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8 始终（上）
许诺继续在金陵工作，林深干脆也没走，每天挂了号去看病，倒是出人意料的厚脸皮。
下班的时候，许焕之和林深两个男人同时等在门口，弄得许诺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她初来乍到，可不能给人留下一个这么招人的印象。
考虑一下，还是决定朝着许焕之走去，她得跟他说清楚，自己现在并不想考虑个人问题，同时也是要让林深死心。
只不过她刚迈开腿，林深就走到她跟前把她拦下了。
男人压低了声音，不疾不徐地“威胁”着她，“你如果现在找备胎的话，那跟我当初选择随便和相亲对象凑合一下有什么区别？”
他还恶人先告状了。
许诺狠狠瞪了他一眼，恨不得咬他一口。
“林先生可不是随便凑合，是看准了我好拿捏，可以做个孝顺儿媳妇。”
“我见过很多家境不如你的女孩子，如果我只是想找个人应付我妈，我可以选一个更好拿捏的。”林深这几天想了很多，许诺说的没错，他有点自私，和他妈妈一样，但是他并不是想祸害谁，只是本能地希望尽快建立一个温暖的小家庭弥补心里的缺失。
然而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没有照顾好许诺的情绪。
家不是把所有人拼凑齐了就可以，而是要知道每个人的角色是什么，这样即使有一方缺失，另一方也能及时补救，不然就会完全畸形。
假如他父亲去世后，母亲能带着他好好过日子，而不是总想着被人照顾，他也不用这么累。
如果他结婚后能够平衡母亲和许诺之间的关系，那许诺也不会这么委屈。
“你什么意思，我还得谢谢你么？”谢谢他选中了自己？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想跟你和好。”
冷笑了下，许诺甩开他的手，“我才不要。”
“那，吃个饭可以么？”
“不要。”
“那我送你回....宿舍？”林深转过头看了眼许焕之，故意露出一个胜利者的笑容，从对方的角度根本看不见许诺如何，所以只能干瞪眼。男人回过身来，态度又放低了一些，“跟我说说话总可以吧？”
“你总要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嗯？”
许诺觉得他现在说的话用的方式，都是渣男标配，把手交叠在胸前不耐烦道，“我很累了，你快点说。”
“那我们边吃边聊吧，我这几天都没怎么吃好饭，许大夫帮忙把把关，看看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说完又低下头，凑到她耳边，“你是真的要跟许焕之发展么，他可是金陵城有名的花心大少，你跟他在一起还不如跟我，至少我要是欺负你，你家里人、你闺蜜都会帮你，可是在金陵，没人敢动许家，姜靥夹在中间也很为难。”
闻言，许诺觉得自己真的是被他吃得死死的。
“既然知道，还这么死缠烂打做什么？反正我跟你回去也不会按照你所想的那样听话的。”
“没关系的。”粲然一笑，这大概是他们相识以来林深最温柔的一次，“许诺，这几天我总在想，像你这么单纯的姑娘，要是被别人骗走了受了欺负，该怎么办，你遇上事情就只会躲，受了委屈就一刀两断及时止损，既不会报复也没有纠正的勇气，如果真的遇人不淑，除了吃亏别的什么都没落着，那也太可怜了。”
“我不用你可怜......”
没等她说完，林深便凑近她，指着自己的心口道，“一这么想，这里就很疼。”
许诺觉得脸颊发烫，心跳都要止住了。
可还是生气。
她才没有那么好哄了。
他越这样甜言蜜语，她越觉得不够真心。
“闭嘴。”用眼神警告着他，许诺走过去跟许焕之道歉，对方倒是没有林深那么死缠烂打，只是让她如果有事随时都可以给自己打电话。
看着许焕之离开，许诺转身对林深道，“你那个胃，别喝酒，按时吃饭，别吃太油太辣，清淡为主就行，实在不舒服就吃流食，只要不作没有什么大事儿。”
和之前的态度相比，现在的许诺就像是个小刺猬。
林深苦笑，是他没有保护好她的梦，她想要的不过是一段毫无瑕疵的感情，但世事纷扰，这个想法太过理想，而他所为又过于现实。
“许诺，我们各退一步，折中一下好不好？”
“折中什么？”
“我会处理好那些鸡毛蒜皮，也希望你把期望值稍稍降低下。”试着去和另一个家庭磨合，和他配合着一起应对婚姻，从手足无措到游刃有余，在这个冰冷的现实世界营造一个温暖的所在，寄居其中，不求完美，但求细水长流。
林深的话看似没有诚意，其实一字一句都没有夸张的成分，如果他和许诺保证以后都会有类似情况出现反倒是不切实际。
他愿意给出一个态度，以后不论有什么事都会和她商量着解决，有什么想法也会告诉她，哪怕是那些小心思，第一时间跟她沟通，把两个人的利益放在首位，其他顺位往后排。
看她还在犹豫，林深又道，“许诺，我这个人在感情方面慢热，但我从头到尾也没有要算计你，而且很少有男人会对一个女人一见倾心的，要是一上来就说喜欢你喜欢得不行那才不靠谱吧，你对我也是，要是我们见了一次之后再没有交集，你也不是非我不可，对不对？”
知道他这是迂回战术，看自己不答应他，再影射一遍许焕之不靠谱，这样至少没人跟他争，许诺哼了一声，“我现在也不是非你不可。”
“我是。”
许诺承认自己没出息得差点动摇。但还是忍住了，“想清楚了？”
“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原来追妻真的是火葬场。
“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会哄人的，跟谁学过么？”
“哄人是第一次，以前以为自己不会，现在.....”林深无奈地笑笑，“现在知道，那是没到生死存亡的时候。”
呸了一句，许诺转身边走边道，“我还要考虑。”
两人持续分居，直至林母的新房子装修好了，别墅也卖了，人都搬走了，许诺还是没有回去。
林深习惯了两边跑，平时在帝都紧着巴不得自己胃病多犯几次，这样到了金陵还能卖卖惨。
许诺倒是很喜欢这样的日子，发微信给姜靥时表情符号都少了很多，“谁能想到呢，我居然和我表姐掉了个个儿，她忙着带孩子我忙着拼事业，安然都给顾炎怀上孩子了，只有你，始终和江总在一起。
319 始终（下）
挂了电话，姜靥抿唇，笑意蔓延至眼角眉梢，心口都是暖的。
起身换了套衣服，又跟奶奶打了个招呼，这才出门。
盛耀的办公楼里，江云飞忙到八点多还没得以脱身，他手下的大将不是去生孩子就是在家带孩子，韩言川、jessica、苏尧……之前一个个雄心壮志的，现在被孩子磨得没有半点儿脾气，请了保姆怕孩子跟自己不亲，亲力亲为又根本受不了，于是几乎不约而同地压缩了上班时间，他还不能说什么。
之前因为他被查的事情，很多客户都减少了跟盛耀的合作，结果现在他一朝沉冤得雪，这些人又都回来了。
加倍的巴结，想要弥补自己有眼无珠的过失。
男人刚从会议室出来，助理就迎过来道，“江总，薛总在外面带着他家少爷说要请您吃饭。”
皱了皱眉，那个薛丰在他被调查的几天居然臭不要脸地托人来带话，说可以帮他“照顾”姜靥，也可以帮一帮他。
当时他没功夫理会这种缺心眼儿，今天倒是送上门了。
薛家在帝都算不得太厉害，但他也不想不给对方面子。
走进会客厅，薛沛腾一下站起来，赶忙给江云飞鞠了个躬，旁边地薛丰一脸讪讪，也有样学样。
“薛总不必如此，我并没有将大公子几句孩子话放在心上。”男人摆摆手，解了扣子坐在沙发上。
薛沛一愣，继而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道，“江总真是大人大量。”
他儿子什么德行他太清楚了，平时就好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居然惦记到江云飞的头上，这不是找死么？
薛丰在心里暗暗吐槽，他又不是那等大恶之人，会趁人之危逼良为娼，不过就是礼貌地问了一句，江云飞竟然借着自己虚长他几句，一下就以长辈自居了？
“他就是太幼稚，口无遮拦，江总能这么想真的……我这当爹的都汗颜，难怪江总能把生意做这么大，江总，以后不论盛耀有什么事儿，您只管说一声，我薛沛一定鼎力相助。”边说边朝着儿子的肩膀打了一巴掌，厉声道，“以后见到江总老实点儿，跟看到我一样，江总就是你亲叔叔。”
闻言不只是薛丰一愣，江云飞更是眉头紧皱，忍不住扶额。
他可不需要一个傻子做侄子。
父子俩拉着他要去吃宵夜，助理非常有眼色地过来替老板解围，“江总，太太在楼下等了您好久了。”
“不好意思，今……”江云飞正想借口推掉这场邀约，结果却被打断了。
薛沛眼睛一亮，忙道，“叫上江太太一起吧，也让他给二婶敬杯茶！”
“………”
等在楼下的姜靥不知道短短几分钟自己居然成了人家的婶婶，看见江云飞下楼就迎了过去，结果却发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薛丰打量着她，白色卫衣，修身牛仔裤，梳着一个简单的马尾，就只露出纤长的脖颈和脚踝，实在是太激发保护欲了。
可是父亲的话转瞬就打碎了他心里的绮念，薛沛拍拍他道，“快，叫婶婶。”
不情不愿地开口，换来姜靥又嫌弃又不解的眼神。
直到路上江云飞才给她解释清楚，“我可不想做他婶婶，都把我叫老了。”
“叫就叫吧，你不知道薛家二房夫人有多剽悍，结婚多年无子，外界只当没这个人，却还能把丈夫捏得死死的，胖丑而凶，薛丰每叫你一次，心里的阴影面积就会大一点。”
噗。
薛丰并不知道夫妻俩在说什么，只是一想到自己二婶，再想着姜靥，脑海一片凌乱。
他爸真是太狠了。
到了饭店随便吃了几口，夫妻俩好不容易才逮着机会跑了出来，薛丰看着自己已经醉了的父亲，又透过窗户看见楼下在江云飞怀里笑成一团的姜靥，心里忽然有种怪怪的感觉。
有点酸，更多的还是羡慕。
人生在世，有多少人的愿望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能做到得又有几个。
姜靥挽着江云飞的手臂，抱怨道，“我都没怎么吃，光看你罐他酒了。”
“想吃什么？”伸手掐了掐她的脸，动作很轻，没有弄疼姜靥，笑容更是宠溺。
跟在后面的景战觉得自己特别多余，请示了一下还用不用等着。
“你走吧，车留下。”
“……好。”
两个人拐进附近卖夜宵的小巷子里，每个小摊上都冒着热气，来吃的人也不少，人间烟火不过如此。
“你不嫌？”江云飞倒是不挑，但难得媳妇儿今天下凡，要求这么接地气。
“你今天怎么过来了，不是说不用等我么？”
“不等你吃饭不香啊，我就是想像你以前接我放学时一样，也等下你。”姜靥笑眯眯的，他等过她那么久，也换她等一下。
“傻不傻，”江云飞嘲笑着她，现在和以前又不一样，以前是她上课他没法进去，现在谁敢拦她，“以后来了就上楼来，让我看见你。”
“不会耽误你工作么？”她可不想叫人说她粘人。
“要是这样就能耽误，那你的存在就是干扰。”
只要一想到她在家等他，他就不想多在公司待着。
眉眼一弯，她家金主说起情话来，实在是太苏了。
“苏尧现在是不是正常上班了？”
“嗯，迟到早退，我还不好说什么，应该都是仗着你的势。”
“哈，那韩言川呢，仗得可不是你的？”
“他自居功臣，没有在关键时刻弃我不顾，这难道不是应该的么？”江云飞哼了一下，然后特别认真地对姜靥说，“我们等他们都上班了再生。”
这样他就可以天天在家陪她，陪他们的孩子。
嘴角忍不住上扬，姜靥点头，“好。”
回去的路上，她坐在副驾驶看着外面，“江云飞，许诺说，我们几个里我最幸福。”
“因为我和你，始终都在一起。”
……
很久以后，在帝都盛传的许多故事里，有顾家的少爷为了一个寡妇放弃家产，没落的林家娶了一个贤惠的儿媳妇却差点被姜家的表少爷拐跑，盛耀的销售总监出门总是带着算命师，而老总家的夫人则是旗下悦读平台力捧的畅销书作家……
有始有终，自始而终。
-end-
本来的故事
这是我最初大纲的样子，可能会和正文有不一样的地方，你们当个番外看就好。
伦敦多雨，一年四季总是阴沉沉的，出门随时要带一把伞，不然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浇成落汤鸡。
