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 迷了心智
沈默抱着酉禾一宿没睡，半夜的时候忽然听到手机在响，拿出来一看竟是隋歆。
问他苏尧是否生产顺利，男孩女孩。
“母女平安。”回了她四个字，沈默本来困极了，但像是忽然感受到危险的兽，一下惊醒起来。
隋歆的每一步都带有极强的目的性，看似不经意的关心，实则不知道暗含什么祸心，如果不顺着她回答她反而还会想别的办法，倒不如将计就计。
夜色正浓，沈默扛不住睡意，但却一直抱着酉禾，就躺在苏尧窗前的沙发上，这样不论有什么事，他都能及时醒过来。
凌晨的时候，一声又一声的微信铃声把睡梦中的男人叫了起来，幸而苏尧睡得沉，不然这个时候被吵醒，天才蒙蒙亮，睡又睡不着，时间太难打发了。
酉禾在他怀里睡得很香，确实是个省心的小姑娘。
估计是体谅爸爸现在有“病人”要对付，一点不添乱。
沈默拿出手机，却发现并不是自己的微信在响。
估计是苏尧的，但他实在不知道哪个客户会在这个时间给人发信息。
用她的指纹解了锁，打开来竟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全是小孩子的衣服，一件接一件，最后问她哪个好看。
沈默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炸了，隋歆，是隋歆。
专挑别人最脆弱的时候，以极为平静温和的方式摧毁人的心里防备。
之前是一束花，现在是女婴的衣服。
难怪她刚刚问他。
估计是知道沈默早晚会发现，过了一会儿，隋歆给他发了个语音。
声音意外的甜。
“不知道苏尧给你看没看，那些衣服，你让她选一件，审美这种事还是女人比较在行，你就不要挑了哈。”
沈默倒是秒回，“你凌晨看衣服？”
“是啊，听你说完她们母女平安，我就一直在网上找小孩子的衣服，结果越找越停不下来，你别看我只发了几件，可都是我从很多很多家里一个商品一个商品里挑的。”
差一点就问一句，苏尧生孩子跟她有什么关系，但沈默依旧忍着，什么也没说。
隋歆也没有再发过来。
她其实并不确定苏尧能不能看见，如果看了，自然是不能忍的，产妇本来就心里脆弱，这个时候再发现老公跟别的女人走这么近，不生气才怪。
不论是伤了夫妻感情，还是气病了身体，她都很乐见。
但如果苏尧看不见，沈默能看见，那也很好。
心理咨询的时候，她在以极其柔软的姿态徐徐靠近，润物无声地摧毁他的心理防线。
不在咨询的时候，她则通过微信、电话，大刀阔斧地侵占他所有的时间。
刚柔并济，不论击垮夫妻俩之间的谁都可以。
反正沈默是在意苏尧的，只要在意就不可能放任她这么个定时炸弹在旁边不管，而只要管了，就会慢慢知道，人不能贪心，顾此而失彼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总会选择一个更轻松的来相处。
是人就都会这么选。
直到天光大亮的时候，苏尧才清醒过来，她好像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好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真希望大夫再给我来一针，让我继续睡。”一醒过来刀口就有点疼，苏尧看着手上输液的管子，忽然羡慕人家顺产的，据说生完就能下床溜达，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人生在世，很多事儿都跟生孩子一样吧，不是先疼就是后疼。
她不喜欢后疼。
她想不疼。
“瞎说，麻药打多了就傻了，你想以后盛耀的销售总监被人说傻么？”帮她把床摇起来，沈默体贴地递给她毛巾擦脸，“妈妈让我问你想吃什么，她一会儿做了送来。”
“只要不喝汤，什么都行，你跟她说好了吧，我可不喂奶。”苏尧看着小床里睡得正香的女儿，又看了看眼下乌青一片的沈默，心里忽然有点心疼，“你昨晚很晚睡么？”
“嗯，一直抱着她，大夫说第一晚就是这样，放下就醒。”摸了摸她的头，沈默笑笑，“放心，你睡觉的时候我已经帮你搞定那些事了，妈说不会管你，随你高兴。”
“真的？”苏尧一脸欣喜，就差冲过去抱住沈默说一句老公万岁了，“我想喝粥，还想吃煎饼，哎，我什么都想吃。”
“好。”沈默其实想替岳母去买早饭，但是他一步都不敢离开这儿，一是因为苏尧刚生产完，不能留她一个人照顾孩子，二则是因为隋歆，想来想去还是拜托苏母。
“苏尧，我有事情跟你说。”趁着家里人都还没来，这估计是他们夫妻俩唯一能说会儿话的时间。
看着他一脸正经的样子，苏尧大概猜到了不会是什么好事。
“怎么了？是关于酉禾的么？”声音有些发颤，她以前什么都不怕，但当了母亲之后，忽然就怕了。
“放心，孩子一切都好。”宠溺地笑笑，沈默坐在她床边，握着她的手，“我跟你说是想让你心里有数，我知道你最烦不明不白了，但你要答应我，别生气。”
听他这么说，苏尧很快反应过来，“隋歆？”
“我想起来了，我昨天还没跟你算账，你说你去咨询，怎么去了那么久？”白了他一眼，她不生气，但必须要表示出生气，以震慑自家老公。
“因为我在催眠她的同时，要让她觉得我被她催眠了，所以时间会久一点。”
眨巴了几下眼睛，苏尧有点懵，“你这是演电影么？真能这么操作？”
这也太酷炫了吧。
见他点了点头，苏尧忽然抱起他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
男人吃痛，但没敢收回来，就怕碰着她。
“我现在不是被催眠着吧？”
“你看样子还是麻药打得太多了，应该再疼一点就清醒了。”
“我呸！”
逗了两句嘴，沈默觉得气氛缓和了不少，“这是她昨天发来的信息，千万不要回她，更不要故作无所谓，我会跟她说我们吵起来了，吵得很凶，懂么？”
重重点了点头，心理学博大精深，苏尧一点不懂，但她相信沈默。
“可是你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被她迷得失了心智啊，酉禾爸。”
304 彻底疯狂
沈默有些无奈，点头回道，“放心吧，酉禾妈。”
苏母来的时候，就看见沈默抱着孩子，苏尧倚在他身上，一家三口和和乐乐，看得人眼泪都要出来了。
这要是嫁给宋知意，能有这么岁月静好的时候，他妈现在不定在这儿怎么指挥了，还想不喂母乳，做什么美梦呢。
越想越庆幸，越庆幸就越感恩。
“我买了煎饼，还有家里熬的粥，放了红枣，补血的呢，快来吃，沈默，你也吃，昨天都没睡好吧。”从他手里接过酉禾，小姑娘睁着大眼睛乖巧地看着姥姥，感觉以后会比苏尧听话，“吃完回去睡一会儿，白天这儿有我呢。”
“妈，我还是留在这儿吧，就在沙发上眯一会儿就行。”沈默不能走，他怕自己走了隋歆会来。
要尽快解决这个疯子，不然时间拖得越久他越不踏实。
大概快中午的时候，诊室那边打来电话，告诉他隋小姐来了，买了好多红鸡蛋给大家，说是为了庆祝他喜得千金。
“什么时候来的？”
“就刚刚，发完东西就走了，还有喜糖什么的，沈大夫，我看隋小姐的样子不像是有什么问题，而且她还跟咱们的客户夸你医术好.......”
挂了电话，沈默想了很久，隋歆这是瞅准了他这段时间休息不好，凌晨骚扰完他之后自己回去补眠，然后等到精神恢复了，再进攻。且进攻的对象不止是苏尧这边，还有诊室那里，反正就是没头没脑的，让人完全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而他如果想兼顾定会分身乏术。
脑子里始终是母亲的那句话，她不论想做什么，目标也不过就是他而已。
所以一切都是障眼法，不能被她打乱阵脚，更不能被她牵着鼻子走。
之后的几天隋歆一直没有动静，苏尧出院的前一天沈默回家帮她收拾去月子中心的东西，到家门口的时候才发现，门上贴了很多张小贺卡，全写着恭喜。
毛骨悚然程度不亚于在墙上喷上血红的诅咒。
沈默一张一张把贺卡拿下来，打开鞋柜之后又看见了很多快递。
无一例外都是小孩子的东西。
把所有这一切打包扔到外面的垃圾桶，男人打了个电话，直接把隋歆约了出来。
盛怒的沈大夫质问她到底要干什么，“你不要告诉我你做的这一切就只是单纯地祝福，替我高兴，任何一个女人看见这些都会崩溃，苏尧现在身心都很脆弱，你别太过分！”
隋歆这次也没有装傻，只淡淡一笑道，“你不在我身边的那段时间，我也曾崩溃过，沈默，你果然是格外怜惜弱者，之前给我咨询的时候，你不也对我很好么，现在发现苏尧更需要照顾，就移情了，你这样摇摆不定，真的没问题么？”
“你不过就是在混淆视听，一边挑衅，一边指责，就算我真的喜欢弱者，你现在还样不断刺激她，难道不是变相地为她增加砝码么？”男人说到这儿，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隋歆，算我求你可以么，放过我吧。”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隋歆的嘴角微不可闻地往上翘了翘。
“不是为她加砝码，而是总会有比她还弱的人出现，难道每次都看着你把天平倾斜到别人那儿么，所以干脆让你知道，你不是最强的，不能救济他人，而是需要被帮助的那一个，你才会永永远远留在我身边吧。”
先是诊室里柔情一现的动摇，而后是现在渐渐发现事情脱离掌控的崩溃，沈默啊沈默，你早晚是我的囊中之物呢。
隋歆自始至终都没有直接去见苏尧，她知道之前逼死那个病患的事情是沈默的心结，同样的事情她虽然想过第二次，但最终还是放弃了，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沈默回到月子中心的时候，看见苏尧正在吃着巧克力蛋糕，女人的神色太过悠闲，让他居然心生妒意。
“你倒是挺美的，我在外面那么累，你都不关心关心我会不会被隋歆生吞了。”把车钥匙放在一边，沈默走到酉禾的床边，看着小姑娘安静地躺在婴儿床里，柔软的小被子盖在她身上，看上去就知道比隋歆买的那些质感好上千万倍。
他的女儿，怎么会用那些东西。
苏尧第一次听见他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话，一时间也有点懵，把嘴里的蛋糕咽下去，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她....为难你了。”
沈默没绷住，最终还是笑了出来，有无奈也有宠溺，就是没有生气。
“你逗我啊？真是.....”拍着心口，苏尧狠狠瞪了他一眼，“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你那么累还不是因为你自找的，那难道是我的前女友么，真是，还跑过来对我兴师问罪。”
她是产妇，她有权利矫情。
“好好好，我错了，我不就是逗你么，还真生气？”坐到她身边，沈默低头靠近她，柔声哄着，“放心好了，她没有为难我，只是以为在为难我。”
“你在引她上勾？”苏尧其实很好奇，这种心理学上的过招到底是怎么个骚操作，感觉不动声色杀人于无形，听上去就很可，“你给我讲讲呗，当是放松，也算是理清思路。”
“你知道么，我现在是退而结网的过程，每个微妙的表情变化都是织网的一步，务必让她觉得我是真的疲于应对，如果让她发现我在做假，那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所以我刚刚也不全是逗你，就算是....演习演习。”
“演习？”苏尧更懵了，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演习跟我吵架？”
“当然不能真的让你生气，但是苏尧，一会儿你打我一巴掌吧，最好是挠，能见到血凛子那种。”沈默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挺奇葩，但是这都是方案的一步。
远在大洋彼岸的酉禾奶奶可是很关注这场比赛，甚至跟酉禾爷爷打了赌，看看要不要他们亲自出马。
为了赢得比赛，酉禾爷爷还偷偷给儿子放水。
