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8章 气节
陈暹望着包围过来的官军,不禁心丧若死!
沛王石冲关键时刻掉链子,看见形势不对就带着自己的幽州军团先一步撤出战场。而没有了石冲的这面大旗,原本气势汹汹的叛军是兵败如山倒,士气一泻千里!
想想看,这个诸侯联军本来就是石冲拉扯起来的,现在连石冲这个做盟主的都跑路了,贪生怕死,其他诸侯焉能给他卖命?
随着石冲的幽州军败退,各路诸侯的军队亦是四散而逃,望风披靡。
陈暹此时披头散发,血染征袍,手里的长剑不知道沾染了多少敌人的鲜血,身上也不知道被砍了多少伤口,流血汨汨,陈暹杀得手都发麻了。
在他的身边,还有一百来个忠肝义胆的亲兵在拼死抵抗。
战至最后一人!
最后一滴鲜血!
也绝不投降!
在这个礼崩乐坏,道德沦丧的时代,能有如此忠心耿耿,至死不渝的人,难能可贵。
石闵驱马上前,颇为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汝是何人,何以死战?”
“沛王石冲帐下,平戎将军陈暹!”
“陈暹,归降吧。此时弃暗投明,孤王可以饶你不死!”
“恕难从命。”
石闵摇了摇头:“孤王实在是想不明白。石冲这种货色有何魅力,值得你为他这般卖命?值得你誓死追随?”
“魏王,陈暹虽是一个粗人,却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沛王于某有知遇之恩,今日某败于魏王手下,心服口服。”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石闵叹了口气道,“陈暹,孤王欣赏你的勇气,敬佩你的气节,只要你愿意归降,在孤王的帐下效力,孤王保你荣华富贵,受之不尽。”
“魏王切勿赘言,暹但求一死,马革裹尸!”
这句话,算是把陈暹自己的求生之路彻底堵死了!
石闵不由得心里倍感遗憾。
陈暹的确是明珠暗投了,这般有气节、有能力、有魄力的人物,竟然成了反贼,偏偏自己还招安不得!
石闵真的有些怀疑自己的人格魅力了。去年的征凉一战,石闵战败凉军,俘虏了谢艾,本想将这位流芳千古的“儒将”招揽到自己的麾下的,奈何奈何。
我本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由此,石闵不禁感慨了一句:“如此英才,恨不能为我所用!”
石闵现在终于理解当年曹操失去关羽时候的心情了。曹操给了关羽极为优渥的待遇,封侯拜将,甚至还把赤兔马送给了他,就差没把自己的老婆双手奉上了!
奈何奈何,曹老板的一片痴心终究是喂了狗。
关羽这厮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最后还是弃曹老板而去,过五关斩六将,回到了刘备的身边。
如此智将,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就杀了他!
“上!”
随着石闵一声令下,包围了叛军残部的官军将士都一拥而上。
“跟我杀啊!”陈暹亦是血性男儿,抱着必死的决心,他提着手里的长剑率先杀出去。
“杀啊!”
正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强将手下无弱兵!陈暹麾下的士卒纷纷冲了出去,紧随其后。
但他们的这种行为,无疑是自杀式的,以卵击石,飞蛾扑火而已。
勇气可嘉,不过纯粹是找死!
陈暹的亲兵是很勇武的,几乎个个都能以一当十,但是他们选错了对手。车轮战能最大限度地消耗他们的体力,然而石闵却不屑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更舍不得付出较大的代价去歼灭这股已经是强弩之末的敌人。
他们的对手,是破军营和石闵的亲兵营!
“唰唰!”
“噗嗤嗤!……”
不一会儿,陈暹的一百来个亲兵便拼杀殆尽,人人染血,人人负伤。
见到这些人的惨状,石闵心里不忍,人心都是肉做的,石闵看上去虽然一副铁石心肠的硬汉模样,但是眼见此情此景,都不禁感慨万千。
“陈暹,投降吧。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这些跟着你出生入死,现在随你一起找死的弟兄们着想。他们还有妻儿,还有老小,你让他们这么随你赴死,你于心何忍?”
陈暹扫视了仅存的十几个亲兵的模样,不由得潸然泪下。
“弟兄们,是我陈暹对不起你们,今生欠你们的,来世我做牛做马来偿还!”
这时,一个一脸鲜血的亲兵昂着头说道:“将军,请不要说这种话!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横竖都是一个死!俺们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对!大不了一死!”
“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听见亲兵们这么说,陈暹是愈发的不忍,终于转过头,向着石闵恳求道:“魏王,他们是无辜的,求你放过他们。所有的杀孽,我陈暹一人承担!”
“将军!”
言罢,陈暹直接将剑架到了脖颈上,一抹,便是“唰”的一声,血溅五步!
看着陈暹倒下的身影,石闵伸了伸手,嘴唇翕动,终究没说什么。
“大都督,这些敌兵该怎么处置?”
这时,站在一侧的陈长生出声问道。
“都带下去安置吧。”
石闵挥了挥手,但是那些敌兵却并未放下手中的武器。
“弟兄们,陈将军待我们如手足,如父母,今日他死了,我们也绝不能苟活!”说着,一个满脸胡渣的叛军士兵便挥剑自刎。
又有一个亲兵悲怆地道:“说得对!将军!在阴曹地府等着咱们弟兄!”
“唰唰唰!……”
在场的十几个叛军士兵,全都自杀了。
“唉!”
石闵长叹了一声,摆了摆手道:“厚葬他们。”
“诺!”
义士,古往今来都是值得敬重的。
虽然是敌人,但石闵同样敬重他们。
这时,文泰上前来:“大都督,很难想象,叛军当中竟有如此壮士!这陈暹治兵的能力倒是十分了得,他自刎了,部下竟然都愿意一同赴死!”
石闵微微颔首:“这让孤王想起了秦末汉初时,田横五百壮士的事情。”
“田横五百壮士?”陈长生颇为不解。
陈长生家境贫寒,没读过书,可谓是目不识丁,好在他在亲兵营的时候,有过扫盲,故而也认得字,知道一些典故。
在一侧的文泰笑着道:“这是一个关于气节的故事。秦末群雄四起,逐鹿中原,田横一家亦是在旧齐地起事反抗暴秦,后来汉高祖扫灭群雄,一统天下,听说田横很得人心,甚为忧虑,便下诏令田横归降。”
“当时的田横率五百残兵败将逃到了一座孤岛上,为了保住这些弟兄,他毅然决然的向长安出发,但到了离京城30里的地方,田横便自刎而死,嘱部下取他的头去见汉高祖。”
“汉高祖感喟不已,乃以王礼葬田横,并封其两部下为都尉。但两部下在埋葬田横时,也自杀在田横的墓穴中。汉高祖又派人去招降岛上的五百壮士,但在听说田横自刎后,五百壮士便蹈海追随田横而死。”
陈长生闻言,不禁咋舌道:“真乃义士也!此情,可昭日月,可表史册,万世传唱啊!”
“哈哈哈哈!长生,没想到你也会咬文嚼字了。”石闵笑眯眯地道,“很好,多读点书,肚子里有点墨水,总归是没什么坏处的。”
“诺。”
石闵又看着这片已经被血液浸染,一片干涸的战场,有些感伤。
气节?愚忠?
金粉东南十五州,万重恩怨属名流。
牢盆狎客操全算,团扇才人踞上游。
避席畏闻文字狱,著书都为稻粱谋。
田横五百人安在,难道归来尽列侯。
这是清代龚自珍的一首咏史诗,虽名“咏史”,实则讥讽当时的政治黑暗,痛斥东南地区一批庸俗鄙劣、祸国殃民的所谓名流人物,其忧国忧民的情怀,展现淋漓尽致。
这个典故,石闵知道。
田横系齐王后裔,秦汉时期狄县(今高青县)人。陈胜、吴广起义反秦后,四方豪杰纷纷响应,田横一家也成为反抗暴秦的主力之一。
汉高祖消灭群雄,统一天下后,田横与五百壮士仍困守在一个孤岛上(现名田横岛),汉高祖听说田横守信节义甚得人心,担心日后为患,便下诏令说,如田横投降大可封王,小可封侯;如不降,便派兵灭之。
田横为保护岛上五百人生命,便带了两个部下向京城进发。但到了离京城30里的地方,田横便自刎而死,嘱部下取他的头去见汉高祖。
司马迁感叹道:“田横之高节,宾客慕义而从横死,岂非至圣,余因而列焉。不无善画者,莫能图,何哉?”
两千多年后,有一位杰出的油画家,把司马迁的遗憾变成了现实,他就是徐悲鸿先生。
他要突出孟子“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崇高气节,来弘扬华夏民族历史上传统的“士”的气节。
华夏民族是一个崇尚气节的民族。
五百士之事,司马迁之文,龚自珍之诗,徐悲鸿之画,深刻地展现了华夏民族的可贵气节,均可为华夏民族之拱璧,值得后人广为称颂。
”大都督!捷报!”
第0219章 狼子野心
石冲率军撤出黄河之滨的战场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往平棘城赶去。
不料,仓惶撤离战场的叛军,在平棘附近的平林山遭到官军的伏击。
石冲的尿性和能力的可想而知的!
骤然遭遇两侧杀出的官军精兵,本就人心惶惶的叛军顿时溃不成军,一败涂地。混战之中,石冲本想带着自己的亲兵杀出重围的,奈何时运不济,最终石冲被生擒,其叛军或死或降。
平棘之战,便以这样虎头蛇尾的方式结束了。
此战,官军一共斩首三万有余,俘虏六万人,反叛的沛王石冲被生擒,一干叛军或者被俘,或者战死,或者投降。由于石闵这一回打的的大规模的歼灭战,故而官军的死伤也不小。
“把石冲带进来。”
收拾战场之后,石闵便率军进驻平棘城。这一路可谓是畅通无阻,叛军主力被大破于黄河之滨,主帅石冲又被生擒,群龙无首,又毫无获胜的希望的情况下,投降,无疑是唯一的出路,也是唯一的活路!
众所周知,赵军一惯是心狠手辣的。对于负隅顽抗,让己方的军队遭受巨大损失的敌人,他们会进行惨无人道的屠杀!
野战,即全部坑杀;攻城战,则鸡犬不留,烧杀抢掠!
虽然石闵不推崇这些,没干过屠城的事情,但是他会不会约束手底下的将士干这种事情,这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赵军几乎是兵不血刃拿下的平棘城,所有叛军,除了逃出去的,都已经全部向官军投降了。
而在处理了这些事情之后,石冲便作为阶下囚,被带到石闵的面前。
石冲昂着头,还是很有风度的被押了进来。
“跪下!”那两个负责羁押石冲,膀大腰圆的士卒见到石冲不跪下,顿时大怒,踢了石冲的腿,摁着他,就逼着他跪下。
被迫下跪的石冲倍感屈辱:“石闵!士可杀不可辱!有种你现在就杀了孤!给孤王一个痛快的!”
闻言,石闵不禁嗤笑了一声:”石冲,你好大的威风!都这样了,还这么不可一世!士?你也配称之为士?在你起兵造反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石冲沉默不语。
“石闵,成王败寇。现在是我石冲败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放心,你是必死无疑的。石冲,不过在你死前,孤王还想问你要一道手令。”
闻言,石冲终于知道石闵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你想兵不血刃地拿下幽州?”
“不错。”石闵说道,“此番叛乱,起于幽州,必将有许多无辜的人牵连其中。我大赵国经历几番战乱,民生凋敝,国力衰微,幽州多精兵也,又为边疆,阻挡燕国鲜卑人南下之重要防区,不可不重视。”
“哼,石闵,别做梦了。”石冲嗤之以鼻地道,“你以为凭着你的三言两语,孤王就会将这唯一的倚仗拱手相让,自毁长城吗?”
“呵呵。石冲,做梦的的你!自毁长城?你还有长城?此番你被生擒,势必要被带回邺城,回到邺城,你以为你还有活路吗?”
石冲又沉默了。
石冲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虽然没有别的本事,经常被人看不起,但他可不是一个傻瓜!
石遵这才刚刚称帝,石冲这个兄长便立即起兵造反,石遵的里子面子都没了,如何能宽恕他?
谋逆,本就是诛九族的大罪!现在石冲兵败,焉有活路?
“你想怎样?难道仅仅是想要保住我大赵国的元气吗?”
“是的。”
“嗤!”石冲表示不屑一顾,“你以为孤王会相信吗?石闵,你虽贵为魏王,权势仅次于皇帝,不!呵呵,或许现如今,石遵的权势,除了一个虚有其表的皇帝的名头,只怕都远不如你吧?”
“此话怎讲?”
“石闵,你别在孤王的面前装傻充愣了。”石冲冷笑着道,“你早已有不臣之心!先帝在世的时候,你便数次袒护汉人,居心何在,想必不用孤王赘言了吧?”
“石冲,看来孤王的确有些低估你了。过去,孤王认为你是一个一无是处的饭桶,今日一看,你还是有些识人之明的。不过那又如何?你将是死人,都自身难保了,又能管得了什么?”
石冲愣了一下:“你说得对。石闵,你隐藏得可真够深的!先帝在世的时候就应该弄死你,以除后患!”
我的狼子野心,不早就昭然若揭了吗?