姜靥很喜欢这个地方，刚来的时候不适应，现在却觉得很好，尤其是父母过世以后，她一下失了依仗，在这样灰蒙蒙的天色下生活反而多了几分安全感，什么也看不清就什么都不会被看清，比曝晒在阳光下让人心安。
但是江云飞不喜欢，男人讨厌这些绵密不停的雨丝，总觉恼人的很。
姜靥和他话不投机半句多，虽然是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虽然已经认识了7年，然而最近却愈发觉得跟他隔着什么。
哪怕他们曾经也很要好，她会把那些难解的数学题拿给他，听他耐着性子一步一步讲，或是把那些直白露骨的情书让他看了，等他把那个轻薄她的男同学狠狠打一顿，然后从此每日更加准时地接送她，不让她有丝毫被人欺负了去的可能。
曾经美好的时光一去不复返，只剩下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暗情绪，把人包裹得越来越严实。
很快就到年底了，外面四处悬挂着圣诞彩灯，节日气氛越浓，姜靥越觉得孤单。江云飞这几天回来得越来越晚，常常是她睡了他还没回来，她醒了他又走了，早出晚归得让她不禁疑惑，他是不是在躲着她。
还是说他外面又有了别人？
姜靥觉得自己这个念头很可笑，他有没有别人跟她有什么关系。
他们之间有的不过是一纸合约，他利用她爸爸的公司洗钱，条件是替她父母养着她。
合同上可没要求他要忠贞不二，虽然他说过双方不能有越轨行为，但姜靥不在乎，她又不喜欢他。
至于他还喜不喜欢她，她也无从计较。
喜欢一个人会让她每天自己在家从早熬到晚么，会一句话也不跟她说、连在饭桌上都没交集么，会总是喝的烂醉回来把客厅弄得乱七八糟然后不管不顾就走么？
喜欢一个人，总要跟她交代行程，嘘寒问暖吧？
江云飞做不到，要么就是懒得做。
姜靥觉得自己这辈子最爱学习的时候就是现在，她恨不得一直上课，没有寒暑假，或者假期有很多作业才好，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打发这些无聊的时间。
她不想跟同学出去，外国人聊不来，本国的又各怀心思，前几天她试着跟江云飞提起这件事，说等到放春假的时候想去荷兰，对方直接从钱夹里拿出一张卡扔给她，叫她随便花。
呵呵，随便花。
姜靥自此也就没有提过这件事。
晚饭的时候，盯着菲佣做的饭菜有些犯愁，对方收拾屋子还可以，一口一个madam叫得规规矩矩，但是做饭的水平就真的难以恭维。
中餐有这么难么？
姜靥打算自己做。
给佣人提前下班，还多给了她一些小费让她这几天都不用来了，等过完圣诞再回来。
人走之后，屋子里就剩下姜靥一个，她心里轻松了不少，好像刚送走的不是佣人，而是看押她的狱警。
去了厨房拿出锅碗，姜靥打算煮碗粥喝。
太难的她也不会，煮粥总可以了吧，配点小菜，吃着应该很舒服。
尤其是宿醉的人。
按照网上的流程煮了一锅稠稠的稀饭，看上去毫无食欲可言，中途她去看了会儿电视，回来就沸了，一着急用手直接去掀锅盖，还烫着了。
姜靥盯着那锅像是加了水的米饭的东西，实在是不知道怎么下口。
干脆放弃，回屋里洗了澡准备早点睡觉。
伴着雨声，人确实犯懒，就在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客厅忽然传来了关门声。
声音很大，混着一阵乒乓声，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倒了。
她赶紧起来去看，果然看见喝多了的男人跌跌撞撞瘫坐在沙发上，不小心把茶几上的东西撞倒了一地。
“你能不能少喝点酒？”姜靥想去拉他，可最终还是忍住了，就站在一边冷冷地看着，脸色非常不好。
喝喝喝，每天就知道喝。
许是那嫌恶的神色刺痛了男人，江云飞一把扯下领带扔在一边，“我喝多喝少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喝死都跟我没有关系，只要你别把家里弄得到处都是酒气。”姜靥心里委屈得要命，说话就愈发没个轻重。
她关心他，他还不领情？
“这是你的家么？这是你卖过来得到的家。”
随手捡起地上的两本杂志朝他扔过去，纷飞的纸页像扑扇着翅膀的鸽子，哗啦啦扑到男人脸上。
姜靥不知道他疼不疼，反正他喝了酒，神经麻痹，皮糙肉厚，哪有那么多感觉。
转身回了房间，她要收拾东西搬出去，再也不跟这个王八蛋一起生活了。
她又不是没有钱，爸爸还是给她留了钱的。
边想边哭，一时难过得要命。
身后的门忽然砰地一声被人打开了，姜靥回过头去看着江云飞，男人眼底布满血丝，衬衫领口被扯得皱皱巴巴，屋里不够明亮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愈发暴戾阴鸷。
接下里的事情有些出乎姜靥的意料，他把她推倒在床上，不管不顾得要了她。
罔顾她的挣扎哭喊，江云飞动作粗暴，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
他甚至因为不想看见她那双盛满眼泪的眼睛，把人翻过去，从后面压了上去。
姜靥的嘴被堵住了，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眼泪一滴一滴打在江云飞手上，从头到尾好像都在哭。
一直到结束很久，姜靥还趴在被子里，肩膀一耸一耸的，抽抽嗒嗒个没完。
江云飞酒醒了大半，胡乱穿了件衣服走了出去。
厨房是一锅熬的乱七八糟的粥，他本来想直接打电话问问手下人是从哪儿找的佣人给他，可是想了想就明白了，估计是她吃不惯这儿的饭，自己弄的。
那她从晚上到现在，一直在饿着么？
心里一阵烦躁，去浴室里冲了个澡，水浇到脸上的一瞬间有些刺痛，江云飞这才发现自己脸上有几处微小的划伤，是她刚刚扔过来的杂志弄的。
他没有再回卧室，只是在沙发上凑合了一宿，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给她预约了中餐外卖，特意点了粥，想要她吃得舒服点。
可是姜靥一直没有从房间出来，男人有点不安，却又不敢贸然进去，在客厅里如坐针毡地等着，直到饭送来又凉了，终于看见卧室的门开了。
她双眼有些失神，一看就是没睡好，江云飞觉得自己的心被人箍住了，一片生疼，但也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
“你以后不要这样了。”姜靥才一开口就开始掉眼泪，最后要咬着嘴唇才能控制住自己别抽泣得太难看。
“昨晚你不是也很享受么？”本来是想哄她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说出来的居然是伤人的话，江云飞在看到她的神色后几乎要后悔死了。
姜靥起初是诧异，而后是深深的委屈，眼泪止不住地流，却什么都没说。
整整三天，她不出门也不吃饭，江云飞在外面怎么说也没有用。
威逼利诱都用了，她就是坐在床上不理他。
大概是被耗得实在没办法了，第三天晚上，一脸憔悴的男人终于投降了，“我搬出去好么，我搬出去，不会再发生那天的事情了。”
他言出必行，第二天，屋子里就再没有关于他的任何东西了。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她毕业，她毕业典礼那天，他开会的时候一直在走神，韩言川看他那个样子，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到底有什么事儿，心神不宁的，下午周敏叫咱们去吃饭，你去么？”
“你们去吧，我有点事。”
直接起身走了，把正在做报告的人晾在了原地。
“你继续，不是你的问题，他有点急事。”韩言川安慰了对方一句，留下继续主持会议。
........
江云飞到达姜靥学校的时候，典礼已经差不多要结束了，姜靥一个人坐在教室一角，并没有去跟人拍照。
“不去找同学合影么，这次分开以后可能就见不到了。”
被他的突入其来吓了一跳，姜靥本能地躲了下，落在江云飞眼里就是另外一种感觉了。
男人识趣地坐在与她隔了一个座位的地方，双手搭在桌子上，“有什么要买的，或者想去的地方么，毕业旅行什么的.....”
“没有。”
她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
“哦。”应了一句，江云飞有些讪讪，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想要回国。”
“好，我帮你安排住处。”
“那你呢？”她想问他会不会回去陪她，但江云飞第二次会错了意。
“我就留在这儿，有什么事你随时微信我就好。”
两个人再没有说话，轻松达成两地分居的生活模式。
偶尔他也会回来，大部分是过年的时候，带她去看望他爸爸，她生日他会让秘书送礼物来，除此之外，两个人连信息都很少发。
一晃就又是七年，她27岁，成了国内有名的网文写手，离两个人合约到期的日子也不过还有三年。
江云飞在飞机上就听说了新晋影帝陆世琛的绯闻，那个从来不靠花边新闻炒作的三好男人，居然和组里的编剧谈起了恋爱，很是高调。
看着屏幕上两个人的照片，江云飞差一点就把手机捏碎了。
“去把这个发到网上。”把两个人的结婚证照片发到助理手上，罔顾对方诧异的神色，男人冷冷地说到，“让陆世琛知道，勾引别人太太，下场只有身败名裂。”
姜靥万万没想到，江云飞归国后的第一份大礼，居然是把她送到了舆论的分口浪尖，成为了千夫所指的潘金莲。
翌日一早，女人直接杀到了盛耀总部，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硬闯进了会议室。
“江云飞，你给我解释下，这是什么意思？”
在坐的盛耀高层全都惊了，可毕竟是总裁的家务事，大家谁也不敢说什么。
淡定地给秘书签了个字，江云飞摆摆手，示意众人先离开。
想看热闹的人离开的脚步都很慢，磨磨蹭蹭，但又不敢不动，怕老板发火。
“你说什么意思，你们敢做还不敢让人说？”
“我跟他什么都没有！我没给你戴绿帽子！”姜靥说得委屈，她好不容易喜欢上了一个人，他又来搅和，那为什么之前不懂珍惜？
临关门时大伙儿终于听到这一句，赶紧撤到外面开始讨论。
甚至怀疑老板是不是故意的，告诉大家自己没有被绿。
“你有没有做我怎么知道，我还能查么？”
“我说没有就没有，我如果做了我肯定会承认！”姜靥觉得眼前的人很陌生，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蛮不讲理，疑心病重，还冷漠自私！
“你说没有就没有？姜靥，你当我是傻子么？”
“那我怎么说你才能信我？”女人有点崩溃，他这不只是毁了她，更是毁了陆世琛。
对方现在肯定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都没办法解释。
“你想让我信什么，信你没做过越轨的事情，还是信你现在不是为了陆世琛求情？”
江云飞缓缓起身，把西装扣子系好，居高临下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既有夫妻之名又有夫妻之实，却陌生至极的女人。
轻轻帮她把眼泪擦去，动作温柔，眼底却是一片冰凉。
“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信你，只能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江云飞！”姜靥没什么可以威胁他的，第一次在他面前低头，“算我求你好不好，你怎么养我无所谓，这件事跟他没有关系，他什么也没做过，我们就是普通朋友，他有女朋友，我们那天是三个人一起去吃饭，媒体没有拍到而已。”
“那他女朋友怎么不站出来？”
“呦呦在上升期，她经纪人说要是我在网上辩白，她就完了，反正我的粉丝和他们的不重叠，所以.....”
“所以你就替人背这个锅？呵，你是太好心还是太蠢，或者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心里愈发得凉，他对她那么好，她视而不见，别人一两句话她就挺身而出？
“我以后不会了，我以后一定会听你的话.....”