“要让她觉得无限接近，触手可及的喜悦大到什么也顾不上了，不会分析，不会警惕，不会怀疑，眼睛直勾勾奔着猎物而去，这时候再发现眼前就是一副幻境，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全是假的，巨大的心理落差之下，人就会彻底疯狂。”
305 不一样了
许诺每隔几天就要去看看酉禾，苏尧拿她打趣，问她这么喜欢要不要抱走养几天。
“可以啊，只要表姐不想就行。”
笑眯眯地回了一句，却看一旁换尿布的沈默冷哼一声，“她是真的不想。”
“.......”许诺无语，心里却是深深的羡慕，从孩子出生到现在，喂奶是姥姥的工作，换尿布是爸爸的工作，洗澡抚触是月嫂的工作，苏尧除了吃吃喝喝看小说，就是按时参加瑜伽活动，誓要在没出月子之前把身上多长的那几两肉减回去。
“要是喜欢赶紧生一个不就完了，你婆婆没事儿做，你爸妈也很清闲，正好跟酉禾作伴，两姐妹也一起长大，以后还有照应，多好。”苏母在一旁说了一句，正正扎了许诺的心。
昨天她婆婆还打来电话，说既然表姐都生了，让他们也抓紧。
她不排斥生孩子，就是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连这种事家长也要干涉，天底下就没有什么事儿是他们不管的么？
许诺一向乖巧孝顺，如今在林家竟然也有了这样的想法，真真是有点哭笑不得。
她以前听着表姐和安然的耳提面命，总觉得隔岸观火，跟自己毫无关系，如今设身处地才知道，她们说的都是对的。
有些落寞地离开了，路上接到林深的电话，许诺想约他出去吃饭，结果还没开口一盆冷水就浇了下来，“许诺，今天家里有事，妈妈和舅舅他们一起吃饭，我去不了，你代替我去一下吧。”
当初介绍他们两个在一起的就是林深的舅舅，既是长辈又是媒人，推辞不得。
可是许诺很想问他，为什么要让自己去，为什么不能也干脆帮她想个借口呢？
“林深，你是已经答应了么？”
“什么？”电话另一端的人有点没反应过来，旋即又道，“我记得你说你今天休息。”
“我休息难道就要帮你应付这一大家子的人么？我休息是因为我工作了一周很累了，你现在每天我下班都让我去陪你妈吃饭，我说累你就干脆让你妈过来，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么，之前我们住酒店那次，她不停打电话催我们的时候你不是也很烦么？”连日积攒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许诺想告诉林深，她不是他娶回来伺候他妈的。
想要尽孝就自己去，为什么总要假他人之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难道不懂么？
对面的人沉默了好久，就在许诺快要崩不住的时候，林深才缓缓开口，“要是不愿意去就算了，那你回家吧。”
电话就这样挂断了，没有解释，也没有哄她。
她果然是他娶回家给他解决麻烦的，而不是制造麻烦的。
许诺到底还是硬着头皮去了，买了很多的礼物，站在门口的时候努力挤出一个微笑，然后敲了门。
三姑六婆一大堆，她终究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在这些大人面前做出一副乖巧的姿态，供人观摩评论指点，每个人都打着为你好的姿态，干预着你的生活。
“诺诺，听说你表姐生了，男孩女孩？”
“女孩。”许诺夹了两个米饭粒儿放进嘴里，她吃不下这一大桌子已经凉了的菜，虽然是请客，但主人的热情都用在家长里短上了，赶紧抄完菜端上桌，就开始聊天，也不管什么时候开饭，以至于真正吃的时候没有一个菜是热的。
“女孩好，女孩贴心。”
亲戚刚说完一句，林深的妈妈马上就补道，“各有各的好。”
说完还怕许诺有压力，拍拍她的手，“生男生女都一样。”
许诺除了尴尬地笑笑之外，并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现在她母乳够不够吃，我这儿有个偏方，之前朋友圈转的，说是什么妇产医院的老中医开的，特别厉害，你要不要拿去给你表姐......”
知道他们是好意，但这代父母实在是太偏信这些保健科普类公众号了，许诺摆摆手，“我表姐不喂母乳。”
“不喂？为什么？没有奶？你让她按照我这方子，肯定行。”
对方依旧热情，像是在做一件大善事。
逼迫一个女性放弃自己的身材，忍受疼痛，半夜随时被叫起来，就只为了让孩子吃上一口明明可以被代替的母乳。
这是伟大么？
这是慷他人之慨。
“不是，人家就是不喂。”
许诺看见自己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对方足足愣了好几秒，然后才颇为不解地回了句，“现在的孩子，真是，怎么想的咱也不知道。”
林深的妈妈在这个时候接过话来，“你把那个你说的文章转给我吧。”
对方如梦初醒，激情复燃，“好，你等着。”
“诶，诺诺，咱可不要学你表姐，孩子还是吃母乳好。”
许诺彻底吃不下去饭了，她不是不许长辈说话，不是不理解长辈，也知道他们的很多建议中肯并非愚昧。但她受不了别人告诉她要怎么生活，每件事要怎么做。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太不喜欢了。
回到家里一直到洗完澡林深才回来，大概是觉得心里有愧，林深买了她喜欢的蛋糕，“明天早上当早饭吃，我还买了酸奶。”
不知道为什么，许诺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有时间去买东西，不能早点回来么？
话到嘴边儿还是咽下去了，她才结婚多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走过去抱住他，感觉到男人的身体一僵，应该是完全没预料到她就这样轻易原谅了自己，林深缓缓圈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我知道我妈有时候有点烦人，之前是我考虑不周，以为你们两个搭伴就都能好好吃饭，如果你不喜欢，以后不用每天都去了，好么？”
“我也不是完全不想陪她，就是....林深，我想跟你好好过日子，你懂么？”
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林深现在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本来以为娶许诺回家能够平衡一切，没想到却是制造了另一个矛盾点。
两个人相拥而眠，但心里都清楚，彼此之间好像是隔着什么，和以前不一样了。
翌日一早，夫妻俩是被林深的电话吵醒的。
男人闭着眼接通手机，却在听完那边的话之后一下就清醒了。
306 没心没肺
许诺听不清那边说了什么，只是看着林深越来越凝重的神色，猜测并不是什么好事。
等他挂了电话，忍不住问了一句，“是公司的事情？”
“嗯。”边回她边起来穿衣服，林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道，“是....我爸留下的那间公司。”
二房彻底把公司弄倒闭了，现在银行的人来清点资产、查封，他妈妈在那边哭得撕心裂肺，林深记忆里上一次她这样还是他爸过世的时候。
是因为唯一的精神支柱也倒塌了么？
本来该对母亲抱以同情，想着怎么安慰她，可是于林深而言这件事本来就是个烂摊子，既然已经不存在发展的可能性，为什么不能及时止损，就此丢弃呢？
当年不去争，现在对这一个空壳视若珍宝，他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他妈妈到底是怎么想的。
本末倒置，拎不清。
“我要去处理一下那边的事情，不能送你上班了，你......”林深还想跟许诺说些什么，却看见她打了个电话，是跟医院请假。
“你去公司，妈妈那边还是需要人过去看看的吧，我去吧。”
面对她如此平静的语气，林深心里一时五味杂很，不知道是该感激，愧疚，心疼还是别的什么，自从许诺出现在他的生命里，每每带给他的都是惊喜。
初识时放心暗许，相处时体贴入微，如今他处理不好的家庭琐事落在她身上，她依然能区分什么时候可以闹脾气，什么时候要做他坚强的后盾。
这样的女人，嫁人求的从来不是依靠，而是对等。
她付出了多少爱，也要他回以相同。
可以帮他照顾母亲处理家事，但前提是这件事确实有必要，而不是一味纵着老人家的心性，由着对方无理取闹，然后做晚辈的愚忠愚孝，委曲求全。
“辛苦了。”苍白而无力的三个字，林深说着都觉得不好意思，可除此之外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他这个人慢热，算是个直男，不懂那些体贴浪漫，更别提什么仪式感，但其实他心里明白，他欠许诺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两个人出了门，一个去了公司，一个则到了林家的别墅。
别墅那边早就乱成一锅粥了，二婶倒还镇定自若，就是有点憔悴，估计一宿没睡好，而林母则一直在哭。
“许诺来了，太好了，快帮我劝劝你妈妈。”林家二婶也是头疼，现在是自己老公进去了，又不是她老公进去了，她嚎丧似的哭什么哭。
“妈，”许诺上前，但看林母的样子估计这个时候谁劝也没用，她只一味发泄着自己的情绪，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沉浸其中难以自拔，“二婶您先去忙吧，这儿有我就好。”
并没有问二房事情是怎么回事，反正等林深回来自然会说明白的。
二婶巴不得快有个人能替自己，点点头就赶紧走了。
她前脚一走，林母后脚哭得更大声了，隔着门都能听见，气得二婶恨不得回去给她两个大嘴巴。
“嚎嚎嚎，就知道嚎，从守寡就开始嚎，天天架着两个爪子什么都不会，不是打牌就是看电视，孩子大人都不用她管，也不知道她嚎什么，该嚎的是我好么，摊上这么个不争气的玩意儿，天天夹在中间受窝囊气。”边往家走边骂着，林琦迎上来，正好把这些话听进去。
“妈你跟她较什么劲，她就是这种人，你还不知道么。”
“我怎么不知道，我当然知道，我就是恨她这个样子，好像我受了她天大的恩赐，得了这么个大公司，你当经营公司是简单事儿，要是没有咱们，她那个样子，撑得起来这么一大摊子么，咱们是没给她钱么，她总想着公司要全是她的，她能得到更多，却从来没想过，如果没人管的话，那公司可能一年就倒闭了。”
另一边许诺给婆婆递了几张纸，估计是没人看她表演了，哭得也不那么厉害了，只絮絮叨叨把这些事都说了一遍，倒是跟隔壁二房吐槽的别无二致。
“那公司本来就是咱们的，让他们帮着经营，现在经营成这样，许诺，我是有苦说不出啊，还落一个他们月月给我钱，我需要他们给钱么，那本来就是我的钱。”
清官难断家务事，许诺听着她的话，总算明白了这个道理。
“妈，那个时候林深还小，您一个人也不可能接手公司，所以这不是您的错，爸爸在九泉之下也不会怪您的。”先把她的话堵死，许诺知道，林母最喜欢打着亡夫的旗号卖惨，说什么自己对不起他，把公司糟践了之类的，所以必须先肯定她的付出，“如果要是当初您没给二叔，现在他估计会把公司经营不善的事情怪到您头上，您说对么？”
林母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这话太有道理了，她确实没有那个经商的头脑，更没那个能力手腕。
“但是...但我.....”委屈巴巴的，一点做人婆婆的样子都没有，完全是个遇事慌乱却半点不讨喜的小女孩儿，“我就是可惜，那可是他爸爸一手创办的，许诺，就真的没办法了么，咱们能不能跟人家说说，这不是他的。”
许诺第一次在心里翻了婆婆一个白眼，这么多年，她从来没对哪个长辈这样。
她这位婆婆，是真的一点脑子也没有，才会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说。
这事儿是靠嘴皮子能改变的么，白纸黑字落了合同，过户是有法律效力的，还说说.....
