先易后难!而今我大赵国地处中原,如当年的汉朝、魏国一般,四面都是敌国。这样如何能成就一番帝业?而今难者,是为偏居一隅的南晋,易者,是为北方列国!其北方列国者,首当其冲的,便是凉国、代国和燕国!余者皆为胡虏!”
“我们赵国倾国之力,自然不能一下子灭掉北方列国,但是区区一个代国,或者是一个凉国都不能灭亡吗?这是绝无可能的!想当年,先帝在位的时候,我赵国与西赵势均力敌,但是先帝有莫大的魄力,一战而下其国,掠其地,终于成就了如今我大赵国的幅员辽阔的疆域!”
“而天下之功者,最大的莫过于灭国之功绩!只要大王想战,就一定能胜!一定能灭其国!”
听到石闵在这里慷慨陈词,石虎微微颔首,又道:“棘奴之言,甚合朕心。”
石闵又道:“而且灭国之战,影响甚大!现在我羯赵国国内的势力错综复杂,大王欲成帝业,欲一统天下,就不得不先从灭国建功开始。大王,难道大王你不想称帝吗?”
第0061章 兵法
称帝?石虎当然很想称帝,他也有这个实力。但是贸然称帝,只怕会得罪南晋,还有国内的一些军阀势力,故而石虎对于称帝还有着一定的顾忌。
“棘奴,如你所言。要灭国,先从哪一国下手?”石虎急不可耐地垂询道。
显然,石虎已经赞同石闵的意见了。
“仇池国、代国、凉国皆可!”
“何以燕国不可?”石虎诧异地道。
“燕国势大。虽然燕国区区一个小国,但是背靠大海,又有铁骑之威,精兵强将甚多,不容小觑,此为难者,故而臣不敢提议先灭掉燕国。”
“善!”
石虎又沉吟了一声道:“那不知道棘奴你认为,代国、凉国和仇池国哪个更好先一步灭掉?”
“这个……便要看大王你自己的裁决了。”石闵含笑道。
这时,夔安站了出来道:“大王,臣以为代国可以先行排除。代国地处漠北,有一大片的荒漠与草原作为屏障,其虽然已经建造城池,但是逐水草而居的特性还在,故而来去如风,想要灭掉代国,只怕会付出极大的代价,最终得不偿失!”
“好。”石虎微微颔首道,“那么不知道凉国如何?”
夔安当即道:“大王,臣不赞成征伐凉国。凉国自张轨起,经历张寔、张骏、张重华四代而治,其国势空前强大,其疆域南逾河、湟,东至秦、陇,西包葱岭,北暨居延!而且凉国亦有兵马三十万,人口两百多万,只怕想要灭掉凉国,十分的艰难!”
“难难难!灭国怎会不难?”石虎气急败坏地道。
“大王息怒。”夔安低着头道,“依臣之见,不如先灭掉仇池国!仇池国小国寡民,虽然地处偏僻,但亦是一国,取之亦有裨益。”
“不可。”燕公石斌当即站出来道,“夔安大人的主张恕我不敢苟同!仇池国太小,太偏僻了,其不过一州之地,人口不过三十万,而且遍布山脉,山地难行,易守难攻的险峻之地不可计数!我军的将士很难通过仇池国之大山险阻,故而想要灭掉仇池国谈何容易?”
“依我看,倒不如灭凉或者是灭代!”
闻言,石虎不由得沉吟了半晌,又看向了石闵,垂询道:“棘奴,你认为如何?”
“大王,依我看,还是进攻代国和凉国吧。我们还不甚清楚目前各国的实力究竟如何,故而想要一探究竟,便必须要自己去尝试一番。”
“善。”
对于石闵的这个谏言,石虎深表认同。
石虎终于一槌定音,道:“这样吧。今年八月,朕即派兵攻代,攻凉,早做打算!”
