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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煌煌华夏     日月永在txt下载     日月永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三十三章:三反之争(上)

    在转过年后,四川的情况很快步入正轨。

    在四川布政使司的统一领导和组织下,四川商会对物价飞涨的几大种类进行了侧重性的从事生产活动,同时,由衙门直接注资成立的商贸有司,也开始雇佣人手进行生产。

    以点带面,以朝廷公有资产带动民间自由资产发展,与此同时,四川布政使司衙门迅速出台了相关的补贴政策,用于给付补贴的钱财,恰恰是之前邝奕和在征收田地时,砍下了原本属于那群粮商的一成,让利给了老百姓。

    当地的补贴政策加上早前朱允炆制定的免税政策并存,给了四川脱耕户转产最有力的支持,四川的发展良性且迅猛。

    四川的情况很快就被内阁知悉,而后传递到朱允炆的手上,让后者很是开心。

    “好一个邝奕和,不仅做官廉洁,而且这思想上,也很是踏实为民,朕很欣慰啊。”

    四川这次让朱允炆开心的,可不止是邝奕和一个人,包括成都知府的钱安平,也让朱允炆圣心甚慰。

    “当然,这几个月四川的发展,也不仅仅只是邝奕和一个人的功劳,四川布政使司衙门和成都府上上下下的各级官吏、公员都有功劳,尤其是成都知府钱安平,这家伙提出的两点建议可是这次四川退耕转产工作得以步入正轨,取得巨大成绩的中心纲领啊。”

    朱允炆感慨道:“用朝廷的钱来牵头民间的钱,用政策的形式来给予百姓转移生产方向后的补贴,这两点,可是相当具有前瞻性、进步性、建设性的金玉良言啊。”

    大朝会之上,所有人都心中暗吃一惊,平素里,可是很少能看到朱允炆用那么多的词汇来着重去夸一个官员。

    以往在皇帝嘴里,不骂几句都算是最大的肯定了,还指望朱允炆那自负的心气说两句夸奖?做什么白日梦呢。

    朱允炆开心当然有他开心的理由。

    好一个钱安平,这次确实是出尽了风头。

    甚至连国企的雏形概念都完善了。

    大明眼下的国企,硬要选一个出来,也就只有商部下辖的辽东、江南织造局和各省的盐运司有点国企的影子。

    皇商不算国企,皇商赚的钱是老朱家内部分配,是私企。

    所以皇商干的买卖,不是根据国家的政策考量来走,宗人府一堆宗亲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操,他们只干挣钱的买卖,从最早的煤炭垄断到如今的海外倾销垄断,国内国外技术、代理两个区域的垄断才是皇商惦记的。

    什么发展建设、百年大计、民生强国压根不在皇商的考虑范围内,所以他们只能称为私营资本家,连企业家这个称号都配不上。

    国企则不然,国企是国家出资成立,旨在促进经济繁荣、带动地方发展、引导民营壮大,是先富带后富,目的是实现全国富裕,从而以税收的程序帮助国家实现富裕。

    朱允炆可还从来没授意过户部成立专属于大明国家财政的国营企业,原因在于之前些年,大明国内扩大其他生产领域的人口不足,生产力无法释放出来。

    这次攻占印度,朱允炆本打算等四川的试点结束后,退耕在全国逐步普及之后再提,结果万没想到,四川竟然抢了他这个皇帝一步。

    “官办企业,对民间经济起引导作用,制定专项经济补贴措施,刺激民间自营业发展,这些陛下圣言留书的理论知识,不管四川的官员眼下是否真的吃透。

    起码人家钱安平能说出来,那就算是对陛下当年力主支持新官僚取代旧官僚政策最大的践行,也是对反旧儒、反四书五经、反程朱理学作为取材录官唯一标准的有力支持。

    百姓需要的就应该是邝奕和、钱安平这种能想办法让他们改善生活水平、提高生活质量的官员。”

    抢先张嘴开口的,永远都是许不忌这位吏部尚书。

    而他的话,则让朝堂之上不少上了岁数的臣工心中暗恼,因为他们都知道许不忌嘴里所谓的旧官僚指的是谁。

    这话说的挑衅意味太浓了些。

    反旧儒、反四书五经、反程朱理学?

    你是真敢开口啊。

    “许部堂此话未免太矫枉过正了些。”

    教育部尚书黄观第一个站出来进行了驳斥,他可是许不忌口中这些学说当之无愧的学霸。

    六首状元,千古第一人。

    可不就成了许不忌口中‘三反’的罪魁祸首。

    “先贤著书立传,岂只是许部堂所看到的之乎者也,先贤智慧浩如烟海,劝民之学也不仅仅只有教民忠孝仁义。”

    黄观话音一落,引起一片附和之声,所有官员纷纷开口表态支持,对许不忌的狂妄和亵渎之言进行抨击。

    当然还有少部分人没有敢张嘴,都在心里盘算着。

    许不忌可是皇帝的忠实拥趸,简直堪称皇帝思想的化身,他这时候说这种话,代表的是他自己还是朱允炆这个皇帝的意思呢?

    这么想,可真就是冤枉朱允炆了。

    他可从来没有授意或者暗示过许不忌说这种嚣张跋扈的话来,虽然说传统国学已经逐步没落,但朱允炆也绝没有想过一棒子打死,一个是岁数也大了,性格不像当年那阵偏激热血。二来也是被骂的太狠,属实老实了不少,按老祖宗的话说呢,就是稍微学会了一点中庸之道。

    对于许不忌这仿佛脑子抽疯的言论,朱允炆没有任何表态,他倒是真想听听,朝堂之上能为此争论出个孰高孰低来。

    “矫枉过正?”

    许不忌哈哈笑了两声,转身直视黄观,肃声质问道:“敢问黄部堂,你说先贤之著作对这些亦有涉猎讲述,那好,麻烦黄部堂给我举个例子,是哪本书、哪一篇教了四川官员今日之所作所为。”

    这话说的黄观顿时哑口,马上开始绞尽脑汁的冥思苦想起来。

    “想不出来吗?那我告诉你。”

    许不忌面露不屑,环顾朝堂,振声道:“涉及经济之说,发展之说的书,有《盐铁论》、《史记-贷殖》,《史记-平准》、《食货典》、《富国策》、《梦溪笔谈续卷》。”

    说到这,许不忌脸上的嘲弄更甚了:“这些书,黄部堂一本都没有看过吧。”

    这一下,黄观的脸色更加尴尬了。

    正如许不忌所说无二,这些书,他确实一本没有看过。

    把时间用到看这些上面,这个六首状元还怎么考得上?

    可以说,许不忌能够说出书名来只会让他更加的尴尬。

    倒是有聪明的站出来替黄观解了围,将了许不忌一军。

    “许部堂博览群书,下官钦服,但许部堂如此一来岂不是自相矛盾了吗,先前还言先贤之书毫无价值,如今又自行举出了如此多名录来,如何解释啊。”

    这人一开口,许不忌就知道。

    翰林院的老学究了。

    “你看过这些书吗?”

    许不忌瞥了老头一眼,就让后者羞躁的满脸通红。

    “我先前说反旧儒、反四书五经、反程朱理学,这几本书,你跟我说说,哪一本可以归入三反之内?”

    这一句反问,说的满堂鸦雀无声。

    玩文字游戏,人家许不忌这话还真没毛病。

    因为就是他们一力袒护的先贤,把这些书,连着这些书的作者全部打入了杂学家。

    “而且啊,这里面几本书严格来说,不算是经济类书刊。”

    许不忌环顾一圈,轻蔑道:“算了,我估计你们也不知道是哪几本,那就我来说吧。

    《史记--贷殖》、《平准》、《食货典》是记述类传史,也就是大多只记述了市场经济的行为,而没有注释相应的理论知识,对于地方性、区域性、国家性经济如何促进发展,没有任何的建议,得靠看书的人从书里记载的商业行为中自行去思考。

    这种书,你拿去给四川的官员看,他们能看出什么来?

    与承载圣人之言的《建文思想合集》中的《经济篇》相比较,何止是天壤悬殊之差,四川的官员是因为领会了陛下的精神,才提高了自己的思想水平,才能做到既有为百姓操持的心,也有为百姓操持的能力。

    陛下多次说及,教育乃国之根本,教民先教官。

    眼下,四川的成绩不就是最大的证据吗,四川的官员教好了,他们就能自主思考,去帮助百姓民生的发展和进步,如果还捧着经史典籍,摇头晃脑的满嘴子曰,我问诸公,四川几十万脱产户,何去何从啊!”

    好家伙!