“石冲,你说的话,孤王不反驳。孤王现在只想最大限度地降低大赵的内耗,更快地平定叛乱,仅此而已。”
石闵就是这么一个态度,石冲能写一道手令,让幽州各郡县的人归降,让叛军全部归降固然是好,但事不可为,石闵只会遗憾。
“好,不过……你要答应孤王一个条件。”
“说。”
“孤王的长子不能死。”
“这个孤不能答应你。”
“……”
最终,石冲还是屈服了。作为阶下囚的他,已经没有资本跟石闵谈条件了。
轰轰烈烈的平棘之战,很快就结束了。这一场天下瞩目的战事,就是以这样的方式告终。
平棘之战虽然结束,但是战事还没终结,幽州、并州、冀州、青州等地,还有附逆的军队尚未解决。石冲造反,纠集十余万兵众,各路诸侯附逆,石闵正好可以把他们一一铲除。
但,随着平棘之战的结束,官军大获全胜,叛军的主力已经被消灭,石闵已经没有必要继续作战下去。
造反的诸侯会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必死无疑,至少诛三族),而在这个礼崩乐坏,道德沦丧的时代,似谢艾、陈暹这样有气节,忠于主君的臣子少之又少,所以真正负隅顽抗的人不会太多。
相信不必费多大的气力,朝廷的檄文一到,军队还没到呢,那些原本附逆的郡县就会望风披靡,乖乖的开城献降了。
石冲在写了一道手令,命幽州归附之后,便被押回邺城。石闵随即班师回朝,慎重起见,这一回他只带了三万人马,其余的兵众则是继续北上,平定叛乱,同时替代原本的北方军团,镇守幽州各处要塞,严防鲜卑人南下牧马。
得知石闵班师回朝的消息,石遵便带着群臣,出城十里相迎,可谓是给足了石闵的面子。
要知道,让一国之君出城相迎的,自羯赵国立国以来,还是头一遭。不过想来,这不会是最后一遭的!
石闵的赫赫之功,早已到了封无可封,赏无可赏的地步。如何封赏石闵,石遵还要在心里掂量掂量,封赏过重,则是会极大地削弱皇权,增强石闵的权势,封赏过轻,则是会让石闵心生不满,难以服众。
所以石遵想了想,还是折中一下。
第0220章 各怀心思
公元344年正月,赵国邺城,十里长亭之外。
此时,登基不过两个月的石遵,正带着群臣,还有自己的仪仗龙腾卫士在此地驻足。石遵还好一些,有自己的六御车驾,可以躲在车驾里取暖,但是却苦了随同群臣!
群臣对此是敢怒不敢言的,毕竟石遵是皇帝,脾气虽然比先帝石虎好上一些,但是他依旧继承了石虎的残暴的基因,喜怒无常,若是敢惹恼了他,掉脑袋都不是开玩笑的。
“冉大人,我看啊,这大赵的天是要变了。”司空文章紧挨着大司农冉良,低声道,“这一回魏王凯旋回朝,平定了石冲之乱,不知道陛下会如何封赏魏王啊。”
“嘘。司空大人,慎言啊。”
司空,位列三公,大司农是九卿之一,文章的权位明显是高于冉良的,但文章却不得不巴结冉良。
要知道,冉良可是石闵的亲叔叔,这一人得道,岂不鸡犬升天?更何况,石闵现如今的权势如此之大,难保日后不会如同魏武帝曹操一般,改朝换代,取缔羯赵,建立起一个汉人的帝国!
文章虽然在羯赵的朝廷里当官,位居三公,但是他是一个汉人,本质上就被当政的羯人所排斥!
可以这么说,在羯赵的朝廷里,汉人的官,要比羯人,乃至于其他胡人的官要低三等的!
永嘉之乱迄今不过几十年,胡人入华夏,华夏膻腥。但是这些野蛮的胡虏哪里懂得治国?哪里懂得治人?只要他们一日不选择汉化,北地的汉人就永远不可能认同这些胡虏!
看到冉良如此谨小慎微,文章不禁哑然失笑:“冉大人,我大赵国的庙堂上,汉人文官职权最高者,便是你我二人,有什么话不能说的?这里虽是人多眼杂的,但你我同朝为官,有此话题岂是他人能窃听,能揣测的?”
冉良摇摇头道:“司空大人,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魏王并未向老夫表露过什么心迹,故而你也不必费尽心机来试探老夫了。”
文章听到这话,讪笑道:“好吧。冉大人,老夫知道你与魏王都是谨慎之人。不过十五元宵之日,老夫想邀请你与魏王,到老夫府上一会,共度佳节。”
“我会只会魏王的。”冉良微微颔首,便不再言语。
与此同时,作为封疆大吏,一方诸侯的蒲洪也与姚弋仲攀谈起来。
蒲洪忧心忡忡地道:“襄平公,眼下石闵此子一朝得势,本已是滔天的权势,只怕现在消灭了石冲的叛军,得胜还朝,其气焰会更加不可一世啊。”
闻言,姚弋仲只是抬了抬眼皮子,闭目养神一样,打了一个寒颤:“广世(蒲洪字)兄何以如此忧虑?魏王屡战屡胜,靠的是自己的能力,还有陛下的信重。广世兄所言入我耳即可,切勿让有心人知晓。”
“呵呵,襄平公莫不是怕了石闵?石闵现如今的威势虽如日中天,朝野上下,无人可及,但其功高震主,难免不会有韩、白之事啊。”
蒲洪口中所说的韩、白之事,便是典型的狡兔死走狗烹的案例。
当然了,其实也不尽然。
白起在长平之战后,为秦昭王猜忌,被赐死杜邮。
但当时的六国未灭,不过以当时秦国独霸天下的威势,还有长平之战后的战国格局,山东六国,说灭,便灭了。
还有韩信,韩信在垓下之战,刘邦建立了汉王朝之后,便失去了其作用(或许刘邦认为,在项羽死后,各路诸侯已经无法阻挡自己进行大一统的步伐)。
韩信功高震主,从原先的齐王,改封楚王,最后是淮阴侯。韩信的下场可谓是很悲催的,吕后与相国萧何合谋,将其骗入长乐宫中,斩于钟室,夷其三族。
同样的,韩信被“烹”的时候,狡兔还没死完。
至少彭越、英布这些异姓王还奋起反抗。
听到蒲洪说的话,姚弋仲的脸色一沉:“西平郡公(蒲洪爵位),汝此话何意?”
“哈哈,襄平公不必挂怀。本公只是有些感慨,魏王的功勋如此之大,本已是位及人臣,封无可封的地步了,不知道待会儿,陛下要如何封赏他?”
“这就你我所能左右的了。西平郡公,你又何必在此杞人忧天呢?”
“襄平公,本公是不是杞人忧天,你心里应该清楚。若石闵是韩、白还好,我就怕石闵有曹孟德、司马懿之心啊……倘若他真有不臣之心,你我又何以自处?”
姚弋仲沉默了一会儿:“你的意思是?”
“自我大赵国立国以来,拥兵自重的封疆大吏,比比皆是,你我二人俱是其中之一。我观石闵此人没有容人的器量,他绝不会容忍,在自己的统治下,还有听调不听宣的割据势力的。”
蒲洪叹了口气道:“襄平公,眼下的形势你我都是心知肚明啊。自先帝驾崩以后,天下再无人可钳制石闵,当今陛下,名为天子,实为傀儡也!石闵掌兵二三十万,内外诸军,听从他号令的不在少数,在朝中更有许多大臣向他靠拢,现在石闵若是想取而羯赵代之,岂非易如反掌?”
“西平郡公,慎言。”
“襄平公,我本以为你是一个不畏强权的英雄,没想到你跟朝中的那些庸臣一般,只会趋炎附势,毫无节操!”
蒲洪的这话音着实够大的,引来了附近不少大臣的目光。
“蒲洪,你不要再说了。”姚弋仲冷着脸道,“老夫念及与你的旧情,今日的事情,权当你没说过。只要魏王还是大赵的臣子,当国的还是石氏,我姚弋仲便会不疑有他,全心全意地做好自己的事情。希望你也如此。”
言罢,姚弋仲随即走到一边去,不再理睬蒲洪。
蒲洪见状,不禁心里一阵怨毒,暗骂:这姚弋仲还真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食古不化!朽木不可雕也!
难怪蒲洪会这么愤愤不平了,按照他原先计划好的,他与姚弋仲作为羯赵国的两大诸侯势力,若是联起手来,何惧石闵一人?
打不过还能跑回去,再打不过还可以依附晋国啊!
但蒲洪万万没想到的是,姚弋仲竟然如此愚蠢!对赵国这艘早已破落,即将四分五裂的大船还抱有希望!
说起来,蒲洪与姚弋仲的经历颇为相似,权位亦是不相上下的。
蒲洪是氐人的势力代表,姚弋仲则是羌人的势力代表。
蒲洪,略阳临渭(甘肃秦安陇城)人,氐族,部落小帅蒲怀归之子,前秦景明帝苻健之父,十六国时期前秦政权奠基者。
蒲洪好施舍,多机变有谋略,勇猛威武,善于骑射,先后归附前赵、后赵(羯赵)。
而姚弋仲,在西晋末年,率部东徙榆眉(今陕西千阳东),有众数万。先后投靠前赵、后赵。
石虎时,公元333年姚弋仲率部属迁发达地区清河的滠头(今河北枣强县),被任为持节、十郡六夷大都督、冠军大将军。
蒲洪与姚弋仲的经历与成就都大同小异,在原来的历史上,他们的儿子,都称帝,追封他们为“太祖”。
不过,这其中唯一不同的是,蒲洪比较狡猾,早有不臣之心,而姚弋仲则是相对来说比较忠于石氏政权的。
姚弋仲是一个刚正不阿的人。
之前,石虎废后赵文帝石弘自立为帝,姚弋仲称病不来朝贺,经石虎不断召见才至,并态度严肃的对石虎说,您是辅佐之臣,为何反而夺权?
石虎因为姚弋仲的刚正不阿而不责怪他,于是迁任他为持节、十郡六夷大都督、冠军大将军。
历史上,永和五年(349年),高力督梁犊与其部众兵变,声势浩大,并在荥阳击败了石虎派往讨伐的李农。
石虎当时大为恐惧,并召姚弋仲与燕王石斌讨伐梁犊。姚弋仲率其部众八千余人轻骑至首都邺城(今河北省临漳县)。当时石虎已重病,不能马上接见,只先赏赐姚弋仲酒食。
姚弋仲怒而不食,说:“召我击贼,岂来觅食邪!我不知上存亡,若一见,虽死无恨。”石虎接见后加授姚弋仲使持节、侍中、征西大将军,赐铠马。
随后姚弋仲就不辞而出,策马南奔,大破叛军,斩杀梁犊!因功加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进封西平郡公。
而在石虎去世后,太子石世继位,而征梁犊归来的姚弋仲、蒲洪等人亦于此时回军,并与彭城王石遵相遇于李城(今河南温县),并共同劝说石遵起兵夺位。石遵随后起兵,不久就杀石世继位,并让冉闵掌有兵权。然而不久冉闵就废杀石遵,立石鉴为帝,掌握朝政。
新兴王石祗于是与姚弋仲及蒲洪连兵,移檄讨伐冉闵。
随后冉闵杀石鉴并诛杀石氏宗室,姚弋仲就率众讨伐冉闵,移兵至混桥。
不久石祗于襄国即位为帝,以姚弋仲为右丞相,封亲赵王,并殊有礼待。
永和七年(351年),冉闵围攻襄国,姚弋仲命其子姚襄率兵救援石祗,并配合后赵太尉张举的行动,遣使向前燕求援。最终在汝阴王石琨、姚襄、前燕三军以及襄国守军夹击之下,围城的冉闵兵败,败退邺城。
虽然姚襄取胜,但因为没有应姚弋仲在出发前所要求的擒得冉闵,遭姚弋仲以杖打一百责罚。
随着石祗被杀,后赵灭亡。
姚弋仲在患病时向诸子说:“石氏厚待我,我本来想尽力帮助他们。而今天石氏已经灭了,中原无主;我死了以后,你们要尽快归降晋室,并固守臣节,不要做不义的事呀!”
于是遣使向东晋投降,获授使持节、六夷大都督、都督江淮诸军事、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大单于,封高陵郡公。
永和八年(352年),姚弋仲去世,享年七十三岁。
其五子姚襄续统其众。姚襄后为苻生所败,姚弋仲的灵柩为其所获,苻生以王礼葬姚弋仲于天水冀县。
后来,姚弋仲第二十四子姚苌称后秦帝时,追谥姚弋仲为景元皇帝,庙号始祖,其墓称为高陵。
第0221章 重头戏
终于,石遵带着群臣在邺城郊外的十里长亭等候一个时辰,他们可算是看见石闵的大纛了!
石遵当即下了车驾,整一整衣冠,打手一挥,沉闷的号角的声音“呜呜”地响起,经久不绝。
石闵到此,看见这个阵仗,也挥了挥手,背后的军队肃容驻足,不再向前。石闵自己,则是继续驱马上前,在距离石遵不过三十步的地方,下了马,然后按着剑,亦步亦趋地走过去!
这可是莫大的殊荣了!
过去,凯旋归来的统兵大将,就算得到石虎的接见,也是在建章宫接见的,更何况是石遵这个皇帝,亲自带着群臣出城十里相迎呢?
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啊!
“臣石闵,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石闵并没有对石遵大礼参拜,而是上前低着头,弓着身,行了一记抱拳礼而已,跪都不跪!
石遵对此,面上不以为意,还是笑眯眯地道:“魏王不必多礼!”
“陛下,臣幸不辱使命!平棘之战,臣率军斩首三万多,俘虏六万人,生擒反贼石冲!等候陛下发落!”
“好!好啊!”石遵一个劲儿地点头,“魏王辛苦了!朕有魏王这般的不败战神,大赵有魏王这般的不败战神!实在是国之大幸!魏王,朕已经在宫中设宴,要为你与诸将接风洗尘!”
“谢陛下!”
石遵绝口不提封赏的事情,石闵也不提及,跟着石遵到了车驾边上!
“陛下!”石闵连忙松开石遵拉着自己的手臂。
“怎么了?”
“臣不敢与君同乘一驾!”
“哈哈哈哈!魏王有何不敢?朕正好有事情想与你商量一下,魏王,上车吧。”
盛情难却,最后石闵还真的跟石遵上了属于天子的车驾。
“……”群臣见状,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诸如申扁、申钟、石璞这样忠于石氏,忠于朝廷的大臣是愁容满面,而像文章、冉良这样的汉人大臣,则是心里暗喜。
石遵这是在试探石闵,而石闵却之不恭,无疑是释放出了一个关键的信号!
这大赵的天,的确要变了!
上了六御车驾之后,石闵有些不自在,但随之适应下来,便开口道:“陛下,不知你有何事要与臣商量?”