“大王圣明!”群臣山呼道。
夔安问道:“不知道大王打算以何人为将攻代?以何人为将攻凉?又要用多少兵力?”
石虎闻言,想了想,随即道:“石斌!”
“儿臣在!”燕公石斌当即站了出来。
“命你为征西大都督,统率李菟、桃豹、郭太、麻秋四位将军,步骑七万人进攻凉国。只为试探,为攻城掠地,一旦招致凉军反扑,当可据城而守!”
“诺!”
“石闵!”石虎又叫了一声。
“臣在!”石闵受宠若惊地站了出来。
“命你为征北大都督,统率李农、董匡、石鉴、朱保四位将军,步骑八万人进攻代国。此番你们攻代,务必捣破代国的盛乐宫,好好教训一下桀骜不驯的拓跋鲜卑人!”
“诺!”被点到名的将军顿时轰然唱诺。
现在是公元340年的六月,八月这才开始往凉国和代国用兵,故而还有两个月的时间给即将出征的大军做准备。
石闵在下了大朝会之后,没有回家,而是立即往漳河大营跑了一趟。
石闵的亲兵营,编制一直都是八百人,不多不少,少了就补充上去。而亲兵营的战斗力和军事素养,一直都是汉军当中最强的,战斗力与破军营不相上下。
为什么说石闵的亲兵营军事素养最高呢?
因为石闵一直将自己的亲兵营当做军中的骨干来培养。这也是他为什么在募兵的时候,亲自挑选亲兵的缘故。
在石闵未来的设想当中,亲兵营的人将来都会成为军中的各级将领,骨干成员。而汉军的规模不可能一直都是五万,将来可能是十万,二十万,五十万,乃至于一百万!
所以每一段时间,石闵都会将自己的亲兵提拔到一些伍长、十夫长的位置上,让他们担任这种低级将领的职务,累积战功,一步步提升。
石闵可以保证,这种亲兵与自己同吃同住,自己还将兵法和一些武艺授予他们,这样一来,他们岂能不感恩戴德,对他愈发的忠心耿耿?
石闵完全可以凭借亲兵营,将整个汉军牢牢地控制在手中。
“将听吾计,用之必胜,留之;将不听吾计,用之必败,去之。计利以听,乃为之势,以佐其外。势者,因利而制权也!……”
石闵刚刚步入了军营里,便听见了这一阵的读书声,这是《孙子兵法》中,开头的那一段。
见到石闵走进来,在场的亲兵都站起身,向着他行了一礼道:“将军!”
石闵微微颔首,又走到了正中间的位置,环视了四周一眼,说道:“这孙子兵法,尔等可温习了多少遍?”
文泰现在是亲兵营的统领,闻言,当即回答道:“回禀将军,不下十遍!”
“十遍了,也应当感悟了不少的道理。”石闵说道,“汝等要知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兵法,不只是要倒背如流,死记硬背,更需要活灵活用,可以随机应变。”
“故而,我不需要你们跟我一样,在这《孙子兵法》上做自己的注释,但是也要写一篇感悟出来。一日之后,我要你们每个人都交给我一篇一千字的《孙子兵法》的心得文章!不得抄袭,但可以借鉴。”
石闵又拿出了自己经常看的那一份《孙子兵法》的书籍,放到了对面的桌案上,说道:“这是我注释过的《孙子兵法》,你们都可以看一看。”
“诺!”众亲兵轰然唱诺。
石闵又道:“过几日,我要考教你们的兵法、武艺,凡优异者一百人,我将提拔他们为伍长、十夫长、卒长和百人将,一切,都要按照你们的成绩来评定!”
“谢将军!”众亲兵都露出了一脸期冀的神色。
石闵点了点头,又去到了中军大帐那一边,留下了足够的时间与空间,让这些亲兵温习一下必须的功课。
亲兵们要学习的不仅仅是《孙子兵法》,还有诸如《吴子》、《孙膑兵法》、《六韬》等各种各样的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