    所有人都被许不忌怼到闭口不言起来。

    论吵架耍嘴皮子,朝堂之上算是服了。

    许不忌一番侃侃而谈,可不仅仅是在为自己的三反言论找支持,还顺势着很拍了一顿朱允炆这个皇帝的马屁。

    而且这记马屁的水平,可是真高。

    这场架,别说吵不赢,就是能吵赢也没人敢开口了。

    黄观等传统学派闭了嘴,老老实实的回到班列当缩头乌龟,但许不忌明显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乘胜追击道。

    “黄部堂方才说不才之言矫枉过正,这可不是一句好话啊,说出去让天下人知道,还都当不才是喜欢乱扣帽子、乱兴评罪定过之举的奸佞呢。

    斗胆问一句黄部堂,何谓矫枉过正!”

    气势这一块,许不忌已经全面碾压了黄观,让后者紧张到结舌,甚至额头都开始了冒了汗,但许不忌的诘问已经抵到了他眼皮子底下,不回应更不行。

    那就坐实了他是在恶语同僚,要定失言之罪的。

    有心看了一眼内阁几人的位置,黄观是真想这时候能有一位阁老伸一把援手,但杨士奇几人都老神在在的站在各自的位置上,眼观鼻鼻观心,丝毫没有插手的意愿。

    而御案之后的皇帝,以手杵额,似乎。

    睡着了?

    你这装的也太假了吧。

    无路可退的黄观只好一咬牙张了嘴。

    “适才许部堂说的话言之有理,是鄙人学识有限、思虑不当,四川之成绩,皆仰赖陛下圣言留书,乃教诲训诫之功。

    与陛下相比,圣人之说已不合当下、不合今朝,论及思想、学识亦远比不上陛下,陛下才是真正的千古第一圣人。”

    假寐养神的朱允炆不由自主的蹙起了眉头。

    包括几名安然看戏的阁臣,都皱了眉。

    这话听起来,咋那么像是在骂朱允炆呢?

    “朕哪里有资格跟圣人比。”

    朱允炆抬起眼皮看向黄观,淡然道:“许卿问得是卿家方才那句矫枉过正是什么意思,没问朕如何如何,卿如此回答,看来真的是语无伦次。”

    这时候台下的黄观只恨不得一耳光抽自己脸上。

    说错话了。

    按理说,到了这一步,这次殿上争论已经可以到此为止了。

    毕竟黄观也是六首状元,在教育领域上也算颇有建树成绩,朱允炆也没生黄观刚才胡说八道的气,末了还给黄观一个台阶。

    只要黄观顺着朱允炆的话认下来,一句自责自身语无伦次,导致措辞不当也就罢了。

    但偏生黄观先是紧张,而后又自己吓了自己一跳,这再张嘴可就越描越黑了。

    “陛下说的极是,臣也觉得圣人还是有其伟大之处的。

    所以许部堂是适才之言,过于亵渎先圣,臣觉得还是可以求同存异,取其精华之处的,所以才说许部堂矫枉过正了。”

    话音落下,顿时满堂寂然。

    杨士奇转头看向黄观,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学问搞得好的,是不是这脑子都不灵光?

    方孝孺如此、解缙如此,这黄观也如此。

    之前人家许不忌已经把四川迅速稳定和经济进步的功劳全部归纳到朱允炆这个皇帝的身上了,是捆绑着朱允炆的功绩来进行的三反,你倒好,现在直接把朱允炆给否认掉。

    许不忌说先圣一无是处,你可以进行反击,但你不能接皇帝的下茬来反击啊。

    皇帝刚刚才自谦自己比不上圣人,那是自谦,你来句‘陛下所言极是’,这叫个什么意思?

    拿皇帝当挡箭牌吗!

    跟杨士奇的恨铁不成钢相反,朱允炆已经有些心中不喜了。

    于是,朱允炆看向了许不忌,后者便明悟,直接抬起手臂,以手指向黄观,再不留一丝脸面的斥责起来。

    “矫枉过正,何谓矫枉过正!

    你提出矫枉过正这个词的本意,应该是纠正错误但不应该超出其应有的限度,但其实际目的性,是希望以此来拘束地方的思想不跳出旧有的区域,仍局限于应先取鉴先贤典籍,先贤典籍学不到的,在向陛下的思想去靠拢。这就合乎了你所谓的正。

    不屑典籍,只以陛下思想为纲,就叫做过正?

    在四川问题上,地方有几十万的百姓刚刚退耕脱产,急需生计活路,四川的官员在这个时候必须坚定不移的以陛下思想为纲,为百姓民生谋发展,谋进步。

    难道你让四川的官员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把时间浪费在细化新旧思想中存在的相异之处,浪费在翻阅旧典籍,进行所谓的取其精华吗?

    所以在国朝、地方的发展面前,在事关数十万、数百万百姓民生活计的面前,我们搞发展必须矫枉过正,不过正就不能矫枉!

    你这种就是典型的固执旧儒派披上了所谓改良派的外衣,在大搞政治投机主义,大搞政治修正主义!”

    许不忌一番痛骂,让黄观自己都傻了眼。

    满腹的诗书,一肚子浩如烟海的文学功底,只能摘出这么几个字。

    许不忌是真他娘的会扣帽子!

第四百三十四章:三反之争(下)

    奉天殿里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至于被许不忌矛头直指的黄观更是早已浑身抖楞起来,密密麻麻的汗水自额角开始,顺着脸颊一路流过脖颈,将整个前襟都湿透了。

    看看许不忌给他扣的这两顶帽子吧。

    政治投机主义和政治修正主义!

    这两个词,所有有资格参加大朝会的官员都不会陌生,因为大家伙经过这么多年,已经都熟读过《建文大典》了,而在《建文大典》中的《政治篇》,收录了一篇名为《神宗年荀孟之变》的文章,这篇文章讲述的故事是在北宋神宗年间,王安石主持的变法过程中,以王安石为首的革新派与以司马光为首的守旧派之间的政治博弈。

    在这篇文章中,朱允炆这位建文皇帝做了批注,就将王安石定义为了政治投机主义,而将司马光定义为了政治修正主义。

    其在批注中如此写到。

    “做官施政,不能光拿眼睛看着权力,把全副精力都放在钻研如何攫取政治红利和投机取巧当中,搞政治不是饿了三天没吃饭,恨不得把自己撑死也要想尽办法往肚子里塞鸡鸭鱼肉。

    凡是在政治生涯中,一味惦记投机取巧的,想着耍小聪明换大权力的,我们发现后,要及时将其罢黜,并要引以为戒。

    王荆公是一位出色的、颇有造诣和能力的国士,即使无法真容相见,朕亦神交日久,但其为了攫取个人权力,实现个人政治抱负,豪言‘天变不足惧,人言不足恤,祖宗之法不足守’,在思想上与迫切想要夺权,废除‘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这一制度性制约的宋神宗达成政治默契,从而得以青云直上。

    主持变法后,其举起‘恢复周礼’这一政治大旗,无视时代两千年之变迁,大唱宗法制度与伦理的高调,搞政治排挤,搞党同伐异。

    更是为求成绩,在缺少法理基础、法权基础和法制基础的条件下,强行推广青苗法、市易法等新政,企图以此来解决国家财政问题。

    导致地方频繁出现与民争利之事,虽国家财政有所好转,但其‘民不加赋而国用饶’的政治目标并未实现,民力多有枯竭,抑制地方兼并的打击也变成了导致地方地主阶级与自耕农之间相互斗争的祸因,在其离任宰辅后,矛盾爆发风云激荡,地方百姓起义之事层出不穷。

    有政治投机主义的,我们应冷面相对,坚决不可同流合污。

    而比政治投机主义更可恨的,便是政治修正主义。

    这群人不仅不能成为我们的同僚,更是我们的敌人,这群人毫无政治底线、政治立场,大搞两面三刀,往往这群人还喜欢满嘴道德仁义,伪善伪谦。

    他们喜欢走哪都带着为国为民、为江山为社稷的忠恕君子的伪装,实际上的所作所为无不是在搞破坏。

    为官为政,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就是**,廉洁就是廉洁,这也是相对立且绝不兼容的。

    哪有所谓的‘只要**不狠就属于一般化廉洁’这种贻笑大方的定义,更别提‘对立有大功的,只要其犯下的错误不大就应该免于处罚,不可矫枉过正,以免伤到更多官员的工作热情’这种完全思想上扭曲的悖论。

    立功有奖赏制度,犯错的自然有处罚制度,哪有将不处罚其罪责当做一种奖赏的道理?

    嘴里喊着法治却在反法治,喊着为国家却在反国家,就是修正主义。

    司马光等守旧派满嘴祖制、江山、社稷和百姓,却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权、私利而反江山、反社稷,阻挠变法、破坏变法甚至是公然对抗变法,煽动其麾下依附的门阀、地主把地方搞得乌烟瘴气,大肆破坏国家的道统和法理,以至于中枢处于严重的政治内耗,而地方更是一片混乱,这就是典型的修正主义思想。”

    在《神宗年荀孟之变》这篇文章的批注中,朱允炆对投机主义、修正主义做了解读,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那就是厌恶投机主义,痛恨修正主义。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什么好的评语。

    如果仅是前者,还相对好接受一些,毕竟最多只是一个丢官弃职,被罢黜为民的下场,但如果是后者,黄观就一阵脖颈发凉。

    这是要掉脑袋的啊!