车驾缓慢地行走,群臣与龙腾卫士尾随,石闵所带回来的大军,则是回到漳河大营,准备休整,然后狂饮一番,搞一个庆功宴,犒劳大家。
石遵叹了口气,随之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张奏牍。
“这是关中来的奏报。石苞驾下的左长史石光、司马曹曜等人联名上书,检举石苞,说他谋划率领关中兵众攻打邺城。魏王,不知道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闻言,石闵的眉头一皱:“乐平王果真要造反?”
“多半如此。石苞与石冲是一个德性,他们见朕起兵,夺了石世的皇位,杀了石世,心中必然不服!唉,魏王,眼下我大赵国可真是多事之秋啊!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是不知道我赵国还能经得起多少回这样的折腾!”
“陛下打算怎么做?”
“朕打算派出一名御史,带着朕的亲笔信去诘问石苞。现在石冲之乱已经平息,就算石苞果真有反心,只怕都要偃旗息鼓!希望他能好自为之吧。”
石闵闻言,不禁摇摇头道:“陛下,只怕此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噢?魏王对此有何看法?”
“乐平王镇守长安,节制关中兵马,臣唯恐有尾大不掉之势。而且雍州乃是战略要地,北接漠北,西邻凉州、吐谷浑,南面便是晋国的梁州,关中更与仇池国、成国接壤,坐拥崤函之险,倘若有一枭雄居此地,难免不能成事!”
“石苞?枭雄?”石遵嗤笑了一声,“魏王,石苞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很清楚,这厮生性贪婪但无谋略,朕只怕他被人哄骗了,还不自知,最后连我大赵国的雍州、秦州都弄丢了!”
“希望乐平王能好自为之吧。”
言罢,石遵又道:“不过陛下,先帝诸子中,外放的石冲已反,石苞又有不臣之心,长此以往,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朕亦有忧虑。”
石遵道:“魏王,这回朕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下,可否顺势夺了石苞的兵权,将他召回邺城?”
“可以。”石闵又询问道,“但关中之地,事关重大,不知道陛下打算让谁代替乐平王,镇守关中?”
“蒲洪如何?先帝临终前,曾遗命蒲洪镇守关中。”
在石遵看来,让蒲洪镇守关中还是不错的,毕竟蒲洪这个氐人,出自三秦大地,以前就是在关中生活的,现在回归关中,必然如鱼得水,将关中守得稳稳当当的。
但石遵还是要过问石闵的意见。
石闵对此,却有不同的看法:“陛下,臣有一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陛下,苻洪是杰出的人才,如今让他镇守关中,我恐怕秦州、雍州之地就不再会归赵国所有了。让苻洪镇守关中虽然是先帝临终前的指令,然而如今陛下登位,自然应当改变谋略。”
闻言,石遵犹豫了一下,便点头应允了。
石闵早就想坑蒲洪一把了,这个两面三刀的二五仔,若是让他占据关中,坐拥秦州、雍州,只怕这些地方都不会被他吐出来的。连带着石闵辛辛苦苦打下的凉国的几个郡,河陇之地只怕都要被蒲洪连骨头带皮全吞下去啊!
“魏王,还有一件事。”
“何事?”
“便是关于你与众将士的封赏的问题。”
“陛下,臣可以不要封赏,但是将士们浴血奋战,马革裹尸这才打胜的仗,请陛下一定要着重封赏、抚恤他们。在这里,臣替众将士谢过陛下了!”
“嗨!你说的哪里话?有功岂能不赏?”
石遵有些不乐意:“不过关于你麾下的将军们,这个朕却不知道如何封赏。这样吧,你写一份奏牍,表其战功、资历、能力,朕将点评优劣,一一为其封赏。”
“多谢陛下!”
这才是重头戏!
石闵记得,历史上似乎也有这么一出的。
话说石遵在李城起兵时,对冉闵说:“努力吧!事情成功后,让你做太子。”
后来石遵却立石衍为皇太子,冉闵颇感失望,自认为功高一时,企图专擅朝政,但石遵不听他的。
冉闵历来英勇善战,屡立战功,四夷和中原久经沙场的老将都害怕他。眼下他既然做了都督,总揽内外兵权,便安抚手下的将士,奏请让他们全都出任殿中员外将军,封爵关外侯。
石遵对于冉闵的所做所为不加怀疑,反而对这些人题记姓名,品评善恶,加以贬抑,于是众将士都怨恨愤怒。
这便是石遵的死因!
历史,从来都不怕重蹈覆辙的。
第0222章 戍边
石遵对石闵可谓是十分礼遇的。
石遵不仅带着群臣,冒着寒风细雪出城十里相迎,而且在建章宫大摆宴席,为石闵诸将接风洗尘。
石遵何以有如今的地位,何以当上大赵国的皇帝,全赖石闵当时不遗余力地支持。投桃报李,石遵这么做也是应该的。
当然了,这在别人看来却是大大的不应该。
“来!众位爱卿,与朕一道敬魏王一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石遵率先举杯,再让随侍的宫婢把大家的酒杯满上。
“干杯!”
石闵一饮而尽。
“好!哈哈!刘霸,宣旨!”
正戏来了!
刘霸拿出一份圣旨,站到陛台前,当众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魏王闵,平叛有功,昭国之威,吊天伐罪。即日起,加封石闵为丞相,兼领大司马、录事尚书,总揽国政,悉以兵事!”
“另,加九锡,赐黄钺,专主征伐!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并赐上党郡、武乡郡、巨鹿郡、中丘郡、常山郡五郡于魏王封地!加封魏王长子石明为长信侯,赏金万两,食邑五千户!钦此!”
“……”
群臣闻言,莫不为之动容!
整整五郡的地方给石闵做封地,这可不比九锡、黄钺这些虚的,而是实实在在的好处啊!
有了这五郡作为资本,日后石闵就算是起兵,只怕都势不可挡!这五个郡处于并州、司州,距离邺城不是太远,隔壁就是魏郡,依靠石闵的军势,想要打下邺城可谓是轻而易举啊!
当然了,这五个郡实在是羯人聚集最多的地方,石闵想要收服他们,还要花费许多脑筋和时间的。
石遵对于石闵的礼遇,由此可见一斑。
当然了,石遵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石虎当国的时候,石闵便已经位及人臣,封魏公、大将军、内外诸军大都督,还加了九锡中的几项。随后石虎暴毙,石世上位,石遵起兵,又是石闵放弃了取而代之的大好时机,助石遵登基的。
没法子,石闵已经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除了赐给他更多的封地,加封他的儿子,石遵别无他法。然而,将羯人聚集最多的河内五个郡赐给石闵作为封地,石遵还是别有用心的。
“臣,谢主隆恩!”更让人感到意外的是,石闵坦然守之!
过去,若是石虎的封赏,石闵无不推三阻四的,半推半就地接受了,但是现在这么快就接受了,无疑在释放一个非同凡响的信号!
群臣还想提出异议,石遵又摆了摆手,旁边的刘霸便又拿出一份圣旨。
众人还以为是封赏平叛诸将的圣旨,不曾想,刘霸一开口,就震住了群臣。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平叛事宜,前后皆由魏王闵一人全权负责。悉有功之将,酌情升降,着魏王奏表,考三军将士,内外诸军,无论高低,上表于朕,悉评优劣,逐一能力、资历、战功,各司其职,各得其所。钦此!”
“……”
这一道圣旨出来,顿时引起一片哗然。
石遵虽是统兵作战过的大将,知道军中一些人的能力,但是不会全知道,内外诸军,即朝廷和各地方的大将,让石闵自己一一品评优劣,保举其位,这不是让军中成了石闵的一言堂吗?
呃,好吧,石闵的兵力最多最强,实质上已经有这种资格,但是石遵这么做,就不害怕完全沦为他手里的傀儡吗?
闻言的诸将,除了石闵一系的,无不惊惶,人人自危。
不管他们怎么反对,木已成舟,石遵是不可能收回成命的。
“臣遵旨!”石闵又领旨谢恩。
翌日,石遵便召开大朝会,主要是商讨如何发落石冲和各路叛军。
石璞资格够老,首先出列道:“陛下,臣以为应当赐死石冲。谋逆之罪,当诛九族,但石冲是陛下你的亲哥哥,天潢贵胄,故而不便株连太甚!石冲本人,最不容赦,但他能及时醒悟,下一道手令命幽州各郡县和叛军归降,可补一过!所以,老臣认为,可以赐一杯毒酒。”
“不可!”
申扁对此有着不同的见解:“谋逆之罪,当处极刑!何以法外开恩?今吾皇新立,石冲便起兵造反,开了一个如此大逆不道的先河,若是惩处过轻,试问天下人作何感想?”
“法不容情!陛下,臣请处石冲车裂之刑,满门抄斩。至于附逆的叛军,为了起到震慑作用,请陛下秉承先帝的遗风,除之而后快!”
闻言,群臣都有些不寒而栗!
对石冲车裂,满门抄斩便罢了,这是不可避免的。但是杀害已经成为战俘,或者是投降的叛军将士,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曾几何时,石勒、石虎都干过不少屠杀手无寸铁的战俘,乃至于滥杀无辜,连那些随从的世家大族都要灭族。
申扁的这个提议,着实让人勃然变色!
石遵想了想,似乎有些纠结,随即将目光放到石闵的身上:“魏王,你意下如何?“
老实说,石闵很想保存羯赵国的元气,以便自己日后谋朝篡位了,不至于接手一个烂摊子。
但石冲麾下的,是什么样的军队,石闵心知肚明。
幽州军,里面掺杂着羯人、汉人、氐人、鲜卑人、羌人,不一而足。这个杂牌军很强大,以铁骑见长,与石闵一手打造的汉军都有一战之力。
这是羯赵国的元气,羯赵国的根基,却并不是石闵的元气和根基啊!
在石闵的计划中,他是要打造一个汉人为主,胡人为辅的大一统王朝的。
有幽州军的存在,石闵日后取缔羯赵国的统治,将难上加难。至少,石闵会面对历史上的冉闵一般的窘境!
冉闵建立魏国之后,处四战之地,几乎是天下皆反的局面。这可不是石闵愿意看到的。
但,劝谏石遵屠杀那些叛军降卒,似乎对自己的名声不太好。
“陛下,臣以为,可以酌情处理。”
石闵肃容道:“石冲毕竟犯了谋逆大罪,不可饶恕,为以儆效尤,必须赐死石冲。石冲毕竟是皇室中人,是陛下你的亲哥哥,所以臣以为应当从轻发落,与其家人一同处以斩首之刑即可。”
“善!”
石闵说出的这个提议,石遵与群臣都很赞同。
石遵又问道:“那你带回来的那六万多的叛军降卒呢?如何处置他们?”
“这……”石闵面露为难的神色。
“魏王但讲无妨。”
“诺。陛下,虽然上天有好生之德,又法不责众,但是叛军毕竟是叛军!吾皇新立,便有叛军作乱,为杀鸡儆猴,臣亦请陛下从重处置这些叛军!”
“从重?怎么一个重法?”
“可发配边疆,戍边。”
石闵说了一个折中的谏言,并不蛊惑石遵杀害这些叛军降卒。要知道,名声对于石闵这么一个上位者可是很重要,没有一个好的名声,声名狼藉的人,你还指望别人投奔你?
第0223章 诛心
石闵可是知道的,历史上石冲在战败后,于元氏县被生擒,带回邺城。最后的结果,自然是石遵将石冲赐死,并活埋他手下的士卒三万多人!
石闵相信,就算没有自己的推波助澜,石冲和他麾下的叛军的下场好不到哪儿去!
对于乱臣贼子,羯人出身的石氏父子都不会心慈手软。虽然石遵生于汉地,受过儒家文化的熏陶,但是骨子里,他还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羯人!
草原上的那种习俗,那种赶尽杀绝的习俗自然是深入人心的。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作为石遵的拥戴者,王鸾当即出列道:“陛下,臣不敢苟同。魏王所提谏言,未免太过妇人之仁!”
“王鸾,你有何见解?”
“陛下,对于石冲的处置,臣无异议。但是他麾下的叛军却不能宽恕!当年石宣之乱,是因为牵连甚广,附逆的军队太多,不好株连,所以从轻发落!但那是事急从权!”
王鸾沉声道:“当此时,陛下方才登基,应该震慑宵小!杀鸡儆猴!石冲谋逆,附逆者亦是罪不容赦,臣请诛杀被俘的六万叛军降卒!以昭陛下之圣明,以昭我大赵国之神器,神圣不可侵犯!”
“臣附议!”
“臣附议!……”许多大臣都站出来附议。
看来石遵是早就打定主意,要诛杀附逆的叛军将士了。
被反驳的石闵还没说什么呢,石璞便跳出来,吹胡子瞪眼地道:“不可!陛下,王鸾此乃诛心之言,断不可取!”
“哼哼,不知司徒大人有何高见?”
石璞见不惯王鸾这般趾高气昂的模样,怒道:“王鸾,你可知道适才自己在说什么?那可是六万条人命啊!人命关天!岂能草菅?”
闻言,王鸾一脸的淡定,还有点想笑!
石璞作为五朝元老,历石勒、石弘、石虎、石世、石遵五朝,早年干的便是草菅人命的事情。当然了,石璞干的事情在他们羯人眼里,那是天经地义的。
石璞早年随从石勒,南征北战,死在他手底下的敌人、降卒、草民不知凡几,估计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现在他石璞这么一说,还“草菅人命”?这不是可笑吗?
贻笑大方!
“司徒大人此言差矣!”王鸾丝毫不给面子,“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不杀,何以敬国法?不杀,何以震慑宵小?”
“王鸾!”
石璞怒不可遏:“你一再鼓动陛下诛杀那六万降卒,究竟是何居心?即便他们附逆,亦是不得已而为之,至于震慑宵小,若是自身的实力足够强大,何惧宵小?叛逆,当诛首恶而已!”
“好一个不得已而为之!司徒大人,若是我在别人的鼓动之下,奸淫了你的妻女,杀了你的嫡子,你会无动于衷,你会放过我吗?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王鸾反唇相讥,而且这嘴巴不是一般的毒!
“你!”石璞气坏了,须发皆张,恨不得冲上去杀了王鸾!
“够了!”
关键时刻,还是石遵站了出来。
石璞与王鸾二人各执一词,互相吵架,把这朝堂当做什么地方?菜市场吗?!