忍住没有吐槽她，许诺觉得眼下跟她说也说不清，只让她安心等着林深来。
中午的时候，许诺问婆婆想吃什么，林母只是摇摇头，说自己吃不下。
虽是如此，她还是依照对方的口味叫了几个菜，饭菜上桌之后，说没胃口的中年女人倒是架不住劝“强吃”了几口。
想着这一幕要是让安然看见，估计要骂一句没心没肺了。
表面上装得难受至极，其实心里还是想的挺开的，这饭量和平时别无二致，就是吃的慢点，吃一口叹一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在游泳池里下馆子，得换气的。
307 借钱
终于等到林深回来了，许诺赶紧迎过去问，“怎么样了？”
“查封了，二叔外面还欠了不少钱，估计要卖房子抵债，妈，你把之前跟二叔签的那些协议都拿出来，还有家里的房本，我看一下。”男人忙了一天也没吃上饭，他得赶紧理清家里这些不动产归属，不然很有可能都得搭进去。
许诺给他倒了杯水，林母则一脸状况外，“到底怎么回事，要房本干什么？”
耐着性子给她解释，他们要房本不是要占她的房子，“你这房子赶紧卖了，彻底跟旁边那家断了往来，不然你连这套都保不住。”
吓唬了几句，但不知道她是不害怕还是不明白，竟然又问了一句，“那你爸的公司呢？”
“妈，那早就不是我爸的公司了，那已经是二叔的了，你签的字，要不回来了，赶紧按我说的，把那些文件找出来，从现在开始听我安排，懂了么？”林深心里清楚，二房没救了，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让他妈妈彻底脱离原来的生活。
她之前一直不愿意卖房子，现在好了，正好可以用这事儿吓吓她，省的她做不出正确的选择，还不许你做正确的。
一边哭一边去拿东西，好像是考试没考好的孩子，许诺和林深相视一眼，全都有些无语。
查看了那些文件，林深松了口气，“还好，公司全权交付给他，咱们既没有股权，也没有债权。”
之前二房一直骗她保留了她的股份，其实根本就没有，林深那时候小也不会看合同，上面写的什么母子俩完全不清楚。
这些年每个月的生活费，根本就不是按照股份给的分红，就是二房随手施舍的，堵他们嘴的。
林母一听就急了，吵着嚷着要去找对方理论，“他们骗我，说好了有股权的，那公司是咱家的，怎么一点儿没给咱们留？”
“妈，现在的情况，留了也没用，要是真留了您名下的房产也要被冻结，”许诺看林深已经不想理她了，只能开口给她从头到尾仔仔细细解释了一遍，林母听得一半明白一半糊涂，但至少比刚才懂了点儿，“这就是老话说的，占便宜就是吃亏，吃亏就是占便宜，他们之前贪心不足，现在吃亏也只能一个人受着。”
“活该他们！”终于后知后觉开始把注意力转回到这套房子上，林母推了推儿子，“这房子也要卖，不卖不行么？”
“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干什么？”林深呛了她一句，实在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作。
人前一副慈母的样子，人后算计的全是钱钱钱。
“那怎么了，我住习惯了。”林母不以为意，她就是要大房子，就是要在这里跑步。
“住习惯了还三天两头往二婶家串门，往三姑家跑？换个小房子，剩下的钱你留着，愿意怎么花怎么花，想买理财也行，想买化妆品也行，你难道愿意跟隔壁那些贴了封条的房子待在一起？”经历了昨天的事情，林深更坚定了要把母亲换到离他们近的地方。
这样有什么事可以及时照应，但又不用住在一起。
就算来他们家，待得晚了，要是从前还觉得路途遥远来回不方便，现在三分钟就能回家，总不好意思赖着不走了吧？
而如果需要他们两个去陪伴，吃完饭许诺或者他借口累了说先回去也不用像以前那么不好意思，因为就在附近啊。试想一下，都在一个小区，或者就只隔一条马路，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你喜欢哪个房子就买哪个，想怎么装修也依你。”她之前插手他们房子的装修可看中了不少东西，这次都从自己的房子上找吧回来就好了。
“妈，您上次不是看中了那个一体的厨房么，您也可以弄一个。”许诺自然明白林深的意思，趁热打铁，又劝了一句。
林母有些羞涩，但心里竟是期盼的，“那个呀，那个太贵了.....”
“没关系，只要您高兴。”
一处闹剧居然就因为一个一体化的厨房落幕了，许诺觉得林母其实不难哄，只是因为林深不能持中，惯的她反而越来越分不清边界。
夫妻俩本以为事情到此就能结束了，可是别墅还没卖出去，林母就看中了一套房子。
“我没有这么多的首付款，你就再等等怎么了？”林深的渐露刚有点起色，钱都投在公司里，根本周转不开。而且他完全没想到，之前一直不肯松口卖房的母亲，现在居然赶着要买新房。”
“那没办法，只能等着了，就怕等咱们房子卖了，这房也没有了。”林母脸上满是不甘心，转而看了看许诺，忽然灵机一动，“诺诺，你父母那儿有钱么，能不能借来用用，之后再还........”
“妈！”一旁的男人实在听不下去了，一下就急了，他不明白自己的妈妈为什么会这样，这样的话她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许诺在跟富贵花们说这件事的时候，脸上也满是疲惫，这个婚结的太累了，她感觉自己一辈子的力气都在这儿耗光了。
以前那个在门诊带上一天也不会累的小姑娘，就这样快被婚姻生活埋葬了。
安然哼了一声，对这种林母女人颇为不屑，“仗着自己丧偶，到处打同情牌，我这儿天天怕人因为我丧偶低看我一眼，她倒好，巴不得所有人都对她投来怜惜目光，怎么想的。”
“那能怎么想的，就是占便宜没够，吃亏难受，借别人的钱还不用给利息，多爽，天大的便宜呀。”苏尧在数字上最敏感，她姨夫小姨确实有点钱，可人家提前取出来不会损失利息么，借给她白用难道还找她要手续费么？
“我就不信这么多年她自己没存钱？”
“存了，就是在理财里，说取不出来。”许诺为难，替婆家害臊。
“真牛，这边火烧眉毛，那边还理财呢，你婆婆可以啊，要是现在她车祸躺床上....不对，她车祸躺床上，还是得你们家掏钱，她醒不过来啊，诺诺，我可告诉你，你这个婆婆靠不住，你手里要留点钱，不然你要是有点什么事，等她拿钱出来，黄花菜都凉了。”
姜靥逗着酉禾，笑笑道，“要我说，你就把钱借给她好了。”
308 渣男九字口诀
看着三个人齐刷刷地看着自己，姜靥收回摸酉禾的手，“借了才能欠着你啊，欠着你才能听你的啊，我觉得，你必须通过这一次的事让林深彻底醒悟，关于他妈的所有一切都要听你的，你做主比他做主能处理的更好，对他，对他妈，对你都好，这样以后才不会有矛盾。”
“你刚才不是说了么，你婆婆其实很好哄，就是喜欢占小便宜，这样的人能有什么难对付的，不过就是碍于中间隔着一个林深，所以你现在要让林深觉得拿你的手短。”
姜靥的话和苏尧之前跟她说的不谋而合，夫妻之间，每一步看似退让，其实反而是让对方递了一个把柄到自己手里。
离开的时候，许诺故意等着姜靥，把憋在心里的话跟她说了，“我就是有点难过，为什么别人都过得那么好，偏偏到了我这儿，就命途多舛。”
“哈，”伸手掐了掐她的脸蛋，姜靥不敢使劲，生怕把小哭包掐哭了，“你还算命途多舛，这么好的家境，父母都陪在身边，医学院毕业顺利做了医生受人尊敬，又嫁给了自己一眼看中的男人，一路都顺风顺水，居然还好意思说命途多舛？”
许诺叹口气，姜靥说的确实没错，可难道是她以前太顺了，所以现在那么悲催么？
“人嘛，总要经历一些事情才能长大，有的人遇事之后越活越明白，有人则越活越糊涂，你要庆幸你是前者，好过你婆婆那样的，再说，谁没有委屈，遇到委屈怨天尤人，把天骂出个窟窿，最多降下道雷劈死你，老天爷日理万机，你还指望他能哄你么？麻烦是随机的，重要的是你对待它的方式，不要跟别人比，你的运气也许在别处，不过是各走各的路，各受各的苦，没有谁是什么都好的，你表姐，你表姐那儿还有个神经病盯梢呢。”姜靥估计这是许诺头一次遇到这么不顺心的事情，她是乖乖女，从小被老师家长捧大的，一直单纯良善，所幸遇到的人虽然担不起良善二字，倒是足够傻。
“放心吧，事情都会解决的，你也别为了这件事让你爸妈着急上火，首付需要多少，我借给你。”
江太太别的没有，钱有的是啊。
许诺赶紧摆手，忙不迭道，“不用不用。”
“用吧，你难道要真的跟你妈开口啊，你妈肯定生气，那对林深态度也好不了，千万别婆媳关系还没解决，又弄出点翁婿关系，林深这个人好面子，你不能让他在你家抬不起头，他现在找你拿钱已经心里觉得矮半截了，要是你妈再流露出什么对他和他家不满的情绪，那你这些委屈就白受了，懂么？”
许诺要感动死了，抱着姜靥感谢她。
“好了好了，谢什么，我如果生在以前，会是个女侠吧，我真的很想做书里的人，没有那么多盘算计较，忠于一个人就死忠，为了朋友就真的什么都霍得出去。”姜靥早早没了亲人，所以对于身边的这些朋友特别看重。
到银行给许诺转了账，然后就去盛耀找江云飞，谁想到刚走到他办公室门口就被助理拦下了。
对方神色不太好，但又不想叫她看出来，只恭敬道，“太太，那个，江总有事情，要不您先去会客厅。”
往里面看了一眼，隐隐约约确实看见有两个人在里面。
“好。”答应了一句，姜靥边往会客厅走边对助理道，“我想喝咖啡，帮我倒一杯。”
还以为骗过了她的助理忙点头，转身就去倒咖啡，谁知道老板娘只是虚晃一枪，直接就进了老板办公室。
一进门就看见一个妆容美颜但略显稚嫩的女孩子坐在江云飞大腿上，男人脸上的表情淡漠，还有一丝丝的嫌弃。
本来只是因为韩言川害怕这些嫩模影响了jessica孕期的心情，想妥善安置了，结果其中一个居然生了别的心思，直接看上了江云飞。
真是勇气可嘉。
见老板来了，女人马上站起来，屁股跟安了弹簧一样，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害怕，倒不如说还藏着一丝丝挑衅与窃喜。
可江云飞却是紧张至极，他这是飞来横祸，跳进黄河也洗不清那种，“姜靥.....”