    紧张、恐惧、恼恨和愤怒充斥着黄观的大脑和心胸,他也因此张口结舌,完全失去了辩解的思维能力、语言组织能力。

    当朱允炆的目光投向他时,黄观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用尽毕生的力气哭喊起来。

    “臣冤枉啊!”

    这一刻,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黄状元,唯一能说的,只剩下这么一句浅陋的冤枉了。

    朱允炆本只想着让许不忌治治黄观没脑子的小毛病,万万没想到许不忌三两句能把黄观给逼上死路!

    要是这个时候他这个皇帝开口的话,那黄观唯一的下场,也就剩下一个殿外杖毙的结果了。

    没办法,朱允炆只好看向杨士奇,后者心中明悟,站了出来。

    “咳。”

    这一声轻咳,于黄观而言无疑堪称仙音一般。

    杨士奇将拢于袍袖中的双手抖落出来,离开班列向朱允炆浅施一礼后说道。

    “陛下,今日四川的成绩,在乎于四川当地的官员。而四川当地的官员之所以能做出这份成绩,在于以陛下之圣言编著的数本文选。

    在这一点上,那是不容置疑的,先贤是几千年前的,他们留的书也是用来治理几千年前属于他们那个时期的国家。

    先贤从未说过或在书里写过,要后世子孙继续奉行他们的思想来治国,所以今日许部堂和黄部堂之间的争论,纯属是无端之争。

    若是先贤有眼,可能还会笑话两位部堂这不成熟的争论呢。”

    杨士奇的玩笑打趣,让所有人都乐了。

    说的对啊,先贤压根就没要求过后代必须怎么怎么着,更没有说让大家捧着他们的书治国理政,因为先贤自己都知道,一个时代本就应该有一个时代专属的治国方法,后代儿孙总不会傻的连这个道理都不知道吧?

    可能先贤们自己都没有想到,他的后代徒子徒孙还能整天四处引战,害的他们这些祖宗都死上千年还跟着挨骂,没事还被拖出来鞭个尸,先贤们冤不冤?

    “因时制宜、实事求是,这是为官施政之基本,这一点有什么好吵的?”

    杨士奇转头看向黄观,批评道:“黄部堂适才属实是无理搅蛮了,四川的成绩应该得到承认,邝奕和等人能够及时转变思想,合理运用更适合当下的理论和学***的思想精神,这一点更要大家向其学习。

    不能为此而生争强好斗之心,非要鸡蛋里挑骨头的找出人家的毛病,要多看看、多学习别人的优点,而不是找毛病挑刺,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这句话,黄部堂都能忘,属实是不该的。”

    批评完黄观,杨士奇紧跟着又说道起许不忌来。

    “许部堂方才说的很好,四川官员此番是用成绩来说话,来证明了陛下当初力主改变取材方式之国策的正确性,充分表明,即使不学四书五经、程朱理学考录的官员,也有能力做好官。

    所以,我们要鼓励更多的官员向四川学习,但也要保留大家看书的权力。不能说,四书五经、程朱理学在做官上比不上《建文大典》就连让人家看的资格都没了,这不合理。

    本官微末之才,蒙圣恩才忝居奉天殿大学士之位,素日里诚惶诚恐,便独好看书,以此涵养自身知识。闲游杂志、风土人情等偶尔也有涉猎,便想着看两眼增长些许见识,这些书里也没有治国之道,难不成也要都给反了。

    黄部堂一时狭隘无知,有失言之处,完全是因为其知识、思想上还有待学习,大家同朝为官,还是要多多帮扶,这才附和陛下曾说过的‘全国官员,理应通力合作,要在政治高度上达到全国一盘棋’。”

    两边各打八十大板,看似杨士奇是在搅合,但句句都有出处道理,由不得两人不服气,尤其是早早将二人之争,定性为因狭隘偏见导致的‘无端之争’更是把这件事大事化小。

    错肯定都在黄观身上,但不是啥杀头的大罪,就是心胸狭隘了些。

    大家同朝为官,在这种事情上,要多多批评劝导,而不是除恶务尽的恨不得直接砍脑袋。

    话到了这个份上,黄观要是还听不懂,那他就真的该死了。

    黄观先是冲着朱允炆磕头:“陛下,臣有罪,臣一时愚昧无知,恶言重伤同僚,求陛下降罪。”

    告完罪,又可怜巴巴的看向许不忌,诚恳道。

    “许部堂,末才鄙陋不堪,心胸狭隘自私,让部堂见笑了。”

    许不忌只好闪身,人家黄观现在跪着呢,他虽然不用跪回去,但也万万不敢生受。

    只好侧躲到一旁,温言道:“黄部堂严重了,适才我也有不当之处。”

    俩人和解,皆大欢喜了。

    朱允炆总算放下了心,便出口为此事定了调子。

    “黄观因个人愚私偏见,恶言重伤同僚,就打廷杖三十,罚俸一载,另饬其回府闭门一月,好好读书学习,教育部工作暂由左侍郎署理。”

    黄观如蒙大赦,喜极而泣的顿首磕头。

    “臣谢陛下隆恩。”

    说罢,便老老实实的被两名大汉将军拖出去打屁股。

    廷杖三十、罚俸一年。

    也算是从生理和腰包上给予了双重惩罚,为一句妄言付出这般代价,已是不轻了。

    一场所谓的三反政治争议风波,到此为止。

第四百三十五章:明印协定和皇明天朝体系(一)

    三反的争论虽然到此为止了,但时间也在这一番口水飞溅中悄无声息的消逝,这也是朱允炆恨不得下明文,要求大朝会禁止说话的一个原因。

    大好的时间,就这么浪费在这一句话引发的争议之中,实在是没有必要。

    “说第二件事吧。”

    朱允炆抄起大案上拟好的章程,开口道。

    “四川不仅稳定了下来而且出了成绩,说明退耕之事是可行的,朕跟内阁议定,决定在陕甘地区推行,吸取四川前期的教训,打算在成立退耕督办司之前,先成立一支调研组赴陕甘实地看一看,大家推举一下,看看有哪些比较合适的人选。”

    大家伙都安静下来,连殿外那砰砰的廷杖和许不忌的闷哼声都顾不上了,一个个开始在心里思考起人选来。

    但最后,还是把目光投向了许不忌。

    他是吏部尚书,不看他看谁。

    “许卿有什么意见。”

    后者思忖了少许,而后说道。

    “臣荐四川左布政使邝奕和。”

    这个提名让朱允炆有些始料未及,包括朝堂上的其他人。

    邝奕和可是四川一省布政,论及级别职务,别说调任一个小小的调研组长,就算陕甘成立新的退耕督办司,这级别也不够啊。

    朱允炆端起御案上的茶碗啜了一口:“说说原因吧。”

    在邝奕和的履历上,其是湖广人,洪武三十年进士,其祖上多人在湖广、四川为官,于西南之地颇有政治根脚,一步步从一个县令做到四川一省布政,但这么多年连成都都没出过,去陕甘?

    许不忌阐述了自己举荐的理由。

    “回陛下,四川此番退耕转产的成绩是突出的,也算积攒了不少的经验,选派有经验的官员去其余诸省进行调研,能够更准确的发现问题。

    朝廷既然已经用实战的方式培养出了一批用得上且用得好的官员,那就到了这群官员发挥领头作用的时候了。

    陕甘是第二个退耕转产地区,但绝不会是咱们大明的最后一个,将来势必会一步步推广至全国,如此,不如在这个时候由中枢提前做好准备,而准备的一步,应该是在中枢成立一支有相应经验的领导队伍,方便统筹地方。”

    许不忌这么一解释,朱允炆就算是听明白了,前者是建议在朝堂之上挂牌成立一个新的针对性的领导部门,来让这邝奕和带。

    到也算是对其在四川此番做出成绩的嘉赏。

    有功当然要赏,这没什么好过多考虑的。

    “那就这么定了吧。”

    朱允炆想了一阵后,看向内阁几人:“把邝奕和调来南京,由四川右布政使黄琦担任左布政使,成都知府钱安平升任右布政使,继续负责四川后续的工作,如何?”

