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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俏灵枝     农门金枝txt下载     农门金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七章 云纹

    “好。”萧琼枝立刻照做。

    这具尸体肿胀得很严重,看起来很吓人,只怕里面的内脏,也是一样的情况。

    她实是在有点不敢看。

    倒是周大勇,不仅并没有后退,还信心十足地对郑邦说:“郑大哥,我不怕,不用退到一边去。”

    郑邦淡淡扫了他一眼,摇摇头,蹲下身子,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把飞刀,开始认真解剖那具尸体。

    他的解剖方法,与多回还的护卫于龙,带人解剖尸体的方法,不一样。

    是从尸体臀部以下位置开始的。

    他用刀飞快在尸体臀部以下排便处,划了一个圈,然后,伸手用力一扯,扯出一根大肠,把它拿在手里,凌空重重一甩,甩出一大串粪便。

    随即,一股人粪便特有的腐臭之气,迅速飘散开来。

    周大勇怎么也没到,郑邦会用这样的手法,来解剖尸体,马上被严重恶心到了。

    他捂住嘴,三两步跑到一边,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呕吐,几乎把早上吃下的早餐,全部都吐了个干干净净。

    萧琼枝远远看着,挺同情他的,从怀里掏出两块手帕,一块捂着鼻子,另一块,在走到他身边时,递给他。

    “我以为郑大哥解剖尸体,是像他杀野猪一样,只是破开肚子,从里面翻出内脏,查看一下下,没想到,事情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枝儿,幸亏你听了他的话,离得远,要不然,你肯定也会跟我一样的。”周大勇用手帕擦擦嘴,有些郁闷地告诉萧琼枝。

    萧琼枝趁机微笑着提醒他:“二叔,我舅舅比你大得多,懂得的东西,也多得多。他平时不会轻易开口,但每次开口说的话,必定极有道理。”

    “以后,你在自己没有把握的事情上,尽量多听取他的意见,应该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嗯,你说的对,以后,我会注意的。”周大勇慎重地点头。

    “大勇叔,我这里可能有条大鱼!我拉不动,你快过来帮我一把!”这时,狗子突然高兴地冲周大勇高呼。

    周大勇连忙带着萧琼枝,一起赶过去看。

    没想到,狗子钓的鱼,情况跟之前周大勇钓到齐兵尸体时,很相似。

    因为,周大勇用力扯钓钩时,钓竿都压成一张弓的形状了,仍然没能把鱼给从窟窿里扯出来。

    “枝儿,你说,狗子这回钓的,会不会又是一具齐兵尸体?”周大勇心里没有底,转头问萧琼枝。

    萧琼枝也是这么怀疑的。

    她想了想,说:“不管是不是,总得拉出来,万一是的话,就仍然交给我舅舅处理好了。”

    “行。”周大勇边答应着,边运足力气,又是“嗬”地一声,狠狠把钓竿往上一扯。

    钓竿下的“鱼”立即破窟窿而出,露出真面目:果然又是一具尸体。

    他吓得把那具尸体,随手往一边甩。

    “啊!”狗子恰好站在距离那一边、不远处看热闹,立刻尖叫一声,急忙后退。

    结果,一不小心,滑倒在地。

    周大勇赶紧丢下钓竿,跑过去扶起他,诚恳地说:“抱歉,狗子,我不是故意的。”

    “大勇叔,你放心,我没事。”狗子揉了揉摔疼的膝盖,在周大勇的搀扶下,回到垂钓的凳子边坐下。

    明显是、完全没了看热闹的兴趣。

    “大勇叔,我也钓到鱼了!可我这条鱼,我也拉不动,你说,它会不会也是一具尸体啊?”这时,石头突然哭丧着脸,大声问周大勇。

    “不知道,你先别慌,我过来看看再说。”周大勇大声回答。

    答完,他侧头和萧琼枝对看一眼,心里都有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下一刻,当钓竿下的“鱼”被周大勇扯出来时,果然仍然是一具尸体。

    并且,这具尸体,虽然全身被水泡得发胀了,但看面目,隐隐总透着几分熟悉感。

    萧琼枝细想了想,想起一个人来。

    她指着那具尸体,对周大勇:“二叔,你快来看,这个人的右额额角,跟有钱叔一样,也有两颗豆大的黑痣呢!”

    周大勇把尸体钓上来后,就开始转身离开。

    听到萧琼枝问的话,他走回来,低头细看了看那具尸体,爆发出巨大的惊叹:“完了!这不是别人,就是有钱哥!”

    “啊?二叔,你为什么这么肯定?”萧琼枝很诧异。

    两颗豆大的黑痣,同时长在一个地方,比较少见。

    萧琼枝只是看这具尸体右额额角,跟周有钱一样,恰好也有两颗豆大的黑痣,觉得很凑巧而已,根本没有发现,这具尸体,就会是周有钱。

    “你看看他的里衣衣领,上面绣的云纹,跟我里衣绣的云纹,是不是一模一样?”周大勇边说、边扯了扯自己的里衣衣领,又指了指尸体的里衣衣领。

    还别说,确实是这样!

    萧琼枝仔细一看,也震惊了。

    她好奇地问周大勇:“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有钱哥身上穿的这件里衣,是我大哥的!”周大勇很肯定地说。

    怕萧琼枝不信,他又特地解释:“我娘的名字,叫陶云纹。十年前,我和我大哥,跟我义父,来到这里后,我很思念我娘,天天哭着要我大哥,带我找我娘。”

    “有一天,我大哥拿着两件有云纹的里衣,给我看,并告诉我,说这是我娘绣好,托人悄悄捎来给我们的,我娘还让那人带话,要我们穿着有云纹的里衣后,就当成是她陪在我们的身边。”

    “我刚开始信以为真,过了几年,才知道,其实,有云纹的里衣,都是我哥绣的,为的就是让我、不要因为思念我娘,天天哭。”

    说到这里,周大勇顿了顿,继续说:“我大哥不可能、把因思念我娘才绣的云纹里衣送人。”

    “不过,有钱哥跟他一直是好兄弟,时常找他借东西,如果有钱哥没有里衣换的时候,找我大哥借,我大哥肯定还是愿意借给他的。”

    “二叔,你分析得很有道理,不过,我爹是跟有钱叔一起从军的,现在,有钱叔出了事,身上还是穿着我爹的里衣,那我爹,岂不是现在很危险?”萧琼枝认真听完,心里十分担忧。

第一百四十八章 徐徐图之

    不久,郑邦把那个齐兵的尸体解剖好了,也来到周有钱的尸体旁。

    萧琼枝立即把周大勇、确认这具尸体,是周有钱尸体的情况,告诉他。

    郑邦并不感到惊讶。

    他沉声地说:“昨夜大雪,楚军应该是趁机、连夜渡过这孔雀河,突袭了齐军,否则,河里不可能同时出现、齐兵和楚兵的尸体。”

    “有可能。这孔雀河绵延近千里,最上游,应该是两个多月前,就被齐国夺下的梁州,只有我们楚军试图夺回梁州,才会在孔雀河,跟齐军发生战争。”周大勇目光一亮,有些兴奋地说。

    郑邦点点头,又说:“我刚才解剖那具齐兵尸体,发现他大肠里,倒是有些粪便,只是,小肠和胃里,并没有多少食物,这意味着,齐军最近几天缺粮,战斗力必须相应的,会大幅降低。”

    “另外,那具齐兵尸体,尽管最近几天缺粮,却肌肉健硕,心脏、肝脾肺等内腑,都比较硬朗,这说明,他并非普通的士兵,极有可能,是齐王或者齐国太子的亲兵。”

    “啊?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大哥还真的是危险了!”周大勇吓一跳,神情一下子黯淡下来。

    他心里十分清楚,周大智功夫虽然还可以,但这只是相对普通人而言,齐王或者齐国太子的亲兵,必定都是功夫高手,周大智碰上他们,可就没有什么胜算了。

    萧琼枝则恰恰相反,变得高兴了。

    她笑着提醒周大勇:“二叔,如果连齐王或者齐国太子亲兵,最近几天,都缺粮,这就说明,梁州的齐军已经被楚军、给围困好些日子了。这是好事。”

    “依我爹的功夫,对付一个、被饿坏了的齐王或者齐国太子亲兵,应该远比对付一个、没有被饿着的齐王或者齐国太子亲兵,要有胜算的多。”

    “是呀,枝儿,你说的对!”周大勇目光一亮,又兴奋起来。

    他认真想了想,说:“齐王或者齐国太子亲兵、既然在梁州出现,也就意味着,齐王或者齐国太子,很可能也在梁州。”

    “假如昨晚、我们楚军成功攻下梁州,逮住了齐王或者齐国太子,那么,齐国为了要回齐王或者齐国太子,将只能向我们楚国求和。”

    萧琼枝摇头:“不一定,这个,具体还要看抓到的,究竟是齐王,还是齐国太子。”

    “为什么?齐王跟齐国太子,一个是现在的齐国国君,一个是未来的齐国国君,对于齐国,应该同样重要才对呀。”周大勇有些不解。

    萧琼枝怀疑周大勇并没有听说过,郑邦上回在知县衙门里,给自己说的、关于魏丰的一些事情。

    她耐心解释:“听说,三年前,大萧皇帝,把魏丰的七个女儿,分别指给齐、燕、楚、东梁、南梁、陈、韩七国国君为侧妃。”

    “七、八个月后,这七位国君侧妃,各生下一名男婴。”

    “而有魏丰这样身份、地位的外祖父仰仗,将意味着,一旦七国原来的太子,出事了,七位国君侧妃生下的男婴,就都有资格,被名正言顺地扶植为新太子。”

    “所以,如果这次,不是齐王、而是齐国太子被我们楚军抓住,那么,即使齐王愿意为了他、向楚国求和,只怕大萧国师魏丰,也会想办法、劝他放弃求和。”

    周大勇有些惊讶地看萧琼枝一眼,一脸不认同地说:“枝儿,大萧国师魏丰不会干出这种事的,你可能对他有误会。我告诉你,我县学的好几个恩师,都提起过他。”

    “据说他年少时,喜欢在各国游历,帮助和救济过很多人,享有大善人的美誉。”

    “后来,他成为大萧国师,仍然继续行善积德,求着大萧皇帝,把所有给他的奖赏,允许他找户部,换为银两,用来兴办敬老院和儿童福利院,造福天下孤寡老人和无依无靠的孩童。”

    “哦?”萧琼枝很意外。

    难怪魏丰手段不凡,能让她那个英明神武的亲爹和足智多谋的郑邦,都在他手上吃闷亏!

    敬老院和儿童福利院,可是记忆中那个世界里、才有的机构和名称。

    光从魏丰在这个世界里,兴办这样的机构,用上这样的名称,就足以说明,他本人,或者他身边某个人,拥有那个世界的记忆。

    而那个世界,可是很先进的时代,且极重视综合素质,人才辈出,论眼界格局心智手段本事,佼佼者不知凡几,实在是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天才人物,所无法比拟的。

    周大勇则继续说:““包括大萧皇帝把他的七个女儿、指给七国国君的事,据我恩师说,也是为了让七国国君能成为姻亲,彼此一条心,避免无谓的争执与-”

    “大勇,周有钱的尸体,既然已经被我们发现了,就不能不管。”

    “你先别说其它的事情了,快去通知你们村族长,过来看看,要怎么处置吧!”郑邦突然打断周大勇的话,指着周有钱的尸体,神色严肃地吩咐。

    “好,我这就去!”周大勇连忙照做。

    人命关天,周有钱的死,可是大事,确实得赶快通知族长来处理才行。

    郑邦等他走远,才转过身,低声对萧琼枝说:“枝儿,魏丰现在正是得势的时候,以后,关于他的事,你尽量少跟人议论,以免暴露身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好的。我明白了。”萧琼枝连连点头。

    难怪郑邦要突然打断周大勇的话,并支开周大勇,原来是为了提醒自己这个。

    她想了想,低声对郑邦说:“舅舅,从我二叔刚才说的来看,魏丰在外的名声很不错,你和我亲爹是否想到了,彻底揭露他真面目的办法?”