石遵到底还是有些威望的,他这一拍案而起,群臣顿时肃然。
其实,石璞说的没错,那些附逆的叛军将士不应该落到一个被诛杀的下场,毕竟法不责众。一下子杀害这么多的叛军,还真是闻所未闻,古往今来都没发生过的事情!
古代的将军造反,为什么会有麾下兵众的誓死追随?
自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建立了中央集权分封制,意味着中国就正式成为了封建王朝,这在当时来讲,是有利于社会发展的进步,对周边各国甚至世界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从这一点上来看,秦始皇被称为千古一帝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封建王朝在唐朝达到顶峰,此后就开始走向下坡路,逐渐暴露出一些问题。
封建王朝的兴衰,各个朝代的更迭,通常都是伴随着起义和战争。掌权者为了巩固自己的江山,势必会对起义者或者造反者采取严厉的镇压措施,那些将军手底下的士兵为何会誓死追随呢?难道他们不怕皇帝将他们诛九族吗?
中国古代出现过很多将军,其中也不乏骁勇善战的武将,比如卫青、白起和霍去病等。而宋朝的开国皇帝赵匡胤,他原本就是一个武将,通过黄袍加身成为的皇帝。
因此,他在宋朝初期就极力打压武将,提倡文学,对武将极为忌惮,将所有兵权全部收归己有。
而古代武将的权力可以说是非常大的,尤其是拥有数十万人的将军,手握重权,在打江山时期可以勇猛无敌,可是在天下太平的时候,武将的作用就仅仅限于卫戍疆边,一般会被分发到边疆之上。待朝代没落后,这些长期被无视的武将就会领兵进军都城,成为一方霸主,而董卓就是历史上最显著的例子。
那古代武将造反,为何手下的士兵都会跟随呢?他们不怕皇帝吗?
其实,根本原因在于古代的戍兵制度。皇帝虽然是天下最高的统治者,一切兵马尽归皇帝所有,但是很多时候,这些士兵压根就没见过皇帝,他们最亲近最经常见到的人,是他们最直接的上司,而不是坐在龙椅之上的皇帝。
从士兵招募,到日常训练,起居饮食,再到军饷发放,士兵们打交道最多的还是自己的将军,他们对于皇帝,只是表面上的恭敬,心里实际上佩服的是将军。最重要的一点,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候,能够救他们性命的,也是他们的将军,这种出生入死的情感,远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所能比拟的。
自儒家思想成为正统思想以来,尽忠是所有士兵的天职,对于将军的命令,一直都是遵从。无论是取敌人性命,还是随着将军起义,在他们心中,可能只是一道军令,至于政治,他们想不到那么深远,也不会去想。
所以,刘邦为何要杀那些帮他打下基业的武将?朱元璋为何要屠尽那些骁勇善战的武将?因为在皇帝的眼中,军中士兵一定是听那些将领的,绝不会听自己的,将他们杀了,威胁皇权的顾虑自然就没了。
在石闵看来,古代士兵往往会亲近自己的将军,皇帝高高在上,对于自己并没有太多的归属感,而且一旦造反成功,自己还能加官进爵,何乐而不为呢?
石璞还是很不甘心:“陛下,三思啊!朝廷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四方群雄不甘寂寞,天下燎燎,陛下若有气吞山河之心,必不可少此雄兵!被俘的叛军当中,至少有一两万的羯人!”
“陛下啊!我羯人人丁稀薄,不过数十万人,不足百万,能统治这广袤的北方大地已经殊为不易,陛下若想牢牢地握住神器,就不能少了我们羯人的誓死拥戴啊!”
这,就是石璞的目的!
石璞本就是一个老狐狸,不然也不能成为五朝元老,从石勒的那一代起,石璞便一直身居高位,饱受器重,是朝中罕见的不倒翁!
此番他之所以强烈谏言,反对石遵杀害六万降卒,无非是为了保住叛军中的一两万羯人将士。
他们羯人不容易啊,从一开始,石勒的时候羯人不过几十万,经过这些年的繁衍,人口还是不足百万,男丁就更少了。几乎是死一个少一个!
这种情况下,石遵若是想要维持自己的统治,维持他们羯人在北方的统治,就必须要想方设法地繁衍羯人的人口,最大限度地保存羯人的元气,消耗他族的元气才是啊!
之前石虎这么费尽心思地奴役汉人,压迫汉人为何?因为汉人实在是太多了!杀不尽,屠不绝!
他们害怕汉人再次翻身,成了这神州大地的主人啊!
第0224章 勾心斗角
其实石璞说的这些,石遵又何尝不知道?
只不过石璞万万没想到,石遵的心里,早就对石冲和那六万多的叛军降卒宣判了死刑!石遵是铁了心的,想要杀掉那六万多的降卒,包括其中那一两万的羯人。
既然已经背叛了自己,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他石璞也不好好想想,王鸾可是石遵的心腹,天子近臣的存在。没有石遵的授意,王鸾岂敢在朝堂上如此放肆,执意进言,请求石遵杀死那六万多的叛军降卒?
“魏王,你认为如何?”石遵又再一次询问石闵。
石闵可不是傻子,在这个当口,石遵将皮球踢给自己,还不是想要找一个背锅的人,把自己的名声搞臭?
于是,石闵低眉顺眼地道:“全凭陛下裁决?臣还是以为,杀降不吉,有违天道,有失人和,故而恳求陛下,发配叛军降卒戍边即可。”
“……”
石遵有些为难了。原本他早就跟王鸾、孟准他们商量好的,打算将降卒全部杀害,以儆效尤,但这个问题,他还想推给石闵。
石闵的能量和威望太大太高,石遵根本驾驭不住,但又找不到什么借口废黜他,所以只能尽可能地示弱,也好找一个时机,一举除掉石闵。
而搞臭石闵的名声,便是第一步。
“众卿以为如何?”石遵还是不敢乾纲独断的,毕竟他得国不正,属于弑弟篡位的性质,朝中不服者甚多。
石遵固然可以一言决之,杀害那六万多的降卒,但是这样一来,石遵势必又将背上暴君的名声。这可不是石遵想要看见的。
当然了,他们石氏的人,从来都不怕声名狼藉。羯人出身的石虎,与其父一般,坚信实力至上,强权至上!
没看见石勒这么残暴的人,还能获得一大批汉族士族的追随,得到大才张宾的全力襄助吗?没看见石虎这么灭绝人性的家伙,还可以得到各族将军的追随,开疆拓土,无往不利吗?
所以说,仁义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但石遵现在不敢这么做,或者说,他还不敢如此放肆!
别的不说,他现在的权势,远不及叔祖父石勒,远不及父亲石虎!
石闵,这个让他如鲠在喉的男人,此刻还如此低调,一点狐狸尾巴都不露出来!
石遵想除掉石闵,都无从下手。
群臣都很聪明,不敢有任何异议:“全凭陛下裁决!”
没得办法了。
石遵心里叹了口气:“传旨。逆贼石冲,罪无可恕,满门抄斩!附逆将士,着巡防营迁移城西郊外,全部处死!”
“诺!”刘霸领旨。
石璞张了张嘴,还想反驳,但终究没敢站出来。
心寒啊!
石遵此举,着实让人心寒!这一刻,无论是汉人大臣,还是朝中的胡人大臣,包括羯人在内,无不心寒!恐惧!
六万人,说杀就杀?!
别的不说,这六万人曾经戍守边境,为他石氏出生入死的,现在一道圣旨,就赶尽杀绝,未免太过残忍,太过灭绝人性了吧?
但是木已成舟,石遵的圣旨已下,想要让他收回成命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且慢!”
关键时刻,石闵终于站出来。
“魏王,你还有何话说?”
石闵语不惊人死不休:“陛下,臣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妥。”
“有何不妥?”
“首恶当诛,附逆的叛军也不能放过。但是六万多的降卒,就这么屠杀,必使我大赵伤筋动骨!眼下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杀了那六万降卒,固然可以整肃陛下的威望,整肃朝纲,整肃国法,但是这代价太大了。”
这圣旨都下了,你让朕收回成命?石遵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石闵又道:“陛下,叛军当中,能征惯战的老卒不少,臣恳请陛下以社稷为重,保存一半精悍之士。至于另一半,可杀之,以儆效尤!”
“……”石遵的脸色有些阴沉。
石闵这是要跟他对着干啊!
不过,眼下石闵势大,石遵还不敢与他正面交锋,一不小心逼反了石闵,石遵现在拥有的权势不仅会鸡飞蛋打,就连性命能不能保得住,还很难说!
石遵已经下了圣旨,现在只因为石闵的三言两语,便收回成命,这不是在打脸吗?
皇帝,本就是一言九鼎的,失了言,石遵何以自处?别人还如何信任他这个皇帝?
“陛下,臣以为魏王所言极是!”文章巴不得落石遵的脸面,给石闵涨涨威风呢,立马跳出来,“自古以来,叛乱,都是当诛首恶,不株连叛军的。陛下开此先河,不可谓不可,然则此事可以酌情处理。”
“如何酌情?”
“为人君者,必须恩威并施。陛下现在杀了石冲,满门抄斩,还要诛杀附逆的数万降卒,威是有了,却少了恩。”
“噢,这个恩,便是魏王适才所言的,杀一半,留一半吧?”
“不错。”
文章叹了口气道:“陛下,依臣之见,叛军中应有亲疏远近之别。幽州各部将士,不知实情者甚众,不少人应该是被裹挟而来的,这完全可以逐一排斥,着亲逆贼石冲这一半杀之,远逆贼石冲这一半留之。”
“……”石遵陷入了沉思。
“陛下!”石璞又咋呼道,“万万不可啊!只要参与了叛乱,何有远近亲疏之别?既然他们已经全部参与了叛乱,成了叛军,便应该全部处死!”
“……”石遵又懵逼了。
刚刚,石璞这个老东西不是还劝谏自己不能滥杀无辜,要放过那六万多的叛军将士们,现在怎么还鼓动自己处死他们?
这老家伙性子转变这么快?
想了想,石遵这才回过味儿来。
石璞想要保住的,是叛军当中那一两万的羯人士卒,其他的叛军,死多少石璞压根儿就不在乎。
本来木已成舟,板上钉钉的事情,因为石闵的进言,又生了周折。石璞显然是不甘心啊,亲近石冲的将士,不就是那一两万的羯人士卒吗?
既然死,就一起死吧!陪葬!
但石遵显然不打算采纳石璞的谏言,自己已经落了面子,若是再与石闵交恶,后果不堪设想!
“魏王,此事就交给你全权处理吧。”
石遵真的心累了,这般勾心斗角的事情,他还真撑不住!他宁愿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也不愿在这朝堂上多待片刻!
“退朝!”
第0225章 司马昭之心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董巧巧正在给石闵整理着装。每逢石闵出门,都是董巧巧给他梳妆打扮,换上一身衣裳或者战甲的。
虽然石闵的地位水涨船高,但他从不曾忘记自己的糟糠之妻。石闵是魏王,董巧巧便是魏王后!
“闵哥儿,你这么晚了,是要打哪儿去?”董巧巧关切地询问了一声。
“司空文章的府邸。”
石闵换上的是一袭正装,便是他的王袍蟒带。今日是元宵佳节,他一整天都待在家里,与妻儿渡过,不过石闵到底是个大忙人,元宵节都不能在家里过夜了。
“司空大人是有什么事情要找你吗?”
“嗯。”石闵点了点头,“文大人可是朝中的汉人老臣,几朝勋贵。适逢元宵佳节,若是我猜得没错的话,他会邀请朝中的汉家诸公,共谋大事。”
“大事?”
“不错。”对于这些事情,石闵并不避讳董巧巧。
他的这个王后,可是一位贤内助,帮他稳住后宅的同时,在政治上还会有自己的一些建议。石闵自问在一些琐碎的事情上,自己不如董巧巧,毕竟女子总是心思细腻的。
平日里,石闵为了避讳,不结交群臣,但是董巧巧却代为出面,收受贿赂,结交群臣的夫人。有这层关系在,石闵完全可以放心。
“闵哥儿,你真的要行那改朝换代之事吗?”
董巧巧没有直言不讳地说“篡逆”,而是比较冠冕堂皇的“改朝换代”。
石闵微微一笑:“不可以吗?”
“唉,闵哥儿,不是不可以,也不是妾身认为你不可以。而是这改朝换代之事,着实千难万难!远的不说,近的就有石宣、石冲的前车之鉴。妾身很担忧。”
看着董巧巧蹙着黛眉,忧心忡忡的模样,石闵不禁有些心疼,却还是转过身,伸出手去抚平了董巧巧皱着的眉毛,说道:“不要蹙眉。巧巧,我不喜欢你蹙眉的样子。经常蹙眉,可是会脸上长皱纹变老的哦。”
“噗嗤!”原本有些凝重的氛围,骤然被石闵这么一打诨,董巧巧不禁笑了出声,一记粉拳打在他的胸口上,娇嗔道,“你真是讨厌死了。又在打趣妾身!”
石闵忽而肃容道:“巧巧,石宣和石冲不过是失败者,还是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失败者,你觉得我石闵是那种人吗?”
闻言,董巧巧嘴角噙着一丝温暖的笑意,依偎在石闵的怀里:“不,你是活曹操,才不是什么失败者,你会成功的。”
“……”
石闵的脸色有些古怪:“巧巧,曹操的名声可不是太好啊。”
“哼哼,貌似你这个魏王,与曹操那个魏王相比之下,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
“噢?你都听到了一些什么风声?”石闵有些疑惑。
“还不是你前两天在朝堂上的威势?连皇帝的风头都盖过了,市井之中,少不了一些闲言碎语的。”
“他们都怎么说?”
董巧巧说道:“市井流言,汉家当兴,胡虏无百年之国运。他们背地里,都把你称作我们汉家的救世主呢!尤其是你那日在朝堂上的言行举止,皇帝处处落了下风,他们都说你啊,就跟昔日的魏武帝曹操一样,皇帝便是献帝刘协,更有人断言,说我的闵哥儿,将来会驱逐鞑虏,复我汉家河山的!”
听到这话,石闵不禁眉头一皱:“老百姓真是这么说的?”