明明是在示弱，但江云飞却越听越窝火。
“是么？好，让我看看你怎么听话。”拉扯着她压在会议室的桌子上，姜靥吓了一跳，不敢挣扎太过，又害怕得要命。
“不在这儿行不行？”哀求着他，姜靥觉得自己此刻比第一次的时候更卑微。
“你只能求一样，不在这儿，或者信他没对你做过什么。”
她选了后者，江云飞气得脸色都变了，动作粗暴，把她那条单薄的裙子从裙摆扯到了腰间。
事情结束后，姜靥甚至要等秘书来送衣服，才能离开。
就当她以为江云飞不再生气了的时候，网上却传来新闻，说陆世琛彻底被封杀了。
一再错信，姜靥在公司的年会后台问他，“你总是喜欢骗人么？”
“骗我你相信我了，骗我你会放过一个无辜的人，骗公司的人你的钱都是合法收入，骗大众盛耀是个有社会责任感的好企业，从来没有做过任何违法勾当，江云飞，你洗钱的事情，他们谁知道？”
屏幕前，上万人鸦雀无声，大屏幕上是姜靥一字一句的质问，和江云飞愈发难看的脸。
“用我爸爸的公司洗钱，然后发家致富，每日在外应酬，从来不关心我，却因为我在片场交了个一个朋友，怀疑我们过从甚密，无限抹黑人家勾引你的妻子，让我求你，然后再食言，这就是你一个上市集团总裁的品行嘴脸？”
有那么一瞬间，江云飞差点抬手打了她。
可是直至此刻，他还是舍不得。
手放下的那一刻，他对姜靥也彻底放下了。男人苦笑着看着这个自己喜欢了十几年的女人，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他往死里推。
不日，盛耀接受调查，昔日高高在上的总裁锒铛入狱，成了阶下囚。
姜靥不是不后悔之前的决定，陆世琛被洗白，重新回归大众视线，但江云飞却再不肯见她。
眼看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她却没办法给孩子一个父亲。
审判出结果的那天，姜靥一直忐忑地等着，雷卿带回来的却是他被判终身监禁的消息。
“你胡说的吧，怎么可能判那么重？”姜靥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太太，涉黑是重罪，何况数目不小，又赶上严打，老板好多产业都是见不得光的，不然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赚那么多钱。”
姜靥差点站不住。
“你带我去见见他好不好？”
“他说不想见您，还说过些日子让您去法院起诉离婚。”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姜靥每天会在小区晒一会儿太阳，她身子越发得重，每天睡不好吃不下，更不要说继续以前的工作。
生活自江云飞离开的那天起就停止了，此后的每一天都变得毫无意义。
保姆回去帮她拿衣服，姜靥起身的时候，忽然觉得腹痛不止。
人扶着秋千架子跪在地上，疼得连呼救都没有力气。
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有人从后面把她抱了起来。
熟悉的脸，满目都是焦急，一瞬间让姜靥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被他抱到车上，握着他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听他吃痛地骂了一句，姜靥这才大哭起来。
“怎么了，很疼是不是？忍一忍，马上就到医院。”江云飞说完一脚踹在前座，对着景战道，“你特么能不能快点开？”
“已经是最快了老板，前面堵车啊。”他不能硬撞吧。
“你放心，我让人给陆世琛打电话。”没有人告诉他姜靥怀孕了，不过也是，反正不是他的，告诉他干什么呢。而且是他自己说的，两个人已经没关系了。
姜靥哭得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儿掐他，江云飞无语至极，“你是还生我气么，这个时候了，再叫救护车就来不及了，你先坐下我的车怎么了？”
“你不是终身监禁么，你骗我是不是？”又骗她，总骗她。
“你又不想见我。”
“放屁！我不想见你和你骗我有关系么，你是想让我对你心怀愧疚，故意的！”
“那你愧疚了么？”愧疚了还会跟人生孩子，“不是也没有！”
“江云飞你会后悔的，人家说怀孕的时候心情不好，生出的孩子会特别丑，如果你儿子不好看，你就自己养！”
愣怔了半天，她刚刚说什么？他儿子？
“你怀的到底是谁的孩子？”
姜靥如果有力气，一定要一脚踹死他，“你说谁的，谁在会议室耍流氓就是谁的！”
景战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差点撞到前面的车。
“你特么给老子开稳点！”
“是是是。”景战好忧伤，一会儿快一会儿稳，他以为谁都跟他一样，快准稳，会议室里都能弄出孩子来。
“你那么恨我，还给我生孩子？”
“我后悔了，生完归你，我不要。”
“怎么能不要......”
“不是怀疑我出轨么，不是占了便宜不认账么，出尔反尔，你就是个小人，我为什么要替你养儿子，我就是以为你再也出不来了所以才要生下他的，我要是知道你没事儿，你爱找谁生找谁生。”
姜靥骂到后面已经没有力气了，江云飞哄着她求着她省点力气，可又怕她觉得自己只要儿子不要她。
终于把人送到医院，江云飞抓着大夫的手不放，“如果，我是说如果，万一，生产不顺利，我就只要她，肚子里那个可以不要。”
“大夫你别理他，保小，让他自己养，不是要我愧疚么，我倒要看看你愧不愧疚。”
“保大。”
“保小！”
一旁的大夫实在看不下去了，插着手道，“要不你俩商量好？”
姜靥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字字泣泪，“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让着我。”
江云飞无语，这种情况怎么让？
“只要你平安，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你不要儿子么？”
“儿子可以再生，你就只有一个。”
“可是我想，这世界上有一孩子，眼睛像我，嘴巴像你，继承我们两个人的血脉，一代一代，就算以后我们都不在了，他就是我爱过你最好的证明。”
end.
296 同归于尽
夏日的午后，坐在办公室里的人昏昏欲睡，除了耳边小风扇微弱的声响，只有由远及近的高跟鞋声成了唯一恼人的声源。
有人回头看过去，一个穿着一字肩连衣裙的女人款款走来，裙摆成鱼尾，把她的好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前凸后翘，好看得叫人移不开眼。
哒、哒、哒.......高跟鞋的声音一下又一下，daniel 被吵的不行，起身想要吐槽，却被眼前的一幕惊着了。
姜靥面露微笑地看着他，身后是脸色不是很好的jessica，还有穿着漂亮又花哨衬衫的韩言川。
“原来大家真的都无心工作，其实就算盛耀易手，应该也不会裁员吧，最多就是换个老板，你们还是要该干什么干什么的，对么？”老板娘的态度温柔，像春风化雨，但是对于daniel来说，却像是晴天霹雳。
枉他兢兢业业那么久，居然只有在认不出老板的爹和偷懒被老板的媳妇抓住这两件事上留下了姓名。
“老...老板娘。”男人站起来，声音有些抖。
“你不用怕，坐下吧。”姜靥题他理了理领带，daniel觉得自己这就是被赐了白绫，“我知道你们很累，最近公司出了些事情，大家肯定是寝食难安，中午扛不住休息会儿很正常，但还希望大家之后能打起精神扛住，只要是和盛耀共进退的，事后一定会有奖励。”
“谢谢老板娘。”坐着的人纷纷回了一句，让姜靥很是欣慰。
但也有不按常理出牌的，在一片恭敬中举起了桀骜的手，“老板娘，我问一下，现在盛耀是谁做主，上午刚刚开完员工大会，主持人是.....”
“周敏？”扬眉问了句，姜靥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皮笑肉不笑地回头对韩言川道，“这个小婊贝可真是不要脸，抢老公不成抢公司，他们家祖上是土匪出身么？”
“她家祖上干什么的不知道，不要脸是真的。”jessica说了一句，只轻轻扫了那些人一眼，立马就压弯了他们的脊梁，没有一个人再敢与她对视。
“走吧，去会会这个泼妇。”
三个人往前走着，办公室的人听到姜靥对韩言川又说了一句，“她一会儿要是动起手来，你扛不扛揍？”
“小嫂子你还是不要想我了，你刚刚给daniel弄领带了是不是，你觉得他扛不扛揍，要是老板知道了......”
daniel要哭了。
几个人出现在会议室的时候，周敏周围正围着一堆人，好像正在计划着什么。
抬眼看见明**人的姜靥，坐在主座上的女人眼底闪过一丝轻蔑，不过姜靥倒是更想把这种情绪解读为嫉妒。
周敏要嫉妒死她了呢。
“你来干什么？”冷笑了一下，周敏继续低头看着文件，“你现在不应该想方设法去捞你在牢里的老公，或者赶紧再找棵大树好乘凉么？”
旁边的人给姜靥让出一条路来，韩言川则非常狗腿的给她拉了把椅子过来。
“你在这里鸠占鹊巢，还让我再换棵树？你是脑子有问题么？我们这儿有心理医生，要不要给你看看，自大也是病，得治的。”姜靥把手袋放到一边，对着jessica说了一句，“你也坐嘛，不用站着。”
让一个孕妇上阵杀敌，啧啧啧，她真是于心不忍。
“鸠占鹊巢？我手里有盛耀.....”
“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而已，剩下的三十五呢？周小姐，你不会以为除了他们俩和江云飞爸爸那儿的二十，其他的十五散落在民间吧？”姜靥托腮看着她，笑起来两个可爱的小梨涡，让周敏恨的牙痒痒，“我手里有那全部35的股份，我才是盛耀最大的股东，所以你那个位置是应该我做的。”
指了指周敏的座位，姜靥满脸嫌弃，“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你是想趁江云飞不在，谋权篡位么，那也得证明他真的犯法了才行。”
什么情况都没有搞清楚就来逼宫，姜靥不得不怀疑这是江云飞的一步棋，故意找个什么人透露给周敏一些事情，引她上勾。
“呵，他犯没犯法，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得检查之后才能知道。”周敏恨不得关进去的人是姜靥才好，她是一点都没想到那百分之十五会在这个金丝雀手里。
她低估了江云飞对公司的管理，更低估了他对姜靥的喜欢和信任程度。
不然她就不会在这儿待了这么多天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捞着，jessica和韩言川两个人不出现，那些手下的人没有一个听话的。
至于钱副总就是个快要退休想多捞点钱颐养天年的老废物，什么也不懂，把股票卖给她之后恨不得立马抽身，都不想出现在公司里。
“你既然知道你在这儿得瑟什么，江云飞一天没出来，公司的一切就还要照旧，别说你不是除他以外最大的股东，就算你是，在此期间你也无权做什么。”姜靥知道jessica是想从盛耀挖点商业机密，等着江云飞声名狼藉时踩上一脚，好让他和盛耀万劫不复，可是会捣乱的可不只周敏一个。
她也会。
“现在公司里就只有我们几个说话算话，也不用开什么会了，反正我告诉你，只要我在，就没有你说话份儿。”
“是么，呵，好，我倒要看看你能把公司管理成什么样子，我虽然没有决策权，但身为股东之一，我有权对公司上下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提出意见，还有，盛耀现在有这么多要推进的项目，如果没有我出面，就凭江云飞现在还在里面这一点，你们就寸步难行。”
“哎哟，我真是好怕怕呢。”姜靥拍了拍心口，韩言川差点儿笑出来，男人捂着嘴忍了半天，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对这一切不予理会，姜靥走到jessica身边，小声道，“公司成什么样都没关系，我老公说了，只要跟你对着干就行。”
“好，我倒要看看，盛耀熬的到熬不到他出来，或者，盛耀熬得住，他却要在里面度过后半辈子了。”周敏丢下一句狠话，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非常清楚盛耀的状况，刚刚跟周氏闹掰了，又是撤资又是毁约，和周氏算是两败俱伤，这个时候如果不能联合起来，谁也别想好过。
同归于尽吧。
297 就是懒
“让各个部门的照常工作，所有项目按部就班推进，一定要严格遵守保密协议，但凡有把公司机密泄露给外人的，绝不姑息，一律采取法律手段维权，他们要是不想吃官司，就都老实点，踏踏实实做好手里的工作，别惦记打探公司动向，做墙头草。”jessica语气冷漠表情严肃，认认真真交代着事情。
虽然周敏来势汹汹，盛耀的员工也因为这一系列的事情有些人心不稳，但如今看见韩总和何总，也就踏实下来大半了。
两方对峙着，周敏没有讨到什么便宜，只能先打道回府，再另做打算。
坐在车上的女人眼前全是姜靥的样子，挥之不去，简直恼人至极，周敏叫了一声“停车”，司机赶快把车子停到了路边。
“去给我买杯咖啡。”她烦得要死，就想在车子里静一静。
本来以为抓着江云飞的把柄能把盛耀玩弄于鼓掌之间，然后趁火打劫补上周氏之前的亏损，现在好了，生意没做成，买入股票又花了不少钱，后续的合作还等着资金......
早知道，她就应该听江云飞的话，那单看似利润丰厚的生意实则风险极大，她现在被套牢了，根本无法脱身。
像是被架在火上烤，无力招架，且进退不得。
为今之计只有看谁耗得时间更长，如果盛耀先扛不住，那周氏就有救，要是盛耀比她想象得坚挺，那她也好周氏也好，就全完了。
......
姜靥把奶奶从金陵接了过来，老宅还没来得及翻修好，但是她怕老人家等不及，只叫人打扫了卫生，能舒舒服服住着就是了。
“奶奶不好意思，我最近太忙了，您先将就住着，等有时间我再......”
老人家摆摆手，笑着打断她，“这样就很好，奶奶能看到你就很高兴了，这是你爸爸买的房子？”
朝四周看了看，不住点头，“嗯，像是他会喜欢的样子，你不知道，他喜欢西式的风格，对咱们家那些院子不感兴趣，说像笼子，裹得严严实实，憋的人喘不过气来，哎.......”