    “没有。魏丰在大萧和诸候国早已经营多年,深得人心,树大根深,不容易撼动。”

    “我和你亲爹,现在初步的打算,是把我得到的太岁肉,利用正月十五,你太爷爷向所有五服以内亲人、赐宴的机会,当众敬献给他,以便重新得到他的信任,恢复身份。”

    “至于其它,都还需要徐徐图之。”郑邦沉声答。

    “好的,我明白了,舅舅。”萧琼枝立刻乖巧的说。

    不过,在心里,她打算,从现在开始,要适时抓住机会,收集不利于魏丰的证据,以便在必要的时候,拿出来,助郑丰和她爹一臂之力。

第一百四十九章 很慈悲

    等周大勇带着族长周远冬、族中两个老太爷及不少村中族人过来时,郑邦已经把狗子钓上来的那具尸体,也给解剖了。

    那仍然是一具齐兵尸体,而且,从郑邦给他解剖后,综合分析得出的结论来看,他应该也是齐王或者齐国太子的亲兵。

    周远冬先细细查看周有钱的尸体,通过周有钱右额两颗豆大的黑痣,及周有钱生下来,后腰就有的一块红斑,再加上周大勇说的里衣云纹特征,最终才确认下周有钱的尸体。

    他有些伤感地哑声吩咐人,把周有钱的尸体,送回家,同时,又吩咐人,去王家村,给王春花报丧。

    忙完这些,他才开始向郑邦认真打听、另两具尸体的情况。

    郑邦全部都据实告诉他。

    他很惊讶,仔细想了想,决定带领村里习水性的所有成年男性,去河下游水流平缓、水面宽阔的地方,凿冰捞尸。

    以便其中那些、顺流而下的不幸战死楚兵,尤其是像周有钱一样不幸战死的、周家村从军族人,可以得到妥善安葬,魂归故里。

    周大勇水性好,当即自告奋勇,跟周远冬一起去了河下游。

    萧琼枝不大放心周大勇,想了想,转头对郑邦说:“舅舅,凿冰捞尸比较危险,我不想再钓鱼了,打算跟过去,在岸上盯着我二叔的动静,以便发现不对劲,及时通知族长他们。”

    “刚刚我们五个人钓鱼,就有三个人,钓上尸体,不吉,这鱼不钓也罢。我陪你一起去吧。”郑邦说着,把之前他钓到的两条鱼,都从木桶里抓出来,倒进冰窟窿里放生。

    这时,狗子带着石头走过来,很认真地对萧琼枝说:“枝儿,我爹也在从军,我和我弟怕他出事,更怕他身上、没有大丫爹那样的痣和斑,万一出事了,村里族人都认不出来。”

    “你和大英雄,带我们也一起去河下游看看吧,我们知道他一个秘密,如果看到他,肯定能够认出来。”

    “好。”萧琼枝安慰地拍了拍他和狗子的肩膀。

    这俩兄弟真是越来越乖巧了。

    周远冬带领村里族人、选择的凿冰捞尸地点,是在河下游近一千七百米远的位置。

    这个地方,萧琼枝曾经听狗子和石头说起过。

    它的水面虽然比较宽,但水并不深,最深处,才150cm左右,捞东西,挺方便的。

    一路上,雪大冰厚路滑,郑邦怕萧琼枝、狗子、石头不仅走不快,还容易摔着,是背着萧琼枝、两边腋窝夹着狗子、石头赶路的。

    停下来时,他特意把他们,放在河岸边的一块大岩石上。

    这里居高临下,很容易看清河面上,周远冬带领村里族人凿冰捞尸的情景。

    萧琼枝粗略数了下,参与凿冰捞尸的族人,约摸有近七十人。

    多半是五十至六十岁的大伯,和十四至十七岁的半大小子。

    他们腰上都绑了一根粗绳,彼此相连,估计是为了提防有人不小心掉下水时,其他人不能及时发现。

    除了他们,还有许许多多族中的青年、中年女性、小孩,和七老八十的老人,站在岸上观看。

    想必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从军族人的家属。

    是因为放心不下,在外从军的儿子、孙子或者丈夫,同时,像狗子、石头一样,担心他们万一出事了,村里族人认不出来,才不顾严寒和风雪,赶了过来。

    人多力量大,萧琼枝才在大岩石上、站了一小会儿,周远冬就带着在河面凿冰的族人们,把河面凿出约摸七米长、两米宽的一大段冰窟窿。

    接下来,他们就拿着准备好的钯头、开始朝窟窿里捞来捞去。

    尤其是周大勇,他手里的钯头,也不知是谁给的,又长又大。

    他仗着有力气,捞得很快,动作也显得很生猛。

    萧琼枝连忙向他大喊:“二叔,轻点捞,别让钯头伤到河里漂过来的尸体,给死者造成二次伤害!”

    “好!”周大勇高声答应着,立刻放慢了、手下的速度和力度。

    其他人原本动作并没有他生猛,这时,也跟着照做。

    其中,周大勇附近一个人,跟他身边的大伯低声称赞:“小主子冰雪聪明,想事情跟我们就是不一样,很细心,很慈悲。”

    “是呀,我们周家村能有小主子这样的小福星,算是撞大运了。”那个大伯马上随声附和。

    “希望大智哥这次没事,小主子人那么好,却早早失去了亲爹,老天爷已经够亏待她了,再不能让她失去其他亲人才行。”大伯旁边的人说。

    “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小主子亲爹会死,主要是她福气不够,消受不起小主子这样的好孩子,大智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人,何况他功夫还很好,这次一定会没事的。”大伯旁边的另一人说。

    “不怕一万怕万一,不如,我们一起在心里求苍天保护大智吧!”又有人说。

    “好!”其他人都支持这个提议。

    接下来,一传十,十传百,河面上,所有参加凿冰捞尸的族人,都开始在心里求苍天保佑周大智。

    周大勇感慨不已,不仅跟着大家,在心里求苍天保佑周大智,同时,也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善待萧琼枝,以后,多听取她的意见,不让她小小年纪,还老实自己操心。

    “族长,我们捞到一具尸体了!”过了一会儿,在河面靠岸边处,有个凿冰捞尸的族人,突然大声喊。

    周远冬并没有具体参加凿冰捞尸的行动,是负责指挥大家的。

    他正好站在靠岸的地方,提醒沿岸看热闹的族人,管好家里的小孩子,别靠冰窟窿太近,以免摔进去。

    听到那个族人的喊声,他立刻走过去看。

    这时,那个族人、已经在另外两个族人的帮助下,把尸体捞到了冰面上。

    从外观来看,这具尸体,跟周大勇、狗子、石头钓到的尸体一样,仍然没有穿铠甲、带头盔。

    这也进一步可以确定,这次的楚军与齐军之战,如郑邦所分析的那样,是在夜里发生的,且是楚军偷袭的齐军。

    因为,穿铠甲、带头盔走路,容易发出声音,楚军要搞夜袭的话,不方便,肯定得放弃铠甲与头盔。

    而齐军则很可能是睡着后,才被偷袭的,根本来不及穿铠甲、带头盔,便仓卒迎战。

第一百五十章 泣不成声

    “天哪,这应该是徐家村族长的儿子徐元青。”周远冬仔细看了下尸体,突然大声说。

    “族长,那我们是把尸体抬到他家,还是叫他自己带人过来,把尸体带走?”捞到尸体的族人,好奇地问。

    周远冬想了下,说:“我们现在要捞尸,人手不够用,还是叫他自己带人过来,把尸体带走吧。”

    “好-”

    “等等!”萧琼枝听到这里,突然大声喊。

    周远冬转过头,看向她,有些纳闷地问:“枝儿,你看出什么问题来了吗?”

    萧琼枝严肃地答:“是的,族长爷爷。”

    “我刚才细想了下,无论是之前的有钱叔,还是现在这位徐家村族长的儿子,应该都算是、为了抗击齐军而死的卫国英雄,如果我们就这样私下捞尸、处置,还是有些欠妥。”

    “因为,这样以来,万一有钱叔、和徐家村族长儿子,所在的军中不知情,把他们的牺牲,算成是失踪,那么,他们的家属,就无法得到国家的抚恤费用了。”

    “你看,是不是需要考虑下,先让人通知知县大人和乡里的里正,带人过来统计了所有的尸体,再作其它打算?”

    “需要,当然需要!”周远冬很激动地赶紧回答。

    幸亏萧琼枝提醒,不然,他就要铸下大错了。

    毕竟,对于一个在战争中、为国捐躯者来说,得到国家认可的为国捐躯事实,事关个人的荣誉与家庭应该得到的抚恤费用,是至关重要的大事。

    他立即照萧琼枝的提醒,让人去乡里,通知里正,同时,又让人送来文房四宝,要萧琼枝帮忙,写一份书面陈述,再另让人去乡里,找乡驿站,飞鸽传书给知县许年。

    等忙完这一切时,负责凿冰捞尸的族人们,已经从河里,又打捞出了五具尸体。

    有四具,都是周远冬大致认得的人的尸体。

    这四具中,三具是他村人的尸体,一具是周家村族人尸体,而且,不是别人,居然竟是周远庚的大儿子!

    周远庚最近身体康复得不错,恰好带着一家老小,也在河边看热闹。

    得知这事后,他承受不住,一下子晕死过去。

    包括他的老婆,吴九娘,也没撑多久,在发现他晕死过去后,只来得及喊他两声,就也晕死了过去。

    倒是他大儿子的两个孩子,大牛和梨子,还算撑住了,没有晕死过去,跪倒在他大儿子身边,号啕大哭。

    萧琼枝连忙让郑邦把她从大岩石上背下来,坚持自己走到大牛和梨子的身边,温声哄他们:“大牛哥、梨子姐,你们的爹是为了保卫祖国,才牺牲的,他是大英雄。”

    “大英雄肯定不喜欢爱哭鼻子的孩子,你们都别哭了,免得他在九泉之下看到,心里不高兴。”

    “枝儿妹妹,你说的对,我也不想哭,可是我的眼泪不听话,它就是要往下流,呜呜……”梨子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梨子,你怎么能管小主子叫妹妹呢?没规矩!还有,小主子说得对,我们都别哭了,哭也没有用,哭不回来爹了,呜呜……”大牛本来是想教训梨子,说到最后,自己也又哭了起来。

    周远庚的弟媳罗绿叶看不下去,过来一只手一个,搂着他们,哽咽着说:“大牛、梨子,小主子说得对,不过,你们哭,也没什么不对,你们的爹都死了,这样的伤心事,怎么能忍得住不哭呢?”

    “唉,都怪天杀的齐军,他们就是一群强盗!害我可怜的有锋侄儿,死得这么惨!还有老天爷,也真是不长眼,齐军那么坏,死的人还不如我们楚军多,凭什么呀,呜呜呜……”

    “呜呜呜……”很多其他人受到罗绿叶最后一句话的感染,忍不住也跟着哭了起来。

    罗绿叶说的没错,明明是齐军入侵楚国,从这次打捞出来的尸体来看,楚军死的人,占的比例还远在齐军之人,确实显得很没天理。

    不过,郑邦之前分析过,齐军这回死的人中,可是有齐王或者齐太子亲兵的。

    这些亲兵往往久经训练,战斗力远在像周有钱、周有锋这种才从军不久的新兵之上,所以,其实,楚军死的人,远比齐军要多,也算正常。

    萧琼枝仰了仰头,把同样受到罗绿叶感染,将要溢出眼眶的眼泪,硬生生给逼了回去。

    这个世界,残忍者,不会相信眼泪;善良者,只要待之以真诚,不需要眼泪,也能被打动,所以,哭,其实是很傻、很软弱的表现,她不喜欢哭。

    “族长,这是……”不久,周大勇跟人,一起打捞出了一具尸体。

    只是,他指着那具尸体,才说出四个字,就说不下去了,一脸担心地看着、向他走过来的周远冬。

    哪怕是萧琼枝看到这一幕,都有了一种不良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才走近那具尸体,周远冬身子就晃了晃,“嘭”地一声,重重跪坐在冰面上。

    “奇儿,我可怜的奇儿,爹来了,你不要睡,你快睁开眼,看看爹,看看我们这个家乡吧!看看你娘和你的老婆孩子吧!”