“对啊。这还是妾身出去置办一些货物,滞留酒楼时无意间听到的。这……不是很好吗?”
“这种言论,实在是诛心之言。”石闵摇摇头道,“不是说不好,而是会让我有如履薄冰之险。我的权势皆来自石遵的信任,来自手中的兵权。现在石遵表面敬我,实则心怀鬼胎,我能倚重的,便是手里这二十余万的雄兵!”
“终究是根基不稳啊。”
有兵权,而没有足够的政权,这便是石闵的劣势。而没有政权,就没有群臣的拥戴,就没有万民仰德,天下归心的根基,这样的石闵,就跟历史上的项羽、冉闵一样,只有败亡一途!
项羽为什么打不败刘邦?
不是项羽不厉害,不是他的士卒不够勇敢,更不是他的兵众不多,而是他没有巩固自己的基业!
其实,历史上项羽就有好几次击败刘邦,杀死刘邦的机会。
巨鹿之战后,项羽挟大胜之势,兵锋直指关中。
而当时的刘邦已经攻入函谷关内,占领咸阳,但是他麾下的兵马只有十万,而当时项羽却拥有整整四十万的军队(诸侯联军),项羽兵精,当时只要他想,就能一战干掉背信弃义的刘邦(当时刘邦与项羽约定,先入关中者为王,但刘邦却趁着项羽进行巨鹿之战的时候,从上郡杀入关中)。
当然了,结果是显而易见的,有些妇人之仁的项羽并没有挥军干掉刘邦。
刘邦是识时务的,没有太过贪恋咸阳的繁华,与老秦人约法三章,赢得民心之后,便驻军灞上。
这是项羽错失的,第一次杀掉刘邦的良机。
第二次,便是鸿门宴,“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结果出了项伯这么一个二五仔,导致范增的智谋功败垂成。项羽自己又不想杀害刘邦,被后者尿遁了!
第三次,便是在彭城之战时,项羽以三万铁骑,杀败六十八万诸侯联军,把不可一世的刘邦打回了原形。但项羽还是没能搞死刘邦!
项羽与刘邦的差距在哪里?显而易见啊!
项羽失败一次,就一败涂地了,仅垓下之战,他便失去了再战的魄力和勇气,乌江自刎了。而刘邦呢,可谓是百折不挠,屡败屡战,屡战屡败,最后还真让他翻身了!
刘邦的这种精神值得学习。
但事情不能光看表面,内在的情况更加发人深省。
项羽为何败一次就亡了?而刘邦却是屡败屡战,最终战胜?
答案自然不是天亡项羽,而是在于二者的根基深浅!
楚汉战争进行了四年,从一开始,项羽便陷入了战争的泥沼中,无法自拔,主力深陷齐地,接着又跟刘邦的汉军展开拉锯战。这一切都是项羽自己作的。
当然了,与之成为鲜明对比的就是刘邦。刘邦与项羽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前者老奸巨滑不要脸,后者不可一世爱面子,但这都不是最关键的。
在咸阳完成了十八路诸侯的分封之后,项羽不听劝阻,要衣锦还乡,放弃了四塞之地、王霸之基的关中,转而回到富庶却易攻难守的淮泗。
而刘邦呢,则是趁着项羽四面开战的时候,在汉中(巴蜀)搞发展,韬光养晦,直到合适的时候,项羽无暇顾及西面的时候,趁机暗渡陈仓!
这就是区别!
最重要的,还是关于人心的把控。
刘邦够大方,能得到诸侯的拥戴,有着足够的民心基础!
就跟刘邦自己说的:“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张良;镇守国家,安抚百姓,不断供给军粮,吾不如萧何;率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三位皆人杰,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者也!”
项羽四面开战,耗费兵力的时候,刘邦却抓紧时间搞发展,巩固自己的根基,岂能不胜?
项羽的楚军是死一个少一个,无兵可用,而刘邦的兵却是越大越多。
何以也?
无非两点,民心、根基!
而这两点,恰恰是项羽不具备的。
也是此时石闵所缺少的。
“闵哥儿,你打算怎么做?”董巧巧颇为好奇。
石闵笑了笑:“我本来还想继续韬光养晦下去,可是现在听巧巧你这么说,我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然也。”
董巧巧忽而道:“噢,妾身记起来了。这个典故出自裴松之注引《汉晋春秋》:司马昭之心,路人所知也。吾不能坐受废辱,今日当与卿自出讨之。原话是魏帝曹髦说的。”
“嗯。”石闵点头道,“这话用来形容我此时的处境,正当其时也。”
“闵哥儿你是你自己,不是什么司马昭。”
“对,我不做什么司马昭,也不做什么曹孟德,我就是我自己!”
第0226章 心迹
想通了这一些,石闵茅塞顿开,继而动身,前往司空文章的府邸。
文章的府邸距离他的王府并不远,走路都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入夜之后,邺城便实行宵禁,但那只是对于一般人的,对于石闵这种位高权重的人,压根儿就构不成任何的约束。
隔着马车的窗口,望着大街上一片黯淡无光的景象,石闵摇摇头。
宵禁,行于乱世,但总归不太好!
石闵有心打造一个太平盛世,路不拾遗的太平盛世。而似邺城这般的国都,在他的设想中,应该是灯火通明,直到天亮的“不夜城”!
到了文章的府邸,早有文章的儿子文宣等候在那里。
“魏王驾到!”
随同的文宣唱了一声,原本已经坐到席间的宾主顿时站了起来。
“参见大王!”
众人都向石闵行礼,低眉顺眼,表示谦卑。
石闵虚扶了一下:“诸位不必多礼,入座吧。”
“魏王,请。”文章很是乖巧懂事,下了主位,伸出了一个“请”的手势,便要将石闵请到主位上。
石闵这回没有客气,实质上以他现如今的地位和权势,没必要跟谁客气了。至于文章如此懂事,还是让他刮目相看的。
“那孤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石闵做到主位,安然入座。
他扫了下面的众人一阵子,入目的几乎都是朝堂上的熟面孔,包括他麾下的将领,王平、董匡、李信等人都在其位,而这些人,都无一例外的属于汉人!
话不多说,随着文章拍了拍手,从外面顿时跑进来十几个舞姬,门口进来一队乐师,歌舞升平,琴瑟和鸣,好一番让人赏心悦目的景象。
歌舞助兴,众人开始推杯换盏,不时地会敬石闵一杯。石闵则是来者不拒,一一痛饮,当然了,对方是一饮而尽的,石闵则是意思了一下,没必要喝得自己酩酊大醉的。
当菜过五味,酒过三巡的时候,文章终于起身:“魏王,下官与诸公都有一事不解,欲相询于魏王!”
“请讲。”
石闵眯着眼睛,知道正戏来了。
“不知魏王欲做曹孟德,还是周公旦?”
“曹孟德如何?周公旦又如何?”
“魏王,若是你想做曹孟德,文章与在座的诸公当倾力襄助,至死不渝;若魏王只是想做周公旦,那么请当文章今夜没有说过这番话。”
“哈哈哈。”石闵笑了笑,“没想到司空大人这个饱学之士,还是快人快语的。既然如此,孤便直言不讳地告诉诸公!孤王不做曹孟德,也不做周公旦,孤要做的,便是自己!”
“请示下。”文章颇为不解。
石闵道:“自永嘉之乱以来,五胡乱华,神器更易,中原膻腥!我汉家衣冠南渡,在北地留下的汉儿苟延残喘,每日活在胡人的阴影中,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孤王每念及此,都不禁痛心疾首!”
“想我华夏,自三皇五帝以来何曾遭过这般劫难?君不君,臣不臣,道德沦丧,纲常全无。尤其是那石勒、石虎,包括所有的皇族,一概石氏子弟在内,都是吃人的两脚禽兽!他们,将我们汉人当成了什么?两脚羊!”
“诸公!民族有危难,生灵有倒悬之急!承蒙诸公不弃,石闵甘愿做汉家先驱,驱除胡虏,恢复中华!”
言罢,石闵便一揖到底,态度虔恳而霸气凛然!
这一刻,在场的每个人无不为之动容。
文章首先高呼道:“愿追随魏王,驱除胡虏,恢复中华!”
石闵向他们坦露自己的心迹,他们自当投桃报李,报之忠诚。石闵要想彻底架空石遵,拥有更多的话语权,就必须要笼络住这些汉人大臣,然后培植自己的亲信势力,最后一举改朝换代!
“好!”
石闵打手一挥,坐下:“来,诸公,为我们共同的复汉大业,干杯!”
“干!”
又是一饮而尽。
文章询问道:“魏王,不知道你现在打算如何行事?吾等都将唯您马首是瞻!”
想了想,石闵说道:“恢复中华之事,不可操之过急。现如今,孤已经掌握了朝中的兵权,朝廷诸军大部在孤的麾下,但这还远远不够!大司农,还记得孤前不久,让你与诸位大臣一起上书石遵,请他封孤王为丞相的事情吗?”
“记得。”冉良是石闵的叔父,但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又是如此非同寻常的场合,自然不好以叔侄相称。
“孤欲兴汉复华,驱逐胡虏,掌握兵权,只是第一步,第二步,便是总揽国政,彻底架空石遵,让他彻底沦为孤王的掌上之物。”
“可有具体的计划?”文章出声询问道。
“自然是有的……”石闵并不想多说,毕竟人多嘴杂的。
这时,一个司空府上的仆役小跑过来,在文章的耳边窃窃私语了一会儿。
文章顿时起身道:“魏王,是李农拜访。”
“深夜拜访?你没邀请他吗?”
“不曾。”文章摇摇头,李农虽和他们一样是汉人,但李农显然更为亲近羯赵,可谓是汉皮羯骨,大家都很瞧不起他。
“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李农便被带进来,一见到坐在上首的石闵,李农的脸上并没有异色。
“魏王、司空大人,李农不请自到,不会打搅了诸位的雅兴吧?”
“哈哈。哪里,来人,为李将军添一席,上酒肉!”
“多谢魏王。”
随着李农坐下,众人的面色有些古怪,都在喝着闷酒,或者窃窃私语,绝口不提篡逆之事。
宴席,很快就散了。
文章与众人亲自将石闵送出府门口,石闵正想上马车呢,却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叫声。
“魏王!”
石闵脚步一顿,转过身,看着踏步而来的李农,脸色有些疑惑。
“魏王,在下有些话想与你说说,不知能否与魏王同乘一车?”
“自然可以。请。”
上了马车,车里的檀香袅袅,石闵又沏了一壶茶,给自己与李农满上一杯,便闭上眼睛,没有言语。
李农似乎受不了这种孤寂的氛围,于是开口道:“魏王,农斗胆问一句,今夜之宴,是文司空自己捣鼓的,还是魏王的主张?”
“是文章邀请的孤。”石闵直言不讳。
李农又道:“魏王可知,此乃祸事?”
“是何祸事?”
“唉,魏王,你应该是知道的。为人君者,最忌讳的,便是臣下拉帮结派,尤其是魏王你!魏王,你现如今已经贵为诸侯王,位及人臣,加九锡,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陛下甚至还将中原的五个郡给你做了封地,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石闵一副老神自在的模样:“孤王没有不满。”
“没有不满,为何纠集群臣私会?你可知道,这些人里不乏陛下的密探,你们的言行举止,早就落入了悬镜司的眼底!”
“那又如何?”
“呃!……”
听见石闵这么无所谓的话语,李农为之一滞,却无言以对。
过了很久,李农这才低声道:“魏王欲反?”
“孤王若不反,天理难容。”
“你!魏王,石氏待你与你父亲不薄啊,你就是这么报答先帝的?”
石闵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李农,若是你只是想跟孤王说这些的话,请回吧。”
李农的脸色十分阴沉:“魏王,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你现在固然手握重兵,又得到朝中的汉人大臣的支持,但是石氏毕竟拥有大义的名分,你倘若此时起兵,依着当今陛下的性格,必不愿就此妥协,你们最终会拼得一个鱼死网破的啊!”
“谁跟你说孤王要在此时起兵的?”
“呃,那你今夜会群臣,所为何事?”
石闵说道:“孤王如今乃是大赵的丞相,你说为何事?”
第0227章 改革
公元344年,大赵皇帝石遵,拜石闵为丞相,总领百官,主持朝政,内外诸官吏之任免职权,皆归石闵统筹。
石闵为此,在朝中进行了一些改革,与人事调动,推行新政。
由于大赵继承的是魏晋以来的官制,故而石闵保持原有的三公九卿制和九品中正制不变,但是人员必须调动!