有生之年能住进儿子的房子，看着孙女给自己送终，她这辈子虽是起起伏伏，但好在结局算是圆满。
“奶奶，您就好好在这儿养病，我陪您住在这儿，我如果不在，您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就行。”姜家也派来了不少人，伺候老太太起居是没问题了。
而且许焕之也跟来了。
“放心吧，奶奶能照顾好自己，奶奶还要护着我家囡囡，跟那个女人打擂台呢。”笑呵呵拍拍她的手，满脸都是宠溺。
“您怎么知道？”姜靥愣了一下，继而道，“是表哥说的？”
“你表哥什么不知道，他八卦的很，帝都的动向他一清二楚，他是探消息的，你三哥哥是出主意的，大哥是办事的，几个人合作的非常好。”老太太提起三个外孙，虽不如对姜靥这般疼爱，但也是极为满意的。
姜家低调，偏安一隅，但是对一些时事还是要了解的，不然若是反应慢了，容易被动。
“你放心好了，那个公司那个人，我都叫你二哥哥去给你查了，等会儿他回来就知道了，你需要用钱就跟奶奶说，奶奶那么多钱，都是你的。”
散碎银两尚可解世间万种慌张，何况姜家财帛丰厚，能解决百分之九十的问题。
如果要是连钱都解决不了的，那势必是神仙来了也没办法。
姜靥确实需要老太太的钱，可是她不好意思说，毕竟是为了接人来养病的，万一开口要钱，容易叫老太太误会她的孝心，要是伤了人家的心，她可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补救了。
“奶奶，我想给江云飞做保释。”
案子该查的都已经查了，既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人其实是可以交钱出来的。
但江云飞并不想出来，他觉得这样可以让对手放松警惕，只是姜靥舍不得他在里面受苦，账上能动用的钱都被她用来支撑盛耀了，现在这不多不少的保释金确实叫人犯难。
姜靥后来常在想，父母在天上一定是一直保护着她，才让她在每次犯难的时候，都能有人来帮她。
“之前你想让周敏觉得盛耀没了你撑不住，所以不肯出来，现在好了，她已经乱了阵脚，要是再看见你去了公司，估计一头撞死的心都有。”姜靥帮金主刮着胡子，小心翼翼的，非常认真。
非常享受这片刻的清净，江云飞扬着下巴，舒服地哼了一句，“嗯，但是我现在不想去公司，就在家休息休息好了。”
公司好不容易人心稳定了，事情要是就此尘埃落定，他当然要回去主持大局，但悬而未决，他万一去而复返，反倒让人不安，不如就在家好好待着，也过几天普通人的日子，全当是放假了。
“也好，我们一会儿去看看干爸吧，他手术后恢复的很好，医生说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那要不要先去超市买点菜，给他炖点汤。”江云飞这些年鲜少在父亲跟前尽孝，这次听说他病了，自己在里面坐立难安，担心他胜过担心盛耀百倍。
“你会炖汤？”姜靥偏头，一脸不相信。
伸手掐了掐她的脸，疼的姜靥叫出声来，“要死啊你，这么用力。”
“我有什么不会的，我什么都会。要是不掐掐你，怕你以为自己有这么好的老公是做梦。”
“我呸，能不能要点脸。”
“好好好，”江云飞边说边往外走，嘴角一直噙着笑，“还是在里面好，在里面的时候，你见我时可温柔了.....”
姜靥要被他气死了，她这么担心，他反倒一点儿无所谓，还乱说话。
“怎么了？”被她忽然拉住，江云飞不知道她要干什么，还没反应过来，小鸟儿就在他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
“姜靥！”金主疼得从牙缝咬出她的名字，在她松口后不停地甩手。
“我也看看，我老公是不是真的出来了。”说着说着就很委屈，伸手抱住他，埋首哽咽着，“你答应我的，这是最后一次。”
江云飞被她突如其来的情绪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拍着她的背不住安慰，“好，我错了，就是最后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解决这些问题了。”
扬起头来，姜靥哼了一声，“我不是处理不好，我就是懒得处理。”
无奈地笑笑，男人点头，“对，我媳妇儿特别能干，就是懒。”
298 看清不少
夫妻俩去了小区附近的进口超市，姜靥对买菜做饭这些事一窍不通，看着江云飞挑蔬菜只能在一旁候着。
“我们要做什么汤，医生说要吃得清淡些，喝汤可以么？”摆弄着手边的几棵小白菜，姜靥问了一句。
“只要别太油就行了，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一手拿着秤好的蔬菜，一手牵过她的手，两个人流连在果蔬区域，就像是普通夫妻一样。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做菜？”姜靥对这个问题一直很好奇，他们以前在英国的时候，他可是什么都不会的。
“就你回国之后，那个菲佣叫我炒了，不太忙的时候就自己做一点。”他学做饭全是为了她，尽心尽力想照顾好她，从物质到生活，无一处没想到，却无一处用上了。
一直到现在。
“我们能不能在鸡汤里放红枣和玉米，我看网上说这样特别香，我有点想喝。”
“好。”
江云飞真是一根手指都不愿劳动她，所有菜都是自己拎着，姜靥看不过去，想帮他拿一点。
“你还有什么想吃的，一块儿买了吧。”指了指零食区，花花绿绿的袋子对他没什么吸引力，对姜靥可是致命诱惑。
“我不吃，垃圾食品吃多了会长痘。”她最近忙得晕头转向，额头上冒了好几个痘，都要丑死了。
两个人正说着，一个男人忽然走过来，“江总！”
江云飞抬头看了他一眼，反应了一会儿才认出对方，是买下《大佬非要我投喂》那部书版权的卢老板，“这么巧。”
他身边还有个漂亮的妹子，估计是陪女孩来买什么东西的。
本来想着寒暄两句就走人的，但对方好像并不是来跟他打招呼的，而是来落井下石的。
“听说江总最近公司遇到了些麻烦，有没有需要兄弟帮忙的，尽管开口。”卢老板大力拍着江云飞的肩膀，嘴角的笑容不要太得意，“诶，这位小姐也在，真是患难见真情啊。”
他后半句虽然没有说完，但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自古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江云飞落魄，那么姜靥这只金丝雀理当再择良木而栖，既然没有，就是有几分真心了。
“是啊，我们结婚了。”姜靥挽着江云飞的手给他看，两个人戴着明晃晃的对戒，撒了一把狗粮，“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要不是他遇难我不离不弃的，他还不知道我有多爱他呢，卢总，你说是不是？”
姓卢的男人根本听不懂姜靥前面那一大长句是什么意思，他是个没什么脑子的粗人，惹不起的就躲着点，看见谁倒霉了就想踩一脚，眼前这个情况吧，让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踩一脚吧，人家明显很幸福。
躲着点吧，他又很不甘心。
盛耀的事情业界都传开了，他本来以为高高在上的江云飞竟然也有今天，心里平衡得很，结果人家就算落魄也有美人想陪，酸都酸不来。
“没什么事儿的话我们就先走了，卢老板再见。”
“那个.....盛耀要是还有什么版权要卖的，尽管来找我啊，我就一个要求，写书的作者要好看.....”
江云飞回过头，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根本懒得跟这种人说话。
经历这一遭也挺好，让他看清了不少人的真面目。
回家给老爷子炖了汤然后送到医院，江云飞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他正坐在床上背对着他们，拿着手机看些什么。
屏幕上的照片，是他和钱副总的合照。
“爸。”喊了一句，老爷子慌忙收起手机，眼眶还是湿的。
“你们来了。”连忙应着，江爸爸装得像没事儿人一样，心虚地自说自话，“我躺得浑身难受，坐起来活动活动，护工去打饭了，这医院的饭啊，太难吃了.....”
“我给你做了饭，我们一起吃吧。”江云飞什么都没说，把餐盒一一打开来放在他面前，“医生说你恢复得不错，马上就能出院了。就是以后要控制好情绪，不要大悲大喜......”
“我有什么控制不好情绪的，只要你小子不让我操心就行了，别等到了地下好不容易见了你妈，还要给她赔不是。”叹气说了一句，看着那些菜，忽然觉得很有食欲，“都是你做的，骗人的吧？”
“干爸，都是他做的。”姜靥拿了筷子递过去，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哄道，“干爸你不用担心，公司的事情也处理的差不多了，就是有人故意找茬，虚惊一场呢。”
“哼，还不是他太张扬了，要是凡事低调点，也不至于。”
江云飞本来想辩解几句，但想想他刚才的样子，终是什么都没说。
“干爸，我把奶奶接来了，她的病还是在帝都治起来方便些。”姜靥岔开了话题，不想他们俩人一见面就吵，万一再把老爷子气个好歹那可就糟了。
“老太太来了？那我可得去看看，还从来没见过面呢，诶，你也要去表示表示，人家花的钱保释你。”
“有什么好表示的，我是入赘的，她不应该保释我么？”江云飞冷笑一声，本来想开个玩笑的，谁知江老爷子脸色都变了。
姜靥也愣愣看着他，心里狐疑，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爸，你别动气，我逗你的。”赶紧认怂，上前给老爷子顺气，恨得老爷子使劲瞪了他一眼。
“你个不孝子，你早晚气死我。”
“我错了还不行么，我怎么可能给别人当儿子，你为了我跟我妈两地分居那么多年，我当然要只孝敬你一个人。”
“滚滚滚，就会耍嘴皮子。”
姜靥看着他们两个斗嘴也就放下心来，起身道，“我去趟卫生间，你们先吃。”
她前脚刚走，后脚老爷子就抓住了儿子的胳膊，“你跟我撂个底，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要孩子。”
“我跟你说，我这身体可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你要是再磨磨蹭蹭，那我多活这些年可就只看你一个人了，没意思。”
被嫌弃的江云飞非常不爽，幽幽道，“我得让我的孩子伸手什么都能够着才行，您不知道人童年的时候得不到的东西，一辈子都会惦记么，就比如您，居然惦记人家的灯惦记了十几年，我可不能让我的孩子这么羡慕别人。”
“我呸。”老爷子看着他笑，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只赌气似的又说了一句，“不要孩子也行，我还有一个条件，你必须答应。”
“老钱跟了我这么多年，就是一时糊涂，想着退休前多捞点钱，你别记恨他。”
299 一辈子的好朋友
江云飞和姜靥离开医院，想着父亲刚才对嘱咐，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和钱叔叔是一起打拼出来的，就像我和韩言川一样。”
“干爸是个好人，厚道，心软。”
而事到如今江云飞还愿意以“钱叔叔”来称呼对方，更是宽容无比了。
他们已经知道这次的事情是因为钱副总，毕竟他是公司的老人，了解很多陈年旧事，被周敏了下个套，喝多了酒口无遮拦，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这才叫人抓住把柄。
“那笔所谓的来路不明的钱，是你爸爸用一个海外账户转过来的，为了不让姜家人发现为难我。”江云飞嘴角上扬，提起这件事，好像格外高兴，拿老丈人钱怎么了，这是老丈人的认可，“所以我也没跟任何人说过，钱副总生疑，估计这么多年也是战战兢兢。”
“终于熬到快退休了，一松懈，晚节不保。”江云飞没打算怎么着他，股票已经卖了，他人也不可能再回盛耀了，就这样算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以前也有过年轻气盛，锋芒毕露的时候，但慢慢的越来越成熟，知道爬得越高的人摔得越重，有时候下手便不会那么狠了。
但这不代表他会轻易放过周敏。
周敏不比钱副总，如果不一次解决，后患无穷。
“所以你说用过岳丈的钱是真的？我以为你就是说说呢。”明明那次在盛耀酒店开业典礼上，他已经告诉过周敏了，只不过那女人没想到，不然也不会蠢到真信江云飞洗黑钱。
“是，你爸为了我能对你好，投资了盛耀，换来你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又把dimple过到你名下，两手准备。”
“可就算是这么担心，他都不肯跟姜家和解，估计是真的伤透了心呢。”
“当然，那事是他的心结。”
两个人聊到这儿，姜靥扬脸笑道，“那你快去劝劝韩言川吧，他也有心结。”
江云飞挑眉，诧异过后，还有一丝丝不情愿。
......