    几人迅速对视,达成了一致。

    “臣等附议。”

    这时候也没有时间讲什么所谓的提拔程序了,国家发展朝夕必争,哪里还有工夫向四川派遣吏部和都察院进行考察。

    “好。”

    朱允炆侧首看向不远处,那里有一名翰林学子,专司职责类似于书记官,朱允炆看向他,他便开始书写敕命。

    “第三件事,陕甘的退耕规模。”

    陕甘就是陕西和甘肃,大明有甘肃这个称谓却没有相应的行政机构,比如早年的宋晟,他独当一面的时候,职务是甘肃总兵官。

    负责的是关西七卫的防戍,而关西七卫的上级机构是朵甘都司,朵指青海甘指甘肃,但朵甘都司却没有都指挥使,只有一个甘肃总兵官。

    是不是感觉有些乱?

    这个要解释起来,需要先了解一下洪武朝设置朵甘都司的时代背景,洪武北伐后,青海地区的蒙古人向大明投降,原地置卫,也就是关西七卫,又称蒙七卫。

    而后,太祖皇帝任命宋晟为甘肃总兵官,是协调关西七卫一并负责大明的西北防线,所以并不是直接任命为朵甘都司都指挥使,保留了关西七卫一部分独立权,简单来说就是蒙人治蒙。

    后来哈密国王脱脱投降,朱允炆置哈密卫后,关西七卫成了关西八卫,脱脱改汉名孟献忠,成为了朵甘地区第一任都司同知,但实际管理的区域,还是星落密布于整个青海地区的蒙古民,至于甘肃地区自武威往东南内陆延伸,各处以汉人为主体成立的各府县,实际还都是各管各的。

    那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一个统一管理的行政机构。

    陕甘为于大明西北,水土流失严重,早已不是两千年前老秦时代的关野沃土,加之陕西关中地区早年间战乱频繁,洪武初期更是秦王朱樉征讨蒙古的大前线,被战火打得堪称满目疮痍。

    恢复西北元气,退耕植林,保护生态环境,这些都是利在千秋的大业,顺道,在刺激经济发展后,当地也能够有财力和组织更多人手来治理黄河这条哺育炎黄子女的母亲河。

    “出四川往北就是陇南、天水,走阆中、巴县则是陕西的汉中,内阁的计划是以将关中平原以西安府为界点,西安府往西这一半全部退耕,同时自兰州府往东,所有甘肃地区可以耕种的全部退耕,包括汉中的自耕农。”

    陕甘的退耕计划要比四川面积更大,但实际涉及到的百姓数量反而要比四川少,因为西北人均耕地面积要多些,至于甘肃,百姓数量本就稀少,靠耕种为生的数量,连南直隶脚下任意一个县的百姓都比不上。

    夏元吉在奉天殿内向所有人通报了内阁的计划,并将相关的部署安排一一通传,接下来,就该是各部的工作了。

    围绕内阁关于陕甘退耕的大计划,各部要做哪些辅助,资源如何分配,都要在这堂朝会上拿出章程来。

    当日事当日毕,不能拖、不许拖。

    “参考四川去年退耕后物价飞涨的现象,在陕甘退耕之前,商部就要提前做好准备,盐油酱醋、葱姜蒜辣及果蔬这些日常所需的物资眼下就可以着手相应调配事宜了。”

    这个问题已经是不难解决,早在去年四川退耕前,朱允炆和内阁就已经划分了区域,成立专门的果蔬种植园,加之去年那笔天价一个亿的采购大单,民间也有不少田产数稀薄或半耕农纷纷转而生产起果蔬来。

    “政务方面的事就这些,各部有司尽快有序的推进下去便是,王雨森来了没有。”

    朱允炆点了应天府尹王雨森的名字,后者就从队伍的末尾站了出来。

    “臣在。”

    “下月初六,征西南的马大军等武官凯旋,届时朕和燕王要在城郊点校,你筹备一下阅兵的相关事宜。”

    “谨遵圣谕。”

    朱允炆合上面前的题本,身旁的双喜便高喊一声。

    “退朝!”

第四百三十六章:明印协定和皇明天朝体系(二)

    三伏天,仿佛连风里都带着火一般,吹在人脸上的那一瞬便让人口干舌燥。

    南京郊外那座人声鼎沸的足球场看台本就拥挤,赶上这般天气,那更是让人痛苦不堪。

    不过哪个地方都有相对舒适的环境,这座球场的东看台就明显迥别于其他三处,诺大一个东看台上,只有寥寥几十个人,多余的坐席基本都被拆除,改建成了一处大平台,上面放满了桌椅条案,陈列着瓜果酒水。

    这是专属于宗亲和武勋的小天地。

    “射门,射门啊!”

    扶着栏杆护手,李景隆在看台护栏后面跳脚叫喊,而后恨恨的一拍扶手:“真他娘的墨迹”

    没能取得进球,让李景隆显然有些不开心,回到座位上后,连陪侍戏子送上的酒水都一把推开:“去,从冰鉴里取叠西瓜出来。”

    侍女照做,起身走到平台的中间,那里摆放着几个巨大的冰鉴,内里层层隔开,放着各种的水果还有绿豆茶。

    取出一叠西瓜走回到李景隆的身旁,侍女并没有第一时间奉送上,而是从桌子上取出一个小镊子,将瓜瓤上的籽粒挨个取下,然后拿起一把木制小刀切割下一块,用叉子叉起,送到李景隆嘴边,后者张嘴一口吞下吃的汁水迸射。

    在李景隆的身旁,坐着的也无不是宗勋重臣,而紧挨着李景隆坐的,便是徐增寿。

    徐增寿虽然是徐辉祖的弟弟,但俩人却压根不是一条心,究其原因还是那句老话‘嫡庶有别’。

    大哥徐辉祖袭了父中山王徐达的魏国公爵,成为大明武勋第一人,而他徐增寿虽然早年也累功承荫的混到一品都督,但直到现在还是个伯。

    一个伯,还是流爵。

    将来自己死后,子子孙孙可就全成普通老百姓了。

    徐增寿都不能想身后事,因为一想起来这脑袋都疼。

    大明的爵位系统早被朱允炆改的大不如前,失去了爵俸定银和封地,但只要有爵位顶在脑袋上,那其一生都是有规划安顿的。

    比如打小接受军事教育,从讲武堂到京营,而后进总参府深造,结束后下遣边疆知兵事从军伍,最后回转五军府任职当差。

    妥妥的军事贵族世系。

    那要是没有爵位怎么办?

    那就是普通老百姓,该干啥干啥去。

    徐增寿知道,自己只要一死,自己的几个孩子就要各谋生路活计了,指望自己大哥徐辉祖能拉一把?

    帮的了一时帮不了一世啊。

    也因此,徐增寿每次看李景隆的时候,心里都止不住的艳羡不已。

    论军功,自己怎么着都算是少年从军,甚至还跟着朱棣打过蒙古,征讨过阿鲁帖木儿。从漠北打到辽东,东西驰骋几千里。

    怎么着都得比李景隆这个大草包厉害点吧?

    凭什么人家就是世袭罔替,与国同休的国公爷,自己还在为膝下幼子的未来操心挂怀。

    “武阳伯这是怎么了?”

    李景隆一扭头就看到了徐增寿心情不高,便举起酒杯来:“今天咱们出来寻欢作乐,怎么苦着一张脸,可是有什么心事,说给为兄听听。”

    “没事没事。”

    徐增寿慌忙举起酒杯碰在李景隆的杯肚子之下,举头一饮而尽。

    “哈,时才想起家里一些琐碎杂事,分了心神,让国公爷笑话了。”

    听徐增寿如此回答,李景隆顿时笑话起来:“家长里短的闲碎事,自属妇人操持,我辈丈夫岂可越俎代庖,来来来,饮酒。”

    你个混蛋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徐增寿心里暗骂,对李景隆那副神态德性难免是有些不开心的,眼珠子一转可就没了好话。

    “再过两天,可就到初六了。”

    徐增寿砸吧砸吧嘴:“听说马大军那个浑人凯旋,内阁还专门照会五军府,届时所有在京的武勋都要跟陛下一起,出城外十里相迎,啧啧啧,真是鸡毛上天,泥腿子也有翻身日。”

    这话可算是说道周遭附近这几桌同伴的心里去了,纷纷开口附和起来。

    “就是就是,立了尺寸之功,恩荣些赏赐也就罢了,爵晋国公?他配吗!”