    “你看,你才出去两个月,俊儿就长这么高了,都齐我肩膀了,伟儿也不错,都齐我腋窝了,还有你娘,你看看,你娘这么大老远跑到河边,她手里还拿着一块厚棉布在做袜子!”

    “你知道她是做给谁的吗?她来时跟我说了,她这是做给你的!她还给你和你两个哥哥做了棉衣、棉裤。前几天就打算寄给你们。”

    “前天,我去镇上问,得知军中不允许寄棉衣、棉裤,只能寄小件的东西,我回来告诉她,她就想着,给你们都做几双袜子。你两个哥哥的全部做好了,你的,也就只剩下这一双在做了,呜呜呜……”说着说着,周过冬说不下去了。

    他一手扶着在他说话间,走过来、已经很快晕倒的族长夫人,一手抱着族长夫人带过来的、两个周有奇的孩子,泣不成声。

第一百五十一章 寻死

    在周远冬的对面,跪坐着周有奇的妻子。

    这是一个很烈性的女子。

    她不哭,但是,她跪倒在冰面上,不停将头狠狠地往冰面磕,口里则一个劲大声嘶喊:“老天爷,你为什么这么坏?为什么要让有奇比我先走?”

    “你把我也带走算了!我不活了!他不在了,我活着没意思了,你把我也带走算了!快点!”

    这时,四个动作麻利的大婶、大娘,吓得急急围到她身边,使劲拉着她,不让她继续磕头。

    其中一个,哽咽着劝:““有奇媳妇,你别这样,看在你公婆和你家俩孩子的份上,你听我一句,想开点吧!”

    “不,你们都别拉我,我和有奇成亲那会儿,我们就商量好了,以后,我们死活都在一处。”

    “现在,他不在了,我活着没意思了,管不了那么多了,你们就让我跟他一起走了算了吧!”周有奇媳妇边疯狂挣扎,边反过来劝大家。

    而四个大婶、大娘年纪都大了,一个没拉住,居然被她给挣扎脱。

    她三两步冲到冰窟窿边,正在凿冰捞尸的族人听到动静,准备回过头来拦她。

    她却突然身子一矮,弓身从缚在族人们腰间的绳子上,钻过去,扑进了下面的冰窟窿里。

    这下子,麻烦大了!

    村里这些习水性的族人,都是绑在一起的,就算为了她一个人,全部跳到冰窟窿里去,也不方便追上她。

    但要是没人下水救她,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萧琼枝无奈之下,只好指着她消失的地方,转过头,问守护在自己身后的郑邦:“舅舅,你能下去救刚才跳下去的大婶吗?”

    郑邦摇头:“这个女人识水性,不需要别人救。只要她还想活,就会自己游回来。”

    “舅舅,你并不认识她,是怎么看出来她识水性的?”萧琼枝感到奇怪。

    “我能听到她在水下的动静,她正顺流慢慢往下游。”郑邦淡淡地说。

    萧琼枝却震惊了。

    这说明,周有奇媳妇,虽然有想死的心,但是,还是有些舍不得她的两个孩子,想要多听下他们的声音。

    她看向这时、正站在周有奇媳妇落水位置处,虽然被周远冬死死抱着,却一直在拼命冲冰窟窿下、哭喊“娘!娘!娘!娘……”的两个周有奇的孩子,不由灵机一动。

    下一刻,她迅速走近他们,凑到他们耳边,低声耳语了两句,并冲周远冬使了个眼色。

    周远冬看不出萧琼枝的眼色,究竟是什么意思,有些没有回过神来。

    不过,那两个孩子听了萧琼枝的话,分别高喊一声:“娘!我来陪你了!”,然后,从旁边拎起两个之前、用来在河面砸冰的石锤,扔进水里。

    “扑嗵!”、“扑嗵!”,这重重两下落水声,像极了小孩子落水的声音。

    周远冬终于回过神来,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惊呼:“俊儿!伟儿!你们怎么这么傻!你们怎么这么傻啊-”

    “啊”字还没落音,他就闭上眼睛,装晕。

    旁边一个正被他们的表演,看得一愣一愣的族人,也回过味来。

    他不用萧琼枝使眼色,就自动入戏,高大大喊:“族长!族长!你怎么了?你快醒醒!”

    “掐他人中,有明,掐人中有用,你多使点劲!”一位老太爷也是位妙人,同样自动入戏,冲那个族人喊。

    那个族人没有照做,却装作照做了的样子,问老太爷:“老太爷,族长好像快要醒来了,可是,两个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该怎么办?”

    “哎,听天由命吧!”老太爷重重地长叹。

    萧琼枝感到很满意,放心带着周喜伟、周喜俊上岸,躲到大岩石后面,坐等河里的周有奇妻子上来。

    “爹,俊儿呢?伟儿呢?他们到底有没有掉下水?我怎么在水下找不到他们?”过了一会儿,周有奇老婆果然上当,急急从冰窟窿探出头来,神色仓皇地问周远冬。

    周远冬装作刚醒过来的样子,怔了下,才一脸歉然地说:“他们俩想跳水里去找你,我拦不住,心里着急,顺手捡起地上的石锤,往他们头上砸。”

    “其实我就是想吓唬他们,哪知道他们傻,不知道躲,头上都被砸了个大包,气得我赶紧把石锤给扔了,叫人抱着他们,送去王家村,找王郎中看伤。”

    “爹,你怎么能这样吓唬孩子呢?”

    “我这才离开多久,你就让他们受这么重的伤,你让有奇九泉之下,怎么想?你让我怎么放得下心、陪有奇一起死?”周有奇妻子心急如焚。

    她不仅顾不得规矩,直接劈头盖脸训斥周远冬,还顾不得她自己现在、浑身**的狼狈相,很快就往王家村方向跑去。

    躲在大岩石后面的周喜俊、周喜伟,立刻就想冲出去,免得他们的娘白跑一趟。

    萧琼枝连忙拉住他们,低声提醒:“别出现,你们的娘要是发现你们没受伤,不再担心你们,也许又会寻死。”

    “可是,小主子,我娘如果没有找到我们,心里很担心,也有可能又会寻死。”周喜俊不由愁眉苦脸。

    “不,一个人想寻死,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失去了活下去的理由,一是活下去的理由不够。”

    “你爹和你们,都是你们的娘,活下去的理由。你们的娘刚才寻死,是因为她觉得、即使没有她,你们跟着你们的爷爷、奶奶,也能好好活下去,她根本不用过多担心。”

    说到这里,萧琼枝指着周远冬,继续说:“刚才,你们的爷爷配合我们,对你们流露出不大关心的样子,已经引起你们的娘,心里不满。”

    “只要你们现在能够假装、真的被你们的爷爷,用石锤打伤,很需要人照顾的样子,并告诉你们的娘,你们很想活,但是,你们不能既没有爹,也没有娘,如果她再寻死,你们就只能陪她一起死。”

    “她应该会为了你们,彻底打消,寻死的打算。”

    周喜俊目光一亮,很快又黯淡下去:“可是,我们并没有受伤,我娘只要一看到,我们头上没有包,就会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不会!你们到时大可以跟你娘说,你们头上的伤,是我让我舅舅,给治好的。”萧琼枝提醒。

    “小主子,你这主意好!”周远冬突然出声。

    周有奇妻子一走,他就过来找萧琼枝和两个孩子,打算好好商量下,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让周有奇老婆,不再寻死,恰好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族长爷爷,你来的正好。”

    “你现在可以装作,才发现你两个孙子头上的伤,已经被我舅舅,给治好了,没有去王家村的样子,叫人去把喜俊、喜伟的娘,给追回来。”萧琼枝连忙看向他。

    “好。”周远冬马上照做。

第一百五十二章 寡嘴

    周有奇妻子被追回来后,周喜俊、周喜伟两个一左一右,抱着她的胳膊,按照萧琼枝之前的提醒做。

    周喜伟说:“娘,我们已经没有爹了,不能再没有你,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周喜俊说:“娘,你虽然没有了爹,但你还有我们。而且,就像小主子说的那样,爹是为保卫祖国,才牺牲的,他是大英雄。”

    “我们应该像他一样勇敢。你说吧,你到底是想死还是想活?想死的话,我和我弟就跟你一起死;想活的话,我和我弟就跟你一起活!”

    周有奇妻子显得很懊恼。

    她紧紧抱住他们,哽咽着说:“俊儿、伟儿,娘刚才只是一时糊涂,就像俊儿说的那样,娘还有你们呢。你们放心,娘以后再也不寻死了,一定带着你们好好活下去!”

    “娘……”周喜俊、周喜伟大喜,连忙搀起她,往家里走。

    一个说:“娘,你身上衣服都湿了,把我衣服也给沾湿了,好冷,我们先一起回家换衣服吧。”

    另一个说:“娘,我头上的包虽然好了,可我头还有点疼,你等下煮两个鸡蛋给我吃吧。”

    “好、好、好!”周有奇妻子直点头,一手抱起周喜伟,一手牵着周喜俊,急匆匆往家里走。

    萧琼枝一直在关注着、这母子三个的互动,直到这时候,才完全放心。

    她转头继续看向河面。

    这时,从上游河顺流飘下来的尸体,越来越多。

    周大勇他们,居然才一会儿,就捞出了近百具尸体。

    其中,发现了好几具尸体,来自周家村族人。

    而他们的家人,看到后,少不得又是一阵揪心裂肺的哭泣哀号。

    萧琼枝的心情,沉甸甸的。

    小半个时辰后,河边已经捞出了七、八百具尸体。

    乡里的里长带着几个人,匆匆赶了过来。

    周远冬把这边的具体情况,细细向他作汇报。

    里长认真听完,想了想,对带来的几个人说:“你们去把乡里各村的族长,都叫到这里来认尸吧。”

    “另外,顺提醒一下孔雀河上游的徐家村、郭家村、张家村族长,让他们不要带人在、他们村那段孔雀河上凿冰捞尸,如果想捞尸,就统一带人来这里捞,便于我们统计尸体数量和组织大家认尸。”

    那几个人马上照做。

    约摸又是小半个时辰后,距离周家村最近的王家村族长,带着二十来个王家村族人,过来认尸了。

    顺便,他们还带来凿冰的工具和一张大网,向里长提议,在距离现在这个位置、不足百米远的洄水处,另外再凿一大段冰窟窿,进行撒网捞尸。

    以便把一些早在周家村人捞尸前,就从上游顺水飘流下来的尸体,也找出来。

    里长觉得这主意不错,同意了。

    至午时初,隶属于泉陂乡的其它二十五个村子族长,各带了一、二十人,先后都赶了过来。

    他们明白,在还能打捞出孔雀河上游、顺水飘流下来的尸体前,认尸一事,是没法完成的。

    所以,他们中,一部分人学着王家村族长的做法,向里长请命,每隔百来米,另外再凿一大段冰窟窿,自行撒网或者拿着带来的工具捞尸。

    另一部分人,则选择跟周家村负责捞尸的族人接力,每半个小时,换一批人负责捞尸。

    很快的,被打捞出来的尸体,就超过两千具。

    其中一百多具,是隶属于泉陂乡各村从军族人的尸体。

    而周家村从军族人,在这里面,是占五具。

    等于说,这次一共捞出了、八具周家村从军族人的尸体。

    萧琼枝以前听周远冬说起过,周家村一共是六十七人从军。

    也即意味着,周家村从军族人,光是在这梁州一战中,死亡率就达到了逾14%。

    太可怕了。

    自从周大智从军以来,无论县里还是乡里,一直没有公布或者流传任何跟楚齐之战有关的新消息。

    萧琼枝还曾经以为楚军会因为突然大量征兵,存在棉被、棉衣不够用的情况,提醒过楚芸娘和刘五秀缝几套棉衣做准备,结果,一直也不见有向下面收购棉被、棉衣的情况。

    这使她一度以为,现在两军是处于僵持的局面,没有开打,很多新兵,不用开拨前线,才会这样呢。

    要不是,这次梁州之战,恰好是夜袭,且极可能是抢渡上游孔雀河的夜袭,令这么多楚军与齐军将士战死的尸体,直接顺流而下,只怕关于周有钱等人战死的情况,大家还会被蒙在鼓里。

    她心里更加担心周大智的安危,转头看向狗子、石头,对他们说:“狗子哥、石头哥,你们先回去吃中饭吧。”