装潢不菲的高档住宅楼内，一向吊儿郎当的男人正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韩言川真的是要气死了，jessica不信他也就罢了，江云飞居然也不信他，合起伙来骗他，质疑他，侮辱他！！！
他真的不想和这些人做朋友了，他要离开盛耀，离开这两个王八蛋。
除非他们一起跟他道歉，不然他绝对不留在这儿了！！
但从对方进门开始到现在，除了跟他打个招呼，江云飞一句话都没有说。
“你快坐在那儿就好，我来帮他弄。韩言川，你不帮帮忙么？”姜靥看着一直坐在沙发上不动的男人，忍不住问了句。jessica一直在这儿帮忙，她可是有孕在身啊！
“你不用管他，他生气呢。”
正在洗菜的江云飞哼了一声，因为是开放式厨房，他们说话韩言川也听得到，“他生什么气。”
江大老板都亲自跑来给他做饭了，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一句话激怒了韩言川，男人跳起来质问道，“我怎么不能生气？我为什么不能生气！你骗我，不信任我，害我在外边替你担心，卖了股票，现在除了一点点钱，都没说要不要给我复职，我还不气？”
他要气死了！
把洗好的食材放进锅里，江云飞调好火，对着姜靥道，“你在这儿看着这个汤就行，不要沸了，小心烫着。等到炖的差不多我再做饭。”
“好，没问题。”姜靥欣然应下，像是能帮父母分担家务所以倍感骄傲的小孩子一样，“我和jessica就在客厅，你们去聊吧。”
“我不要跟他聊。”
姜靥和jessica一起看着江云飞，又看看韩言川，不知道原来男人傲娇起来比女人还要命。
“你差不多.....”jessica正想劝一句，却被姜靥拦住了。
金主擦了擦手，走到韩言川身边，看着他骗过头去，忍不住皱眉，“聊不聊？”
韩言川站起来，一脸愤怒加委屈，“你还有理了是不是，你这么凶干什么，又不是我卖了你，你不信我，还试探我，你知道你在里面我多担心么？”
“那你也没想办法捞我，不还是让周敏进来做主了么？”
“我.....”韩言川语塞，他本来就不善辩解，结巴了半天才道，“我怎么捞你，我信你肯定是清白的，早晚能出来，就算你出来落魄了我也可以帮你啊，再说，jessica那时候跟你站在对立面，我只能选一个啊。”
“瞧瞧，还是我的错。”一边的女人摊手，一脸背锅的无奈。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一会儿担心我一会儿又信我能出来，想帮她还想帮我。”江云飞没给韩言川机会，马上就接上了。
韩言川百口莫辩，气得直揪头发，“哎，随你们便吧，这饭我不吃了行了吧。”
太难过了，宝宝好心酸。
“你把话说清楚，我和jessica只能选一个，你选谁。”江云飞伸手拦住他，问了一个让姜靥掐着大腿才没笑出来的问题。
男人回头看着江云飞，一脸不可置信，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你....你是不是有病？”
“你才有病。”瞪了他一眼，他以为自己是天上的仙女么，江云飞嫌弃地又问了一句，“聊还是不聊。”
“什么态度！”边哼边站起来往屋里走，确定江云飞跟在身后，韩言川又加快了几步。
身后是姜靥和jessica嘲笑的声音，韩总坐在卧室床上，双手交叠在胸前，感觉自己的尊严在这两个女人面前碎成了渣渣。
江云飞倚在门边，居高临下看着他，笑道，“有什么可生气的？”
“要是换你你不生气？”反问了一句，韩言川忽然觉得很难过，自己为什么这么卑微！他就不能哄哄自己么，昂？
“姜靥要是给我怀了个孩子，怎么作我都不生气。”淡淡回道，嘴角上扬的样子让韩言川愈发得懵逼。
“这跟小嫂子有什么关系？怀孕.....”谁怀孕？
“你还真不是一般的迟钝。”摇头叹气，江云飞一脸无奈，就是不跟他说明白。
韩言川要急死了，跳起来求道，“快告诉我，什么意思。”
“我说了你还生气么？”
“不生气，我生什么气我。”
“还跟我做朋友？”
“对对对，一辈子好朋友。”
“老了也不会像老钱那样糊涂？”
“我老了你就弄一屋子十八岁的小艺人给我斟茶倒水，我保证消停。”
“那可够呛，得问问jessica同不同意，毕竟人家怀了你的孩子。”
300 顺其自然
韩言川有点不敢相信，一再确认，“她真的怀孕了？”
“那还能是假的。”
“我的么？”
“难道是我的么？”嫌弃地说了一句，就被韩言川打了一拳。
金主捂着肩膀，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那她要把孩子留下么？”韩言川现在很紧张，也很激动，还有点惶恐，他甚至想咬江云飞一口，确定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废话，要是不留下还至于试探你么？都三个月了。”江云飞觉得韩言川很没出息，不过就是当爹了而已。
真是的，好像谁不会有孩子似的。
笑到一半，韩言川警惕地看着他，“她几个月你怎么那么清楚？”
“你是不是有病？！”江云飞站起来要走，却被韩言川拖住了。
“诶诶，我错了还不行么，我这不是头一回么，那她是怎么想的，她要跟我结婚，还是说只把孩子生下来？”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啊。
“我怎么知道，她还能什么都跟我说，你自己去问，至于要不要结婚是你们俩的事儿，”把他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推下去，金主觉得外面的汤差不多还要好了，“你们不是一直坚持不婚么，现在怎么流俗了？”
“现在不一样啊，现在有了孩子啊。”
“有了孩子就不能很好地给公司卖命了，不是说还想回盛耀官复原职么？”
“你这人怎么这样，能不能好好聊天？”
“我不管，反正盛耀是老大，你得对公司负责。”傲娇地说了一句，江总直接出去了。
“真是，有病。”韩言川边说边笑，嘴巴差点咧到后脑勺。
这一餐的后半程，姜靥和江云飞一直在看两个人撒狗粮。
jessica说汤太热，韩言川就狗腿地给她吹。
说菜太咸，他居然就第diss江云飞做菜不合口味。
到最后金主没吃饱，气也气饱了。
“我们先走了，你们自己收拾吧。”江云飞拉着姜靥先走一步，结果韩言川连送都没有送。
下楼的时候，男人抬头看着高处的灯火，脸上的神色有一半隐在夜色里，让姜靥看不清。
“你怎么了？”今晚发生的都是喜事，他怎么好像有点不高兴。
“我在想，我媳妇儿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孩子。”叹了口气，江云飞看着姜靥，满目哀怨。
“呸，不要脸。”
“我让我自己媳妇怀孕，有什么不要脸？”
“你能不能小点声。”姜靥气得去捂他的嘴，结果却被人挟制了双手，直接亲了上来。
好在天黑，小区又很安静，不然叫人看见，肯定要说他们俩都不要脸。
金主终于捱到了回家，正想一解私欲，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江云飞！你个混蛋，设局害我？”周敏的尖叫声又在刺激着姜靥的耳膜，她忍不住堵上耳朵，但还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江云飞对着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开了公放。
“我怎么设局了？”好整以暇地问了句，江云飞搂着自家媳妇儿，像是在听段子。
“盛耀新签的那桩生意，合作商有问题，钱副总没察觉，签了又不能毁约，所以你将计就计，干脆进牢里待着，也不保释，对方觉得盛耀不行了，自动解约，然后和周氏合作，你是套牢了周氏！”
“那怪谁，怪我么？要不是你之前贪利，非要投资那个风险极大的项目，现在也不用为了捞钱，不惜把我害进去，想着从盛耀挖点什么，结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恭喜你，又挖了一个雷，周敏，你听过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么？”
姜靥不知道江云飞原来从一开始就是算计好的，合着她是白担心了。
钦佩他的聪明，又生气他瞒着自己，但最多的还是想拍手叫好。
“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斗不过就开始威胁，周敏算是黔驴技穷了。
“你之前的烂摊子还没收拾好，现在雪上加霜，有那个闲工夫收拾我还是赶紧想想怎么解决周氏的危机吧，我听说你爸爸给你相中了一门亲事，家大业大，你要是嫁过去，他们就会帮周氏，你不如考虑考虑，为了公司牺牲自己，不然的话，你忍心看你爸爸一手创立的公司被你毁成这样么？”江云飞说得轻松，周敏虽然看不到，但猜也能猜出来他在笑。
“你王八蛋，你不得好死！”
“诅咒是没有用的，你之前也很王八蛋，现在不还是有一线生机，可见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就王八蛋那么一次，他老人家不会怪罪我的。”
听筒那边直接传来了尖叫，姜靥和江云飞俱是皱眉，好在金主妥帖，先帮姜靥堵住了耳朵。
“你闹也没用，嫁人之后，要是你夫家厉害，兴许还能把你对付盛耀。”
“他才不会！你就是知道他不会所以才这么说！”对方哪里愿意帮周家，不过是想借机吞并，丰满羽翼，而且她的这个未婚夫所涉及的领域跟盛耀一点重叠都没有，根本没有竞争关系，世故如他，绝不会为了给她报仇挑衅盛耀。
而且盛耀之前已经撤出了跟周氏的合作，他们现在属于井水不犯河水，她那个未婚夫除非疯了，放着好好的财路不走，偏要找人晦气。
“可不，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你这样的疯子，我觉得你嫁给他未必不好，安安稳稳过日子，你爸爸想要的不也是就是你和周氏都安安稳稳的么？”
“我跟他在一起只能算商业联姻，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
“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感兴趣，虽然我们现在不是朋友了，但毕竟相识多年，我劝你一句，你是个聪明人，就算对方不喜欢你，只要他不讨厌你日子就还能过下去，甚至过得很好，周敏，感情的事情不能强求，我希望你能明白，别再折腾了。”
喜欢一个人没错，但偏要强求，甚至伤人伤己，那就是执念了。
有了执念，该放下，放下了才能继续往前走。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不然，你还指望老天爷屈尊降贵哄哄你，把所有不可能都化作可能？
有些事可以改变，但有些努力了还改变不了的，那便是命中注定，不如顺其自然。
没过多久，周氏与肯拓集团联姻的消息就荣登各大版面，乍一看，确实又是一桩美事。
可谁知道所有光鲜背后，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呢？
周敏、苏尧、许诺、安然
301 网
深夜时分。
安静的写字楼里，只有一个房间的灯还在亮着。
坐在按摩椅上的女人神色宁静，直到耳边钟表的声音渐渐清晰，隋歆才终于从梦中醒来。
是一场美梦。
也是一场空梦。
但她依然是笑着的，看着眼前还在工作的男人，那种幸福的感觉是她从前没有想过，而现在又异常期盼的。
沈默脸上又了倦意，摘下眼镜捏了捏太阳穴，再睁眼时就看她正在看着自己。
记忆里隋歆好像从来没有这样看过自己，如此温柔又有些崇拜，但恍惚之中他记得他们也曾有过这样的时候，应该是上学的时候，那时候刚刚在一起.......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隋歆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随口问了一句，语气很轻松，“你那个时候可是全校的风云人物，学妹们知道你谈恋爱了，好多人在那一晚都失眠了，学校周围的ktv爆满，老板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据说那一天，医大旁边大大小小超市的啤酒都被搬空了，陪医大女学生哀悼逝去的爱情。
沈默淡淡一笑，什么也没说。
“后来我再去上课，有人羡慕，有人嫉妒，还有人当面挤兑我，真是.....”笑着摇了摇头，隋歆想起那些少年时光，只觉得好笑。
幼稚得有些可爱，让人怀念，让人心生温暖。
“这些你都不知道吧？”
“你也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有谁风头能盖过你，所以你肯定处理的很好。”沈大夫起身，一手拿起外套，“走吧，今天的咨询就到这里，我觉得你恢复得不错。”
“你根本不知道我那段时间有多为难，既有跟你在一起的高兴，又有被人排挤的痛苦，但我不敢跟你说，怕你觉得我处理不好，看低我，这样我就配不上你了。”隋歆依然坐在原处，仰头看着他，“沈默，你总以为我什么都能处理好，所以才偏爱那些弱势的女人，是么？”
“那如果我告诉你我处理不好，你能不能回到我身边来？”
“都过去了，人要往前看，你现在不好么，你那么优秀，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何必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而且咱们俩的性格根本不合适。”依然是拒绝，态度却比以往温和了许多。
“怎么不合适，哪里不合适？你和苏尧就合适么，她性子也很火爆。”
“苏尧.....”提起自己的妻子，沈默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脾气火爆是真的，心软人好也是真的，“她和你不一样。”
“算了，你说不一样就不一样好了，也许我在你心里也有过不一样的时候，只是都过去了，不是么？”隋歆脸上闪过一丝落寞，那种落寞太真实，以至于沈默无从判断，她到底是真的难过，还是以退为进。
是他把她想得太坚强了么？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隋歆是一个能力特别强的人，可以处理所有的事情，但也许这一切都是他年少气盛的误解。
他那时候只觉得如果选伴侣一定要选一个配得上自己的人，各个方面都可以和他并肩而立，这样才能携手走完，可慢慢才知道，夫妻俩过日子如果棋逢对手，那大半会针尖对麦芒，只有互补才能长久。
苏尧让他看见了她弱势的一面，所以他心生怜惜。
而现在，隋歆也展露了自己力所不及之处。
“太晚了，不如我送.....”后面几个字还没说出来，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起了。
沈默接起电话，不知道那面说了些什么，他脸色一下就变了，很紧张的样子，“好了我知道了，我马上就来。”
“隋歆你先回家吧，苏尧在医院，我得赶快过去一趟。”
许是事出突然，男人没了往日的从容，有些手忙脚乱，让一旁的女人心疼，更多的还是嫉恨。
为什么苏尧能霸占这么好的沈默，而她就不能。
可是她现在不能做什么，小不忍则乱大谋，只有顺着他才能一步一步得到自己想要的。
“那你快去吧，别太着急，希望她一切顺利。”
似是从来没想到过这些话会从隋歆嘴里说出来，沈默有片刻的愣怔，随后才答了一句，“谢谢。”
“谢什么，她在给你生孩子，我再怎么样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纠缠你吧，你快去吧，女人生孩子是大事，她现在肯定很需要你，我没事的，沈大夫医术高超，差不多快要把我治好了。”唇角上扬，却是满目苦涩。
让人有些心疼。
懂事的女人，总是会让人特别怜惜的。
“好。”沈默朝她点点头，两个人一起离开了诊室。
隋歆目送他开车离去，一转脸就笑了出来，眸光清冷，似是有些得意。
她觉得事情进展比她想得要顺利，沈默正在一步一步走进她的网里。想到这儿，隋歆愈发高兴，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轻快。
她当然不会知道，车上的男人正从后视镜看着她，神色轻蔑，甚至还有几分不耐和厌恶。
沈默一脚油门，车子急驰而去，消失在夜色里。
......