在中央,石闵改革中央官制,裁撤一些不必要的虚衔,简化三公九卿制。原来的朝中有整整“八公”,即太宰、太傅、太保、太尉、司徒、司空、大司马、大将军,它们是为了尊崇士族望重之人的荣宠性虚衔。
但这样大大降低了中央的行政效率,所以被石闵上书,请石遵裁撤了。
人事调动方面,石闵自然是丞相、录尚书事,总揽国政;石璞为太宰,管理皇家事务;李农为大司马,总管兵马;冉良为中书监,管理中书省,令仍掌管草拟诏令、策划国政,位尊权重。
文章为司徒,掌民事;申扁为光禄大夫,掌顾问应对;申钟为司空,专管水利、土木工程建设。
石闵改革的三公九卿制,“三公”,为中书监、司徒、大司马,丞相高高在上。九卿,是为太常、光禄勋、卫尉、太仆、廷尉、大鸿胪、郎中令、大司农、少府。
九卿为中二千石之官,多进三公,各有署曹掾史,随事为员。
石宁为太常,掌宗庙礼仪;文泰为郎中令,掌宫殿掖门户;李信为卫尉,掌宫门卫屯兵;石琨为太仆,掌舆马;王朗为光禄勋,掌诸归义蛮夷;秦牧为大鸿胪,主管邦交;崔皓为廷尉,掌刑辟(本来崔皓是不愿意出仕的,不过被石闵直接任命了);冉文为大司农,官吏农事;梁犊为少府,掌山海池泽之税,以给共养。
这一下,汉人大臣全面主政。
石闵能够一下子进行改革,还得益于这个纷乱的时代。
自西晋至南朝,或设丞相,或设司徒,废置不一,但若要总揽朝政大权,必须加有“录尚书事”的头衔才行,否则只是赠官,并无实权。
朝廷又有“八公”,即太宰、太傅、太保、太尉、司徒、司空、大司马、大将军,它们是为了尊崇士族望重之人的荣宠性虚衔。此外又有“位从公”。
凡骠骑、车骑等将军及光禄大夫等,若有“开府仪同三司”的头衔,都属于位从公。这时期,中书省的中书监、令仍掌管草拟诏令、策划国政,位尊权重。
由于中书省权势日重,对皇权**的威胁渐大,于是晋时将侍中寺改为门下省,并且扩大其长官侍中的权力,使它参予朝政,“备切问近对,拾遗补阙”,以此来限制中书省的权力,互相箝制。
此时尚书台作为执行机构,其组织愈加完备,分工也更为细密了。
在朝廷不设“录尚书事”时,则以尚书令为尚书台长官,与中书令、侍**同参预朝政。其下有左右仆射等官。西晋时,尚书台曾设置吏部、三公、客曹、驾部、屯田、度支等六大曹,以后又有一些增减,至东晋时成为吏部、祠部、五兵、左民、度支五大曹,每曹各设尚书为其长官。西晋时又置小曹三十余,设尚书郎二十余人,分曹主事;东晋以后逐渐省并,以三、四个小曹为一部,或五部、或六部不定。
南朝时,改尚书台为尚书省。
总之,这一时期是三省开始形成和进一步发展完善的时代。在这一过程中,它们之间的权限、分工也是逐渐趋于严密的。
由于三省权力的扩大,原秦汉以来的九卿职权多被侵夺,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九卿的职权已有很大变化,有的只徒具虚名,有的则从中央执行机构一落而成为某一方面的具体服务机构了。
譬如光禄勋原是皇帝的侍从武官长,握有兵权,西晋时称光禄卿,只有空名了,以至“不复居禁中,又无复三署郎,唯外宫朝会,则以名到焉。”北齐时光禄卿成了安排筵席的衙门了。
这且不说,军中石闵也进行了大刀阔斧地改革。
大司马李农之下,设置骠骑将军和车骑将军,董匡为骠骑将军,王平为车骑将军,用此来制衡李农。
除此之外,朝廷的军队进行精简化,原有的六十余万兵马,经过裁撤,只能留下三十二万人。
……
建章宫,常青殿。
“皇兄!请恕臣弟直言!你若是再不阻止石闵,我们石氏,我们大赵国的江山社稷便完了!”
石琨、石宁与石鉴三人跑到石遵的跟前哭诉。
“石闵简直是狗胆包天!皇兄你为何如此纵容他?”石琨一脸不满,“现在朝中尽是汉臣!三公九卿,几乎都是石闵一系的人,石闵想干嘛已经是昭然若揭了啊!皇兄,当此时,请你下诏诛杀石闵,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石宁亦是急声道:“陛下,琨王兄所言极是。石闵的狼子野心,早就是人尽皆知的!父皇在世的时候尚且能压得住他,现在父皇撒手人寰了,还有何人能驾驭得了他?我们这几个你的心腹,尚且被边缘化,沦为了有名无实的官员,他日等石闵巩固了自己的根基,焉能放过你我兄弟?焉能不行那篡逆之事?”
闻言,石遵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你们说的这些,朕都知道,朕很清楚。”
“陛下,既然你知道,你清楚,又为何如此宽纵石闵?殊不知养虎遗患?”
石遵苦笑着道:“你们以为朕不知养虎遗患之理?你们没坐到朕的这个位置上,看不出其中凶险啊。”
“陛下有何顾虑?请示下。”
“石闵有雄兵二十余万,经过他的这番改革、裁撤、精简,可能中央的三十二万军队,已经被他全部握在手中了。如之奈何?”
石琨的眉头一皱:“皇兄,臣弟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先下手为强。石闵仅仅是掌握了兵权,便如此狂悖,大逆不道,倘若他日后得到朝中大臣的拥戴,彻底架空了皇兄你,便为时已晚了。现在,皇兄还有一搏之力,大不了发出诏令,召集勤王之师入京勤王!消灭石闵!”
石遵又沉默了。
“石琨,你说的这些,朕不是没想过,但,实在太不现实了。”
“为何?”
石遵叹了口气道:“石闵何其厉害,他麾下的汉军又是何其强大,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即便勤王之师赶到,与石闵大战,胜负几何?况且,似蒲洪、孙伏都这样的家伙,值得信任吗?”
“陛下!”
石宁一抹脖子:“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石闵诓骗入宫,杀之。”
“……”
石遵的心绪很乱,一时之间理不清头绪。
把石闵诓骗进宫,然后杀掉,这样的事情在历史上比比皆是。似鳌拜、董卓这般的权臣,下场都是被诓骗入宫,然后乱刃分尸的。当然了,还有一个韩信,下场分外凄惨。
但这样的分险极大!
董卓被杀死的时候,那是王允他们破罐子破摔,就想干死董卓。鳌拜被杀死的时候呢,还好,大清的情况是混乱了一些,但是大体上还算稳定,而且鳌拜这个权臣实质上能量不是太大,至少做不到一手遮天的地步。
现在是什么情况呢?
石闵已经做到了真正意义上的一手遮天!得到群臣的拥戴,麾下精兵强将无数,而皇室力微,石遵暗弱,他以前的部将是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归附的归附,实在是没什么可信之人了。
直到现在,石遵这才发现,感情自己当皇帝的几个月里,石闵便一直在谋划如何架空自己了。石遵原先的部将,都在战场上消耗一空,至于嫡系部队,则是不知去向了,估计早就被打散了编制,或者是死得差不多了!
“此事……还需静观其变。”
石遵还是犹豫了。
平时的一些大事,他还可以有魄力地去决定,但是,关于石闵的事情,就容不得马虎!
逼急了石闵,不但他石遵可能人头落地,就连整个羯赵国都将不复存在啊!
送走了石琨和石宁,石遵留下了之前一直是沉默不语的石鉴。
“石鉴,朕有一事想问你。”
“请讲。”
“石闵的反心已现,朕若欲杀之,该用何种方法?”
“石闵悍勇,非人力所能敌之。若是陛下果真要杀死他,请派出壮士数百,如张豺诛杀石斌一般,诛杀石闵。”
“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石鉴闻言,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下,便道:“无不从命。”
第0228章 兵变前夕
魏王府。
“主公,适才宫里的人来报,说石琨、石宁、石鉴觐见石遵,似有不轨之举。”
秦牧在书房里见到石闵,便呈上一张纸条。石闵随意地扫了一眼,便放到一边去,点火烧了。
“主公以为此事不足为虑?”
“不到万不得已,石遵绝不敢弑杀孤王。况且,咱们有石鉴作为内应,石遵的身边,宫里的内侍与宫婢多少被孤收买的?他的一举一动,孤王都能知晓,如此他何以成事?石遵是一个聪明人,没有十足的把握,或者是没有必要铤而走险的时候,他绝不会行此险事。”
石闵自问,还是比较了解石遵的。
石遵能当上皇帝,全是他石闵的功劳。没有石闵全力支持,石遵焉能安然坐于九五之尊的位置上?
若是石闵死了,且不说他麾下的几十万汉军不会善罢甘休,就连各地虎视眈眈的诸侯,只怕都将群起而攻之。石遵无法收买石闵麾下的将领,何以阻挡?没法儿阻挡啊!
石遵已经成为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傀儡皇帝。
朝中,还有一些亲近石氏的大臣,在不遗余力地支持石遵,但都是少部分的,而且都没有掌握实权。不然石遵怎么会乖乖就范,封石闵做丞相不说,还连石闵的任何请求都无不应允呢?
别的不说,现在朝廷的三公九卿里面,九个都是他们汉人,都是石闵的亲信,这比例就显而易见了。
更何况,宫里宫外尽是石闵的人,卫尉与郎中令都是掌握宫禁军队的大臣,他们都是石闵的亲信大将。这段时间,石闵不遗余力地裁撤军队,表面上很正常,实则都在排除异己,无论是军中,还是朝中,或者是宫中,都被石闵换上了自己的人。
对此,石遵是敢怒不敢言。
石虎的儿子不止他石遵一个,若是惹得石闵不满意,后者大可以换一个上位,做完全的傀儡皇帝!
所以说,此事,容不得石遵不慎重!
秦牧苦笑道:“主公,石遵未必就没有这样的胆子。主公你现在推行新政,力行改革,朝中、军中、宫中都被主公进行简化,庸者下而能者上,远者下退而近者进,石遵不是傻子,他看的明白。若是主公的新政成功的话,石遵就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傀儡皇帝了,他焉能甘心?”
“你是说……石遵可能会铤而走险?”
秦牧瞟了一眼砚台上的灰烬,说道:“宫里人的密报,不会有误,但是谁又知道,这会不会是石遵故意放出的信号?是不是石遵用来麻痹主公你的信号呢?”
“……”
石闵沉思了一下。对于秦牧的话,石闵还是放在心上的,有些事情,石闵会考虑不周,这还需要秦牧这些谋士指正出来。
毕竟,石遵这个人别的本事或许差了点,但就是胆子够大!
“孤王或许可以去询问石鉴。”
“石鉴,他值得信任吗?”
闻言,石闵云淡风轻地笑了笑:“石鉴素有称帝之野心。当年他本有资格做储君的,奈何石虎看不上,现在机会来了,石遵死了,有孤王的支持,他承继大统,有何不可?”
“主公英明。”
秦牧这才恭维了一句,便听见了一阵敲门声,是董巧巧来了。
“夫君,义阳王石鉴求见。”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书房实在隐蔽,又是戒备森严之地,平日里只有董巧巧进来打扫。没有石闵的许可,任何人都不得轻易入内。
董巧巧本是心思细腻的女子,分的清轻重缓急,故而在这个时候来到书房,告知石闵石鉴求见的消息,必是有些大事。
石闵随即让人在偏堂沏茶,摒退左右,这才让石鉴入座。
“不知义阳王此来,所为何事?”
“棘奴,实不相瞒,我此来是有一件关乎你的性命的大事啊!”
石闵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石鉴却并非如此,神色有些惊惶不定。
“噢?愿闻其详。”
“棘奴,你可知石遵已经有意要加害于你?”
“陛下要加害我?”石闵故作咋舌的样子,显然有些不信。
石鉴苦笑着道:“棘奴,你可别不相信。石遵已经疯了!今日一早,我与石宁、石琨一道觐见石遵,本来我是不想去,可是想到这二人对你向来不满,知道他们可能会使坏,这才跟着去。”
“未曾想,石琨与石宁都教唆石遵,要他加害于你。最后,石遵还留下了我,要我秘密出兵关闭宫禁。”
“他打算怎么做?”石闵的神色有些凝重。
“明晚,石遵便会打着为皇后张氏贺寿的名号,作一‘千岁宴’,邀请群臣及其夫人入宫。石遵命令我,到时候率领所部兵马,执他的手令秘密换防。然后兵围建章宫,诛杀不臣。”
“……”
石闵的眉头一皱:“你想遵旨?”
石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棘奴,我不避艰险到你这儿来,将此事告知于你,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我劝你早做打算,或者推辞不赴宴,或者起兵清君侧。”
清君侧?只怕石闵清君侧的话,便宜的只会是石鉴。
一旦石闵起兵,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势必不能留下石遵的,毕竟这是造反的行为,石遵与石闵的君臣关系宣告破裂。除了石闵废黜石遵,自立为帝之外,只有再扶持一位石虎之子继位,而这个人,舍石鉴其谁?
但石闵可不傻,他已经起兵清君侧一次过了。去年他起兵,联合天下诸侯,扶持石遵为帝,这实质上已经是一种悖主的行为。
假如这个事情,石闵再来一次,只怕刚刚安稳下来的大赵国,又将陷入无休止的内战中。这可不是石闵想要看到的。
不去赴宴呢?
这倒是可以,但,眼下这是石遵为他设下的一个局,试探他的一个局。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石闵蓦地起身:“我知道了。义阳王,我还有事要做。你且回去,对于石遵的旨意,遵照便是,到时候咱们相机行事,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石闵这么说,石鉴不禁暗喜,垂手道:“棘奴,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将跟随你。”
石闵不由得暗自摇头。
连石鉴都这样向着他,已经孤立无援的石遵,谈何兵变?
第0229章 千岁宴
“大王,一切已经安排妥当。”
“好。孤王知道了。”
看着李信渐行渐远的背影,石闵陷入了沉思。
马车上,石闵的身边,坐着一位绝色佳人,正是石闵的夫人董巧巧。
看着石闵有些异样的神色,董巧巧蕙质兰心,便出声关切地问了一句:“闵哥儿,是否将要有大事要发生?”
“果然还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啊。”石闵摇摇头,说道,“巧巧,宫中有变,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嗯。”有石闵这句话,董巧巧便放心了。不该问的,她不会多问。
随行石闵的兵士不过二百,都作仪仗,不过在到宫门口的时候,他们都被留在那里,不得入内。
石闵下了车驾,挽着董巧巧的手臂,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不时地还与路过的大臣打招呼。一切似乎都很正常,很平静。
“魏王。”李农携夫人上前,给石闵行了一礼。
“大司马。”石闵与董巧巧点头致意。
“魏王,你不觉得事情有些古怪吗?”
“有何古怪?”石闵一脸讶然。
李农沉声道:“陛下怎么会突然想起给皇后娘娘举办千岁宴?还是如此大张旗鼓的千岁宴?”
石闵闻言,面不改色:“说不定陛下与皇后感情甚笃。今天又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呢?”
李农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便听见石闵已经摆了摆手:“大司马,与孤王一道走吧。”
最终,李农还是叹了口气,不知所言。
李农的神色颇为复杂,宫中有变的事情他是知道一点的。不是石遵身边的人走漏了风声,而是石遵私底下找过他,想要找他出兵,扳倒石闵,可是李农并没有同意。
为何没有同意,李农自己都说不清楚。
石闵为丞相,执天下之牛耳,实际上已经架空了石遵,但是对于这位高权重的大司马,石闵没有封给自己的亲信,反而给了自己这么一个外人,李农表示很懵逼。
但,这是提携之恩,李农没齿难忘!