    “顺便通知下我娘,就说我和我舅舅、我二叔他们,恐怕要在这里,等到上游不再出现、顺水飘流下来的尸体,才回家。”

    “好。”狗子、石头乖乖照做。

    不过,才逾两刻钟,他们就回来了,身边还跟着刘五娘。

    其中,刘五娘和狗子的手里,各拎了一个食盒,明显是来给萧琼枝、郑邦、周大勇送饭的。

    萧琼枝连忙叫了郑邦、周大勇,一起过来吃。

    刘五秀趁机告诉他们,她和楚芸娘,在辰时初,就已经听说了周远冬组织人,来孔雀河凿冰捞尸,还发现了好几个村里从军族人尸体的事,心里放心不下周大智和周有种,打算一起过来看看。

    只是,准备动身时,王春花被周远冬派去的人,从王家村叫回来了。

    周有钱的尸体,也被周远冬安排人,给送回家。

    王春花有些不敢面对、周有钱那被水泡得肿胀的尸体,带着大丫,一起躲到了萧琼枝家。

    楚芸娘、刘五秀觉得王春花赶上这种事,实在很可怜,就没有赶她走。

    哪知道,王春花那张寡嘴,实在是让人嫌弃。

    她一开始、只是在为周有钱的死伤心。

    后面,被楚芸娘、刘五秀,劝得想开点了,她就改为骂天道不公,为什么死的是她家的周有钱,不是其他人。

    甚至,她还牵怒到楚芸娘,骂楚芸娘克夫,才克死了前头的丈夫,又来克死她这个邻居的丈夫。

    又说只怕周大智现在也被克死了,只是跟楚芸娘前头的丈夫一样,死不见尸而已,要楚芸娘要么滚出周家村,要么为克死周有钱的事,赔她一千两银子。

    气得刘五秀把她狠揍一顿,从家里赶了出去。

    可今天,几乎所有族人,都来了这边,看捞尸,没人在家,除了刘五秀,没有人能护着楚芸娘,给了王春找楚芸娘、纠缠不休的充分机会。

    她根本不肯消停,带着大丫,守在她自己家院子门口,继续骂楚芸娘。

    一旦刘五娘跑出来要打她,她就关上院子门,躲起来。

    等刘五娘回到萧琼枝院子、关上门了,她再开门出来继续骂,乐此不疲。

    楚芸娘情绪受严重影响,一直在家哭,刘五秀怎么劝也没用,到现在,楚芸娘连中饭也没吃。

    萧琼枝认真听完,不由大为光火。

    这个王春花,怎么就这么喜欢作死呢?

    她三两下扒完碗里的饭,让郑邦带她,一起回家看看。

第一百五十三章 你是我的贵人

    还没到家,远远就能听到,王春花咒骂楚芸娘的声音。

    萧琼枝越听越生气,想了想,低头问背着自己的郑邦:“舅舅,点人哑穴,最多能让人哑多久?”

    “这个要看情况。如果是普通点穴手法点的哑穴,只要有人会解穴,就能马上可以说话;而如果是用独门手法点的哑穴,往往只要点穴者不出手,就永远无法解开。”郑邦答。

    “那舅舅会不会、点人哑穴的独门手法?”萧琼枝又问。

    “会。”郑邦点头。

    萧琼枝马上指着远处的王春花,说:“舅舅,那个女人那张寡嘴,实在是让人心烦,请你用独门手法,点了她的哑穴吧。”

    “行。”郑邦说完,低下头,随手从地上,拈了一点雪,揉做米粒大的小雪球,掷向王春花面部。

    下一刻,王春花就被掷中,突然失音了。

    她有些惶恐地摸了下脸上、被小雪球打中的地方,没有摸出什么东西,低下头,往脚下细看,也没看出来,地上掉了什么东西。

    于是,她开始东张西望。

    郑邦这时早已一个闪身,隐藏到了身旁一棵、高大的香樟树背后。

    王春花没发现周围有人,也找不到、好象打了她脸部一小下的东西,大概开始怀疑,是周有钱的鬼魂在作怪,猛回头,朝院子里看一眼,然后,突然拉着大丫,逃命般往萧琼枝家跑。

    郑邦等她跑到萧琼枝家站口,才从香樟树后走出,背着萧琼枝,缓缓往家里走。

    这时,王春花已经在伸手、使劲拍打萧琼枝家紧闭的院门了。

    过了好一会儿,院里才传出楚芸娘嘶哑的声音:“谁在敲门?”

    王春花无法回答萧琼枝的话,只能伸出手,一个劲给大丫做比划。

    大丫看了半天,才回答楚芸娘:“芸伯娘,是我娘在敲门,你快开门吧,我娘怕看到我爹,想带我来你家呆着,不敢回我们自己的家!”

    楚芸娘立刻答:“大丫,你们要是不敢回你们自己的家,就回你娘的娘家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们,不可能给你们开门的。”

    说完,里面就传来楚芸娘踏雪离开的声音。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王春花马上被气到了,猛力用脚踹门,同时,伸手向大丫,又一个劲做比划。

    大丫边看边向院子里说:“芸伯娘,你不能这么狠心呀,我爹没了,我娘很可怜的,她是好人。”

    “你忘了,我娘上回还说,和我爹,为了你跟大智伯的婚事,操碎心,如果没有他们,你和枝儿现在根本做不了周家村人、根本-。”

    “大丫,闭嘴!”萧琼枝听到这里,听不下去了,愤然打断了大丫的话。

    大丫和王春花同时转头,看向已经快要走到院子门口的郑邦和萧琼枝,都吃了一惊。

    尤其是王春花,可能是上回在县里,被打板子打怕了,看到萧琼枝,不仅显得吃惊,还明显变得畏缩起来。

    萧琼枝目光冷冷地扫她们一眼,很严肃地对王春花说:“王春花,知县大人马上就会过来,你要是再也在我家门口乱闹,我会把你弃有钱叔尸体、于不顾的事,如实禀告他,让他治你侮辱英烈尸体之罪!”

    “到时,那可就不仅仅只是打个五板子、十板子那么简单的事了!”

    王春花吓一大跳,脸都白了。

    她并不知道,许年马上会过来,同时,做梦也没想到,她不敢面对她自己丈夫的尸体,居然也能是犯法的事,要挨板子。

    不过,萧琼枝在知县大人面前,说话多有用,她是见识过的。

    她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萧琼枝,想了想,拉着大丫,离开萧琼枝家院子门口,往村口方向走。

    萧琼枝估计她这是要去村口看看,许年是不是真的会过来,懒得再理她,直接敲响院子门,冲里面喊:“娘,我回来了!”

    “枝儿!”院子里,马上传来楚芸娘的回答声。

    只是,她的声音,跟回答大丫时一样,显得很嘶哑。

    萧琼枝在她过来开门后,认真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绷着脸,沉声说:“娘,所谓克夫,都是指女人克自己的丈夫。”

    “有钱叔可不是你丈夫,而是王春花的丈夫,他死了,要说成是克夫,那也该是王春花克夫,跟你半点关系也没有。”

    “就为这事,你就把眼睛哭肿,嗓子哭哑,听刘婶子说,连中饭你也没吃,像什么样子?”

    “枝儿,对不起,是我不好。不过,我不是因为王春花骂我,才难过。”

    “我是被她骂了后,想起自己这些年的经历,真的担心,自己是个不祥的人,怕影响到你和大智,才难过的。”楚芸娘深感羞愧,说着说着,就低下了头。

    萧琼枝有些意外。

    她想了下,温声问:“娘,你有哪些证据,可以证明你自己是个不祥的人?”

    “我一生下来,我奶奶就病死了,我爹也突然染上我奶奶一样的肺病,一直不见好。”

    “我八岁那年,就在我娘生日那天,有人偷偷往我敬给我娘喝的茶里下毒,我娘喝后,当时就大口吐血,尽管后来,我爹到处给她寻医问药,还是没能解去她体内的毒,才拖近一年,就死了。”

    “我十岁那年,让我身边两个丫头,陪我上元节看花灯,却遇上来抓我的人贩子,那两个丫头,都为了保护我,被她们杀死。”

    “我十五岁那年,遇到你舅舅,才被他带回家,他父亲就受奸人陷害,差点被诛五族。”

    “后来,我被他送给了你娘,在你家做厨娘,倒是过了几年很平安的日子,可是今年,你家又出事……”楚芸娘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

    萧琼枝执起她的手,安慰地轻拍了拍,说:“娘,你弄错了,照你这么说,你应该是个很吉祥的人。”

    “你奶奶在你生下来,才病死,说明她很期待你的降生,想看你一眼,因为你,才强撑着口气,活到你生下来那刻,也既你是在旺你奶奶的命。”

    “肺病很容易传染,尤其是在家人之间,你爹会染上你奶奶一样的肺病,很正常,倒是你和你娘,居然都没染上,这就明你们都很有福气。”

    “有人偷偷往你敬给你娘喝的茶里下毒,说明是有人觉得你和你娘福气好,嫉恨你们。”

    “你身边两个丫头,遇上来抓你的人贩子,拼死保护你,是她们的责任,可她们失败了,害你还是被人贩子抓走,说明她们办事不力,白送性命,于你无益,对不起你。”

    “奸人陷害我舅舅父亲,肯定蓄谋已久,只是凑巧在你被我舅舅,带回家那天发生而已,你刚也说了,他只是差点被诛五族,可见,后来还是转危为安了,应属万幸之事。”

    “至于我家今年出事,更是与你没有关系,相反的,倒是因为有你帮助,我才得以来到这里,过上平凡自在的日子,不用像我的堂兄弟姐妹们那样,颠沛流离。”

    “我觉得你是我的贵人,能带给我吉祥,娘,你难道不这么觉得么?”

第一百五十四章 赠名额

    “我本来不觉得,不过,枝儿,我信你,希望我真的能一直带给你吉祥,希望你能成为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楚芸娘认真听完,很虔诚地说。

    她心里明白,萧琼枝说这么多,其实都是为了安慰她,哄她开心。

    不过,萧琼枝说的都好有道理,让她茅塞顿开。

    她深深觉得,自己即使不能算是很吉祥的人,但绝对应该算是很幸运的人。

    否则,老天又怎么能让她、有机会陪在萧琼枝身边,看着萧琼枝一天天长大呢?

    这于她,就已经是无上的荣耀!

    “娘,你的希望一定可以成真!谢谢你的爱!”萧琼枝不由甜甜一笑。

    看来,楚芸娘终于想通了。

    她指着厨房方向,提醒楚芸娘:“娘,我跟我舅舅赶着回来看你,都还没吃饱,你陪我去厨房,热点饭菜吧,等下,我们一起吃午饭。”

    “好。”楚芸娘连忙照做。

    饭后,楚芸娘考虑到午时末,各村孩子按约定,都会来上课,家里需要人留下来协助管理,仍然留在家里。

    萧琼枝则跟郑邦一起,仍回了河边,看周大勇他们捞尸。

    这时,河岸上,已经堆积了三千多具尸体。

    而从上游河顺水漂流下来的尸体,越来越少。

    所有尸体中,有近两百具,是属于泉陂乡各村从军族人的尸体。

    剩下的近三千具尸体,大家都不认识。

    萧琼枝想了想,指着那些尸体,对周远冬说:“族长爷爷,你可以跟里长商量,找画师,来给他们画像;找郎中,来验尸,并把他们的大致年龄、体表特征、可能潜在的身体疾病、及受伤致死原因,分别备注到画像上。”

    “到时,这种画像,就可以送往各地张贴,吸引当地人看到,辩认出尸体的身份。”

    “等知县大人过来时,应该也会安排人这么做,而如果你和里长、提前就在安排人这么做,既是在为知县大人分忧,又能让尸体家属,尽快认出尸体,使尸体入土为安,算是大功德。”

    “好。”周远冬目光一亮,马上照做。

    里长听了,也是目光一亮。

    他在马上安排那几个通知各村族人后、又回到他身边的人照做。

    随后,他像突然想到什么,转头问周远冬:“周族长,这主意是你自己想到的,还是其他人提醒你的?”