    “公爵之贵,我大明开国至今,德配者不足十人,传承下来的,也仅有先中山王、歧阳王两系也。”

    大明开国六国公,不提徐达、李文忠二人,最令人惋惜的应该是常遇春世系和汤和世系。

    开平王常遇春英年早逝,太祖对其两个儿子可谓极尽荫荣,长子、二子皆封国公,谁能想到俩儿子都野心勃勃。

    东瓯王汤和倒是寿终正寝,但几个儿子个个英年早逝,或卒于军伍战阵,或病亡于任上,堪称满门忠烈。

    至于李善长等淮西叛逆那就不说了。

    大明的公爵仅剩唯二,独徐辉祖和李景隆,可见有多值钱。

    现在,又蹦跶出了一个马大军,也就难怪大家伙不服气了。

    李景隆忙着流连侍女的脖颈之间贪香,对徐增寿的话便只是摆摆手。

    “这是他应得的,不要背后腹诽诋毁。”

    见李景隆浑不在意,徐增寿可就急了:“哪里应得了?先太祖皇帝可说过,非开国辅运之功,不可封国公,配享太庙,而这马大军不过灭了几个撮尔小国,侥幸立了些许尺寸之功,眼下不仅封了国公,陛下还持其功表祗告太庙,将来,这可就是咱大明第三个世系公爵了。”

    国公爵能不能传承下去,最重要的一环就是有没有配享太庙。

    比如汤和的信国公世系、沐英的黔国公世系,他两人的儿子都没能袭国公爵,只封了世袭的侯爵。

    而晋封马大军国公爵后,朱允炆可是专门将写有马大军殊勋的功绩上表太庙,如此一来,就算是比肩开国辅运之功了。

    李景隆顿了一下,而后将脑袋从香颈中转移,看向徐增寿等人轻笑。

    “怎么配不上了?贵国公在西南戎马十几年,前后破大小城池三百余座,歼敌七十万,南北东西开疆八千里,陛下说他勋比霍卫,这都谦虚着说呢。

    什么叫撮尔小国不值一提,对我大明而言不都是化外蛮夷吗?

    凭什么人家霍卫北逐匈奴你们就认为是不得了的盖世奇功,到了贵国公这南斩突厥就叫尺寸之功,往南打和往北打非得分出个高低胜负来?”

    大家伙都觉得脑子有些发懵。

    李景隆是酒喝多了不成,怎么现在开始一力硬挺马大军,如此向着后者说话了。

    以前可是你整天到晚对人马大军喊打喊杀,眼下看人家建功立业了马上夸口称赞,这见风使舵的本事可是真厉害,未免太无耻了些吧。

    “大家同朝为臣,都是武勋重将,以后这种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要再说了。”

    李景隆心中暗笑。

    老子跟人马大军当年可是有过命交情的!

第四百三十七章:明印协定和皇明天朝体系(三)

    建文十三年六月初六,南京城外雄军云集,冲天的金戈之气,生生驱离了当头撒下的烈日高温。

    这里是内阁和应天府选定的点校处,朱允炆将会在这里,带领朱棣、内阁阁臣和五军府一众武勋迎接自印度凯旋而归的马大军等军中高层将官,并检阅此番凯旋而归的两万名煊赫王师。

    迎接队伍的最前面,并不是朱允炆而是朱棣这位总参谋长,他距离朱允炆大约有二里之隔。

    按照流程,他在等到马大军后,会带着后者前往被京军拱卫的朱允炆天子驾辂觐见。

    说是天子出城相迎,但哪里真能让皇帝顶着大太阳苦苦等候,而且安全上也不保险。

    跟随马大军回师并接受检阅的是两万人,虽说这支队伍是国朝一手养出来的,但久在边疆谁敢说没有二心?

    万一马大军带着军队冲阵怎么办。

    所以朱棣才会距离朱允炆足有二里地,真出了那种万分之一的可能,有着十万京军拱卫的皇帝那也不可能出现任何危险。

    马蹄声起,黑线浮现,朱棣端坐高头马眺目,已是看到了凯旋大军的踪影。

    左右时刻有传信兵往来通传奏报。

    “禀燕王,贵国公已至五里外,全军上下并无弓弩巨盾。”

    没有弓弩,那就不具备远程攻击能力;没有巨盾,那就不具备任何成阵防护能力。

    这支军队,没有反心反意。

    朱棣心中踏实了下来,但还是没有掉以轻心,毕竟几年未见,他也不敢对马大军这种混不吝彻底放心。

    传信兵还在跑,马大军的中军本阵也越来越近,直到趋近一百丈后方停。

    紧跟着便是一骑当头驰骋,冲着朱棣而来。

    起先朱棣身旁的亲兵还吓的心脏一漏,几个呼吸的功夫才看清来人。

    头顶红翎兜鍪,雕刻着真武大帝神像。身穿金漆虎纹文山甲,肩批只有公侯才有资格绣上的赤色蟒龙披风。

    这身装扮配上兜鍪盔下的独眼,全大明也就一个马大军了。

    赤手空拳,并无刀戈相配。

    朱棣轻夹马腹向前,马大军那边便勒马减速,二人相近,后者翻身下马。

    抱拳躬身:“末将马大军不辱皇命军令,自建文十一年尹始,统大军征北德里苏丹国。仰赖陛下天恩庇佑,前后历时两年,终灭北德里苏丹国、马赫曼尼等盘亘印度之蛮夷。

    赖永城候薛恪统带闽浙水师之佐助,克定锡兰,实现北起兴都库什山,南抵古马里之全面一统。

    今得胜凯旋,特向吾皇、总参谋长交付统军印、符。”

    说罢,自怀中取出具有指挥权的帅印、虎符。

    朱棣亦下马,接过这些物件后交给身旁的参谋,自有专人验证印符的真伪,而他则重重拍了拍马大军的肩头,语气中难以抑制的欣赏流露。

    “真我大明好儿郎,你此番,立大功了。”

    马大军抬起脖子,粗犷一笑。

    “侥幸了不少。”

    “行军打仗哪有侥幸一说,都是真刀真枪拼实力,辛苦你了。”

    朱棣把住马大军的小臂:“走,随孤面圣。”

    两人走了没几步,就看到当头军阵分列,由十二匹浑身雪白高头大马拉动的天子驾辂已经缓缓驶来,堪称移动地表王宫的车厢门开,先是几名甲胄在身的大汉将军走出,而后便是同样一身戎装的大明建文皇帝:朱允炆!

    “臣,参见吾皇圣躬金安!”

    与朱棣的抱拳见礼不同,马大军不管不顾,径直双膝跪地,整个人趴在地上来了一记五体投地大礼。

    这让高站于车辂之上的朱允炆满腹夸耀赞誉都来不及出口,赶忙授意朱棣将其搀扶起来。

    “大军,你这是做什么,武勋免跪礼的规矩都给忘了。”

    朱棣拉起马大军,却发现后者此刻竟已是泪水满面。

    这粗人,咋还能哭了。

    朱允炆拾阶而下,一路走到泣不成声的马大军面前,因为身高的原因瞰视着个头不高,却虎背熊腰的后者。

    足足看了一分钟之久,才伸出右手,神情肃穆的拍了拍其肩头。

    “好样的。”

    没有锦绣文章的封赏诏书,没有长篇大论的赞颂辞藻,皇帝只说了简单的三个字,在这一刻却足以胜过千言万语。

    甚至连站在马大军身边的朱棣都怔住了神。

    因为他看到,朱允炆身上穿的甲胄,是当年太祖穿了快一辈子的有些简陋的对襟甲。

    这幅盔甲陪了太祖一生,陪着太祖征过陈友谅、平过方国珍,也陪着太祖北伐,校阅三军。

    从徐常到蓝玉,再到朱樉、朱棣这些后起子孙,每逢凯旋回师,太祖都会穿这身甲胄相迎。

    时过境迁,太祖宾天十三载,朱棣也五十多了,但此情此景竟真的让朱棣有一种恍惚,仿佛梦回二十多年前。

    二十出头的朱棣跟中山王北伐,回师的时候,太祖对他这个不算讨喜的儿子说的唯一一句话就是这句。

    “好样的!”

    在看向马大军,朱棣的眼里,满满都是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臣何德何能,配陛下如此恩荣厚赏,臣惭愧啊。”

    马大军只比朱允炆小了一两岁,但此刻生生就像一个孩子面对严肃的老父亲那般,因为一句肯定和赞赏而嚎啕大哭起来。

    “自从陛下加臣国公以来,这两年臣食宿难安,皇恩如海,臣粉身碎骨难报万一,恳求陛下收回成命。”

    这句哭腔,可是让朱允炆和朱棣叔侄二人都笑了起来。

    “四叔,大军这可是嫌弃朕赏的低了,闹情绪呢。”

    朱棣也附和着点头:“臣也这般觉得,立了那么大功勋,才封一个国公,不太合适。”

    “要不加个王爵?大军是绥阳人,叫绥阳王怎么样?”

    君臣二人一唱一和,把马大军吓的好悬魂飞魄散,连连摇头。

    “没有没有,臣断然没有此想,断然没有啊。”

    这一吓,倒是连哭都忘了。

    看到马大军这幅样子,朱允炆开怀大笑起来。

    “你这个东西怎么说也是咱们大明眼下第三位国公了,怎么能当着十几万大军的面哭成这幅样子,太丢人了,好好的,收拾收拾自己,跟朕校阅三军。”

    马大军慌的赶忙擦拭去脸上的泪水,提了提鼻子。

    “请陛下上车,臣为陛下签马。”

    “瞎扯。”

    朱允炆诘责一句,拉住马大军的手腕就往车辂上走。

    “四叔也来,与朕同车阅兵,好好看看这支,奠定我大明万世基业的煊赫王师!”