“不用解释不用解释，”摆了摆手，姜靥笑了下，“倒贴嘛，我懂。”
“但是你那个助理太不懂事了，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把门打开么，居然还为你们遮掩，不懂什么叫越描越黑么？”当下属的，连老板是什么样的人都不清楚，太失职了。
“叫他进来。”
端着咖啡的助理魂儿都要吓飞了，这锅为什么要让他来背。
“不知道什么人进来关门，什么人进来开门么？”总裁的声音特别冷，虽然他平时也不是平易近人型，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要吃人啊。
“江总我错了......”把咖啡放到一边儿，助理走过去一把抓着嫩模的胳膊就往外拖，边拖边喊，“保安，保安......”
这下子，姜靥总算看见对方花容失色，有些丢脸的感觉了。
“江总真是惹人喜欢，这么多莺莺燕燕，生扑啊。”姜靥觉得做江太太一点不好玩，还是金丝雀好。
什么世道。
“不是我，她.....”江云飞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百口莫辩，道歉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被生气，我保证不会有下次。”
“怎么保证。”姜靥看看他，根本不信。
“你说怎么办？”
“除了裴呦呦，佳期旗下的艺人只留男的吧。”
“........”
“男艺人好啊，看着养眼，也不会生扑你是不是，就算有一两个跑偏的，你肯定不会再允许人家坐你腿上了，至少表情不会这么淡定。”挤出一个笑容来，他刚刚的样子，让她想到了不主动不负责不拒绝的传统渣男九字口诀。
“我刚刚.....”
“我不管，你答应了我就原谅你，你不答应呢，这日子我就不过了。”站起来要走，江云飞赶紧把人拦下。
“怎么就不过了，刚过几天就不过了，听你的都听你的，马上就换。”
309 死别
因为嫩模的事情，姜靥干脆搬到老宅和奶奶一起住，见都不见他。
只告诉他什么时候把事情解决好了什么时候再来接她，不然就不要来了。
佳期突然接到通知要把旗下女艺人都转走，一时手忙脚乱，微博上各种消息铺天盖地，吃瓜群众纷纷围观，想知道盛耀这次又是怎么了。
“听说是有嫩模勾引老板，老板娘雷霆手段，一个不留。”
“这老板娘可以啊，但她自己不也是靠美色上位么？”
“楼上的你是不是错过了什么，没看见置顶的官宣婚礼么，老板娘家族势力庞大，和老板青梅竹马，上位个屁，那是老板跪舔回来的媳妇。”
“要不是因为在意，怎么可能说解约就解约，那么多人，好多赔偿金好吧。”
“我觉得老板娘很牛逼诶，男人犯错就要狠狠罚一次，罚到他肉疼，以后就不会再犯了。”
眼瞧着这些人说什么的都有，公关部火速推送了一条微博，“老婆当然是要宠的，有些事儿都不用老婆说，做就完了。”
“这是什么公关推文！为什么要在公众场合撒狗粮！”
“明明是桃色新闻，居然变成了秀恩爱，这波儿操作666啊。”
“我忽然觉得好酸是怎么回事，神仙爱情，比我看过的那些演艺圈恋情还甜。”
“干脆把裴呦呦也送出去吧，送到陆影帝的公司。”
“楼上+1！”
顾炎起床后边吃早饭边耍手机，看到这条热搜还有下面的评论，不禁叹了口气，“这夫妻俩真是有点什么事儿网友都会带上我小舅舅。”
“你小舅舅不也有裴呦呦了么，两个人就是没挑明而已。”安然拿了杯牛奶坐在旁边，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如此和谐地坐在一起吃早饭的画面一时让她觉得有些恍惚。
她好像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平淡的时刻，和亡夫谈恋爱时他们还在上学，然后匆匆忙忙结婚，她要读研他有工作，婚后两个人都很忙，再然后有了念念，二人世界还没开始就结束了，三口之家正值手忙脚乱的时候，他突然撒手人寰。
一切都太快了，她没有与他共度三餐的记忆，有的只是年年清明扫墓祭拜。
她的人生在刚刚开始的时候就戛然而止，随着丈夫的去世被冰封，以至于青春的绿色锁在寒冰里，总如雾里看花一般，并不真切。
透着丝丝寒意，让人无法靠近，也不想让人靠近，那种无力成了习惯，却又突然被眼前的男人打破了。
顾炎就像是火焰，一点一点把困住她的屏障消融了。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荧幕cp，小舅舅也是，还不跟人家表白。”
“你以为都像你一样冲动，他之前喜欢姜靥，姜靥和裴呦呦又是朋友，他在两个人之间换来换去，难道不需要考虑人家的感受么？”
顾炎嘿嘿一笑，回了一句，“也是哈。”
安老师说话就是有道理，他向来听从绝不忤逆。
有人觉得他这样窝囊，他觉得这么觉得的人才是是非颠倒。
堂堂七尺男儿在哪儿不能证明存在感，非要跟自家媳妇斗嘴怄气争个短长，你要是缺顶嘴的，去网上随便一捞，杠精一抓一把，任君骂到天昏地暗，大战百十回合不分胜负，干嘛欺负自己女人？
“安然，我今天要回来的晚点儿，你不用等我哦。”
白了他一眼，安然以前并不关心他干什么，但今天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家里的事么？”
“不是，家里能有什么事，我跟爷爷说了，只要他接受你，我还是他的好孙子，他这么一听什么话也没有了，诶，这一家我爷爷同意我妈也同意，还有什么事儿？”
哼了一下，但女人的唇角还是微不可见地扬了扬，姜靥说的没错，那个家里只要陆世琬同意，没有人会不同意的。
“那你去干嘛？”
“有小伙伴约我赛车，好久没玩儿了，今天比一场，你要来么？”
“我才不去。”安然对这些小孩子游戏没有兴许，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直到晚上有人打电话给她，说顾炎出了事故正在医院的时候，她才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去。
脑子里一片空白，安然把车开得飞快，一路上却没有做任何思考。
按照她的性格，不论遇上什么事儿都会给自己想出退路，她谨慎惯了，从不冒险，遇事喜欢往最坏的地方想，想到低处觉得也能逢生，心就可以踏实下来。
但对顾炎，她没办法做最坏的打算。
她只要他活着，好好活着。
她也不想要什么退路，若今天对结局真的是她没办法接受的那一种，从此她都不会逢生了。
顾炎就是她的绝处。
匆匆赶到医院，抓着大夫就问有没有受伤的人送来，见对方指了指旁边急救的地方，安然慌忙跑过去。
一地的血，血腥气扑鼻，激得人眼泪都要下来了，她看着那个被一堆医生护士围着，手忙脚乱推走的人，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什么也做不了。
想要追过去又不敢，留在原地又着急，过于强烈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人心里，眼泪一下就忍不住了。
正不知所措的时候，肩膀上忽然被人拍了下，她转过头去，看见那个玩世不恭的年轻男人，正笑眯眯想要跟她打招呼，可看见她居然哭了，顾炎一下就慌了。
“安然，你......”
安然很想给他一个大嘴巴，但最终还是抱住了他，在他怀里哭得像个孩子一样委屈。
“好了好了，你别哭，我什么事儿都没有，就是他们的车冲出隔离带，我们周围几个人被隔离带撞倒了，都是小伤，没事儿.....”