    “是我小主子提醒我的。”周远冬如实答。

    “就是那个帮你们村,得到回还君赏赐,又让各村族长,放弃打劫你们村,并教会他们认杂粮,从而被你们都认做主子的小姑娘?”里长又问。

    “是的。”周远冬点头。

    他上回去乡里,买修建村墙材料时,遇到了里长。

    里长问他哪来的钱,为什么不是用来买粮食,而是修建村墙,他一一如实回答。

    当时,里长就说,萧琼枝这孩子了不得,以后肯定会有大作为,当时就要来周家村,上门拜访。

    是他告诉里长,萧琼枝当时不在家,出外忙去了,可能要过段时间才回来,里长才改了主意。

    “她现在在哪里?你带我过去,认识下她吧。”里长说。

    “好的。”周远冬再次点头,很快把里长,带到萧琼枝面前,给他们做引荐。

    里长是个约摸五十来岁的老人,眉眼周正,神色慈和。

    可萧琼枝之前注意到过,他之前给他带过来那几个人发号施令时,以及对各村村长或者族长发号施令时,严厉的神色。

    她心里明白,一定是周远冬在里长面前,预先说了自己不少好话,里长才会有这么好的态度。

    所以,在周远冬引荐后,萧琼枝马上按规矩,很恭敬地给里长行礼。

    “小姑娘,前几天在乡里,周族长遇到我,跟我说了你不少的事。”

    “你小小年纪,就能协助他,带领全村族人斗强盗,从回还君那里,拿到了抚恤被强盗杀死、杀伤村民的银子,和修建村墙的银子。”

    “还跟你舅舅一起,劝退各村族长,放弃打劫你们,教会他们认杂粮,还让他们都会其他村族长认杂粮,缓解了大家缺粮的困窘,使各村打劫现象,大幅降低,于我们泉陂乡来说,有大贡献。”

    “我决定送你一个、免费读乡学三年的名额,等明年开春后,你来乡里找我拿名额,报名上乡学吧!”里长很热情地说。

    “谢谢里长大叔,不过,我已经打算明年去县学读书,且已经提前把这事,跟知县大人和郑师爷说了。”

    “你看,可不可以让我、把这个免费读乡学三年的名额,转给我们村、其他想读书的孩子?”萧琼枝感激地看里长一眼,很诚恳地问。

    她心里明白,虽然村里很多家长,得知她要供养三十名跟周大勇、郑邦识字、学功夫的孩子,一起去县学读书,都希望孩子能被选中,但去县学,路途遥远,往返归家不便。

    如果是免费读乡学的话,往返很方便,一些舍不得孩子早早离开自己的家长,肯定也很乐意要这种名额。

    “也行。”里长没意见。

    这免费读乡学名额,说好听是他给萧琼枝的奖励,其实就是他为了笼络萧琼枝、而送给萧琼枝的人情,不管是萧琼枝自己用,还是转给其他人用,都是代表萧琼枝接受了他送的人情,本质上一样。

    更何况,萧琼枝除了认识回还君,居然还认识知县大人和郑师爷,机缘大,起点高,在县学读书,以后只会更能有所作为,造福乡里。

    很快,到了午时末。

    这时,上游已经几乎没有、顺水漂流下来的尸体了。

    河岸上,新堆上来的两、三百具尸体中,只有二十多具,是属于泉陂乡从军者的,而且,没有一具,是周家村从军的族人。

    萧琼枝、刘五秀、周大勇都在心里,长吁一口气。

    其中,萧琼枝、郑邦、周大勇、狗子、石头,赶紧一起回家上课。

    只有刘五秀,留了下来。

    因为,有一具隶属于刘家村的尸体,是她堂兄。

    据她说,这个堂兄,以前对她非常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留她一份,比她的亲兄弟,还贴心。

    她想多陪他一会儿,直到知县大人过来,允许各村把认好的尸体都带回村为止。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天份

    申时末,萧琼枝下课。

    这时,刘五秀和提前上完课、又去河边帮忙的周大勇,恰好也回来了。

    萧琼枝好奇地向他们,打听河边那些尸体的处理情况。

    刘五秀说:“你回家没多久,里长安排的人,就带着三个画师、四个郎中,过来给那些大家不认识的尸体画像、验尸。”

    “大概末时正的样子,许大人带着郑师爷、两个仵作、五个画师和二十个衙卫,赶了过来。”

    “他看到里长安排了人画像、验尸,把他夸了一通。他自己也安排了郑师爷带着七个画师,给大家不认识的尸体画像,又安排了两个仵作验尸。”

    “那二十个衙卫,是被安排负责带各村过来的人,去上游一点的地方,或者更下游一点的地方,凿冰撒网捞尸。”

    “不过,他们在我回来前,统共还只捞出二十来具尸体。”

    周大勇则说:“许大人和我恩师郑先生,在我回来之前,曾经向我打听,我们家是否还有可以住人的空房,我说没有,他们就去找族长借宿了。”

    萧琼枝仔细听完,想了想,说:“我之前大致算了下,这次一共捞上来、近四千具尸体,其中,大家不认识的,逾三千五百具。”

    “而里长找来的人、加上许大人带来的人,一共才八人画像,六人验尸,一两天,根本是不可能忙得完的,许大人找族长借宿,是无奈之举。”

    “另外,我舅舅之前分析,我们楚军,昨夜偷袭齐军,夺回梁州,有可能把齐王或者齐国太子,给抓住了。”

    说到这里,她看向周大勇:“当时,我跟二叔你,只考虑到齐国是否会,因此向楚国求和,却忘了,其实,齐军也是可以学我们楚军,在夜里偷袭梁州,把齐王或者齐国太子,给夺回去的。”

    周大勇吃了一惊:“枝儿,你的意思是,楚军和齐军,马上还会打仗,孔雀河上游,还会有尸体顺水漂流下来?”

    “是的。因为,我们楚军要是抓到齐王或者齐国太子,按规矩,肯定先关押起来,然后通知楚王,照他的旨意处置。”

    “可梁州距离京城,路途遥远,哪怕飞鸽传书,应该最少也要近一天的时间。”

    “齐军为防夜长梦多,今夜,极可能会进攻梁州,夺回齐王或者齐国太子。”萧琼枝很郑重地说。

    “老天爷呀,请你一定要保佑我家有种,今夜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平平安安!”刘五秀听到这里,突然从屋里跑出去,跪在院子中央,冲天空,不停磕头。

    楚芸娘原本坐在桌旁缝棉衣,看到她这样做,受到启发,急急从屋里走出,也跪在院子中央,冲天空边重重磕头,边认真地说:“老天爷,请你一定要保佑大智哥今夜没事!求你了!”

    周大勇被感染到,看向萧琼枝:“枝儿,我们要不要也拜拜天,给你爹祈福?”

    “不了,这世上求天靠天的人太多,太辛苦老天了,我要给它减减压,不求不靠它。”萧琼枝俏皮地眨眨眼。

    她在记忆中那个世界里,是无神论者。

    她相信科学,包括她在这里、多了一辈子记忆这种匪夷所思的事,也只是被她当然超自然现象,仍然还是坚定不移的无神论者。

    “那好吧,反正命由天造,事在人为,我也不拜了。”周大勇立即说。

    萧琼枝却有些意外,好奇地问:“二叔,既然你觉得命由天造,事在人为,刚刚为什么、又打算叫上我一起拜天,给我爹祈福?”

    “我刚才是觉得,你娘作为我大哥的妻子,已经带头在为我大哥祈福了,我们作为小辈,要是不跟着做的话,似乎有些不大好。”周大勇老实说。

    萧琼枝挑起眉头:“有什么不好?祈福这种事,历来是信之则灵,不信则不灵。”

    “像你和我,明明不信,如果仍然勉强自己去跟着信的人祈福,等于是在欺骗自己、欺骗世人、欺骗上天,远比‘有些不大好’的行为,要可耻多了!”

    周大勇不由俊脸一红,很服气地说:“枝儿说的对,受教了!”

    “二叔言重了,不过就是探讨一下对祈福的看法,不算什么。”萧琼枝大大咧咧地摆摆手。

    人在危险面前,能依靠的,要么是自己的本事,要么是愿意出手帮助者的本事,跟祈福没有半点关系。

    祈福这事,只是鞭长莫及者、或者无能为力者,为了求个心安,而在自欺罢了。

    因为,事实上,一个人要是真的心安,也就不需要祈福了。

    她看了眼天上一直还在下的雪花,低头细想了想,让郑邦背她去河边,找许年、郑渊。

    许年、郑渊正在忙着、埋头给尸体画像。

    萧琼枝凑近细看了看,发现他们的画工都挺不错的,把尸体的全身像,画的几乎都有近八成相似。

    尤其是许年,作为知县,他的人像画工,显得比作为教书先生的郑渊,画的还要维妙维肖一些。

    萧琼枝由衷称赞他:“知县大人好画工!”

    许年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向萧琼枝,温声说:“枝儿谬赞,这种白描手法,并不难学,依你的天份,应该只需要学个一、两年,就能有所成。”

    “真的呀,那我先谢谢你的鼓励。”萧琼枝装作很兴奋地说。

    不过,她心里却毫无波澜。

    因为,她在记忆中那个世界,跟她的外公学过国画的各种手法。

    其中,光白描手法,她至少学了三年。

    可是,她画出来的白描花卉、山峦河流,可以十成十的像,她画出来的白描人物,始终只有五成像。

    至于工笔,也是这样。

    她曾因此,一度怀疑自己,有脸盲症。

    但后面,她发现,她见过的人,哪怕只有一面之缘,下次再见到,还是能够认出来的。

    所以,归根结底,只能说,她没有画人物的天份。

    “枝儿,你这么晚过来,应该不仅仅只是、来看我们画人像的吧?”郑渊这时突然抬起头,好奇地问。

第一百五十六章 弄错了

    “是呀,是这样的……”萧琼枝把之前在家里,跟周大勇谈话时,关于齐军很可能在今晚、夜袭梁州的分析,认真地说了一遍。

    说完后,她突然想到一点,又好奇地问:“郑老先生,梁州那边的孔雀河河段,距离我们这里,究竟有多远?地势高低差距有多大?”

    郑渊答:“梁州那边的孔雀河河段,距离这里,有920余里,梁州的地势比我们丁子县,要高1960余米。”

    萧琼枝低头细想了想,说:“正常人在半夜,是精力最差的时候,所以,军队的夜间偷袭行动,自古以来,基本是在半夜进行。”

    “今天我注意了下我们这里凿的冰窟窿,发现在这地表比较平坦的位置,水速较慢,一个时辰,流速约5000米左右。”

    “920余里相当于460000米,它与1960米水流落差,平均算下来,每235米,落差有1米,影响很大,就我看书得来的经验,预计梁州到这里,整个孔雀河段的整体流速,要达24000米每个时辰。”

    “这意味着,梁州那边发生战争,顺孔雀河漂流而下的尸体,至少要经过十九个时辰,才能到我们这里。”

    “也即,我们这次捞到的尸体,来自于楚军前日夜里、在孔雀河向齐军的夜袭行动。”

    “今天晚上子时以后、或者明天白天,我们很可能又能捞到新的尸体,他们则来自于、昨夜齐军在孔雀河向楚军的夜袭行动。”

    “这么说来,知县大人,今晚子时,我们得安排人,在这里准备捞从梁州那边顺水漂流下来的新尸。”郑渊仔细听完,眉头紧皱地侧头提醒许年。

    许年连连点头:“是呀,幸亏枝儿及时赶过来提醒,不然,我已经准备在画完这幅画以后,通知泉陂乡里长与其它村族长、族人离开了。”

    说完,他马上吩咐身旁的几个衙卫,把里长和各村族长、族人召集起来,将萧琼枝关于今晚子时到明天,从梁州那边很可能还会顺水漂流下来新尸的事,跟大家说了一遍。

    随后,他把大家分作两组。

    一组先回家吃饭,赶在今晚子时前来河边,负责在子时至明天上午卯时,捞顺水漂流下来的新尸。

    一组回家后,赶在明天上午卯时前,来河边,负责明天上午卯时至末时,捞顺水漂流下来的新尸。

    萧琼枝在一边听完,暗暗放心了,让郑邦背她回家。

    回到家里时,才发现,刘五秀和楚芸娘,居然还跪在雪地里,向上天为周有种和周大智祈福。

    萧琼枝很愧疚,连忙提醒她们:“刘婶子,娘,快别跪了,已经过时了。我之前的分析,不认真,忘了算梁州那边孔雀河、到我们这里的距离和水流落差。”

    “其实,我们这里今天捞到的尸体,应该来自于楚军前日夜里、在孔雀河向齐军的夜袭行动。”

    “今天晚上子时以后、或者明天白天,我们很可能又能捞到新的尸体,他们则来自于、昨夜齐军在孔雀河向楚军的夜袭行动。”

    “哦,那看来我和你娘都白跪了!”刘五秀立即麻溜站起身,伸手去扶身边的楚芸娘。

    楚芸娘身体没她结实,有她扶着,才好不容易站起来。

    萧琼枝更加愧疚了,由衷地说:“是我考虑不周,刘婶子,娘,对不起。”

    刘五秀大大咧咧摆摆手:“枝儿,瞧你说的,这根本不算事。你才多大一人呀,你能想到梁州那边、马上还会继续打仗,就很了不得了,你看看狗子、石头他们,知道什么了?”