眼下石遵与石闵起了冲突,已经到了刀兵相见,不可调和的地步。李农被夹在中间着实很为难!
一方面,李农感激石闵对自己的提携之恩,又对于自己和石闵的出身感同身受,大家都出自乞活军,只不过是因为理念的不同而分道扬镳而已。当然了,这是李农与石闵的上一辈的恩怨,与石闵并无实际瓜葛。
一方面,李农又十分感念先帝石虎的提拔。
要知道,当年李农在乞活军中地位并不高,可是被石虎相中,这二十多年来,李农一直跟随着石虎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
若是没有石虎,便没有他李农的今日。
李农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又是一个自幼被儒家文化所熏陶的儒将,故而他现在很纠结。
对于石闵与石遵的争端,李农打算保持中立,两不相帮,隔岸观火。
不过,就李农现在看来,石遵是斗不过石闵的,他们二人的心智和势力真乃是天差地别!
看石闵现在的样子,显然他已经有了万全之策。
而在这一次的宫变中,如若石闵胜出,结果不外乎两个。
其一,石闵杀死石遵,自立为帝,或者拥立另外的石虎之子登基。
其二,石闵不杀石遵,但彻底将石遵变为掌上之物。从此以后,只怕石遵都将成为只能给石闵盖玉玺的傀儡皇帝。
显然,第二种可能性比较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进了皇后张氏所在的仁寿殿,群臣便行跪拜之礼,先呼万岁,再喊千岁。
“平身。”
“谢陛下!”
等到群臣入座,石遵这才宣布千岁宴开始。石遵挥了挥手,顿时一队几十人的舞姬跑进来,伴随着礼乐的声音翩翩起舞。
席间,群臣都在推杯换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
石闵也在一侧与董巧巧说着悄悄话,泰然自若,坐等石遵出招。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天空如漆似墨。
似乎是喝得差不多了,石遵挥手,命舞姬们退下。
“众位爱卿,不知你们可曾听说过‘剑姬’之名?”石遵忽而没头没脑地问出这么一句。
石琨起身道:回陛下,臣等有所耳闻。据说这剑姬,乃琅琊榜上有名的当世十大美女之一!善于使剑,一柄墨渊剑使得出神入化!其是青州菏泽人,在当地颇有名气,是一个响当当的侠女!”
“不错不错。臣也略有所闻!”
申扁附和道:“剑姬莫轻舞,少而任侠,轻纱遮面,却不知其师出何门何派,两年前被琅琊阁收录到琅琊榜上。据臣所知,其嫉恶如仇,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杀了不少我们赵国的官吏!”
还有一句话申扁没敢说出来:莫轻舞杀的都是赵国的贪官污吏!
石闵骤然听见这些话,有些困惑:“这琅琊榜是什么?”
“闵哥儿,这个妾身倒是知道一些。”
董巧巧说道:“据闻,这琅琊榜为琅琊阁所立,是一个江湖中收录天下杰出人物的榜单。其榜单会每十年更易一次,杰出者榜上有名,稍逊者则名落孙山。琅琊榜上,收录的名册应该有当世的三大战神,四大美男子,十大才子,十大美女,十大巨侠,十二名臣等。”
“……”石闵的脸色有些古怪。
“巧巧,这琅琊阁又是什么组织?何以能搞出这么一个匪夷所思的名单。”
“这就是闵哥儿你孤陋寡闻了。”董巧巧笑着道,“不过你平日里不是治军就是打仗,不是读书就是练武,没听说过琅琊榜和琅琊阁也不足为奇。”
“这琅琊阁,初建于东吴孙权年间,迄今已有一百多年,在江湖上声名鹊起。就妾身所知道的,琅琊阁有着巨大的能量,不仅能影响大江南北的江湖,还能影响晋国的庙堂!不过琅琊阁向来神秘,没有人知道其阁主是何人,只知道琅琊阁能号令江湖上的诸多帮派,甚至于列国的朝堂和天下各地,都不乏他们的人。”
“……”
石闵有些感慨:“世上竟还有这样的组织?”
“闵哥儿,其实你在琅琊榜上,也是榜上有名的。”
“噢?不知道是三大战神,还是四大美男子?”石闵有些自恋。
董巧巧“噗嗤”地笑了出声:“自然是三大战神了。”
“呃,好吧。那三大战神,除了我还有谁?”
“除了你,还有燕国的慕容恪,晋国的桓温。”
慕容恪?桓温?
石闵想了想,慕容恪与桓温打仗的确有一套,但是其眼下的战绩却绝对无法与自己比拟的。
迄今为止,慕容恪的事迹仅仅流传于河北与漠北,桓温的事迹仅仅流传于江南,不像石闵这样已经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
石闵的威名,可谓是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桓温是东汉大儒桓荣之后。
桓温的高祖(或高伯祖、高叔祖)是三国时期在嘉平之狱中被司马氏诛杀的曹魏大司农桓范。
谯国龙亢桓氏沦为刑家,在西晋并非高门望族。桓彝南渡后交结名士,跻身江左八达之列,并“志在立功“,曾与明帝密谋平定王敦之乱,使得家族地位有所上升。桓温是桓彝长子,未满周岁时便得到名士温峤的赞赏,因此以“温“为名。
咸和三年(328年),桓彝在苏峻之乱中被叛军将领韩晃杀害,泾县县令江播也曾参与谋划。当时桓温年仅十五岁,枕戈泣血,誓报父仇。
三年后,江播去世。其子江彪等兄弟三人为父守丧,因怕桓温前来寻仇,预先在丧庐内备好兵器,以防不测。桓温假扮吊客,混入丧庐,手刃江彪,并追杀其二弟,终报父仇,由此为时人所称许。
桓温为人豪爽,姿貌伟岸,风度不凡,后娶南康长公主为妻,加拜驸马都尉,并袭父爵为万宁县男。咸康元年(335年),桓温出任琅琊内史(相当于太守)。后加辅国将军。
两年前,朝廷以桓温为前锋小督、假节,让他率部据守临淮(今江苏盱眙),协助荆州刺史庾翼北伐。同年十月,桓温升任徐州刺史,并都督青徐兖三州诸军事。他与庾翼交好,曾相约一同匡济天下。
永和元年(345年),庾翼病逝,临终前请求让儿子庾爰之接掌荆州,但辅政的侍中何充却推荐桓温。丹杨尹刘惔认为桓温确有奇才,但亦有野心,不能让其掌握荆州形胜之地。
他建议会稽王司马昱自领荆州,但司马昱却不肯采纳。
同年八月,桓温升任安西将军、荆州刺史,持节都督荆司雍益梁宁六州诸军事,并领护南蛮校尉,掌握了长江上游的兵权。
若是石闵所料不差的话,明年,就该是桓温伐成汉,大放异彩的时候,但现在,桓温显然不能跟他相提并论!
还有慕容恪。
慕容恪是慕容皝的第四个儿子,其母高氏不被宠爱,所以一直不为父亲慕容皝所注意。直到慕容恪十五岁时,其父每次和他对话,都能说出经世之理,得到了慕容皝的看好,遂把军队交给了他。
当年石虎以燕军违约独攻段部鲜卑,得胜。又以劫掠而归为由,发兵数十万北伐,围困大棘城(今辽宁义县)。燕赵两军相持十余日,赵军不能克,遂后退。慕容皝派慕容恪率2000骑兵于清晨出城追杀。
若非石闵力挽狂澜,只怕结果会如同历史上的一般——石虎见城内师出,大惊,弃甲溃逃。慕容恪乘胜追击,大败后赵军,斩获三万余级。
随后,段部鲜卑首领段辽遣使向赵国请降,中途反悔,又遣使请降于前燕,并与燕国合谋设伏,欲消灭赵军。时大赵天王石虎已派征东将军麻秋、司马阳裕等率兵3万前去受降。
燕王慕容皝自统大军前往迎段辽,派慕容恪带精骑7000埋伏于密云山。慕容恪大败麻秋于三藏口(今河北承德),赵军死亡大半,麻秋步行逃脱,司马阳裕被俘。
接着,慕容恪又攻高句丽。
燕王慕容皝以慕容恪为渡辽将军,镇守平郭。燕国自从慕容翰逃亡,慕容仁被杀后,无人能镇守辽东。慕容恪行至平郭,抚旧怀新,屡破高句丽兵,高句丽畏之,不敢再入燕境。
第0230章 女侠
建元二年(344年)二月,慕容皝亲自带兵攻宇文逸豆归,以建威将军慕容翰(于咸康六年回到燕国)为前锋将军,刘佩为副将,命慕容恪与慕容军、慕容霸及折冲将军慕舆根等率兵分三路并进。最终大破宇文军,燕军乘胜追击,攻克宇文氏都城紫蒙川(今辽宁朝阳西北)。
宇文逸豆归败逃,死于漠北,宇文氏从此散亡。
在今年,慕容皝将令慕容恪攻打高句丽。慕容恪攻拔南苏(今辽宁抚顺市东苏子河与浑河合流处),派兵留守。
第二年正月,慕容皝派慕容恪与世子慕容儁、慕容军、慕舆根及1.7万骑兵袭击扶余国。慕容儁坐镇中军指挥,而慕容恪则统帅诸军冒矢石进击,攻克扶余,俘扶余国王玄及部落5万余口而还。
这,就是桓温与慕容恪的全部事迹!
从这些事迹中可以看得出,慕容恪可以跟石闵相提并论,但也稍逊一筹,至于桓温还差得远呢!
当然了,慕容恪与桓温都是十分厉害的统帅,石闵都不敢说自己在等同的条件下,能战胜他们!
“那,十大美女又是何许人?”石闵有些好奇了。
闻言,董巧巧有些嗔怪地瞟了石闵一眼,然后把纤纤玉手放在石闵的腰间,一百八十度旋转。
“嘶!巧巧,疼啊。”
“哼!当着妾身的面说别的女人,你倒是好意思!”
“嘿嘿,好奇,好奇。”
董巧巧娇嗔了一下:“闵哥儿,这十大美女个个都是人比花娇的。据我所知,十大美女亦是才女,每一个都有出彩的地方,这莫轻舞便是其中的一个,还有庾文君、梁红玉、独孤伽罗……她们在不同的领域,都有着不输于任何男子的本领。”
“等等。伽罗也在其中?”
“哼。你才知道啊。”董巧巧撇了撇嘴道,“伽罗这妮子可是低调得很,她的桂冠可多着呢。不仅是琅琊榜上榜上有名的美女,还是他们漠北草原上的三朵金花呢!”
听到这话,石闵便知道他的这个娇妻吃醋了,于是不由分说就把她抱在怀里,笑着道:“巧巧,不管她们多美,不管她们多么艳名远播,在我的心里,你一直都是最美的那个。”
“还算你会说话。”
见到气氛被炒得差不多了,石遵拍了拍手:“诸公,肃静。”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诸公,你们可是有眼福了。朕为了置办好皇后的千岁宴,特地请来了莫轻舞莫姑娘,来千岁宴上舞一曲!”
“好!彩!”
石闵微微眯着眼睛,不知为何,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随着石遵的喊话,又是一队舞姬冲了进来,只不过她们穿着金丝羽裳,手里捏着的可不是匹练,而是白花花的三尺青锋剑!
礼乐声响起,琴瑟和鸣。
红色的帷幕落下,原本早就放置在那里的舞台跃出了一个人影,正是莫轻舞!
淡绿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胸前是宽片淡黄色锦缎裹胸,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多姿。
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
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而灵活转动的眼眸慧黠地转动,几分调皮,几分淘气,一身淡绿长裙,腰不盈一握,美得如此无瑕,美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
浅青色的身影如同雏燕般的轻盈,伴随着幽幽的琴声,玉手抻出剑鞘里的青剑,手腕轻轻旋转,青剑也如同闪电般快速闪动,剑光闪闪,却与女子那抹青色柔弱的身影相融合。
青色的剑光在空中画成一弧,女子的腰肢随机顺着剑光倒去,却又在着地那一刻随机扯出水袖,勾上房梁,绕着大殿如天仙般的环绕在青色的剑光中,只在一瞬,瞅准宫人手中的剑鞘,水袖扯下,作一飞仙之状,随即把手中的青剑甩出,正中剑鞘。
水袖与青色的身影一同落下。
“好!”
“彩!”
群臣无不拍手叫好。
若得此女,夫复何求?石闵一时之间不禁入了迷,与殿内的群臣一般,眼中都冒出了如饿狼一般的绿光,幽幽绿光!
但莫轻舞的动作并未就此打住。
还在迷醉她嫣然笑靥的那一刹,衣袂已经随她曼妙的身姿翩翾。她仿佛就似是月殿飘落的**,轻盈清新。
足尖轻轻一点,完美的旋转后,水袖在虚空中浅浅的一抹,就像是要拨开绵绵的云彩。在层层叠叠的裙尾纷纷垂下后,一切事物似乎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谁知她的裙角此时又悄悄扬起,不是风,轻巧的步伐却更甚风吹!
她的每一个动作,带给人的并不是窒息的压迫,而是沁透心底的震撼!
此时此刻,石闵不禁想到了一首唐诗。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
临颍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扬扬。
与余问答既有以,感时抚事增惋伤。
先帝侍女八千人,公孙剑器初第一。
五十年间似反掌,风尘澒洞昏王室。
梨园子弟散如烟,女乐余姿映寒日。
金粟堆前木已拱,瞿塘石城草萧瑟。
玳筵急管曲复终,乐极哀来月东出。
老夫不知其所往,足茧荒山转愁疾!
忽而,莫轻舞的手速急转,耍了一个花剑,青色的身影宛若惊鸿般扑向了石闵。
电光火石之间,石闵的瞳孔中映射出了莫轻舞的身影,由远及近,由小见大!
“唰!”石闵微微侧过头,那剑锋便掠过了他的鬓角,削下了一缕发丝!
好险!
一招不能得手,莫轻舞又是急速出招,挥剑突刺,手中的墨渊宝剑若寒霜一般,点点纷乱,直刺石闵的面门。
石闵毫不慌乱,一一闪避!