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在乎，顾炎放低了声音，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比平时哄念念还要温柔。
“我以为....我以为你死了。”一抽一抽地说着，安然现在的冷漠大半源于当年的那场车祸，一次的打击她咬着牙扛了过来，但如果再来一次，死亡所带来的阴霾与恐惧，乃至周遭人的看法和言语，足以将她凌迟。
直到这一刻，顾炎才知道她真正怕的是什么。
她对感情之所以抗拒，不过是因为在任何时候，死别所带来的伤害都远远大于生离。
310 他认栽
一个人活着，隔得再远，总是会让惦念他的人心存一丝希望。
如果知道他在哪儿自是简单的，想他就去看看他，哪怕是偷偷的也无妨。
如果不知道，纵使人海茫茫还是会期待奇迹发生，会不会在某年某月的某天下午，大雨磅礴的城市，你我擦肩而过，我狼狈地蹭到你的伞下，撞进你茫然无措的眼眸里。
这点点滴滴的遐想会构建成巨大的精神殿堂，成为支撑人继续生活下去的力量。
可是死亡不同，死后方知万事空，一个人死了，你就再也不可能见到他了，不论你怎么等，怎么想，怎么盼，望眼欲穿也看不到那个熟悉的人影再出现。
遇到开心的事时升腾起来的想要分享的兴奋，在记起人已经不在的瞬间就像是有兜头的冷水泼下来一样，什么想说的**都没有了。
遇到难过的事时满腹委屈想要倾吐，却在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的一刻，心里雪上加霜的难过。
且这都不算什么，跟心里的伤痛相比，更可怕的是外人的闲言碎语，对待安然这样的女人，外人能给予的同情太少，可却会冠以克夫、命歹的标签。
她之所以这么逃避再进入一段感情，除了怕围城的束缚，怕顾炎不能从一而终，怕给念念带来不好的影响之外，最怕的就是重蹈覆辙。
顾炎带着安然回了家，两个人依偎在床上，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那么乖顺，可顾炎却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他宁愿她永远强势，咄咄逼人，波澜不惊。
也不要她害怕，伤心。
“放心，我以后再也不玩儿赛车了，我妈如果知道一定又要约你喝茶表扬你，她为了这事儿可没少跟我着急。”把她往怀里又揽了揽，尽量让她放松下来，“其实本来我想上场的，后来怕你担心，就一直旁观，幸亏没有去开车，所以安然，是你保护了我，至于念念爸爸那件事，纯属是个意外。”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是为什么在一起的？”顾炎对这位前辈，其实非常好奇。
“都是同学，他人厚道，有什么事你交代他他从不迟到，约会的时候对餐厅服务员态度也很好，是个没有大毛病的好人，我们知根知底，而且那个时候我觉得我也该找个人结婚了，如果等到研究生毕业，就只剩别人挑我的份了，所以……钱钟书不是说过么，两个人在一起不讨厌就是结婚的最大前提了。”
她不是姜靥或者许诺吗没有那么好的家庭做支撑，也不是苏尧，越挫越勇，外表无坚不摧内里却留有一丝对感情的幻想。
安然很现实，始终秉持的都是该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做什么。
她坚信找一个差不多的人结婚就像是在人生必选项上挑了个勾一样，完成了就不会有人再拿这件事催她。
在安然眼里，找个人搭伙过日子不是对生活的妥协，而更像是一种阳奉阴违，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拿到抵抗舆论的保护伞，然后继续生活。
她成家、生子、处理好婆媳之间的界限，然后研究生毕业、留校当老师……一步一步，自以为走得又快又稳，生活一点一点上了正轨，就当她以为自己可以和每个人一样平静度日的时候，意外却发生了。
“世事无常，他居然就那样离开了我，离开了这个家，让我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握着顾炎的手，安然将压在心里的一切娓娓道来，她以为她一辈子都不会在别人面前这样剖析自己，结果事事总有例外。
“这就是你不认真对待生活，所以生活给你的惩罚，哪有人把恋爱结婚当成任务一样，你应该遵循自己想要的日子，走出自己的轨迹，而不是像所有人一样。”
“是，少爷，我错了。”无奈地笑笑，安然叹口气，“可我并不觉得生活会优待我，我按照我所想的努力，未必就会如愿，还不如少报一点希望。”
她哪里会知道，若干年后自己会遇上一个顾炎呢？
“生活不会，我会。”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顾炎的眼神认真，“你记着，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一定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不管，我会非常努力地好好活着，不论是三十四十五十还是七老八十，都不会先你一步离开。”
他的安然，这辈子都不能再经历一次被抛弃的感觉了。
如果真是那样，他死都不能安心。
被他说的又想哭又想笑，安然点点头，然后问到，“你到底是怎么喜欢我的？”
缘分莫名其妙，自会让人觉得不踏实，有种握不住的感觉。
“刚开始是觉得你好看，后来被拒绝就越挫越勇，再后来，是心疼，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倔的人，就总在想，要是我也不理你，谁会有我这样的耐心和好脾气，你自己吃亏受苦，还要自己忍着，这也太难受了。想的多了就有使命感，再慢慢的，习惯成自然，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但是，他认栽。
第二天顾炎醒来的时候，安然已经不见了。
他走出房门去找，发现女人已经画好了妆，换好了衣服。
比平时清冷的妆容要明丽一些，这样朝气蓬勃的安然是顾炎以前从未见过的。
“你要去哪儿？”顾少爷心里打鼓，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我们去拍照吧。”
“拍照，什么照？”男人一头雾水，但已经开始行动了，“我穿什么衣服，去哪儿？”
“拍结婚照，我昨晚预约的，民政局拍的照片不好看，所以要去工作室先拍好了带过去。”
顾炎整个人彻底傻了，民政局？他没听错吧？
知道他觉得意外，安然笑笑，“我昨天想了很多，以前我觉得并没有好好说再见这回事，所以人与人之间必须要少依赖一点，可是昨天的事情让我觉得，就是因为世事无常，我们才要珍惜当下。”
“顾炎，我想好了，我们去结婚，不论以后发生什么，至少，我们都能给彼此一个名份。”
结发为夫妻，比起失去，她更怕直到失去的时候她依然是以外人的身份。
“你愿意么？”
缓过神来的顾炎点头如捣蒜，“当然啊！”
311 绊脚石
隋歆再次看见沈默的时候，男人一脸疲惫，左脸颊上还有几道血凛子，一看就是被打了。
“你这....不会是苏尧打得吧？”想要伸手摸一下，却被他躲开了。
他已经有好几天没给她做过咨询了，以他现在的状态估计不能给任何人做咨询，她去他诊室问过了，沈默以妻子生孩子为理由，把那些问诊都改期了，有的实在耽误不得，就转给了别的大夫。
这其实对于心理咨询来说是大忌，之前他这么做还是因为她摆了那个病患一道。
如果单纯只是为了苏尧坐月子，沈默不会如此。
一定是他心里承受不了了，开始选择逃避了。
隋歆于是愈发得寸进尺，不停约他出来，还用之前的事情要挟他，说他这个样子如果不接受治疗，那么会导致更多的病患出现问题。
事情和她所设想的一样，沈默也开始分身乏术了。
“是不是因为我这几天约你太频繁了，她生气了？那你跟她说一说就好了，你现在也是病人，照顾不了她。”
强压着心底的厌恶，沈默一直到调整好情绪才抬头看向她，“你说，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什么？”不太明白他的意思，隋歆又反问了一遍。
“一会儿我医治你，然后又你医治我，来来回回，不累么？”男人说话的时候眼神茫然，透着一股无力感，让隋歆觉得他其实就是在寻求解决困局的办法。
她当然有办法。
自己做的局，自己还不会解么？
“其实，我们只要找到线头就可以了，找到一切事情的根源，解决了根源，所有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不是么？”隋歆循循善诱，线团其实一直在她手上，现在她把线头交给了沈默，然后一点一点放线，引着他走到自己身边来。
“什么是源头？”迷茫地看着她，像是掉进陷阱无力反抗的羔羊。
“我们在一起，一切就都好了。”
之前一次次的骚扰不过就是伏笔，当一个人实在忍受不住的时候，你再把之前他反对的建议抛给他，哪怕他反应依然激烈，可心里却还是会动摇。
剧烈地动摇。
开始会想这样选择有没有好处，如何推进，甚至会开始幻想事情解决之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人总会把未来想象得很美好，而这种期盼就是一种心理暗示。
强大的暗示。
“不可能的，我不能不管苏尧和孩子。”沈默回了一句，但态度明显不像之前那样强硬了。
“可是沈默，你这样难道是为了苏尧和孩子好么，你的情绪并不稳定，你也不能带给苏尧足够的安全感，你们如果频繁吵架，对孩子也不好，你想让你的女儿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长大么，你难道没有接触过在冷暴力之下的原生家庭长大的病患么，孩子是无辜的，这太不公平了。”
面对她的威逼利诱，沈默忍不住反问了一句，“隋歆，难道你就不能退出么？”
颠倒黑白，事情的根源本来就是她吧。
并不是打算前功尽弃，沈默是觉得如果太顺着她，反而会让她生疑。
既不能装作无所谓而使她变本加厉，也不能让事情太顺利而欲速不达。
隋歆也觉得如果这么轻易就被自己算计了，那就不是沈默了。
之前那次病患事故是因为他信任自己，而现在，她不过就是趁着苏尧生孩子这段时间，他们夫妻乍然进入到新角色，磨合不当身心疲惫，有些事情顾及不到。
“沈默，你了解我，也了解苏尧，如果你离开她，她不会怨恨你，孩子也不会，但相反，我是不会放弃的。”
男人几乎要在心里冷笑，他到底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才会招惹到这样一个不要脸的女人。
“我要先回去了，苏尧还在等着我，谢谢你的咖啡。”
这句话落在隋歆耳朵里，就好像是在说，“你容我考虑一下，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满心雀跃的女人回到家里每天都在等待着沈默的答复，时不时还要发一套消息撩拨一下，可是令她奇怪的是，沈默再也没有回复。
半个月后的一天，男人甚至对她开启了好友验证。
原本触手可及的东西忽然落空，巨大的心理落差几乎让她无法思考，第一个想法就是苏尧动了沈默的手机。
她借用了同事的手机打电话到沈默诊室，想确定男人在不在，得到的消息却是沈大夫打算回美国发展了。
为了躲她，又一次居家迁移？
一想到他又会在自己的世界里消失，隋歆几乎要疯了，她要想尽一切办法留下他。
......
月子中心里，苏尧正逗着酉禾，她这一个月休息得非常好，不用喂奶保证了充足的睡眠，刀口不像之前那样需要时时刻刻顾及别抻着，身材也恢复了不少。
因为明天就要回家了，她打发了沈默找人先去打扫卫生，让他第二天早上再来接她。
苏母也不在，反正晚上有月嫂，她也没让妈妈每天都留在这儿。
“沈太太，加餐来了，您还要吃么？”月嫂笑眯眯问了她一句，这一家绝对是她见过的最好的客人，夫妻恩爱，姥姥明理，虽然她每天晚上都要起床喂奶，但这都是本职工作，一点不觉得累。
要是每次都遇上这样的家庭，她真是做梦都要笑醒。
“我不吃了，阿姨您吃了吧，我要减肥，您每天太累了，多补补。”
“诶好的。”月嫂答应了，转身离开了房间。
不过一会儿，门就又开了。
“您这么快就吃完了？”转过头的一瞬间，苏尧看着一脸怒意的隋歆，整个人都懵了，“你干嘛？”
“沈默在哪儿？”
“你怎么进来的？”
“我问你沈默在哪儿！”女人喊得歇斯里底，一下就把酉禾吓到了。
慌忙抱起被吓哭的女儿，苏尧也是火冒三丈，“我老公在哪儿我用得着跟你汇报么，你有病吧？”
“对，我就是有病，你不知道精神病杀人不犯法么？我再问你一遍，沈默在哪儿？！”边走边问，隋歆看见一旁沈默的手机和外套，眼底猩红，蔓延开杀意。
果然是这个女人，她和她的女儿，是自己和沈默最大的绊脚石。
312 你以为你还能等得到么
抬眼扫了一下旁边的桌子，苏尧和她几乎同时看见了上面的水果刀，但苏尧抱着酉禾，速度没有她快。
见夺刀无望，苏尧下意识用身体护着孩子，脑子里一片空白。
只是她等了很久也没有痛感降临，搂着酉禾忍不住回头看了下，沈默正握着刀，手上的血一滴滴落下来，触目惊心的。
然而隋歆根本没打算放手，发疯一般跟他争夺，男人大概是忍无可忍，抬脚踹在了女人小腹上，踉跄后退几步的隋歆摔倒在地，捂着肚子痛得发不出声音。
门在这时被人推开了，月嫂回来了，跟在她身后的居然还有警察。
隋歆在那一刻才知道，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沈默布的一个局，他故意让自己觉得他动摇了，不想再在她们两个女人之间挣扎了，给予她无限靠近的希望，然后再亲手打破，逼得她做出如此疯狂的行径。
隋歆被制服后带回了警局，警察询问沈默情况，问他现在方不方便录口供。
“你手都这样了，还是先去医院吧。”苏尧惊魂未定，她虽然知道这些都是计划好的，但从没想过他会受伤。
“没关系，这儿不是有护士么，帮我包扎一下就好了，警察同志，我可以录口供。”趁热打铁，他要尽快把这件事情了结，“我是她的主治医生，诊室有她的病例，她有精神疾病，我建议应该移交精神病院。”
跟着警察回了警局，顺便叫人把隋歆的所有病例都送了过来。
她以为他偏爱弱者，所以甘心让自己以病患的身份留在他身边，本以为能对沈默有所影响，没想到却是送了一个这么大的把柄给对方。
从警局出来的时候，沈默抬头看着天空，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觉得如此轻松。
摆脱了一个有着病态掌控欲的女人，让自己也好，家里人也好从此以后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从此以后每一天都是岁月静好。
一周之后，他到精神病院探望隋歆。
对方的精神状态不算好，但依然一副与他不死不休的样子，“你以为把我送到这个地方就可以摆脱我了么？我不过是因为你那些病例被送到这儿做更近一步的检查而已，等到确定我没有病.....”