    “是呀,枝儿,心诚则灵,其实我们也不算白跪,至少求了个心安。”楚芸娘也说。

    萧琼枝知道、她们都是在安慰自己。

    不过,这次这事,很乌龙,就算她们能原谅她,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为了将功补过,她勉强笑了笑,各执她们一只手,指向厨房:“既然这样,那我们一起去做晚餐吧,我给你们打下手,负责烧火。”

    “行。”

    “好。”

    刘五秀与楚芸娘异口同声答应。

    现在天气寒冷,厨房里有火,比屋子里温暖,有她俩作陪,也不用担心萧琼枝会被火烫伤,挺好的。

    第二天,雪还没有停。

    萧琼枝吃过早饭后,闲着也是闲着,叫上郑邦、周大勇,一起去河边,想看下许年安排的人,有没有捞到新尸。

    楚芸娘、刘五担心周大智与周有种的安危,看到后,也带上狗子、石头,跟在后面。

    才出院子,走在最前面的周大勇,就发现了躲在院外墙角处的王春花母女。

    周大勇昨天在河边,听刘五秀说起、王春花骂楚芸娘的事,就很生气,是看萧琼枝跟郑邦当时回来、明显有收拾王春花的意思,才没有发作。

    现在,看到王春花还敢带着孩子,往自己院子边凑,他的火气,忍不住又上来了。

    他没好气地冲王春花大声问:“王春花,你带着孩子,躲我家院角干什么?”

    “大勇叔,我娘是想求枝儿和大英雄帮忙,再去百宝湖,钓点太岁肉回来,给她吃。”大丫有些畏缩地边往她娘身后躲着,边鼓起胆子回答。

    周大勇顿时更加火冒三丈。

    他狠狠瞪王春花一眼,冷冷地斥责:“王春花,你真是无耻之尤!枝儿和大英雄可不是我大哥,你就别做梦了!”

    “就是,王春花,见过不要脸的,我这辈子,还真没见过像你这样不要脸的!”

    “你以为,太岁肉是那么好钓的?你断手断脚了?想吃不会自己去钓呀?趁早滚一边去!不然,小心我又要揍你一顿!”刘五秀也听着生气,大声斥责。

    惹得王春花狠狠瞪了她一眼。

    刘五秀趁机作势要冲过去打王春花。

    这下子,王春花就知道怕了,拉着大丫,往一边溜。

    没想到,大丫却不肯走,边挣扎,边扭过头,愤愤然来冲刘五秀说:“刘婶子,你怎么这么坏呢?我又没跟你说话,要你插什么嘴?”

    “你把我娘打得突然变哑巴了,我娘说以后再找你算账,我才还没说你的,可要不是因为、你把我娘打得变哑巴,我娘犯得着来找枝儿和大英雄,要太岁肉?”

    “刘婶子,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我爹不在了,我几个舅舅从军了,我娘就好欺负了,她还有我呢!等我长大了,学好大英雄教的功夫,我一定会好好教训你!”

第一百五十七章 逃兵

    刘五秀回了大丫一个大大的白眼,高声反驳:“大丫,你这个蒙了心的蠢货!净瞎说什么呢?你娘好好的,什么时候变哑巴了?”

    “还有,就算她变哑巴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昨天是打了她,可我打她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可不是哑巴。”

    “该不会是你后来偷了别人家,用来毒老鼠的吃的,把你娘给毒成哑巴了,怕你几个舅舅知道后,把你打死,才把脏水往我身上泼吧!”

    “你才瞎说,我没偷别人家东西,我娘昨天中午吃的东西,是她上午在枝儿家闹事时,让我顺手从枝儿家厨房、拿回家的仙人豆腐干。”

    “难不成,仙人豆腐干,能让人变哑巴?”大丫显得很不服气。

    刘五秀一拍大腿,很是震惊地说:“好啊!难怪我昨天中午做饭时,发现家里少了十来块仙人豆腐干,原来是被你们娘儿俩偷走了!”

    “哼,大丫,我告诉你,我以前只打你娘,不打你,一是因为你只是个孩子,二是以为你没你娘坏,现在,我改主意了!你这种又偷东西又诬赖人的小坏蛋,根本就是欠揍!”

    “你最好跟你娘都给我滚远远的,别惹上我们家,否则,我见你们一次,就打你们一次!”

    说完,刘五秀特意向大丫,狠狠挥舞了下拳头。

    大丫终于怕了,扭头就跑,并且,还不忘提醒王春花:“娘,你以后得跟我一起,好好练大英雄教我学的功夫,等打得过刘婶子,我们再来枝儿家闹,不然,我可不敢陪你来了!”

    “噗!这死丫头,还巴望王春花有本事打过我呢,真是笑死我了!”

    “就王春花那死懒鬼叫的样子,哪怕最近大家上山挖茯苓、淮山、摘山药蛋、山栗子时,她都只去了两回,统共才挖两小担、不足百斤的淮山和茯苓,能学得好功夫才怪!”刘五秀笑喷。

    她根本没把大丫的话当回事。

    萧琼枝却有些头疼。

    人常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确实太有道理了。

    王春花就是典型难缠的鬼,说她坏吧,还不到该死的地步,留着她吧,她的眼睛里,永远只能看到别人对不起她,看不到她自己有多过份、有多蠢,光会没完没了的搞事,太烦人了。

    她低头仔细想了想,低声对郑邦说:“舅舅,王春花老这么没完没了的,也不是个事。”

    “不如,你抽空悄悄点了她双腿的穴位,让她在明年正月十五以前,只能老老实实呆她自己家里吧!”

    “不用这么麻烦,她应该很快就会被赶出周家村了。”郑邦很淡定地说。

    “为什么?”萧琼枝有些惊讶。

    郑邦耐心解释:“我昨天扫了眼他身上的伤,发现他虽然跟第一个被发现的齐兵一样,也是胸前中箭而死的,但是,他中的箭,箭尾是楚国将士常用的灰鸭鸭毛,不是齐国将士常用的白鹅鹅毛。”

    “而且,那一箭,是正中他的胸口,非常准,这说明,他极可能是试图临阵脱逃的逃兵,射死他的,不是远处城楼上的楚国弓箭手,而是近处孔雀河岸上的楚国弓箭手。”

    “原来是这样。太好了!”萧琼枝很高兴。

    任何国家,逃兵都是受人唾弃的存在,而且,逃兵的家属,往往也会因为逃兵而受到牵连。

    她还记得,第一次在自己家里,周大勇、郑邦给村里族人,按族矩分老虎、野猪内脏以衣野猪肉时,听周远冬说起的周家村族矩。

    当时,周远冬有很清楚地提到,只要是在保护国家的战争中,做了逃兵,或者在族里蒙难时,丢下族里老人、小孩或者重要财物,自己逃跑的人,都算是背叛者。

    这些人如果活着,会被没收田土,赶出周家村;这些人如果死了,会被没收田土,不被允许葬在周家村,包括他们的父母和下一代,在六十年内,除了分到名下应得的田土,不会再被分到任何族中财物。

    也即意味着,如果周有钱是逃兵,王春花和大丫除了拥有名下应得的田土,以后,再也不能得到族中、任何正常族人应得的财物。

    而王春花是个懒女人,以前,她家里,都是周有钱在下地干活,现在,周有钱不在了,没人替她下地干活养家了,她在周家村,将会一天都呆不下去。

    想到这里,她有些遗憾的说:“可惜,楚国上下,最近两个月,对边关的战事,讳莫如深,现在又是大雪天气,关于周有钱他们的死讯和死因,只怕暂时,还不会传到我们这里来。”

    “不然,就能早点看到,王春花灰溜溜离开周家村了。”

    郑邦摇摇头:“枝儿,军中有军中的规矩,军人为国捐躯,是责任和义务,特殊情况下,为了不让敌方弄清实力、顺利实施下一步作战计划,推迟时间通知家属,是常有的事。”

    “临阵判逃就不一样了,这是严重有损军人、和国家形象极其恶劣行径,尤其楚国这次跟齐国之战,并不是侵略战,而是被迫发起的保卫战,面对这种情况,更加必须杀一儆百。”

    “梁州到这里,昨日郑渊说,只有920余里,平时快马加鞭的话,一日就差不多能够到达了,现在是冰雪天气,到处都被封冻,估计要减缓大半的速度。”

    “但周有钱参加的战事,是大前夜发生的,应该前天白天,楚军就会安排人,通知县衙,一起来周家村、通报周有钱临阵脱逃一事,最迟在今天下午,就能到达。”

    “太好了!这下我们可以很快就耳根清静了。”萧琼枝大喜。

    不过,下一刻,她脑海里突然闪过,周远庚大儿子、周远冬小儿子等村中其他从军族人尸体的缩影。

    她有些担心地问:“舅舅,你昨天有没有注意,我们村其他从军族人身上的伤,是什么情况?”

    郑邦明白她的意思,说:“其他人应该都是、在与齐军的激战中,牺牲的。尤其是周远庚的儿子和周远冬的儿子,身上至少有四、五处重伤,十几处轻伤,表现非常英勇顽强。”

    萧琼枝放心了,开始期待起、楚军来人到周家村下通报。

第一百五十八章 默默盼望

    卯时末,河边,许年安排在今天上午卯时前,来河边,负责卯时至末时,捞顺水漂流下来新尸的各村族人,都在认真忙碌着。

    河岸上,已经堆积了上千具尸体。

    它们被分作两堆,一堆约有两、三百多具的样子,一堆约有六、七百多具的样子。

    看来,前天夜里,齐军不仅夜袭楚军,而且,这次战斗,又很残酷。

    萧琼枝走到正在给昨天捞上来的、尸体画像的许年跟前,指着那两堆新尸体,有些担心地问:“知县大人,这些尸体,是花了多长时间,才捞上来的?”

    许年一脸沉痛地说:“就刚刚一会儿,不会超过两刻钟。”

    那等于说,这次的战斗,是比上次还要残酷数十倍了。

    毕竟,昨天,从周大勇在上游河捞到第一具尸体,到通知周远冬,带人走到这里,凿冰捞尸,整整近半个时辰,一共也只是捞出几十具尸体而已。

    看来,事情完全是像郑邦分析的那样,齐国真有像齐王、或者齐国太子这样的重要人物,被楚军给抓到了。

    否则,齐军不可能会这么疯狂地、来跟楚军搞夜袭。

    她仔细看了下那两堆被捞上来的尸体,发现他们的衣着,跟昨天捞出来的尸体,有很大的差别。

    其中,那堆两、三百多具的尸体,都是楚军将士,都是穿着铠甲作战的,身前的护胸镜上,都有个“楚”字,很容易辩识。

    充分说明,楚军是早就料到齐军会偷袭他们,早有准备。

    而那堆六、七百多具的尸体,都是齐军将士,一半是穿着铠甲作战,身前的护胸镜上,都有个“齐”字;一半是没穿铠甲作战,但外衣的胸口位置,也都有个“齐”字。

    估计没穿铠甲作战的,都是最先渡河发动攻击的楚军将士。

    以前周大智还在家里时,有好几次谈到楚齐之战,每次都是楚军死伤惨重,齐国小有损失而已。

    包括昨天捞的那些尸体,也是这样。

    虽然楚军属偷袭,没有穿铠甲,衣服上也没有楚军的标识,齐军属仓卒应战,也没有穿铠甲,甚至连外衣都没穿上,衣服上也没有齐军的标识。

    但从郑邦分析那具齐兵尸体的方法来看,光看面相和身体生长特性,昨天的近四千具尸体中,应该只有小半,是齐军将士的,大半,是楚国将士的。

    等于说,目前这一次楚齐之战,在萧琼枝的印象里,暂时看来,是唯一一次楚国伤亡比例,远低于齐军的战争。

    可惜,就算了只样,由于这次楚齐之战,死伤人数实在是太多,萧琼枝还是不由得很担心周大智、周有钱及所有楚军的安危。

    她乖乖呆在郑邦昨天就帮她选好的、那块大岩石上站着,默默看向河面那些捞尸的人,捞出来一具具尸体,往岸上抬。

    心里则盼望,孔雀河上游顺水漂流下来的尸体,可以越来越少,越来越少,马上就没有了。

    遗憾的是,战争是残酷的,根本不可能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接下一个时辰内,从孔雀河上游顺水漂流下来的尸体,流量不减反增,足足被捞出了近五千具!