医院里，苏家和许家的家长都在，还有许诺和姜靥，几个人全都坐立不安的，等着产房的动静。
“姐夫怎么还不来？”许诺小声说了句，又不敢让姨妈听见。
“不是都打了电话么，应该快了。”姜靥安慰着她，其实也很紧张。
“这么晚了，谁会这么晚问诊，表姐刚刚说他去给隋歆咨询了，要是等表姐生完他还没来，我怕......”
“你怕什么，你表姐不会这么小心眼的。”
“可是人家说产后激素失调，我怕她落下病。”
“瞎说，不会的。”说完又忍不住掐了她一下，姜靥半是威胁半是嘱咐，“我可告诉你，你生完孩子也不能乱想知道么，把自己和孩子都养好就完了，别的什么事儿都跟你没关系。”
林家一团乱麻，真正需要被担心的人可不是苏尧，而是许诺。
许诺自然也清楚，她知道姜靥关心她，又觉得自己不争气，虽然表姐之前嘱咐了她一大堆，她也试着跟林深沟通了，可是一点效果也没有。
她婆婆现在三天两头来他们家，用完的东西放得乱七八糟，还总霸占他们的休息时间要求带她出去逛。
许诺身心疲惫，但现在这个情况，她也不能跟姜靥说什么。
沈默终于赶到了医院，满脸焦急，“爸，妈，苏尧怎么样了。”
“大夫还没......”
一声婴儿啼哭从产房传出来，众人脸上的焦虑终于转为喜色，却还是不敢放松。
“大夫，我太太怎么样？”
302 酉禾
“母女平安，放心吧。”大夫对着沈默笑笑，然后紧接着就有人把孩子抱了出来。
看着那个粉嘟嘟的肉团子，男人脸上的表情像是定住了，沈默一向冷静自持，但是此时此刻却有点不知所措。
见他也不懂接孩子，苏母赶紧把宝贝外孙女抱过来，姜靥和许诺围着小不点叽叽喳喳，高兴坏了，“好漂亮啊，这么小的孩子居然有睫毛，还这么长，是像苏尧么，还是沈大夫？”
“不睁眼呢，看不出来像谁，睡得好乖啊。”
“是个省心的孩子呢。”
沈默看着她们都围着孩子，一时更觉得自己凑不过去了，赶紧又抓住一个出来的大夫问到，“您好，我太太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还要观察一个小时才能出来，耐心等一下吧。”
一颗心松了一半儿，但依旧眼巴巴望着手术室，苏母在这个时候抱着孩子走过来，“你留在这儿等着，我们先抱孩子回去，孩子名字想好了么，叫什么？”
“大名还没想好，但小名，苏尧说叫酉禾。”提起这个名字，沈默有点哭笑不得。
“酉禾？哈，那不就是个酥字，苏尧真是够了。”姜靥和许诺笑个不停，但也觉得这名字确实挺可的。
“好好好，就叫酉禾。”苏母抱着孩子，高高兴兴地念叨着，“听上去文文静静的，又和你妈妈的姓同音，不错。”
姜靥和许诺相视一笑，估计苏母并不能理解这个字背后的含义并非乖巧，而是能撩。
两个人赶紧给安然发了信息，她因为要照顾念念不能来，但嘱咐她们俩有什么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她，“念念有小妹妹了，她不是最想要小妹妹了么？”
陪着沈默一直等在外面，怕苏小姐出来的时候太冷清，产后抑郁或者直接发飙。
等到大夫把人推出来的时候，许诺居然哭了出来，“表姐你好伟大，太不容易了。”
麻药劲儿还没缓过来的苏尧很是憔悴，脑子还昏昏沉沉的，看见小哭包又哭了，忍不住叹气，“别这么矫情，我一直都很伟大。”
偏头瞥见神色凝重的沈默，苏尧心里一肚子火，但被麻药卸去了大半，只想睡好了再跟他算账。
她要生孩子了他还跑去给别的女人做心理咨询。
找死有没有？
“你还好么，疼不疼？”握着她的手，男人一路都小心地推着车。
“能不疼么？净是废话.....”最后一个字说完，苏尧就又昏过去了。
回到房间，姜靥觉得人家一大家子都在这儿，万一有什么体己话说，她一个外人在这儿不合适，就先告辞了，“阿姨，等苏尧过几天缓过劲儿来，我再和安然一起来看她。”
苏母忙得团团转，也怕顾及不到她，只忙不迭地道谢。
护士在这个时候进来，指导怎么给孩子喂奶，“带奶粉了么，冲到烧杯里先用小勺喂，不要用奶瓶，省的以后混淆，不喝母乳了。”
“我们不喂母乳。”沈默在这个时候说了一句，把屋里的人都说愣了。
“不喂母乳？那怎么行？”苏母第一个不同意，她的宝贝外孙女儿可不能挨饿，吃的用的都得是好的。
小两口出钱，他们老两口出力，而母乳是重中之重，无法替代。
“妈，我跟苏尧商量过了，她不想喂，我们还是尊重她的选择吧。”
苏尧从安然那儿取来的经，说母乳非常疼，还很不方便，以后她要是回归职场，孩子还得受罪不说，她也不愿带着吸奶器。
她可是一名职场精英都市丽人，最最最受不了那些为了孩子牺牲一切的母亲。
爱孩子谁都一样，但自己必须是首位。
“这也太胡闹了，不成不成，我不同意。”
苏母坚决不许，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一向怎么看怎么顺眼的女婿，这次的态度也很强硬。
“妈，我不想让她受罪，孩子吃什么都一样，您不要相信那些公众号，说母乳无法替代，现在的奶粉营养很丰富，孩子吃没有任何问题，要是母乳，苏尧想吃什么都不能吃，还得忌口，本来生完激素水平就断崖式下跌，人在这种情况下非常容易心理抑郁，再不让她吃她想吃的东西，去哪儿都要想着按时喂孩子，对她健康没有一点好处。”
他可是做心理医生的，见过太多这种不被家人理解的产妇了。
看丈母娘还想再说些什么，沈默赶紧趁热打铁，苏尧可是就交代了他这么一件事，他要是办不好，愧疚就更多了。
不能替她生孩子，不能陪她生孩子，难道还不能为她跟家里人抗争到底么？
“您看那些电视上跳楼的产妇，那可不是公众号上虚构的文字和概率总结下的数据，全都是真人真事。”
苏母这下彻底没话了，她再疼孙女，心里还是顾着苏尧的。
“好吧好吧，就依你们，我其实也是为了她考虑，不是说母乳什么的降低癌症风险么？”嘀咕了一句，她是真的分辨不出那些科普知识哪句真哪句假。
“姨妈，那都是概率问题，不受人为控制，不用太偏听偏信，女人只要保养好，少生气，没有家族遗传病史，风险本来就不大，跟喂不喂母乳并没有直接的关系。”许诺在一边帮腔，她是真的很感动姐夫对姐姐的回护。
如果林深也能这样护着她就好了。
人和人之间最不能比，原本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是因为有人受了优待，另外的人就会不平衡。
许诺和苏尧关系极好，当然不会嫉妒，可就是希望自己也能受到这样的眷顾。
听了许诺的话，苏母这才彻底点头，“行，不喂就不喂，喂奶粉更方便，等她出了月子爱去干嘛去干嘛，孩子我帮她看，准保养不出跟她一样的臭毛病来。”
闻言，旁边一直没吭声只顾着笑的中年男人和自家女婿相视一样，不出声地指了指自己媳妇，用口型吐槽道，“好像苏尧不是她养出来的。”
沈默笑着没说话，他倒是很希望孩子的性格和苏尧一样，永远真诚，永远热情。
303 迷了心智
沈默抱着酉禾一宿没睡，半夜的时候忽然听到手机在响，拿出来一看竟是隋歆。
问他苏尧是否生产顺利，男孩女孩。
“母女平安。”回了她四个字，沈默本来困极了，但像是忽然感受到危险的兽，一下惊醒起来。
隋歆的每一步都带有极强的目的性，看似不经意的关心，实则不知道暗含什么祸心，如果不顺着她回答她反而还会想别的办法，倒不如将计就计。
夜色正浓，沈默扛不住睡意，但却一直抱着酉禾，就躺在苏尧窗前的沙发上，这样不论有什么事，他都能及时醒过来。
凌晨的时候，一声又一声的微信铃声把睡梦中的男人叫了起来，幸而苏尧睡得沉，不然这个时候被吵醒，天才蒙蒙亮，睡又睡不着，时间太难打发了。
酉禾在他怀里睡得很香，确实是个省心的小姑娘。
估计是体谅爸爸现在有“病人”要对付，一点不添乱。
沈默拿出手机，却发现并不是自己的微信在响。
估计是苏尧的，但他实在不知道哪个客户会在这个时间给人发信息。
用她的指纹解了锁，打开来竟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全是小孩子的衣服，一件接一件，最后问她哪个好看。
沈默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炸了，隋歆，是隋歆。
专挑别人最脆弱的时候，以极为平静温和的方式摧毁人的心里防备。
之前是一束花，现在是女婴的衣服。
难怪她刚刚问他。
估计是知道沈默早晚会发现，过了一会儿，隋歆给他发了个语音。
声音意外的甜。
“不知道苏尧给你看没看，那些衣服，你让她选一件，审美这种事还是女人比较在行，你就不要挑了哈。”
沈默倒是秒回，“你凌晨看衣服？”
“是啊，听你说完她们母女平安，我就一直在网上找小孩子的衣服，结果越找越停不下来，你别看我只发了几件，可都是我从很多很多家里一个商品一个商品里挑的。”
差一点就问一句，苏尧生孩子跟她有什么关系，但沈默依旧忍着，什么也没说。
隋歆也没有再发过来。
她其实并不确定苏尧能不能看见，如果看了，自然是不能忍的，产妇本来就心里脆弱，这个时候再发现老公跟别的女人走这么近，不生气才怪。
不论是伤了夫妻感情，还是气病了身体，她都很乐见。
但如果苏尧看不见，沈默能看见，那也很好。
心理咨询的时候，她在以极其柔软的姿态徐徐靠近，润物无声地摧毁他的心理防线。
不在咨询的时候，她则通过微信、电话，大刀阔斧地侵占他所有的时间。
刚柔并济，不论击垮夫妻俩之间的谁都可以。
反正沈默是在意苏尧的，只要在意就不可能放任她这么个定时炸弹在旁边不管，而只要管了，就会慢慢知道，人不能贪心，顾此而失彼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总会选择一个更轻松的来相处。
是人就都会这么选。
直到天光大亮的时候，苏尧才清醒过来，她好像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好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真希望大夫再给我来一针，让我继续睡。”一醒过来刀口就有点疼，苏尧看着手上输液的管子，忽然羡慕人家顺产的，据说生完就能下床溜达，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人生在世，很多事儿都跟生孩子一样吧，不是先疼就是后疼。
她不喜欢后疼。
她想不疼。
“瞎说，麻药打多了就傻了，你想以后盛耀的销售总监被人说傻么？”帮她把床摇起来，沈默体贴地递给她毛巾擦脸，“妈妈让我问你想吃什么，她一会儿做了送来。”
“只要不喝汤，什么都行，你跟她说好了吧，我可不喂奶。”苏尧看着小床里睡得正香的女儿，又看了看眼下乌青一片的沈默，心里忽然有点心疼，“你昨晚很晚睡么？”
“嗯，一直抱着她，大夫说第一晚就是这样，放下就醒。”摸了摸她的头，沈默笑笑，“放心，你睡觉的时候我已经帮你搞定那些事了，妈说不会管你，随你高兴。”
“真的？”苏尧一脸欣喜，就差冲过去抱住沈默说一句老公万岁了，“我想喝粥，还想吃煎饼，哎，我什么都想吃。”
“好。”沈默其实想替岳母去买早饭，但是他一步都不敢离开这儿，一是因为苏尧刚生产完，不能留她一个人照顾孩子，二则是因为隋歆，想来想去还是拜托苏母。
“苏尧，我有事情跟你说。”趁着家里人都还没来，这估计是他们夫妻俩唯一能说会儿话的时间。
看着他一脸正经的样子，苏尧大概猜到了不会是什么好事。
“怎么了？是关于酉禾的么？”声音有些发颤，她以前什么都不怕，但当了母亲之后，忽然就怕了。
“放心，孩子一切都好。”宠溺地笑笑，沈默坐在她床边，握着她的手，“我跟你说是想让你心里有数，我知道你最烦不明不白了，但你要答应我，别生气。”
听他这么说，苏尧很快反应过来，“隋歆？”
“我想起来了，我昨天还没跟你算账，你说你去咨询，怎么去了那么久？”白了他一眼，她不生气，但必须要表示出生气，以震慑自家老公。
“因为我在催眠她的同时，要让她觉得我被她催眠了，所以时间会久一点。”
眨巴了几下眼睛，苏尧有点懵，“你这是演电影么？真能这么操作？”
这也太酷炫了吧。
见他点了点头，苏尧忽然抱起他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
男人吃痛，但没敢收回来，就怕碰着她。
“我现在不是被催眠着吧？”
“你看样子还是麻药打得太多了，应该再疼一点就清醒了。”
“我呸！”
逗了两句嘴，沈默觉得气氛缓和了不少，“这是她昨天发来的信息，千万不要回她，更不要故作无所谓，我会跟她说我们吵起来了，吵得很凶，懂么？”
重重点了点头，心理学博大精深，苏尧一点不懂，但她相信沈默。
“可是你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被她迷得失了心智啊，酉禾爸。”
304 彻底疯狂
沈默有些无奈，点头回道，“放心吧，酉禾妈。”
苏母来的时候，就看见沈默抱着孩子，苏尧倚在他身上，一家三口和和乐乐，看得人眼泪都要出来了。
这要是嫁给宋知意，能有这么岁月静好的时候，他妈现在不定在这儿怎么指挥了，还想不喂母乳，做什么美梦呢。
越想越庆幸，越庆幸就越感恩。
“我买了煎饼，还有家里熬的粥，放了红枣，补血的呢，快来吃，沈默，你也吃，昨天都没睡好吧。”从他手里接过酉禾，小姑娘睁着大眼睛乖巧地看着姥姥，感觉以后会比苏尧听话，“吃完回去睡一会儿，白天这儿有我呢。”
“妈，我还是留在这儿吧，就在沙发上眯一会儿就行。”沈默不能走，他怕自己走了隋歆会来。
要尽快解决这个疯子，不然时间拖得越久他越不踏实。
大概快中午的时候，诊室那边打来电话，告诉他隋小姐来了，买了好多红鸡蛋给大家，说是为了庆祝他喜得千金。
“什么时候来的？”
“就刚刚，发完东西就走了，还有喜糖什么的，沈大夫，我看隋小姐的样子不像是有什么问题，而且她还跟咱们的客户夸你医术好.......”