“等到确定你没有病，你会被刑事拘留。”
“那又怎么样，我不过就是划伤了你的手，算不得什么大罪，我还是可以出来。”隋歆哼了一下，直到现在她依然无所畏惧。
“隋歆，你最大的问题就是自视过高，你觉得你的专业知识过硬，你觉得你做人完美，无可挑剔，你哪儿都好，所以做什么都会赢，你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得到的，你到现在都不知道，你恰恰就输在了自己的自信上。”平淡地说着，沈默此刻倒是很享受一点一点摧毁她的快感，“你真以为你出得去这间医院么？”
目光一滞，隋歆反问了一句，“你什么意思？”
“你不会真觉得你自己没有心理问题吧？因为你的嫉妒心，觉得我和病患走得太近，就把人害死，看我和苏尧结婚生子，就恨不得杀了她，你觉得你这还是只是单纯的争风吃醋那么简单么？你心里本身就有问题，这儿的医生很专业，他们不会查不出来。”靠近她，金丝边眼镜后面的双眸如深潭一般，充满危险。
“不会，我也是学心理的，现代社会压力这么大，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点问题，我知道该怎么应对大夫的问题，沈默，你也太小看我了。”虽然是这样说，可当她看见沈默整个人往后倚的时候，心里还是咯噔一下。
这么放松的姿势，他从来只在完成某件事的时候才会做。
“不是我小看你，是你太小看我了，这家医院的院长，是我妈妈的老同学，你还不知道吧，你上次去登门拜访的时候，我妈开了家里的摄像头，你所言所行都录了下来，然后寄到了这儿，你当时可是承认了，是你的不慎导致对方自杀，因此连累我你很抱歉，还说我现在又跟病患纠缠，让我妈关注我一下。”
隋歆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那不过是她威逼沈默的一步，怎么就成了他拿捏自己的致命一招了呢？
是她大意了，她忘了他说过，他家里人也都是学医的。
“所以呢，你想怎么样，就凭这些确定我是精神病患么，你别做梦了，就算我是精神病患，我家里人也有权利把我接回家里去，没有哪所医院可以强制监禁病人。”声音越来越大，引得旁边的大夫侧目，用眼神询问沈默是否要给她打一针镇定剂。
“隋歆，我想问你，当你看见我和苏尧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真的以为我对病患产生了畸恋，你是想救赎我，还是想借此摧毁我？只要能留我在你身边，哪怕毁了我也在所不惜，对么？在我给你问诊的过程中，无数次试图反催眠我，并且自以为成真了，这样的爱恋难道不是畸形的么？我今天来其实只是想告诉你，我分得清什么是可怜一个人，什么是喜欢一个人，苏尧有她迷糊的地方，却也有她强大的地方，她不像你想的那么弱，哪怕之前的事情重新在她身上发生，她也不会让你遂心如意的。”
沈默在提到苏尧时是那么骄傲，那骄傲刺痛了隋歆，让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沈默。
“那你为什么，还要插手呢？”
“虽然你问的是句废话，但我还是要回答你，因为我喜欢她，不愿意让她有丝毫冒险，任何一个正常人在明知危险的时候都会想办法解决，而不是坐视不理，任由其发生，你的思维还真是奇怪。”
沈默说完这句话缓缓站起来，隋歆以为他要离开，却不想他又重新俯身在她耳边道，“精神鉴定出了结果之后警局的人才会决定带不带你走，才会通知你的家属，但是隋歆，你以为你还能等到那份报告么？”
“精神病患自杀，并不少见，虽然你只能在这儿待几天，但这里的医生专业，病患也很多，你白天看医生，晚上看病患，那种感觉，一定很好。”
男人转身离去，嘴角噙着笑，他听见隋歆在身后喊得歇斯底里，但很快那声音就消失在一针镇定剂之下了。
313 你怎么会这么想
隋歆在一周之后死在了精神病院，死因是自杀。
跳楼而亡，和那个被她害死的病人一样。
苏尧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沉默，她哄睡了酉禾，然后默默退出房间。安然和顾炎出去旅游了，许诺和姜靥第一时间过来，倒不是为了八卦，毕竟人命关天，但两个人对此却抱着截然相反的态度。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世界上的事情如果都能这么圆满，那该有多好。”姜靥晃着咖啡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喝了酒，神态很是放松，毕竟是对苏尧有威胁的人消失了，她高兴还来不及。
可是许诺就不这么想了，她小心翼翼试探着苏尧，生怕自己的措辞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表姐，你....不怕沈大夫么？”
姜靥一愣，很快就明白她的意思，然后也看着苏尧。
摇了摇头，苏尧无奈地笑了下，“刚开始我也在想，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可我不是圣母啊，她每天想着怎么弄死我，我难道还盼着她长命百岁么，沈默做得没有错，而且，他也是被隋歆逼得没办法了，最开始的时候，哪怕隋歆把他的病人逼得跳楼了，还害他没了工作，他也只不过是躲着她而已，尽量避免冲突，但是可忍孰不可忍，狗急了还跳墙了，何况是人呢，我不相信他会因为这样一件事，从此思维就发生了变化，再遇到威胁或者讨要的人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把人弄死，沈默不会。”
苏尧相信他，两个人虽然相识不长，但经历的事情很多，他不是一个扭曲的人，只不过也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软弱无能之辈。
“傻白甜，弄死一个人那么容易么，沈默布了多大的局才逼得隋歆就范，兵行险招差点把自己搭进去，你觉得他会希望这样的事情一再发生么，放心好了，不要把人想那么坏。”揉了揉许诺的头发，但明显看得出她很忧虑。
或许这份忧虑跟苏尧无关，而是因为她自己。
曾经的许诺永远都不会把人想得那么坏，但今时不同往日，她经历了一些事情，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单纯了，遇事便开始多了一些思量。
她用姜靥借她的钱替婆婆付了房子的首付款，余下的林深贷款，房子自然也写了林深的名字，可是林母对此并不满意，觉得房子写了儿子的名字不踏实，每次话里话外都是亲戚说为什么不写她的名字。
许诺很不解，写谁的名字有什么关系，林深是她的至亲骨肉，难道会因为房子的归属而不让她住么？
真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林深也因为这件事愈发发现母亲的自私和没有主见，父亲在世时她或许还有所依附，父亲走了之后，儿子还小，她就任人唯亲，对方占便宜意图如此明显的二房予取予求，完全拎不清，现在儿子长大了，又开始转移注意力，想要儿子儿媳把她供起来，任她驱使。
她这一生说可怜也可怜，但完全是自己把好牌打烂了。
偏偏又要别人承担后果。
许诺脑子乱哄哄地回到家，结果就看见婆婆正坐在客厅。
“妈，您怎么来了？”许诺一愣，然后心里就蹿起了一股无名之火，她实在是烦透了，为什么这样不打招呼就跑到别人家来，真的是太讨厌了。
“没什么，我就是过来看看你们。”林母笑笑，虽然嘴上说没事儿，但明显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她不说，许诺也不问，叫了外卖送到家里，婆媳两个吃着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许诺，我在想要是别墅卖了，新房装修这段时间，你说我是租哪儿的房子好呢？”饭吃得差不多了，林母抛过来一个问题，话里有话。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她的意思大概是想跟他们一起住吧。
“您想租哪儿，我从网上帮您看看。”
林母没想到她这么说，以为还会顺着自己客套客套，“可是，要是外面租房子，也得不少钱吧。”
许诺有点吃不下去，放下筷子维持着基本的礼貌，“看您想租什么样的，您一个人住，租一个一室先过渡一下应该就可以了吧。”
对面坐着的中年女人低垂着头，什么话也没有说，整个人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好像在儿媳妇儿这儿受了天大的委屈，恨不得去亡夫墓前大哭一场才好。
没过一会儿林母就走了，许诺松了口气，第一次开始思考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原本她以为自己跟林深可以长长久久，就算过到地老天荒都不会腻。
可是现在，她不是腻了，而是倦了，被这些生活中的琐事弄得精疲力竭，也怕了，怕他母亲无休无止的纠缠，让自己喘不过气。
为什么已经2020年了，这些婆婆们还是要缠着自己的儿子儿媳不放呢？
她看不上有些人婆婆不给带孩子就满腹抱怨，婆婆不掺和到你家里的事情来，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么，非要把带娃这么辛苦的事情推给别人，把作为一个母亲最大的功勋颁给婆婆，然后自此话语权尽失才好么？
凡事都有两面性，失之桑榆收之东隅，许诺不贪心，只要林母不打扰她的生活，她绝对也不让林母受累。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当晚林深回来的时候，还没等她跟他诉苦，对方就先兴师问罪了。
“你让我妈租房子住？”
一句话像是兜头的冷水，让许诺犹如置身在寒冬腊月。
更像是一把刀，直直扎在了她心里。
“我没有，是妈妈说新房装修的时候，她要租房子，问我租哪儿比较好。”直视自己的丈夫，许诺看着他，可能是同一个姿势维持得太久，让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僵硬。
这种一点不愿屈服的姿态，让她觉得她和他根本不是夫妻，更像是对峙的敌人。
“她那是想让你来说，让她这段时间先住过来。”林深有些无奈，不知道是无奈许诺过于不懂人情世故，还是无奈他母亲非要兜圈子。
“为什么要我说，她有什么想法不能直说么，非要我说出来，然后呢，她住进来之后如果有什么摩擦，她一定会说是我们非让她住过来的。”
男人闻言眉头一皱，语气不耐地反问了一句，“你怎么会这么想？”
314 病了
“什么叫我怎么会这么想，她难道不是这么打算的么？自己占便宜，还要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当婊子还要立牌坊，自私又怕别人说，所以什么事儿都需要对方给个台阶，她再半推半就着接受，日后对方要是抱怨，她就倒打一耙。
她在大事上确实拎不清，但这种小事儿，她算计的门儿清。
更难听的话许诺没有说，是觉得如果说了夫妻俩就算撕破脸了，又觉得说了失的是自己的身份。
她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有着体面工作出身良好的姑娘，怎么就被林家母子逼成了这个样子？
“许诺。”林深只唤了她一句作为警告，别的什么都没说，但许诺却明白他欲言又止所要表达的一切。
那是他的母亲，他不许自己的妻子这么说她。
哪怕这是事实，他也不能接受。