“有刺客!”
“快点抓刺客!”
“拿下!”
直到这时,四周的大臣与侍卫反应过来,纷纷叫嚷着抓刺客。然后从四面八方冲出来几十名侍卫,不由分说,便将莫轻舞擒拿下来。
让人倍感惊诧的是,原本手持宝剑的侠女,似乎已经放弃了抵抗,任凭侍卫们将她拿下。
“带下去!打入死牢!”石遵挥了挥手,侍卫们便将莫轻舞带了下去。
望着惊魂未定的大臣们,石遵表现得十分的淡定,似乎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
第0231章 宫变
“魏王,让你受惊了。宫中竟然混入了刺客!还在千岁宴上行刺我大赵国的魏王,简直是岂有此理!对于此事,朕一定彻查到底!”
石遵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不知道他是在为石闵遇刺而感到愤愤不平,还是在为了石闵竟然没被刺死而愤愤不平……
石闵不卑不亢地垂手道:“多谢陛下!”
“好了。”
石遵又和颜悦色地举杯道:“来诸卿,一起为魏王压压惊,干杯!”
“干杯!”
群臣对于杯中的酒水又是一饮而尽。
石遵又道:“魏王,朕能有今日,大赵国能有今日,全靠魏王你的不辞劳苦,四处征战!来,这一杯,朕敬你!”
石遵这是在恭维、讨好石闵啊!
“陛下过奖了,臣愧不敢当!”
嘴里说着不敢当,石闵的身体却十分的诚实,端起了酒杯,回敬石遵。
不料石遵忽而道:“且慢。”
“魏王,朕与你同饮。朕这里,有御酒一壶,便赏赐给你!来人,给魏王满上。”
“……”
群臣见状,心中莫名地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看来,事情果真如传闻中的一般。石遵,要对石闵下手了!
群臣都将目光放到了石闵的身上,且看他如何应对。
这一壶酒中可能有剧毒。
石闵喝了酒,暴毙而亡的话,他麾下的几十万军队绝不会善罢甘休,估计今天是石闵的末日,来年也将是石遵的忌日了!
若是石闵不喝这杯酒,今日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宫。
要知道,石闵虽然当了丞相,力行改革,朝中、军中、宫中都换上了他的亲信,但是底层的士卒依旧是忠于石遵的。石闵还来不及大换血,所以他今日喝与不喝这杯酒,似乎都要交代在这儿了!
就在众人认为石闵会拒绝喝这杯酒,暴起发难的时候,石闵却端起了盛满酒液的杯子。
“魏王……”石闵一系的大臣都傻眼了,想要上去阻拦,石闵却是挥了挥手,让他们稍安勿躁。
“臣,敬陛下一杯。”
最终,石闵还是将这杯酒一饮而尽!
……
宫门口。
繁星点点的夜空之下,从远处的街道火光四起,是一大股披坚执锐,气势汹汹的赵军将士正在涌向宫门口。附近的居民见到这副阵仗,害怕极了,纷纷关上家门,躲在屋里瑟瑟发抖!
作为邺城的居民,天子脚下,他们并不怕敌国的军队打到邺城。因为邺城在赵国的腹地,而赵国是天下第一强国,自立国以来还未曾有哪个国家的军队可以打到这里。
但是,赵国多叛乱,每一次叛乱,首当其冲遭殃的就是邺城人!
“快!跟上!”
石鉴挥着手中的利剑,骑在高头大马上呼喝着。
没错,此番他遵奉石遵的密旨,率领麾下的八千兵众围攻建章宫,斩杀佞臣。
宫里的人,无论是宿卫、宫婢还是内侍石遵都已经不信任了,他很怀疑其中大部分人已经被石闵收买,或者是早成了石闵的人!
按照约定的时间和地点,这个时候,建章宫的神武门会亮起火把为号。
而此时此刻,神武门的城楼上,就站着一名膀大腰圆,满脸胡络腮,高鼻深目的武将。观其面貌,是羯人没错。
尔朱荣,生于上党武乡,羯人贵族,早年便投身军旅,立下不少的汗马功劳。尔朱荣现在是宫中宿卫的一名偏将,卫尉麾下,手握数千宿卫,管制南门各门,算上一位实权派。
石闵现在正排除异己,大肆在朝野上下安插自己的亲信,宫中也不例外。尔朱荣相信,照这种情况下去的话,总有一天,自己会被踢出宿卫,跑到外军中担任一个校尉的。
这可不是尔朱荣想要看到的。常年锦衣玉食的生活,他根本就不愿意离开建章宫,不愿意离开邺城。
还好,在这种关键时刻,皇帝石遵终于不甘寂寞,要对石闵下手了。
石遵为此拉拢了不少的将领,他尔朱荣便是其中的一个。
其实照尔朱荣看来,事情哪有这么麻烦?直接跟当年诛杀燕公石斌一般,将石闵诓骗入宫,然后就地正法就好了。
宫里虽然有不少的宿卫都是石闵的人,就连掌握宫禁安全的郎中令和卫尉都是他石闵的亲信大将,但此事只要做得足够隐秘,就不怕会生出什么幺蛾子!
尔朱荣可谓是石遵的得力干将,早年他在石遵的麾下,南征北战,凭借着自身的勇武,倒是深得石遵的器重。
这不,石遵登基称帝之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尔朱荣也当上了郎中令,可惜这个情况,被杀千刀的石闵改变了。尔朱荣不甘心啊,他麾下的数千宿卫,可都是清一色的羯人子弟,都是对石遵忠心耿耿的羯人子弟!
尔朱荣心里还是有些疑惑的,前几日军改的时候,各军都被打散了编制,重新整合,几乎是胡汉混杂在一起的,但是他的这支部队偏偏被保存下来。
石闵就不怕他们生事吗?
时间一到,尔朱荣便命令麾下的将士亮起火把,宫门打开。
“开城门!”
石鉴见到宫门口大开,不疑有它,带着所部八千兵众冲向了宫门口。
然而,令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原本三五成群的羯人宿卫的队伍里,悄无声息地混入了一些生面孔。这些生面孔没有羯人的面貌特征,他们沉默不语,其貌不扬,但是在这浓重的夜色里没人看得清楚,而在这个紧要的关头,也没有谁会去注意这些人。
石鉴的兵马近了,更近了,终于有部分人马冲入了宫城之中。
忽而,一阵乱箭射出!
“噗嗤嗤!……”猝不及防的乱军顿时被射倒了十余人,血花飘飞。
石鉴懵了,尔朱荣也懵逼了!
“弟兄们!随我诛杀逆贼!”不知道从哪儿发出的叫嚷声,尔朱荣所在的队伍里便冲出去许多人,似乎还有被裹挟的!
短兵相接,宿卫与石鉴带来的乱军展开了激烈的生死搏杀。
乱军们被激怒了,平白无故遭到袭击不说,原本以为是自己人的宿卫竟然还倒戈一击,简直是岂有此理!
“不要上!不要上啊!”尔朱荣和石鉴都慌了手脚,赶紧命部下约束士兵。
但这实质的情况却是,大家都敌我不分。
古代的士兵会跟随将领造反,无非是谋一条出路,好出人头地。此时大家的精神都紧绷着,那一阵乱箭就跟点燃了火药库一般,让人措手不及!
这一定是有预谋的!
“鉴王兄,这究竟是什么情况?”看着厮杀的宿卫和己方部众,石琨懵逼了。
石鉴苦笑着道:“你问我,我问谁去?情况有变,咱们已经打草惊蛇了。”
这一定是石闵早就准备好的。石鉴心里暗叹了一下,心道:石遵啊石遵,不是我不帮你,而是石闵太厉害了,你根本就斗不过人家!
第0232章 倒行逆施
石闵喝下了石遵给他准备好的毒酒,却是半点事都没有。
石闵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依旧跟身边的董巧巧有说有笑的。
老实说,董巧巧真是给石闵捏了一把汗。她知道自己的夫君很厉害,智计超群,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石遵意图加害石闵,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先是莫轻舞的刺杀,又是毒酒,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石闵给了董巧巧一个放心的眼神,又喝着石遵刚刚赐给他的“毒酒”,喝得有滋有味的。
“皇后!”
等了老半天,不见石闵毒发身亡,石遵心里便有些狐疑,是毒酒被调包了,还是药性太久?
不曾想,没过了多久,在石遵身边的皇后张氏便蓦地吐出一口嫣红的血,然后面色惨白地软倒在地上,七窍流血!
鼻子、眼睛、嘴巴都溢出了血液!
这分明是中毒的症状啊!
石遵悲愤交加,上去抱住了张皇后的身子,不,应该是已经开始发凉的尸体。
群臣见状,都吓了一跳!
“是谁?到底是谁?!”石遵眦目欲裂,红着眼睛咆哮着,但是扫射的目光中,无疑是放在石闵的身上的。
石闵还故作惶恐的模样,与董巧巧一道跪在地上,在场的人也都纷纷跪在地上,惊恐万状。
自作孽不可活!
石遵满腔怒火、怨愤,哀嚎了半天,他这才颤巍巍地起身,环视四周,说道:“皇后中毒,究竟是何人所为?啊!来人,将在座的大臣都拘押起来!拿下!”
“……”
“给朕拿下!”
石遵怒吼着,可是四周的宿卫没有一个动身的,就连石虎一手打造出来的龙腾卫士,此时此刻,都是低着头,假装没听见石遵的命令。
一时之间,石遵的手脚冰凉。
这些人,不是被石闵收买,便是被他胁迫了吧?
等等,这个时候,石鉴他们不是应该已经带着兵马杀到建章宫,杀到这里来了吗?
石遵忽而想起了这个事情,却为时已晚!
就在这时,一阵窸窸窣窣的走动之间,战甲的碰撞声响起。
李信、文泰与石鉴大步流星地步入大殿。
李信跪下道:“魏王、陛下,臣幸不辱使命,已经镇压了逆贼石琨、石宁和尔朱荣的兵变,手刃尔朱荣!尔朱荣所部人马,全部诛杀!”
随后,李信便甩出了一颗偌大的人头,扔到了地上,骨碌碌的模样。
众人一看,不禁头皮发麻,尔朱荣瞪大眼睛,面目狰狞,显然是死得很惨,心有不甘啊。
而石鉴又拿出了两颗头颅,深深的吸了口气:“陛下,臣有罪!臣有失察之罪!石琨、石宁两个逆贼借我兵马,与尔朱荣一道行篡逆之事,臣及时发觉,亲自斩杀二贼!”
石鉴这是在为自己洗刷罪名,颠倒黑白啊!
带头起兵的分明就是他,造反的也大多是他的兵众,可是此时此刻,石鉴的求生欲很强。为了活命,他真的是什么都做得出来,无所不用其极的!
杀了两个亲兄弟算什么,他还将此事都嫁祸给他人!
“好,好啊。”石遵耸拉着脑袋,神色失魂落魄。
这时,一直表现得十分低调的石闵站起身:“陛下,今夜发生了许多事情。臣遇刺,皇后被毒杀,还有石宁、石琨、尔朱荣等人的叛乱,牵连甚广,为我大赵国的江山社稷着想,臣请旨彻查此事!一定要将不法之徒统统绳之以法,不走漏任何一个逆贼!”
“好。此事便交给魏王去办了。”
石遵苦涩地笑了笑:“都回去吧。”
然后,石遵转过身,“噗”的吐出了一口鲜血,就这样昏死过去了。
“陛下!陛下!……”四周顿时乱作一团。
石闵知道,打从这个时候起,石遵便被他彻底架空,完完全全地沦为一个傀儡皇帝!
对于石遵的这么一个下场,石闵没有任何的怜悯,按理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但,对于石闵来说,君要臣死,臣……立刻起兵造反!
接下来的几日,石闵便开始肆无忌惮的举起屠刀,排除异己。
对于亲近石遵一系的大臣,石闵大力打击,罗织罪状,轻者剥夺官职、爵位,一撸到底,重者满门抄斩,夷灭三族!
似石璞、申扁、申钟这些人都没能逃跑,至于石遵的铁杆亲信王鸾与孟准,下场更为凄惨。
石璞是气不过,当日在大朝会上训斥石闵:“石闵!你这个悖主之贼!乱臣贼子!你不得好死!当年若是没有先帝的重用,你焉能有今日?先帝啊!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吧!这就是你当年器重的功臣!他要篡夺我们石氏的江山社稷!要灭我羯人的种啊!”
石璞真是年纪大了,还如此血气方刚。
不过他这样,纯属找死!
石闵沉声道:“老太宰是得了失心疯了!在庙堂上都胡言乱语的,来人,将老太宰带下去。在他的失心疯没好之前,禁止他出门、会客!”
“诺!”
石闵一声令下,便有两个殿外武士冲进来,要带走石璞。
不料石璞也是一个暴脾气,直接甩开了两个殿外武士的手,如野兽一般低吼了一声:“石闵!士可杀不可辱!你如此乱命,倒行逆施,祸国殃民!你会不得好死的!老夫就在阴曹地府里等着你!你不得好死!”
言罢,石璞便一头撞在不远处的蟠龙柱子上,鲜血喷洒了一地,好不凄惨!
自始至终,石闵都在冷眼旁观,群臣也都在冷眼旁观。有些还有点良心的大臣都是暗自摇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石闵看着这悲壮的一幕,甚至还有点想笑!
“魏王,老太宰……还有气儿。”
听见殿前武士的汇报,石闵嗤笑了一声:“还有气儿?老太宰分明是死了!诸卿,你们说是不是?”
“是!”
“魏王说得没错!老太宰已经死了!哪里还有气儿?”
“没气儿了,他已经死了!”
群臣七嘴八舌地赞同着石闵无异于“指鹿为马”的话。
石闵又抬起头,看着高坐在陛台上,一直都在冷眼旁观的石遵:“陛下,老太宰已经死了,你说是吗?”
“是。”石遵冷冷地说出了一句。
闻言,石闵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都听见了吗?老太宰已经死了!把老太宰的尸体带下去,就地掩埋,就埋在城西郊吧!随便找一块地儿埋了!”
“诺!”
你好狠!
对于石闵的这般行为,石遵是气不过,但是有心阻止,无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