挂了电话，沈默想了很久，隋歆这是瞅准了他这段时间休息不好，凌晨骚扰完他之后自己回去补眠，然后等到精神恢复了，再进攻。且进攻的对象不止是苏尧这边，还有诊室那里，反正就是没头没脑的，让人完全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而他如果想兼顾定会分身乏术。
脑子里始终是母亲的那句话，她不论想做什么，目标也不过就是他而已。
所以一切都是障眼法，不能被她打乱阵脚，更不能被她牵着鼻子走。
之后的几天隋歆一直没有动静，苏尧出院的前一天沈默回家帮她收拾去月子中心的东西，到家门口的时候才发现，门上贴了很多张小贺卡，全写着恭喜。
毛骨悚然程度不亚于在墙上喷上血红的诅咒。
沈默一张一张把贺卡拿下来，打开鞋柜之后又看见了很多快递。
无一例外都是小孩子的东西。
把所有这一切打包扔到外面的垃圾桶，男人打了个电话，直接把隋歆约了出来。
盛怒的沈大夫质问她到底要干什么，“你不要告诉我你做的这一切就只是单纯地祝福，替我高兴，任何一个女人看见这些都会崩溃，苏尧现在身心都很脆弱，你别太过分！”
隋歆这次也没有装傻，只淡淡一笑道，“你不在我身边的那段时间，我也曾崩溃过，沈默，你果然是格外怜惜弱者，之前给我咨询的时候，你不也对我很好么，现在发现苏尧更需要照顾，就移情了，你这样摇摆不定，真的没问题么？”
“你不过就是在混淆视听，一边挑衅，一边指责，就算我真的喜欢弱者，你现在还样不断刺激她，难道不是变相地为她增加砝码么？”男人说到这儿，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隋歆，算我求你可以么，放过我吧。”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隋歆的嘴角微不可闻地往上翘了翘。
“不是为她加砝码，而是总会有比她还弱的人出现，难道每次都看着你把天平倾斜到别人那儿么，所以干脆让你知道，你不是最强的，不能救济他人，而是需要被帮助的那一个，你才会永永远远留在我身边吧。”
先是诊室里柔情一现的动摇，而后是现在渐渐发现事情脱离掌控的崩溃，沈默啊沈默，你早晚是我的囊中之物呢。
隋歆自始至终都没有直接去见苏尧，她知道之前逼死那个病患的事情是沈默的心结，同样的事情她虽然想过第二次，但最终还是放弃了，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沈默回到月子中心的时候，看见苏尧正在吃着巧克力蛋糕，女人的神色太过悠闲，让他居然心生妒意。
“你倒是挺美的，我在外面那么累，你都不关心关心我会不会被隋歆生吞了。”把车钥匙放在一边，沈默走到酉禾的床边，看着小姑娘安静地躺在婴儿床里，柔软的小被子盖在她身上，看上去就知道比隋歆买的那些质感好上千万倍。
他的女儿，怎么会用那些东西。
苏尧第一次听见他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话，一时间也有点懵，把嘴里的蛋糕咽下去，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她....为难你了。”
沈默没绷住，最终还是笑了出来，有无奈也有宠溺，就是没有生气。
“你逗我啊？真是.....”拍着心口，苏尧狠狠瞪了他一眼，“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你那么累还不是因为你自找的，那难道是我的前女友么，真是，还跑过来对我兴师问罪。”
她是产妇，她有权利矫情。
“好好好，我错了，我不就是逗你么，还真生气？”坐到她身边，沈默低头靠近她，柔声哄着，“放心好了，她没有为难我，只是以为在为难我。”
“你在引她上勾？”苏尧其实很好奇，这种心理学上的过招到底是怎么个骚操作，感觉不动声色杀人于无形，听上去就很可，“你给我讲讲呗，当是放松，也算是理清思路。”
“你知道么，我现在是退而结网的过程，每个微妙的表情变化都是织网的一步，务必让她觉得我是真的疲于应对，如果让她发现我在做假，那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所以我刚刚也不全是逗你，就算是....演习演习。”
“演习？”苏尧更懵了，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演习跟我吵架？”
“当然不能真的让你生气，但是苏尧，一会儿你打我一巴掌吧，最好是挠，能见到血凛子那种。”沈默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挺奇葩，但是这都是方案的一步。
远在大洋彼岸的酉禾奶奶可是很关注这场比赛，甚至跟酉禾爷爷打了赌，看看要不要他们亲自出马。
为了赢得比赛，酉禾爷爷还偷偷给儿子放水。
“要让她觉得无限接近，触手可及的喜悦大到什么也顾不上了，不会分析，不会警惕，不会怀疑，眼睛直勾勾奔着猎物而去，这时候再发现眼前就是一副幻境，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全是假的，巨大的心理落差之下，人就会彻底疯狂。”
305 不一样了
许诺每隔几天就要去看看酉禾，苏尧拿她打趣，问她这么喜欢要不要抱走养几天。
“可以啊，只要表姐不想就行。”
笑眯眯地回了一句，却看一旁换尿布的沈默冷哼一声，“她是真的不想。”
“.......”许诺无语，心里却是深深的羡慕，从孩子出生到现在，喂奶是姥姥的工作，换尿布是爸爸的工作，洗澡抚触是月嫂的工作，苏尧除了吃吃喝喝看小说，就是按时参加瑜伽活动，誓要在没出月子之前把身上多长的那几两肉减回去。
“要是喜欢赶紧生一个不就完了，你婆婆没事儿做，你爸妈也很清闲，正好跟酉禾作伴，两姐妹也一起长大，以后还有照应，多好。”苏母在一旁说了一句，正正扎了许诺的心。
昨天她婆婆还打来电话，说既然表姐都生了，让他们也抓紧。
她不排斥生孩子，就是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连这种事家长也要干涉，天底下就没有什么事儿是他们不管的么？
许诺一向乖巧孝顺，如今在林家竟然也有了这样的想法，真真是有点哭笑不得。
她以前听着表姐和安然的耳提面命，总觉得隔岸观火，跟自己毫无关系，如今设身处地才知道，她们说的都是对的。
有些落寞地离开了，路上接到林深的电话，许诺想约他出去吃饭，结果还没开口一盆冷水就浇了下来，“许诺，今天家里有事，妈妈和舅舅他们一起吃饭，我去不了，你代替我去一下吧。”
当初介绍他们两个在一起的就是林深的舅舅，既是长辈又是媒人，推辞不得。
可是许诺很想问他，为什么要让自己去，为什么不能也干脆帮她想个借口呢？
“林深，你是已经答应了么？”
“什么？”电话另一端的人有点没反应过来，旋即又道，“我记得你说你今天休息。”
“我休息难道就要帮你应付这一大家子的人么？我休息是因为我工作了一周很累了，你现在每天我下班都让我去陪你妈吃饭，我说累你就干脆让你妈过来，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么，之前我们住酒店那次，她不停打电话催我们的时候你不是也很烦么？”连日积攒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许诺想告诉林深，她不是他娶回来伺候他妈的。
想要尽孝就自己去，为什么总要假他人之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难道不懂么？
对面的人沉默了好久，就在许诺快要崩不住的时候，林深才缓缓开口，“要是不愿意去就算了，那你回家吧。”
电话就这样挂断了，没有解释，也没有哄她。
她果然是他娶回家给他解决麻烦的，而不是制造麻烦的。
许诺到底还是硬着头皮去了，买了很多的礼物，站在门口的时候努力挤出一个微笑，然后敲了门。
三姑六婆一大堆，她终究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在这些大人面前做出一副乖巧的姿态，供人观摩评论指点，每个人都打着为你好的姿态，干预着你的生活。
“诺诺，听说你表姐生了，男孩女孩？”
“女孩。”许诺夹了两个米饭粒儿放进嘴里，她吃不下这一大桌子已经凉了的菜，虽然是请客，但主人的热情都用在家长里短上了，赶紧抄完菜端上桌，就开始聊天，也不管什么时候开饭，以至于真正吃的时候没有一个菜是热的。
“女孩好，女孩贴心。”
亲戚刚说完一句，林深的妈妈马上就补道，“各有各的好。”
说完还怕许诺有压力，拍拍她的手，“生男生女都一样。”
许诺除了尴尬地笑笑之外，并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现在她母乳够不够吃，我这儿有个偏方，之前朋友圈转的，说是什么妇产医院的老中医开的，特别厉害，你要不要拿去给你表姐......”