夫妻两个没有再吵，但是整整一晚谁也没有理谁，他没有哄她，就这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睡在旁边，任由许诺一个人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
她开始回忆从两个人交往开始，林深有没有在意过她的情绪，发生争执不可怕，可怕的是对方这样冰冷的态度，太让人心寒了。
哪怕他愿意哄一哄她，她都可以试着从他的角度对这件事从长计议。
许诺胃疼了一休，她以前没有这个毛病，但可能是晚饭没有吃好，胃里难受，一夜都没睡好。
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她终于得以入眠了，一个电话却又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林深接了电话，听着对面絮絮叨叨的话，脸上不耐的神色越来越重。
许诺起初不知道是谁打来的，还以为是他生意上出了什么问题，可是奈何林母的声音太大，她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清楚地听到她说了什么。
“我没有钱，我的钱都在生意上，你一点存款都没有么？”面对母亲一大早地“剥削”，林深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厌恶的情绪更多一点。
他不求她能帮自己什么，但身为一个母亲，自己有钱不用，总想着从别处拿来白用，这到底是一种什么心理。
之前买房子的时候就是，她的存款一分不动，说是买了理财，现在取了利息就没有了。
可是她难道没有想过，自己的儿子身为丈夫，要找妻子家里借钱，那些欠了的人情远远重于那些利息么？
许诺已经帮忙了，她却还得寸进尺，而自己身为儿子不得不偏向母亲多一些，这样就会更伤害许诺。
他昨天刚刚跟她吵完，现在难道要他舔着脸哄人家，就为了又让人家挪钱给他妈先去把新房子装修了，这样老房子一旦卖了，她就可以直接搬进新家，不用再租房子住了。
“不然你就先跟我们住好了，反正也就几个月而已。”没有跟许诺商量，林深直接说了这么一句。
身侧的女人心里咯噔一下，她真的是一天也不想跟那样一个婆婆生活在一起。
“我不想和你们一起住，你们也不愿意跟我待在一起，咱们的生活习惯不同，彼此都不方便，再说你们白天去上班，家里就我一个人，住不住有什么区别？”
许诺此刻很想怼她一句，难道还要他们两个留在家里陪着她聊天不成么？
这位老佛爷不止想住故宫，还想要有宫女伺候。
终于挂了电话，摆在许诺眼前的就只有两条路，要么再借给她一笔钱，要么就是让她先住到自己家来，等到别墅什么时候卖了，有钱把新房装修好了，什么时候她再搬走。
钱她没有，她一个大夫而已，工作几年都是自给自足，哪来的存款，总不可能再去张口赵姜靥或者爸爸妈妈要。
但她也真的不愿意跟她住在一起，许诺几乎可以想象，如果一旦她答应了，林母估计从今天开始就要把别墅里的东西搬到她家来，各种各样的破烂玩意儿，那些舍不得扔的陈年杂物，全都堆进她的小家。
至于什么时候才能搬走，更是遥遥无期。
林深没有跟她说话，两个人依旧冷战，不过他估计她能猜到，希望她可以容忍他母亲几天。
于林深而言，不过就几天而已。
上班的时候，许诺一直闷闷不乐，好不容易看完病人，她也没有胃口吃饭，撩起袖子看表的时候，忽然发现身上竟然起了疹子。
心里一阵惊慌，她并没有这样的皮肤问题。
赶紧去找皮肤科的大夫问了一下，对方说这是湿疹。
“你最近有没有肠胃不舒服的问题？”
“没有，我就昨天晚上没吃好，平时都没有别的问题。”许诺认认真真地回答，她是真的没有这种旧疾。
随手开了点药，大夫笑道，“放轻松，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容易反复，你注意一下就行了，皮肤疾病一般都是身体免疫力的应激性反应，可能跟心情、压力都有关系。”
许诺思来想去也不明白，自己不过就是生了点儿气，怎么身体反应这么大。
最后还是发信息问了一位以前医学院的同学，她是学医的，最相信科学，而只有找到发病的原因才能更好的解决。
哪个人希望身上时不时蹦出两颗疹子来，多闹心。
“许大夫刚结婚就有压力了么？哈哈哈，已婚生活也不总是那么甜蜜是不是？”对方调侃了几句，然后才回道，“应激性的反应症状一般出现在人的边界感被触碰，当你有压力，或者觉得没有安全感的时候，就会出现这种症状，说白了，这就是你身体本身的防御机制出现了紊乱，明明没有问题，但防御系统觉得你受到了伤害，所以才会反击。”
许诺这才明白，她是因为她婆婆的事情才会这样。
说起来有点矫情，可是对方不痛不痒地压榨索取，自己却是又痛又痒地成熟忍让。
这样的日子真的是太可怕了。
许诺下午请了假，坐在咖啡厅和姜靥默默待了一下午，姜小姐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原来不聊八卦的时候心情会如此沉重。
“你不是吧，就为了这么点小事，真的不要跟他在一起了么？”
315 另外一个男人
“之前你们不是都不希望我和他在一起么？现在怎么又劝和了？”许诺笑不出来，她觉得自己哭都哭不出来。
“之前我们也没有反对你们在一起，只是让你跟他说说清楚，先小人后君子，但当时你觉得无所谓，估计那时候你想的都是就算说了他要是不答应你该怎么办，总不能分手吧之类的，所以对问题视而不见，现在是怎么回事，直接要鸣金收兵么？”姜靥不知道该怎么劝她，钱自己可以借啊，但是如果让林家人养成了反正有事就找许诺的习惯好像也不太好。
她们也是把林母想得太好了，好歹也是有钱人家的遗孀，怎么那么小家子气呢？
本以为许诺借了钱给她做首付，她和林深都会念着许诺的好，结果对方竟然是得寸进尺，真令人大开眼界。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如果这样的事以后越来越多怎么办，姜靥，我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事情，我从来没遇到过，有点害怕。”许诺脸上满是无措，她现在对林深很失望，觉得他不但不能保护自己，还会让自己受到伤害。
所以第一反应就是逃离。
许诺在这段感情里付出得远比林深要多，她看上去软糯单纯，但依然愿意为了林深一叶障目，而现在她觉得是到了自己自负盈亏的时候。
要不要及时止损，以防自己更痛苦呢？
“那不如就先分开一段时间吧。”姜靥觉得两个人再这么下去很有可能引发更大的矛盾，倒不如先躲开，“你就让林深跟他妈妈再住一段时间好了，他不是没住够么，既然她不走，你就走。”
“我？我怎么走，我去哪儿，回娘家么？”许诺摇头，她坚决不愿给父母添麻烦。
“当然不能是在你爸妈这儿，诶，你们医院有没有那种培训啊之类的，去外地的，最好是国外的，如果分开之后你觉得比现在好，那就等你回来跟林深离婚，要是彼此想念，他能彻底打消和他妈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想法，那就还有转圜。”
许诺想了想，眉头轻皱，“就算有，也不一定让我去吧......”
“只要有就会让你去，你也不想想你爸爸是做什么的，只要你愿意争取，那还能争取不到，你就徇私一次，再说凭你的专业水平，也不是担不起这个重任吧。”姜靥倒是眉开眼笑，追妻火葬场什么的最好看了，“有么，在哪儿，国内还是国外？”
“有一个，在...金陵。”
........
许诺跟医院打了招呼，然后回家就开始帮林母搬家。
林母刚开始还推辞，后来只当自己儿子有本事，管住自己的媳妇儿了，欢天喜地搬到林深家，大包小包从客厅一路堆到了卧室，林深半夜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这满屋子乱糟糟的东西，一时头都大了。
“怎么回事？”对着两个正在收拾屋子的女人不明所以地问了一句，等到听见母亲说是许诺主动让她搬过来的时候，林深只好笑笑，回到屋子里对许诺赔不是，“昨天是我不对，谢谢你能让我妈过来，我.....”
“我已经拿钱给妈妈了，让她去装修，既然别墅要卖，还是收拾出来比较好，这样看房也方便，不然妈妈每天住在里面，看房子的人觉得不方便，她也不方便。这段时间就让她住在这儿，等到装修好了，不管别墅卖没卖出去，她都可以先搬进去住，我的钱不急，什么时候卖了什么时候再还就可以了。”许诺说完这些话，看着林深脸上讶异的神色，心里愈发得不舒服。
谢谢她？多么可笑。
她容忍这么多，最终就换来一个三好媳妇的称号，被他以一句感谢来表彰么？
“许诺.......”
“医院安排我去金陵学习，可能要去一段时间，过几天就出发，我不在的时候你好好照顾自己。”说完转身又去帮林母收拾东西，连给林深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男人后知后觉，这才意识到她是在跟自己赌气。
但林深什么也没说，一切由着她，直到许诺走了两个礼拜，他和母亲之间的矛盾才彻底爆发。
他以前没结婚的时候也常常早出晚归，但那时候他们跟二房是邻居，他妈平时有事没事就去二房家里，现在二房一团乱，他们及时止损彻底分隔开，他才发现他妈有多依赖人。
之前装修他的房子已经感受过他妈对砍价这件事的热情，现在换她装修自己的，买什么东西都要林深陪着，挑家具一挑就是一天，上午转够了，下午开始磨价格，林深不厌其烦，跟她说了很多次不要这么斤斤计较，结果每次母子俩都是不欢而散。
而且林深在这时候才发现，之前他和许诺想买东西，她都以价格太高为理由拒绝了，到了给自己装修这儿，什么都要最好的。
开车回去的路上，林深问她，“你现在的钱是借来的，不省着点么？”
“又不是不还，别墅卖了给她不就完了。”
“人家的钱白借你，连利息都没要。”
“一家人计较这些干什么？”
油门踩到底，林深真的是一分钟都不想跟这个藤蔓一样的妈妈待在一起。有的人的父母是吸血鬼，趴在儿女身上吃肉喝血，有的父母则是眼前这一类，并不奇葩到那种程度，只是总有占不够的便宜，凡事最先想到的永远是自己。
“你自己上楼吧，我想去看看许诺。”
他想她了，他要去金陵找她。
这段时间两个人虽然也发微信，可他明显感觉到许诺对他爱答不理，还总以各种借口说忙，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切实感受到他之前留给许诺的是什么。
一个没断奶的妈妈，看什么都想要，时时刻刻需要人陪，不给别人**还觉得自己哪儿都对。
稍有不顺着她的地方，她就一哭二闹，委屈得不得了。
他就是把这样一个烂摊子丢给了许诺，让她承受这些本不该她承受的东西，自己乐得清闲。
费了好大劲才打听到她所在的医院，林深等在门口，下班的时候终于看了许诺，正想上前喊她，却发现她身边还有另外一个男人。
316 离婚
林深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往头顶涌去了，他从来没想过许诺会背叛他，事实上许诺也未必是做了什么，只不过因为她之前对他太好了，让他完全没有设想过如果有别的男人出现在她身边该怎么办。
正这么想着，林深看见不远处的男人指了指停在门口的一辆豪车，示意许诺跟她上去。
“我不去了，我已经打扰了好几天了，明天有个研讨会要开，今天还要回去看看书。”许诺委婉地拒绝，这人实在是太热情了，她有点招架不住。
“这样啊，没关系，要不我送你回宿舍好了，反正我表妹交代了，要我们好好招待你，你就算是住在我家也没关系的，宿舍环境好么，适合学习么？我家安静啊，你想吃什么想要什么，跟管家说就行了。”许焕之露出两颗小虎牙，他表妹的闺蜜是真的好啊。
这么可爱的姑娘，要是投生在了金陵，早就被他发现了吧。
“不了，我已经太麻烦姜靥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表妹啊，人最好了......”