    天子驾辂开始移动,近千名礼乐手奏响了雄浑激昂的军乐声。

    一张张年轻的脸庞在朱允炆的眼前划过,带着骄傲和亢奋,带着伤疤和荣耀。

    车辂自西向东后又折返到中点,将数万大军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朱允炆一个人的身上。

    “明军,威武!”

    “吾皇,威武!”

    甲胄铿锵,数万儿郎高声回应。

    朱允炆提气大喝:“明军,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颂唱,凯旋的健儿欢呼着他们的胜利喜悦之情。

    等山呼万岁的声音消散于天穹,朱允炆才开口。

    “两年前,你们踏上征程远赴不毛,驰骋于刀光剑影之中,沐浴在鲜血炮火之下,历时日夜七百有六,终于今日,凯歌而归。

    此番征途,尔等前后破城三百一十七座,斩级俘降敌寇一百一十三万之众,军功之盛,遍览青史无有出处。

    朕表尔等之功绩于江山社稷、祖宗太庙,亦兹荣焉甚深。

    你们用手中的刀剑,用身体的伤疤,为我大明,为我子民,为我后人,犁得土地无数,功在今朝,勋传千秋!

    上承祖宗余烈拓疆万里,下开后代基业万世不灭。

    朕将镌刻尔等功绩于青史之上,只要日月山河还在,大明江山社稷便在,尔等功绩也将永恒传颂,朕之所愿,唯大明万岁!大明人民万岁!大明军人万岁!”

    朱允炆握拳,举臂连声高呼三个万岁,瞬间点燃了这两万儿郎的情绪,原本分明整齐的军阵崩散,在生死间度过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年轻健儿欢呼起来,所有人都忘记了皇帝还在这,从挽肩相庆又瞬间变成了嚎啕大哭。

    大明二十万儿郎征西南,多少战友同袍,手足兄弟魂断异乡。

    多少个日夜,这些可能只有十几岁、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会去想,他们还能不能回到故乡再见爹娘。

    今天,朱允炆肯定了他们。

    他们的功勋将镌刻青史之上,千年万年一直流传下去。

第四百三十八章:明印协定和皇明天朝体系(四)

    虽然朱允炆已经戒了酒,但当晚在京军大营内接风的庆功宴上,朱允炆还是待到了很晚,看着一群大明的高级武官喝到酩酊大醉,看着几万名凯旋健儿饮酒高歌,心里很是开心。

    “此番征战,二十万健儿仅余十一万七千人,阵亡八万三千多人。”

    数字是空洞的,但写满了阵亡英烈姓名和籍贯的阵亡名单却让人一眼就看到了尸山血海,为了征服整个印度,大明的将校卒武付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一将功成万骨枯,而一个国家的崛起,需要的何止是万骨。

    朱允炆登基之后,大明虽然躲掉了靖难大乱这场内战,但十几年来也从未停止过对外战争的脚步。

    平麓川之战、定朝鲜之战、收复台湾之战、抗洪会战、漠北决战、印度决战。

    还有已经打了四年之久的征察合台之战。

    大明儿郎的血,洒满了这万里江山。

    “将来史书上留墨,后人只会知道朕这个皇帝,歌颂朕为千古一帝,言朕之文治武功远迈秦汉隋唐。”

    在庆功宴上,看着王帐内两排端坐的武勋重将,朱允炆如此说道。

    “功劳都被朕占了个一干二净,说起来,朕这心里都颇觉无耻。”

    “史书浅薄,只能记下寥寥几个名字。”

    左手首位的朱棣宽慰道:“一统寰宇的大秦史,只有始皇帝、白起、王翦等人之名,炎炎大汉史,灭百羌、吞匈奴,也只有武帝、霍卫之名。”

    “是啊,是啊。”

    朱允炆点头,长叹了一口气:“是无数英勇的人民创造了历史,但历史却记不住人民,历史能记住的,只有咱们这些侥幸窃取了最大功绩的当权者,仅把一些微不足道的金银财物赏赐下去。朕要告诉解缙,让他在史书上记下来,今日我建文一朝立下的所有伟大荣耀,属于英雄的大明子民。

    我们必须让后人知道,是英勇的大明军民一体同心,才在无数次伟大战役中造就了专属于这个时代的无上光荣!”

    王帐之内,所有人一时间都有些痴了。

    “阵亡的家家户户要抚恤二百两,活下来的,通赏一百两。对于因伤致残的,退出现役后无法从事劳动的,当地要为其安排力所能及之差事,另外每年要给付十石粮食不使其饿了肚子。咱们决不能让英雄现在流血,老了流泪的事情发生,如果出现了残疾军人无法生存的情况,在座之诸位包括朕,都将成为历史的罪人!是生生世世都洗刷不掉的千古之耻!”

    所有人的心头的狠狠一震,而杨士奇更是直接起身保证道。

    “请陛下放心,内阁一定会派专员督办监管此事,确保抚恤银和后续安顿工作的落实,如有一丝差池,臣无颜苟活于世。”

    杨士奇后,徐辉祖、李景隆两人也忙立下军令状。

    表态一定会保证因残退役军人回到故乡后的生活。

    “你们继续喝吧,朕在这里,你们也不痛快。”

    朱允炆起身,挥手示意众人不必相送,径直离开了王帐,乘上驾辂,在一众锦衣卫的护送下赶回了皇宫。

    他还有更多的工作要去处理,包括此番随大军一道回转的萨娜和西南六国的国王。

    军事上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接下来还有更多政治、外交上的问题要朱允炆来处理。

    在一夜休息后,朱允炆就在奉天殿单独接见了萨娜,而西南六国的国王,则在文华殿由内阁先行招待,朱文奎陪同。

    “妾,萨娜,叩见大明大皇帝陛下。”

    这是值得萨娜铭记在其生命中的一天,她在大明的皇宫,见到了统御这方天地的至尊。

    额头贴在冰凉的,金灿灿的京砖之上,萨娜卑微的蜷缩着自己的身子,像一只猫。

    “起来吧。”

    耳边,响起满是威严的声音,萨娜很是紧张的又叩了一记首,谢了恩。

    朱允炆高坐金椅之上,遥遥俯瞰着低垂臻首的萨娜,宽和笑道:“你是陈春生的妾室,也算朕半个儿媳妇,不要那么拘谨,坐吧。”

    “妾不敢。”

    这个时候,搬过小凳的内宦在萨娜身侧小声说道。

    “皇上让你坐你就要坐,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萨娜便更加害怕紧张,又跪下来告罪。

    看来来面圣之前,陈春生没少恐吓她。

    “坐吧坐吧,朕又不是什么吃人的猛兽。”

    “纵使妾故乡的巨象,在您至高无上的神光之下,也卑微如蝼蚁一般。”

    萨娜拘谨的将屁股放到小凳上,仍是不敢抬头,连奉送一句马屁话,都小心翼翼。

    朱允炆笑了笑,这种没有水平的谄媚肉麻,他每天要听太多次了。

    “抬起头,让朕看看到底什么样的天姿国色,能嫁给朕的将军。”

    萨娜闻言抬头,四目对视,两人都有些愣神。

    朱允炆错神是因为这个萨娜长得确实很好看,至于萨娜发愣,则是没有想到大明的皇帝竟然如此的年轻。

    年轻却威严如神灵,让人不敢直视,健壮的身体无时无刻仿佛都在散发着神威。

    不得不说,在看到朱允炆后,萨娜突然就觉得,那个在她眼中原本无比强大、恐怖的大屠夫,那个叫做马大军的元帅在气度上,瞬间就可怜狭隘的像一只羔羊。

    而眼前的皇帝,就是狮子、老虎。

    可能女人,天生就对强者毫无抵抗力。

    “不错,不错。”

    朱允炆只错神了一瞬间,就满意的点头,眼神依旧清明,毫无任何觊觎。

    “能嫁给我大明的将军,也算是你的福气了,如今印度已经一统,这离不开你们印度教和你的帮助。朕曾经许诺过,会表彰你的功劳,敕封你为印度的总督,并亲自为你加冕,让你做印度教第一任教皇。

    从今以后,政与教合一,你就是印度那片土地上最有权力的人,朕希望你能够更用心的为朕,为大明效命。”

    虽然早有预感朱允炆会敕封自己,但当此刻亲耳听到后,萨娜还是激动的难以自持,再次跪伏下来谢恩。

    “妾只是一届女流,何德何能堪的起如此重任,恐辜负大皇帝之信任。”

    “朕说你能做,你就能做。”