知道他们是好意，但这代父母实在是太偏信这些保健科普类公众号了，许诺摆摆手，“我表姐不喂母乳。”
“不喂？为什么？没有奶？你让她按照我这方子，肯定行。”
对方依旧热情，像是在做一件大善事。
逼迫一个女性放弃自己的身材，忍受疼痛，半夜随时被叫起来，就只为了让孩子吃上一口明明可以被代替的母乳。
这是伟大么？
这是慷他人之慨。
“不是，人家就是不喂。”
许诺看见自己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对方足足愣了好几秒，然后才颇为不解地回了句，“现在的孩子，真是，怎么想的咱也不知道。”
林深的妈妈在这个时候接过话来，“你把那个你说的文章转给我吧。”
对方如梦初醒，激情复燃，“好，你等着。”
“诶，诺诺，咱可不要学你表姐，孩子还是吃母乳好。”
许诺彻底吃不下去饭了，她不是不许长辈说话，不是不理解长辈，也知道他们的很多建议中肯并非愚昧。但她受不了别人告诉她要怎么生活，每件事要怎么做。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太不喜欢了。
回到家里一直到洗完澡林深才回来，大概是觉得心里有愧，林深买了她喜欢的蛋糕，“明天早上当早饭吃，我还买了酸奶。”
不知道为什么，许诺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有时间去买东西，不能早点回来么？
话到嘴边儿还是咽下去了，她才结婚多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走过去抱住他，感觉到男人的身体一僵，应该是完全没预料到她就这样轻易原谅了自己，林深缓缓圈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我知道我妈有时候有点烦人，之前是我考虑不周，以为你们两个搭伴就都能好好吃饭，如果你不喜欢，以后不用每天都去了，好么？”
“我也不是完全不想陪她，就是....林深，我想跟你好好过日子，你懂么？”
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林深现在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本来以为娶许诺回家能够平衡一切，没想到却是制造了另一个矛盾点。
两个人相拥而眠，但心里都清楚，彼此之间好像是隔着什么，和以前不一样了。
翌日一早，夫妻俩是被林深的电话吵醒的。
男人闭着眼接通手机，却在听完那边的话之后一下就清醒了。
306 没心没肺
许诺听不清那边说了什么，只是看着林深越来越凝重的神色，猜测并不是什么好事。
等他挂了电话，忍不住问了一句，“是公司的事情？”
“嗯。”边回她边起来穿衣服，林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道，“是....我爸留下的那间公司。”
二房彻底把公司弄倒闭了，现在银行的人来清点资产、查封，他妈妈在那边哭得撕心裂肺，林深记忆里上一次她这样还是他爸过世的时候。
是因为唯一的精神支柱也倒塌了么？
本来该对母亲抱以同情，想着怎么安慰她，可是于林深而言这件事本来就是个烂摊子，既然已经不存在发展的可能性，为什么不能及时止损，就此丢弃呢？
当年不去争，现在对这一个空壳视若珍宝，他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他妈妈到底是怎么想的。
本末倒置，拎不清。
“我要去处理一下那边的事情，不能送你上班了，你......”林深还想跟许诺说些什么，却看见她打了个电话，是跟医院请假。
“你去公司，妈妈那边还是需要人过去看看的吧，我去吧。”
面对她如此平静的语气，林深心里一时五味杂很，不知道是该感激，愧疚，心疼还是别的什么，自从许诺出现在他的生命里，每每带给他的都是惊喜。
初识时放心暗许，相处时体贴入微，如今他处理不好的家庭琐事落在她身上，她依然能区分什么时候可以闹脾气，什么时候要做他坚强的后盾。
这样的女人，嫁人求的从来不是依靠，而是对等。
她付出了多少爱，也要他回以相同。
可以帮他照顾母亲处理家事，但前提是这件事确实有必要，而不是一味纵着老人家的心性，由着对方无理取闹，然后做晚辈的愚忠愚孝，委曲求全。
“辛苦了。”苍白而无力的三个字，林深说着都觉得不好意思，可除此之外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他这个人慢热，算是个直男，不懂那些体贴浪漫，更别提什么仪式感，但其实他心里明白，他欠许诺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两个人出了门，一个去了公司，一个则到了林家的别墅。
别墅那边早就乱成一锅粥了，二婶倒还镇定自若，就是有点憔悴，估计一宿没睡好，而林母则一直在哭。
“许诺来了，太好了，快帮我劝劝你妈妈。”林家二婶也是头疼，现在是自己老公进去了，又不是她老公进去了，她嚎丧似的哭什么哭。
“妈，”许诺上前，但看林母的样子估计这个时候谁劝也没用，她只一味发泄着自己的情绪，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沉浸其中难以自拔，“二婶您先去忙吧，这儿有我就好。”
并没有问二房事情是怎么回事，反正等林深回来自然会说明白的。
二婶巴不得快有个人能替自己，点点头就赶紧走了。
她前脚一走，林母后脚哭得更大声了，隔着门都能听见，气得二婶恨不得回去给她两个大嘴巴。
“嚎嚎嚎，就知道嚎，从守寡就开始嚎，天天架着两个爪子什么都不会，不是打牌就是看电视，孩子大人都不用她管，也不知道她嚎什么，该嚎的是我好么，摊上这么个不争气的玩意儿，天天夹在中间受窝囊气。”边往家走边骂着，林琦迎上来，正好把这些话听进去。
“妈你跟她较什么劲，她就是这种人，你还不知道么。”
“我怎么不知道，我当然知道，我就是恨她这个样子，好像我受了她天大的恩赐，得了这么个大公司，你当经营公司是简单事儿，要是没有咱们，她那个样子，撑得起来这么一大摊子么，咱们是没给她钱么，她总想着公司要全是她的，她能得到更多，却从来没想过，如果没人管的话，那公司可能一年就倒闭了。”
另一边许诺给婆婆递了几张纸，估计是没人看她表演了，哭得也不那么厉害了，只絮絮叨叨把这些事都说了一遍，倒是跟隔壁二房吐槽的别无二致。
“那公司本来就是咱们的，让他们帮着经营，现在经营成这样，许诺，我是有苦说不出啊，还落一个他们月月给我钱，我需要他们给钱么，那本来就是我的钱。”
清官难断家务事，许诺听着她的话，总算明白了这个道理。
“妈，那个时候林深还小，您一个人也不可能接手公司，所以这不是您的错，爸爸在九泉之下也不会怪您的。”先把她的话堵死，许诺知道，林母最喜欢打着亡夫的旗号卖惨，说什么自己对不起他，把公司糟践了之类的，所以必须先肯定她的付出，“如果要是当初您没给二叔，现在他估计会把公司经营不善的事情怪到您头上，您说对么？”
林母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这话太有道理了，她确实没有那个经商的头脑，更没那个能力手腕。
“但是...但我.....”委屈巴巴的，一点做人婆婆的样子都没有，完全是个遇事慌乱却半点不讨喜的小女孩儿，“我就是可惜，那可是他爸爸一手创办的，许诺，就真的没办法了么，咱们能不能跟人家说说，这不是他的。”
许诺第一次在心里翻了婆婆一个白眼，这么多年，她从来没对哪个长辈这样。
她这位婆婆，是真的一点脑子也没有，才会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说。
这事儿是靠嘴皮子能改变的么，白纸黑字落了合同，过户是有法律效力的，还说说.....
忍住没有吐槽她，许诺觉得眼下跟她说也说不清，只让她安心等着林深来。
中午的时候，许诺问婆婆想吃什么，林母只是摇摇头，说自己吃不下。
虽是如此，她还是依照对方的口味叫了几个菜，饭菜上桌之后，说没胃口的中年女人倒是架不住劝“强吃”了几口。
想着这一幕要是让安然看见，估计要骂一句没心没肺了。
表面上装得难受至极，其实心里还是想的挺开的，这饭量和平时别无二致，就是吃的慢点，吃一口叹一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在游泳池里下馆子，得换气的。
307 借钱
终于等到林深回来了，许诺赶紧迎过去问，“怎么样了？”
“查封了，二叔外面还欠了不少钱，估计要卖房子抵债，妈，你把之前跟二叔签的那些协议都拿出来，还有家里的房本，我看一下。”男人忙了一天也没吃上饭，他得赶紧理清家里这些不动产归属，不然很有可能都得搭进去。
许诺给他倒了杯水，林母则一脸状况外，“到底怎么回事，要房本干什么？”
耐着性子给她解释，他们要房本不是要占她的房子，“你这房子赶紧卖了，彻底跟旁边那家断了往来，不然你连这套都保不住。”
吓唬了几句，但不知道她是不害怕还是不明白，竟然又问了一句，“那你爸的公司呢？”
“妈，那早就不是我爸的公司了，那已经是二叔的了，你签的字，要不回来了，赶紧按我说的，把那些文件找出来，从现在开始听我安排，懂了么？”林深心里清楚，二房没救了，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让他妈妈彻底脱离原来的生活。
她之前一直不愿意卖房子，现在好了，正好可以用这事儿吓吓她，省的她做不出正确的选择，还不许你做正确的。
一边哭一边去拿东西，好像是考试没考好的孩子，许诺和林深相视一眼，全都有些无语。
查看了那些文件，林深松了口气，“还好，公司全权交付给他，咱们既没有股权，也没有债权。”
之前二房一直骗她保留了她的股份，其实根本就没有，林深那时候小也不会看合同，上面写的什么母子俩完全不清楚。
这些年每个月的生活费，根本就不是按照股份给的分红，就是二房随手施舍的，堵他们嘴的。
林母一听就急了，吵着嚷着要去找对方理论，“他们骗我，说好了有股权的，那公司是咱家的，怎么一点儿没给咱们留？”
“妈，现在的情况，留了也没用，要是真留了您名下的房产也要被冻结，”许诺看林深已经不想理她了，只能开口给她从头到尾仔仔细细解释了一遍，林母听得一半明白一半糊涂，但至少比刚才懂了点儿，“这就是老话说的，占便宜就是吃亏，吃亏就是占便宜，他们之前贪心不足，现在吃亏也只能一个人受着。”
“活该他们！”终于后知后觉开始把注意力转回到这套房子上，林母推了推儿子，“这房子也要卖，不卖不行么？”
“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干什么？”林深呛了她一句，实在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作。
人前一副慈母的样子，人后算计的全是钱钱钱。
“那怎么了，我住习惯了。”林母不以为意，她就是要大房子，就是要在这里跑步。
“住习惯了还三天两头往二婶家串门，往三姑家跑？换个小房子，剩下的钱你留着，愿意怎么花怎么花，想买理财也行，想买化妆品也行，你难道愿意跟隔壁那些贴了封条的房子待在一起？”经历了昨天的事情，林深更坚定了要把母亲换到离他们近的地方。
这样有什么事可以及时照应，但又不用住在一起。
就算来他们家，待得晚了，要是从前还觉得路途遥远来回不方便，现在三分钟就能回家，总不好意思赖着不走了吧？
而如果需要他们两个去陪伴，吃完饭许诺或者他借口累了说先回去也不用像以前那么不好意思，因为就在附近啊。试想一下，都在一个小区，或者就只隔一条马路，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你喜欢哪个房子就买哪个，想怎么装修也依你。”她之前插手他们房子的装修可看中了不少东西，这次都从自己的房子上找吧回来就好了。
“妈，您上次不是看中了那个一体的厨房么，您也可以弄一个。”许诺自然明白林深的意思，趁热打铁，又劝了一句。
林母有些羞涩，但心里竟是期盼的，“那个呀，那个太贵了.....”
“没关系，只要您高兴。”
一处闹剧居然就因为一个一体化的厨房落幕了，许诺觉得林母其实不难哄，只是因为林深不能持中，惯的她反而越来越分不清边界。
夫妻俩本以为事情到此就能结束了，可是别墅还没卖出去，林母就看中了一套房子。
“我没有这么多的首付款，你就再等等怎么了？”林深的渐露刚有点起色，钱都投在公司里，根本周转不开。而且他完全没想到，之前一直不肯松口卖房的母亲，现在居然赶着要买新房。”
“那没办法，只能等着了，就怕等咱们房子卖了，这房也没有了。”林母脸上满是不甘心，转而看了看许诺，忽然灵机一动，“诺诺，你父母那儿有钱么，能不能借来用用，之后再还........”
“妈！”一旁的男人实在听不下去了，一下就急了，他不明白自己的妈妈为什么会这样，这样的话她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许诺在跟富贵花们说这件事的时候，脸上也满是疲惫，这个婚结的太累了，她感觉自己一辈子的力气都在这儿耗光了。
以前那个在门诊带上一天也不会累的小姑娘，就这样快被婚姻生活埋葬了。
安然哼了一声，对这种林母女人颇为不屑，“仗着自己丧偶，到处打同情牌，我这儿天天怕人因为我丧偶低看我一眼，她倒好，巴不得所有人都对她投来怜惜目光，怎么想的。”
“那能怎么想的，就是占便宜没够，吃亏难受，借别人的钱还不用给利息，多爽，天大的便宜呀。”苏尧在数字上最敏感，她姨夫小姨确实有点钱，可人家提前取出来不会损失利息么，借给她白用难道还找她要手续费么？
“我就不信这么多年她自己没存钱？”
“存了，就是在理财里，说取不出来。”许诺为难，替婆家害臊。
“真牛，这边火烧眉毛，那边还理财呢，你婆婆可以啊，要是现在她车祸躺床上....不对，她车祸躺床上，还是得你们家掏钱，她醒不过来啊，诺诺，我可告诉你，你这个婆婆靠不住，你手里要留点钱，不然你要是有点什么事，等她拿钱出来，黄花菜都凉了。”
姜靥逗着酉禾，笑笑道，“要我说，你就把钱借给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