许诺正不知道怎么办，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她面前，“许诺，我来接你吃饭。”
林深的脸阴沉到极致，看着许焕之的眼神仿佛藏了杀意，许大少爷横扫金陵多年，还从没见过敢这样看他的人，“这位是？”
“他是我老公，那个.....我们先去吃饭，改天我再带他去姜家登门拜访。”许诺拉着林深赶紧走了，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况可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那人是谁，姜家？”坐在车里的林深依旧不爽，他是犯了什么弥天大罪了么，她要这样。
“嗯，姜靥的表哥，姜靥托他照顾我。”
“照顾？你这么大人还需要被照顾么？”
火药味儿一时很重，许诺直接叫司机停车在旁边，跟他在路边吵了起来，“什么叫我多大的人了还需要人照顾，你多大了为什么还要别人帮忙处理你家的事情，你妈多大了为什么还要靠侵占别人的生活活着，她七老八十还是没手没脚？”
挤压许久的火气一下子蹿起来，她之前一直尽量避免说那些难听的话，可直到今天她不想再忍了。
反正已经不想过了，彼此也不用留脸面了。
林深大概是因为第一次被她这么呛，完全反应不过来。
“等我回去我们就离婚吧，你和你妈继续相依为命，我们就当没在一起过。”
“你要跟我离婚？”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结果问的还是这么没力度的一句话，在一起这么久林深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卑微。
“你觉得我没有这个能力跟你离婚么？”甩下这样一句，许诺转头就走，边走还边拿出手机给人打电话，“你在哪里，现在有事么？”
林深还没来得及追，许诺在一个路口又拦了辆车，转身就不见了。
后知后觉的男人扯了扯领带，一个人在陌生城市的大街上气得牙痒痒，第一个想法就是给江云飞打电话。
他到底怎么管老婆的？
接到电话的江总有些莫名其妙，听他说了半天才悠悠吐出一句话来，“我太太有什么问题么，你自己照顾不好你太太，身为闺蜜她帮帮忙怎么了？”
居然还敢来兴师问罪，搞没搞清楚状况？
“许诺有丈夫，她.....”
“林先生，你的家事我本来不该置喙，只不过看在我们合作的还不错，彼此太太关系又很好的份上劝诫你一句，你这样的丈夫有还不如没有，许诺嫁给你难道是为了图你们家人多事儿杂，图你妈需要人照顾的么？她好像图的是你这个人吧，可是你什么也没给到。”
“我......”被人兜头盖脸这么教育，林深语塞，喉头堵得不行。
“我理解你因为家里变故，亲戚指望不上所以想跟他们分开，自保这个选择本身并没有错，要是我也会这么做，但错就错在你还有令堂其实都是一个性子，就是什么都想要，你既希望你母亲不受二房影响，又不愿意自己照顾好她，把许诺娶进门给你处理这些事情，你一个大男人这样做不觉得不好意思么？还当是天经地义？”
“许诺又不图你钱，许家在帝都也还可以，不比林家差，你总不好什么便宜都占了。”
良久的沉默之后，林深忽然开口，“江总为什么对我们家的事儿这么清楚？”
就算姜靥和许诺要好，许诺也不是一个什么都说的人，尤其是他对二房的看法。
“你们家那点事，帝都有几个人不知道的。”江老爷子闲来无事，可是很喜欢给干女儿讲一些家长里短，美其名曰让姜靥有素材可以写作。
林深彻底被噎住了，一个人坐在秦淮河桥畔发了半天的呆，难道真要因为自己的失误，丢了合作伙伴，得罪了许家，最重要的是弄丢了许诺么？前面那些他都可以不要，但许诺不行。
他不能没有许诺。
再次打了个电话，态度比刚刚好了许多，终于问清楚姜家在哪儿了，找上门去却被告知二少爷不在。
“他去了画舫。”
“画舫？船么？”那男人带着许诺上船了？
管家一笑，摇摇头道，“许先生不是我们金陵人吧，画舫是秦淮河畔最有名的夜店啊。”
……
林深打了辆车，司机听他说是去画舫，看他的眼神都暧昧了许多。
“那个地方很贵呀。”
男人根本没心情跟他废话，林深现在又气又急，只想赶紧找回许诺。
天知道那个二世祖要把他媳妇儿拐到哪里去。
夜店里的音乐声震耳欲聋，林深在舞池里寻着许诺的身影，就好像在深夜里捕一尾从指尖溜走的鱼一样，灯光闪闪烁烁，照在那些因为酒精原因而略显疯狂的男男女女脸上，更加大了找人的困难。
林深站在中间，抓着头发目眦欲裂，就差去找dj口播了。
熟悉的身影就在这时映入眼帘，卡座上的女人伏在桌上，不知道是哭还是在笑，肩膀一耸一耸的，旁边的男人顺势拍着她的背，亲呢地想要把脸凑过去。
317 坚决
林深大步走过去，从后面一把揪住那个男人的衣领，还没看清对方是谁就一拳打在了他脸上。
许焕之哎哟了一声，捂着脸踉跄后退，看着面前一脸阴翳的林深，怒意从眼底升腾。
酒保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拿着酒杯愣在原处，直到杯子里的酒洒了出来才缓过神，站在最高处的dj下意识暂停了音乐，舞池里摇晃着的人纷纷停下来，有还在跳的也被周围的人推了一把，所有人都往这边看，等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许焕之擦了擦嘴角的血，舌头抵着口腔转了一圈，眯眼轻笑，“你特么敢打老子？”
话出口的一瞬间，周围忽然站出来一帮人，各个穿着黑色西装，身形魁梧，之前看不出来还以为是夜场的保安。
“给我按住了，带走。”
林深自然是挣脱不掉的，眼底猩红，死死瞪着许焕之，好在许焕之本来也没打算对许诺做什么，安排人把她送回姜宅，然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姜靥大晚上被人叫起来，心里烦的要命，本来想骂对方一通，结果谁知道那边许焕之委屈巴巴的，“表妹，我叫你闺蜜老公打了。”
挂了电话，姜靥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起来去奶奶房间看了下，老太太也被这恼人的电话铃吵醒了。
“去看看吧，你二哥呀，就是爱咋乎，但人没问题，今天这事他也算是给你朋友出气了，你去看看，别真伤了和气，还有，夫妻嘛，劝和不劝散。”老太太再开明也还是有保守的一面，不然也不会忍了丈夫那么许多年。
“好，我知道了。”姜靥陪着奶奶睡着了才去收拾行李，然后只给江先生发了条信息就只身去了金陵。
坐在飞机上，姜靥看着外面翻涌的云海，回想着这两年来发生的许多事，忍不住叹了口气，许诺夫妻的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是她该插手的了，她除了好好安慰下许焕之，别的也帮不了什么。
到了老宅，姜靥赌咒发誓一定会给许焕之介绍一个比许诺更好的小姐姐给他。
“可你身边的妹子不都有主儿了么？”男人将信将疑，他这个妹妹，最不靠谱了。
“还有一个啊，影后诶，裴呦呦，前几天刚拿到最佳女主角那个。”
“你少骗我，她和那个国民老公陆世琛绯闻传得满天飞，谁知道真的假的，诶，你确定许诺还会跟她那个老公回去么？确定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表妹，我妈你是知道的，虽然人脾气比较暴躁，但绝对不会不讲理，更不是那种爱占小便宜的，你让她改嫁咱们家不好么，哎呦你轻点儿。”姜靥正给许焕之涂药，一走神下手有点重，疼得对方躲了一下。
“抱歉抱歉，要是你们早点遇见我当然要全力支持你啊，可是现在人家两个明显还有感情，浪子回头金不换嘛，诶表哥，你怎么一眼就瞧上许诺了？”姜靥笑得眉眼弯弯，她表哥那么多桃花债，怎么就愿意为了小哭包上岸了。
“这么乖的女孩子，还不作，我从来都没遇到过。”
姜靥翻了个白眼，想说那是因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但转念又觉得许焕之说的对，许诺真的是难得一见的家境好还乖巧懂事又单纯到了极致的女孩子，林深居然把这样的她推到自己前面挡去家里那些鸡毛蒜皮，确实该打。
.......
酒醒以后的许诺听见姜靥告诉她许焕之把林深给打了，起初是深深的震惊、担忧，继而又觉得有点解气，只淡淡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姜靥对她的态度有点意外，眨眨眼道，“就这？就完了？”
“你是真的要和他分开么？”
“嗯，不过了。”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照顾他妈，谁去照顾他妈，从来没有想过她，“姜靥，我不是不愿意跟他分担，可是我也是从小被人宠大的，我嫁给他不是为了惯着他妈的，如果他妈妈真的不能自理，我哪怕不去工作也可以伺候她，可是她就是没事儿找事儿，她想要钱我给，想去玩儿我们也支持，但总不能一直打扰我们的生活，把她的快乐建立在侵占我们的权益上。”
拍了拍许诺的手，姜靥对她的后知后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些事情她们几个提前就预料到过，现在总不能跟许诺说一句我早跟你说过吧。
“那就跟他说清楚吧，反正你也不是没人要，你这样的条件找什么样子的没有，我表哥可惦记着了。嫁给他生了孩子也姓许，哈，你爸肯定开心。”
许诺嗔了她一眼，然后起身道，“他在哪儿，我去找他。”
被关在小黑屋里的林深正靠墙坐着，这姜家实在是太不讲理了，他来找自己的媳妇儿，居然被他们关起来了，这是什么世道？
手机被没收了，想报警都不行。
自嘲地笑了下，这恐怕就是所谓的报应吧。
正这么想着，门忽然被打开了，林深一时适应不了外面的光，抬手挡了挡眼。
待到他看清是谁的时候，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想法，许诺就是他生命里的光，只是一时不觉，让不适应占据了上风，当再回到暗无天日的情况时才后悔当初没有珍惜。
“许诺......”
“林深，我们就到此为止好了。”
林深没想到她这么坚决，眼里的希冀一点点消失，“你是....认真的么？”
“我就这么不值得原谅？”
“我....”深吸了一口气，许诺手攥得很紧，“我可以和你共患难，但我不能接受你把我推在了前面，当你第一次把你妈妈推给我的时候，林深，你就已经不值得原谅了。”
“对不起…我…”林深想跟她道歉，可是却被打断了。
“林深，我也想被人对得起。”
男人语塞，捂着腹部皱眉，许焕之那个王八蛋，昨晚回了他一拳，正好打在胃口上。
“你怎么了？”许诺看他好像不舒服，一个不忍就动了恻隐之心。
“胃疼。”
“没吃饭么？”
“嗯。”
“我去跟许焕之说，让他放你走，等我在这边的工作结束我们就去离婚。”
林深以前一直以为许诺是个很好说话的人，时至今日才发现她如果决定了一件事是绝对不会改的。
嫁他时如此，跟他分开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