    朱允炆随意的说道,仿佛创造一个权力超过阿育王的统治者对他来说,好比养一只小猫小狗一般。

    “不过朕也是有条件的,这一点你要明白。”

    萨娜一迭声的应和:“皇帝陛下,您的伟大甚至远超三天神,天地间哪怕一株草都沐浴在您的神恩之下才得以茁生,所有的一切都因您而活,所有的一切都属于您。”

    让一个天姿国色堪称倾国倾城的美人,如此肉麻的赞颂自己,算是极大满足了朱允炆作为一个男人全部的虚荣心和大男子主义,所以朱允炆也不能免俗的笑容灿烂。

    怪不得每个人都想到皇帝,坐在这个位置上,一应物质享受和精神享受都到了极限。

    “奉承的话就不要多说了,朕的内阁草拟了一份我大明与印度之间的协定,明确了大明和印度的双边关系包括一些领域上的明细规则,你看看,如果没有问题那就如此定下来吧。”

    小宦官拿着一个有些厚实的题本递给萨娜,后者展开,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几十页。

    萨娜自然是认识汉字的,但她并没有去看,而是直接抄起笔,就在最后落款的地方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印度的一切并不属于妾,而是属于您,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

    小宦官将题本拿回,转呈到御案之上,朱允炆笑道。

    “你信任朕,朕也不可能坑害你,既然你不看,那朕就亲自给你说说吧,也不复杂,就一些重点的事宜希望你可以在心里记下来。”

    先喝上一口绿豆茶浸了浸因燥热而干涩的嗓子,朱允炆摊开题本,挑了几个重点的协定事项进行了解读。

    “首先来说,印度不成国家,地方各邦及德里的中央邦组成联邦政府,尊印度总督为联邦领导人,也就是你,萨娜--提维迪。

    在政治主权上,你不可以干涉地方各邦的内政,法条和制度,只可以派遣税收官,不过各邦的总督人选提名权在你这,你提名后,朕的内阁会批复任命。

    印度的政治主权朕和大明尊重并全力保障,绝不插手和干涉印度内政,是朕的保证,印度内部的一切都是由你和各邦总督说了算。

    制度问题、法律问题等由你们自行制定和推行。

    宗教方面,等你加冕教皇之后,也由你自行决断,朕亦尊重你的决定权。

    朕或者说大明需要的,只有以下几点。

    一、印度的粮税,大明要征七成,如果哪里闹了天灾,出现了口粮困难,你呢要及时组织赈灾,朕这边可以少收一些。

    二、印度的矿税,大明负责印度境内所有矿业的开采和管理,开采的人手由各邦政府提供,大明管吃管住,工钱就不给了。

    三、印度的外交权全部归属大明,印度当局要无条件服从朕与大明内阁制定的外交政策,包括且不仅仅在领事争端、对外战争和对外贸易等方面。

    四、印度的教育权归属大明和印度教,由大明内阁教育部与印度教共同制定教育的教材,印度当局及各邦政府不允许插手。

    五、印度的军事权归属大明,印度当局和各邦政府不允许成立军队,但可以招募一定规模的维系治安队伍,按照人口比例成立治安部队,使用安全权限授予的相关军事装备,不可以私自研发、使用超出安全权限外的军事装备。

    六、印度的宗教权归属印度教,朕与大明的内阁完全尊重并支持贵教在印度当局及各邦的唯一性、正统性、法理性。印度当局和各邦以印度教为唯一国教,任何非印度教教义之宗教要除恶务尽,悉数铲平。

    七、印度的海域权归属大明,五年内,由印度当局在孟买、古马里、锡兰、琅勃拉邦建造海务港和相应的补给基地,确保大明的军事船只、民用船只可以得到修整补充。

    八、印度的商贸权归属印度当局和大明共同持有,地方各邦政府不可插手商贸,往来贸易货物的种类、数量由印度总督和大明内阁的商务部共同制定。

    九、印度的生产方向由大明内阁的户部来统筹规划,种什么类型的作物、种多大规模,由大明内阁的户部来统一安排和领导。

    十、印度当局和各邦政府与大明内阁的工部签署合作协定,由印度当局和各邦政府承担并为大明国内的基建工程提供人力上的支持,具体花销和支付雇佣金,由大明内阁的户部选择给付方式。

    十一、印度当局的货币权归属大明,自今日起,印度逐步废止金银交易,大明将在德里和各邦政府的主要城市建立银行,以大明银行国家票券、铜票等有价货币取代金银等有价金属,印度境内禁止私屯黄金,由大明内阁的银行制定量化标准,持有超出量化标准的黄金将会涉及犯罪,由印度当局和各邦政府按律进行惩处。”

    当讲完这些后,朱允炆又拿出了一份新的题本,继续说道:“另外,朕打算成立一个以大明为唯一领导者的泛大陆同盟体系,为实现各国、各地区之共同发展、共同繁荣而努力,希望印度当局可以加入进来,这是同盟体系的相关章程,你看看,顺道也签个字。”

    面对这第二份拿来的题本,萨娜仍然是不看不查,直接签下自己的名字,同意印度加入即将成立朱允炆口中所谓的泛大陆同盟体系。

    拿回这份奏本,朱允炆并没有继续自己解说员的工作,而是看向一旁守着的小宦官:“去一趟文华殿,将西南六国的国王请过来,朕跟他们一起议一议这些事。”

    签署加入新的同盟体系,是朱允炆打算正式推动大明走向制定世界秩序的重要政治决策。

    就好比‘大陆均势’政策推动约翰牛建立了日不落帝国体系,‘自征自领’政策推动铁木真分封了四大汗国建立了大蒙古体系一般。

    核心的中央政策决定这个国家能走多远。

    跑腿的小宦官很快就带着西南六个国家的国王来到奉天殿,这六个人,跟十几年前,朱允炆第一次御驾亲征到昆明签署《昆明七国协定》时早已换了大半,只有罗摩罗阇这位暹罗佛王还依旧在位。

    “小国国王,参见大明皇帝陛下。”

    规规矩矩的臣子朝拜礼,几人跪的那是一个俯首帖耳。

    华贵如天宫般的明皇宫,可谓是粉碎了他们所有的心气。

    跟明皇宫比起来,他们的王宫跟茅厕几乎毫无两样。

    “都起来吧,赐座。”

    看到这些人,朱允炆脸上的笑意就浓厚了许多:“诸位与朕之谊堪比同袍战友,诸国与大明已是兄弟之邦,就不要过多虚礼客套了,快坐快坐。”

    等几人谢恩坐住,朱允炆才引手:“介绍一下这位,朕亲命敕封的战后印度新任总督,萨娜--提维迪。”

    几人顿时大吃一惊,他们早前进来时自然看到了萨娜,还以为这个漂亮的姑娘是大明军人带回来送给大明皇帝的女人呢,没曾想,竟然是一统后,整个印度地区的总督?

    那可是一片比西南六国加一起还要大的疆域啊,竟然让一个女人做国王?

    大明的皇帝真大方!

第四百三十九章:明印协定和皇明天朝体系(五)

    在知道萨娜的身份后,西南六国君主的心里可就有些空落了。

    攻占全印度,虽然说是大明军队占据了主要领导位置,但是六国的联军这些年前后加一起,那也是上百万的量级,虽然说这些年各国都分了如山似海的各种物资、财富,但最重要的土地可是一寸都没有获得。

    眼下好不容易将北德里苏丹国等盘亘在那片土地上的国家灭了个一干二净,大家还想着一起瓜分呢,结果大明倒好,打包全送给萨娜这么一个女人了。

    换谁心里都不舒服。

    金边国王是去年刚刚登基的年轻人,几乎在朱允炆介绍完萨娜之后就开了腔。

    “皇帝陛下,小国之王本不该置喙您的决定,但当年《昆明七国协定》签署的时候,陛下承诺过在印度问题上,大明与六国在外交、军事、财政等多方面展开全面永久性合作,但如今却乾纲独断的处理印度问题,并未知会我等。”

    奉天殿内的气氛陡然沉寂了下来!

    所有人,包括萨娜都惊愕的看向说出此话的金边国王,一个一脸锐气的年轻君主。

    朱允炆也愣住了,这么多年来,在他的印象中,已经没有任何人对他做出的决定提出过质疑,而今天,一个个小小的金边国国王,竟然敢在奉天殿公然质疑他对印度问题的处理!

    “你是什么意思?”

    朱允炆的脸色并没有任何变化,包括语气。

    年轻的君主昂起脑袋,理直气壮的说道:“天朝有句话,叫做公理自在人心。联军自十年前第一次组建以来,仅金边一国,前后出动军队数量便高达二十万人次,付出了近六万人的死伤。

    按照建文九年新签署的《昆明七国协定关于印度问题解释细则》中的有关条款,印度问题,应该由七国共同议定,包括土地的管辖权拟定,但皇帝陛下您似乎忘记了这项条款,直接任命这个女人担任整个印度一统后的总督,所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朱允炆开口打断:“所以你想要土地,是吧。”

    每个君王都想要开疆拓土。

    朱允炆的目光扫过其他五人,后者们的眼神都有些飘忽和躲闪,不敢与朱允炆对视,但这种反应已经表明了他们的态度,那就是都有这方面的想法。

    “罗摩罗阇,你呢?”