    这其中,约摸有三千具是齐军将士的尸体,约摸有两千具,是楚军将士的尸体。

    充分说明,楚军将士的伤亡比例,在大幅升高。

    那些负责捞尸和抬尸的人们,脸上都流露出很哀伤的神情,尽管一个个都累得手脚在打颤,快要无力为继了,还在咬牙埋头捞尸、埋尸,不敢错过一具尸体的踪迹。

    毕竟,这些漂流过来的尸体,每一具,都有可能是他们自己的族人或者家人。

    又过了一会儿,泉陂乡里长突然陪着隔壁几个乡的里长、以及三、四十个村的村长或者族长,带领上千人,赶了过来。

    原本心里正着急的许年大喜,根本不给里长、村长、族长们跟自己寒喧的机会,直接安排他们带人、去给那些负责捞尸和抬尸的人们接力。

    等接力工作到位后,他才放下心,转头问泉陂乡里长:“你怎么想到、带这么多人过来了?”

    泉陂乡里长老实答:“这事,不是我想到的。”

    “本来,我昨天只是看画师和验尸的人太少,担心大人你跟郑师爷接下来几天,得累坏了,所以,就自作主张,连夜派人通知隔壁几个乡的里长,让他们给送些画师和验尸的人过来。”

    “结果,隔壁几个乡的里长,今天一大早,就带着几百人,赶到我家,说是除了带来二十三个画师,二十七个会验尸的郎中,还从各村叫来十个人,一起过来认尸。于是,就有了这么多人了。”

    这倒是歪打正着。

    许年很满意,拍拍泉陂乡里长的肩膀,然后,开始指挥他听带来的二十三个画师,二十七个会验尸的郎中,负责画像和验尸。

    又一个时辰过去,河岸上,新增加了近万具尸体。

    这其中,约摸有五千具是齐军将士的尸体,约摸有五千具,是楚军将士的尸体。

    充分说明,楚军将士的伤亡比例,已经跟齐军将士差不多了。

    那些隔壁乡里里长带来的、捞尸和抬尸的人们,脸上跟上批人一样,也都流露出很哀伤的神情,尽管一个个都累得手脚在打颤,快要无力为继了,还在咬牙埋头捞尸、埋尸,不敢错过一具尸体的踪迹。

    这时,很多周家村人,都听说了河边还能捞出尸体的事,都赶来看热闹。

    周边昨天来过的那些村族长,也各自新带了二、三十人,过来帮忙认尸、捞尸。

    这些人,正好又可以接力、隔壁各乡里里长带来的人。

    只是,河岸上已经累计、堆积了近两万具尸体。

    所有在场的人,心情都非常沉重。

    哪怕是那些隔壁乡里里长带来的、捞尸和抬尸的人们,也没有因为有人可以接力,而感到喜悦。

    估计都像萧琼枝一样,在心里默默盼望着,孔雀河上游,不会再顺水漂流新的尸体下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真人不露相

    然而,战争是残酷的。

    直到巳时末,孔雀河上游漂流尸体下来的速度,才开始放缓。

    这时,河边堆放的、被新捞上来的尸体,又增加了近两万具。

    周大勇心里很紧张,有些想不通地问郑邦:“郑大哥,如果我们楚军在大前天晚上,收复梁州时,抓到了齐王或者齐国太子,为什么前天晚上,却宁肯跟齐军决一死战,也没有拿他们来要胁齐军呢?”

    郑邦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淡定地说出了自己的答案:“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齐王或者齐国太子,已经被楚军安排人偷偷送走,不在梁州;另一种是,齐王或者齐国太子,在大前天晚上被抓时,负隅顽抗,已经死在梁州。”

    “那肯定是第二种可能了,因为我们楚军守梁州的将领,要是抓到齐王或者齐国太子,按规矩,得先关押起来,然后通知楚王,照他的旨意才能处置的。”周大勇一脸郁闷。

    萧琼枝却摇了摇头:“不一定,二叔,我倒觉得,应该是第一种可能。”

    “为什么?”周大勇马上好奇地问。

    萧琼枝耐心分析:“现在是大雪天气,我们楚军粮草输送困难,养兵不易,守梁州,还需要梁州里面,也有粮草供应才能守得久。”

    “而我们楚地今年八月稻子丰收时,持续大雨,九月至前天,又持续大旱,各地粮食欠收,梁州的情况,肯定也差不多。”

    “再加上梁州前阵子是落在齐军手里,哪怕是有些存粮,必然也被搜刮得差不多了,我们楚军收复梁州后,也许还要匀出粮食,来养城里百姓。”

    “这样的情况下,梁州无法久守,只怕等不到楚军通知楚王,照他的旨意处置,梁州就会再次落入齐军的手里,包括齐王或者齐国太子,也将被齐军解救出来,顺利回归。”

    “所以,楚军为了顺利把齐王或者齐国太子,送到楚京,很可能在前天白天,就已经偷偷安排几个人,乔装打扮,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着齐王或者齐国太子,离开梁州。”

    “同时,为了避免被齐军很快察觉这事,派精兵沿途追上、或者派细作半路劫持,于是,在齐军前晚偷袭时,又故意跟齐军决一死战,以便让齐军误以为齐王或者齐国太子,还在梁州。”

    “枝儿,如果事情真如你分析的这样,那么,楚军这次负责指挥收复粮州的将领,应该是楚国名将张卓。”郑邦仔细听完,不无兴味地说。

    “不会吧?郑大哥,我听说,张卓将军早在九年前,跟楚王太傅陶放翁,一起卷入了楚王王弟楚显的谋反事件,被楚王以鸩酒赐死,早就不在人世了呀。”周大勇显得难以置信。

    “表面看,确实如此,不过,楚国将领,除了张卓,没有其他人,能有这样的胆识和魄力,除非,这是一位在楚齐之战中,被新提拔上来的将领。”郑邦很有把握。

    “那他肯定是我爹!”萧琼枝灵机一动,突然笑眯眯地大声说。

    引得一旁正在给尸体画像的许年和郑渊,都忍不住转过头来看。

    其中,郑渊还好奇地开口问萧琼枝:“枝儿,发生了什么好事,让你一提到你爹,就这么高兴?”

    “是这样的,郑老先生……”萧琼枝连忙把她跟郑邦、周大勇刚才说的话,都跟郑渊转述了一遍。

    郑渊仔细听完,温和地说:“昭太子殿下前几天来看望我时,跟我提到,我们楚军表面是由骁勇有余、谋略不足的庄骁将军挂帅,其实他只是副帅,真正的主帅是擅长用人的老将军杨凯。”

    “而杨凯将军,不仅擅长用人,还在用人上,不看资历与身世,只看战功,很喜欢给寒门将士,出人头地的机会。”

    “枝儿,你爹大智,我曾经见过几次,他是个文武全才,识见、气度也都异于常人,只要在军中表现出色,很有可能被杨凯将军,提拔为这次负责指挥收复粮州的将领。”

    “可是,郑先生,我大哥才从军两个多月,就算他是个文武全才,应该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能从一个普通士兵,被提拔为、负责指挥收复梁州的将领吧?”周大勇将信将疑地问。

    郑渊摆摆手:“大勇,武官的提拔跟文官不一样,文官政绩是以年计,而武官的功劳,在战时,是以人头计。两个多月的时间,对于一个身在前线的士兵来说,已经不短了。”

    “我实话告诉你吧!自从你大哥从军至今,楚、齐两军之间,光大规模的战争,就打了二十余场。”

    “至昭太子殿下前几天来看望我那时止,我们楚军的伤亡人数,累计五十七万多,齐军的伤亡人数,累计五十五万左右。”

    萧琼枝听得兴致勃勃,想了想,说:“我记得在我爹从军前,我爹看乡里的官府告示时,说楚国只有六十万大军,齐国却有八十万大军,我们楚军当时伤亡近二十万,齐军当时伤亡只有十万左右。”

    “这才短短两个多月,我们楚军的伤亡增加三十七万,齐军的伤亡却增加四十五万,充分说明我军打的胜仗,要比齐军多,大幅拉近了跟齐国的兵力差距!”

    郑渊温和地笑笑,说:“枝儿,齐军比我们楚军要骁勇善战,其实我们楚军的兵力,比齐军要多,才是能打大胜仗的根本原因。”

    “郑先生,你是不是弄错了?我听说,我们楚军前两个月增兵三十万时,齐军也增兵十万了,等于说,我们楚军当时一共是七十万,而齐军当时一共仍然是八十万。”周大勇提醒。

    郑渊笑着摇头:“大勇,这都是表面情况。其实,早在齐王找燕王成功借兵二十万那时,楚王就曾经飞鸽传书给我,问我可有对策。”

    “我回复他,可以利用征收皇粮的机会,表面上,下令以让交不上皇粮者,考虑充军。”

    “暗下则派杨凯将军,组织一批可靠的人,到各乡,动员交不上皇粮者从军,并承诺凡从军者,除了免交当时的王粮,还可以免交接下来一年的皇粮。”

    “就这样,历时一个月,共招得二十余万人。”

    “至次月,楚王再利用增收皇粮的机会,公开招兵三十万,送往前线,实则把之前暗下招的二十万人,也充进去。”

    “等于我们楚军实际上不是增兵三十万,而是增兵五十万,加上原有的四十万,共九十万,比起齐军的八十万,还要多出十万。”

    “原来是这么回事,郑老先生,你能想出这么好的计谋,真是太厉害了!”萧琼枝由衷地称赞。

    真是真人不露相。

    难怪楚王和昭太子,都那么看重郑老先生。

    郑老先生的文韬武略,都很高明,为人又沉稳可靠,就是换上她,也很乐意看重。

第一百六十章 不理性

    午时初,河岸已累计堆积、近四万三千具今天新捞上来的尸体。

    一开始,大家因为顺水漂流而下的尸体太多,忙于参与捞尸抬尸,就是像楚芸娘、刘五秀这种帮不上忙的,也是怕挡着大家的路,影响大家的速度,不敢凑到尸体附近看。

    自从巳时末,顺水漂流而下的尸体减少后,包括楚芸娘、刘五秀在内的所有看热闹的人们,几乎都围到了属于楚军的那一大堆尸体边,试图看看,究竟有没有自己熟悉的家人或者族人在其中。

    许年趁机安排各乡里里长,指挥各村族长带两三个族人,配合大家,一起认尸,并负责把能认出来的、各乡里的尸体,分别另堆到一边去,便于他们的亲人和族人,到时再过来确认。

    一会儿后,蒋百、郑刚、张超三人,带着三个隔壁县知县以及上百画师、几十仵作、上百会验尸的大夫、上千衙卫,来到河边。

    萧琼枝正蹭在许年与郑渊身边,看他们给尸体画像,恰好听到了他们过来后,跟许年、郑渊的谈话情况。

    原来,郑渊前几天从昭太子嘴里,已经听说了现在边关楚军与齐军作战的情况,很清楚,楚军正在收复梁州附近的失地,即将展开包括收复梁州在内其它失地的战争。

    且无论楚王与齐王都很清楚,马上两国绝大多数地区,都将进入冰雪封冻天气,不利于粮草运送,养兵困难,两军必须尽可能在冰雪封冻前,结束战事,才不至于处于被动状况。

    也即,在冰雪封冻之前的每一天,都将是楚军与齐军、展开大规模战争,进行土地争夺的黄金期。

    楚王当时一度还想亲赴前线,给楚军助威,是在杨凯将军和其他臣子的力劝下,才放弃打算。

    在这种情况下,许年昨天收到周远冬的飞鸽传书、找郑渊商量对策时,就已经料到、从位于梁州的孔雀河上游,顺水漂流而下的将士尸体,必须不在少数。

    所以,他特意就这事修书三封,飞鸽传书给邻近丁子县的三个县知县,通知他们组织画师、仵作和会验尸的大夫,前来支援自己。

    另找他们各借衙卫三百,协助他一起处置所有被捞上来的尸体。

    很快,有了这么多画师、仵作、会验尸的大夫以及上千衙卫的协助,给尸体画像、验尸和协助丁子县各乡、村族人们认尸的行动,不仅都进行得有条不紊,速度上也有了大大的改善。

    将近午时正,就按许年的安排,把能认出来的、各乡里的尸体,分别堆到一边。

    其中,泉陂乡里,占了七百多具,但令人奇怪的是,居然没有一具,是周家村从军族人的尸体。

    周大勇非常想不通,指着那些尸体,低声问仍然在看许年、郑渊画像的萧琼枝:“枝儿,你看,我们乡这次被捞出来这么多尸体,居然没有一具,是我们村族人的!”

    “可昨天我们乡被捞出的尸体,只有两百多具,我们村族人就占了七具,真是太奇怪了。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萧琼枝也在为这事奇怪。

    她仔细想了想,目光一亮,大胆猜测:“也许是因为齐王或者齐国太子、就像我之前分析的那样,确实在前天白天,被楚军安排人乔装打扮,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着,离开了梁州。”

    “而负责带他们离开的人,恰好都是由我爹带领的、周家村从军的族人!”

    “是有这个可能,毕竟你祖父是在十一年前,才从北塞,调往西塞去的,而据你爹说,你爹在当年回京之前,一直跟在你祖父身边生活。”

    “他应该比较熟悉从北塞回楚京的重要路线,是押送齐王或者齐国太子、回楚京的最佳人选。”

    “另外,他如果在军中立功、升官时,官职达四品及以上,是有权力选五至十个近卫的。”郑渊停下手里的笔,认真分析。

    “我哥生性忠厚,他要是选近卫,肯定会选我们村从军的族人,难怪我们乡这次被捞出来这么多尸体,居然没有一具,是我们村族人的!”周大勇恍然大悟。

    他马上把这事又告诉楚芸娘和刘五秀。

    她们俩正在庆幸,没有看到周大智与周有种的尸体,听了周大勇的话,更高兴了,叫上郑邦、萧琼枝、狗子、石头,一家人欢欢喜喜地回家。

    哪知道,走到院子门口时,走在最前面的周大勇,率先发现,院子门上的锁居然不但被人给打开了,还被人从里面给上栓了。

    大家都很吃惊。

    毕竟今天全家外出时,大家都是亲眼看到楚芸娘在院子门外,给门上锁的。

    萧琼枝和郑邦的面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周大勇则直接边愤然重重伸手敲门,边大声喊:“里面的贼人!你们听着!我是这院子的主人,我现在带着我的家人,都回来了,你们识相的话,就赶快过来开门,乖乖向我们认错!”

    “否则,等我们自己想办法进来,一定不会对你们客气!”

    院子里没有人答话,但很快传来了、一个人急匆匆的脚步声。

    萧琼枝连忙主动带着楚芸娘、刘五秀和狗子、石头,退到郑邦和周大勇身后,以防院子里过来的那人,不怀好意,伤到她们这群没有什么功夫的妇孺。

    不一会儿,院子门被打开了,从门里,缓缓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不是别人,竟是周有种!

    “你个死鬼,你这是做逃兵了?男子汉大丈夫,你什么人不好做,你要做逃兵,你疯了吗?”

    “你怎么不想想,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我们楚国很快就会亡国?你怎么不想想,你这样会害得我们全家,以后都抬不起头来做人?”刘五秀看到后,立刻炸毛了,飞快冲上前,劈头盖脸地骂周有种。

    而且,她还嫌光是骂不痛快,冲到周有种根前时,顺便伸起拳头,胡乱往他怀里打。

    周有种明明以前,会在被刘五秀当众气到时,直接当众打她的,这次却并没有还嘴,也没有还手,只是马上从院门口让开道,低声“嘿嘿”笑着,由她打。

    萧琼枝有些意外。

    周有种看起来黑了不少,也瘦了不少,身上穿的衣服比较单薄,没有棉袄,气色也不大好,脸色有点发白,嘴唇有点发青,明显最近过得很不好。

    刘五秀不分青红皂白地、就认定周有种是逃兵,无视周有种现在的令人生怜的形象,上前当众这么对周有种又骂又闹的,实在太不理性。

    她压低声音,提醒刘五秀:“刘婶子,知县大人和郑师爷他们,可就在我们村呢,你这么大叫大嚷的,是想让别人听到,向知县大人和郑师爷举报,把有种叔抓走问罪吗?”

第一百六十一章 神了

    刘五秀吓一跳,马上放开周有种,把院子门关上,上栓,然后,转身板起脸,气势汹汹地把周有种、往院子西墙根的猪棚那边推。

    这个猪棚,是郑邦在之前带回那十九只野猪仔后,带着周大勇,利用每天下午轮流上课的空隙,砌好的。

    四壁是用石头和泥巴一起砌,很牢固。

    棚顶是砌四壁时,先以梯状埋进横木,再钉入松树皮,既能挡雨,还很透气,无论关猪或者关人,都是个不错的地方。

    狗子和石头估计看刘五秀的架势,是担心她会把周有种,给关猪棚里去,都傻乎乎地紧跟在他们屁股后面。

    萧琼枝倒是不担心。

    刘五秀要是真舍得、把周有种给怎么样,刚才就不会在她提醒时,马上放开周有种,把院子门关上,上栓了。

    她收回目光,紧跟着周大勇、郑邦的脚步,往正屋走。

    只是,还没走到正屋门口,她就立刻停下脚步,难以置信地看向正站在正屋里,微笑着面对她的周大智。

    他看起来跟周有种一样,也黑了,瘦了,原本棱角分明的脸庞,变得更加棱角分明,气色也显得不大好,跟周有种一样,脸发白、嘴发青,但他眉角扬起,眼底带笑,唇角微勾,显然心情是极好的。

    在他身后的桌子边,坐满了人。

    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萧琼枝和周大勇等人的到来,齐刷刷看了过来。

    萧琼枝注意到,这些人中,有七个,有点面熟,应该就是周有村从军的族人之一。

    另有两个显得很陌生的男子,衣着都很华贵,一个眉眼普通,但气色不错,保养良好,神情自若,看年龄约摸四十来岁,一个眉眼俊美,气色也不错,保养良好,但神情有点拘谨,看年龄约摸十四、五岁。

    萧琼枝只略想了想,就明白这都是怎么回事了。

    她眉眼带笑,兴冲冲跑向周大智:“爹,你可回来了!”

    “枝儿,两个多月不见,你长高了,变得更漂亮了!快告诉爹,刚刚你为什么跟你娘、你二叔他们都不在家呢?”周大智连忙一把抱起她,摸摸她娇俏的小脸蛋,温声问。

    “爹,是这样的……”萧琼枝附到周大智耳根,长话短说,择重点,把自己和郑邦、周大勇等人,昨天去河边钓鱼,钓到尸体至今的事,都认真地讲了一遍。

    主要屋子里还坐着两个陌生人,她得防着他们。

    讲完,她特意指着郑邦,提醒周大智:“爹,这就是我舅舅,他叫郑邦,是我娘的表哥。”

    “郑大哥,我刚才光顾着跟枝儿说话,还没来得招呼你,对不起,快请进!”周大智立刻看向正站在门口的郑邦,热情地笑着打招呼。

    郑邦淡淡冲他颔首致意,进入屋里。

    那些坐在桌子边的、周家村从军族人,这时都纷纷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邀请郑邦、周大勇入座。

    郑邦没有客气,挑了靠近四十来岁陌生男子的座位,坐下。

    周大勇却摆摆手,大大咧咧地说:“大哥们都别跟我客气,你们坐,我去我屋子里搬条凳子过来,坐一边。”

    说完,他转身就去搬凳子。

    楚芸娘则进了屋,从墙角的石灰坛子里,取了些山栗子、花生、瓜子等,盛在茶碟里,搬上桌,招待大家。

    这时,周大智也抱着萧琼枝,坐到桌边。

    萧琼枝顺势指着他身上单薄的衣裳,提醒站在他身后的楚芸娘:“娘,爹都没穿棉袄,你快把我买给他的棉袄拿出来,给他穿上!”

    “好。”楚芸娘立刻照做。

    周大智挺配合的,换上棉袄后,笑着问萧琼枝:“枝儿,爹这体形和气质,衬得起你买的棉袄不?”

    萧琼枝以前在楚芸娘给周大智做衣裳时,都会记得提醒楚芸娘,挑选适合周大智体形和气质的布料、衣式来做。

    于是,周大智每回换上楚芸娘做的衣裳,都会问上萧琼枝这么一句“枝儿,爹这体形和气质,衬得起你娘做的**不?”。

    萧琼枝习以为常,认真打量他一番,笑眯眯答:“好看,爹体形、气质好,穿上这身银白色棉袄,像个白衣大将军!”

    “哈哈,枝儿说对了,你爹现在就是将军,我们都是他的手下呢!”旁边一个周家村从军的族人,笑着提醒。

    “哦,那是从三品还是正三品的将军?”萧琼枝目光一亮,好奇地转头问。

    “从三品。不过,枝儿,你怎么能猜出你爹是从三品?”那个族人很纳闷。

    萧琼枝微微一笑:“我心里是这么觉得的。”

    其实她是因为之前听郑渊说,周大智如果在军中立功、升官时,官职达四品及以上,是有权力选五至十个近卫,而这些族人又恰好有七个,才这么猜的。

    不过,当着桌旁另外两个陌生人的面,她并不想直接把这些族人,当成是周大智的护卫,毕竟他们是跟周大智一起从军的,保不准其中一些人,也是将军呢。

    “那你再猜猜,我是几品的将军?”果然,那个族人笑眯眯地又问。

    “从四品?”萧琼枝想了想,才不确定的答。

    她觉得,如果是品阶很低的将军的话,估计对方也就没有兴趣问了。

    “神了,枝儿,你猜中了!”那个族人很佩服地看了萧琼枝一眼,由衷地说。

    “枝儿,那你再猜猜看,我是几品?”另一个族人听到这里,兴致勃勃地笑着问。

    “也是从四品。”萧琼枝这次没有思考,直接答。

    因为对方的笑容充满自信,如果品阶比刚才那个族人低的话,他就不会是这种姿态了。

    “神了,枝儿,你又猜中了!”第一个问话的族人不等另一个族人作声,抢先发出惊叹!

    就连在坐的其他人,也都忍不住很惊讶地看向萧琼枝。

    包括那个四十来岁的陌生中年男子,和那个十四、五岁的陌生少年。

    “这算什么,我还能猜出,他们俩,一个是齐王、一个是齐国太子!”萧琼枝趁机指着他俩,对第一个问话的族人说。

    “天啦,这都被你给猜出来了?枝儿,你是仙女吧?”另一个族人太吃惊,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其他人也全部一样,包括了周大智、周大勇、楚芸娘,只有郑邦,还算比较淡定。

    其中,周大勇特意低头细看了看、那个四十来岁的陌生中年男子,和那个十四、五岁的陌生少年,问萧琼枝:“他们长得一点也不像呀,枝儿,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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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男轻女或者重女轻男都是不对的,所以,这江山,不应该一直由男子来坐,轮也轮到女子来坐个百年、千年的了!农门金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农门金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农门金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