    西南六国中,暹罗国力最强,且丁口数最多,也是联军中除了大明外出力最多的。

    所以朱允炆看向罗摩罗阇,开口问道:“在印度这件事上,你有什么意见?”

    被点名的罗摩罗阇浑身一颤,而后小心翼翼的回道:“一切听凭皇帝陛下圣裁,小国之臣惟陛下马首是瞻。”

    当了几十年国王,岁数大了,挑战大明皇帝这么刺激的事情罗摩罗阇可不敢做。

    自罗摩罗阇之后,其他几个国王也纷纷开口,表态从未有如此不切实际的想法,愿意一切听凭朱允炆的命令行事。

    年轻的金边国王脸色变得难堪起来,在来之前,这群人对瓜分印度可是默许支持态度的,怎么到了金殿之上,左右不过见了朱允炆这个皇帝一眼,就吓的改变了主意?

    朱允炆的目光盯向了他,用轻描淡写的口吻说道:“你跟朕谈公理,谈《昆明七国协定》,那好,朕就跟你讲道理。

    《昆明七国协定》的纲领是什么,你给朕好好背一遍,也顺便背给大家一道听听。”

    金边国王咽了口唾沫,此刻他的感觉仿佛肩头之上扛着两座大山一般。

    朱允炆的目光犹如实质,烫的他口干舌燥。

    “七国共尊大明建文皇帝朱允炆为七国最高元帅,统筹指挥七**事行动和一应事务。”

    高高在上的朱允炆笑了起来:“一应事务是什么意思?”

    “即包括且不限于外交、政治等事务的决策权。”

    “朕还以为你不懂呢!”

    朱允炆的声音猛然高了几度:“关于印度问题新签署的补充条款,是针对对印军事行动和其战后战利的分配问题进行明确,在这一点上,大明何曾薄待过诸国。

    要钱给钱,要军备给军备,要发展给发展。

    路是大明修的,诸国国内所需一切物质是大明一船一船送过去的,在战时,每一次战后战利的分配上,大明都是等诸国分配完了之后才拿走属于自己最少的那份。

    朕看你是好日子过的久了,脑子都糊住了。”

    没有给金边国王说话的机会,朱允炆继续说道:“朕是公允的,大明也是讲道理的,你不满意可以退出《昆明七国协定》,退出七国联盟体系,只要你退出,你想要多少土地都可以自己去争取。

    你可以占领全印度、可以攻占其他几个国家,甚至只要你敢像,完全可以打进南京,如何?”

    打进南京,如何!

    巨大威势与杀气自朱允炆的体内喷薄而出,也让年轻的君主瞬间面色惨白,下意识的整个人跪到地上,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在发抖。

    “看来你对朕是不满日久了。”

    朱允炆冷哼一声,摆手:“来人,送国君出城,让他带着他的卫队回到自己的国家,从此金边国,退出《昆明七国协定》。”

    这一刻,最开心的莫过于罗摩罗阇这位暹罗国王了,他的眸子变得炽热且亢奋。

    金边退出同盟体系,那就意味着,暹罗可以再无顾忌的彻底吞并金边。

    “不,不,臣不是这个意思。”

    这一下,年轻的君王彻底吓傻了,他连声认着罪,但朱允炆压根懒得搭理他,偏殿处站着的锦衣卫走过来,像拖一条死狗般把他拖出了金殿,向着皇宫外走去。

    所有人都知道,在这位年轻的金边国王离开大明皇宫的那一刻,他和他的金边国,已经灰飞烟灭了。

    萨娜痴痴的看向朱允炆。

    这就是大明皇帝的权力,一句话,可以让首陀罗出身,卑微如草芥的一个女人摇身一变成为婆罗门裔,成为印度教皇、印度总督。

    一句话,也可以让一个国家灭亡,让这个国家从国王到国民上百万人的生命走向终结。

    神恩似海,神威如狱。

    朱允炆不是神,但在其至高无上的权力面前,就算是神也要向朱允炆低下头颅。

第四百四十章:明印协定和皇明天朝体系(完)

    奉天殿的气氛稍微有些凝重,好在这个时候朱允炆主动开了口。

    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仿佛宣判一个国家的死刑对朱允炆而言就宛如碾死一只蚂蚁一般,随时就可以被抛诸于脑后。

    “朕推动同盟成立之初心,是为了各国实现共同发展与繁荣,朕一贯坚持尊重各国的政治主权和其法理上的高度独立,不愿意搞强权胁迫,想加入朕欢迎,想退出朕礼送。

    眼下金边已经退出了,诸位若也有想退出的,朕无不允,派使者送诸位回国。”

    几人脸上都挤出勉强的谄笑,接二连三的向朱允炆大表忠心。

    退出?

    开什么玩笑。

    交趾往榜葛剌的通途可是修好了,大明几百门、几千门重炮随时可以抵到家门口,把他们的国家每一寸土地都炸成焦土,大家绑在一起也没有如此找死的道理。

    “既然没有人愿意退出,就说明大家还是愿意跟朕,跟大明做朋友的。”

    朱允炆笑着,很是宽和的说道:“我汉人有句话,叫做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说明我汉人对待朋友一向是持欢迎态度并因为结交朋友得到友谊而感到开心。

    我大明不是帖木儿的绿教,也不是信奉马刀铁蹄的蒙古,我们坚持帮助每一个友邦解决其面临的困难,坚持将尊重做为处理多边关系的核心态度。

    这一点上,这么多年来,我大明都在践行这个承诺,帮助诸国搞发展、搞建设。

    《昆明七国协定》是当年为解决北德里苏丹国而制定的具有一定临时性、针对性的不完整盟约,眼下在大明的帮助下,印度人民已经赶走了罪孽滔天、双手血腥的突厥贵族,建立起了新的制度和体系,过上了朕为他们规划好的美好生活。

    印度会成为大明新的朋友,也会成为诸国新的盟友,所以朕觉得《昆明七国协定》可以宣布结束,光荣的退出政治舞台,成为一段留下无数璀璨历史的佳话了。

    全新的、更全面的、更深度的合作盟约应该推出,大明愿意与诸国更加紧密的联合在一起,对内发展民生建设,实现国家富强,对外坚决打击如帖木儿汗国这种野心勃勃的霸权国家,帮助更多被霸权欺凌的百姓建立起新的秩序,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大棒在手,温言在口。

    任谁也没有在朱允炆面前炸毛的脾气和胆子,都笑着连声应和。

    “臣等愿意。”

    朱允炆抬手,几名小宦官鱼贯走出,手里都各自捧着一个托盘,上放题本、笔墨。

    几人拿起来观瞧,耳边又响起朱允炆的话。

    “朕本来准备七份的,没曾想多了一份,只好烧掉了。”

    青烟燃起,烧掉的是本子,毁灭的却是一个国家。

    几人的心里都哆嗦起来,在看本子上写的条款,也就不觉得苛刻了。

    “大明旨在建立起一个互帮互助、共同繁荣、安定反战的国家命运共同体,以应对正在发生及可能发生的国内时局动荡、国外霸权侵略等破坏性行为,更加快捷有效的处理各种错综复杂的国际政治关系、军事冲突。

    想要实现这一政治目标,需要拥有这一共同理想的盟国鼎力相助,需要所有与盟国或地区国内自上而下官民之高度信赖,全副身心投入到这一伟业的建设之中,加入到新成立的‘皇明--天朝上国’之中。

    各国自加入‘皇明--天朝上国’之日起,即同谓天朝子民,而在‘皇明--天朝上国’的体系下,各国仍在其国内保留完全的政治自主权。在‘皇明--天朝上国’体系中,诸国在政治层级上处平等地位。任何国家不可干涉盟国的国内事务,不具有任何主导或影响他国主权行为的权力。

    ‘皇明--天朝上国’的所有权力只归属于‘皇明--天朝上国’的皇帝。

    由明朝建文皇帝朱允炆出任第一任‘皇明--天朝上国’皇帝,并为无限期终身任职,自建文帝后,每一任‘皇明--天朝上国’的皇帝,都必须由上一任皇帝任命。

    ‘皇明--天朝上国’体系中,包括明朝在内,所有与盟国或地区的外交权、军事指挥权、教育权将全部剥夺,归属到‘皇明--天朝上国’的外交部、总参谋部和教育部。三部主官由‘皇明--天朝上国’的皇帝任命。

    三部负责在‘皇明--天朝上国’体系中国家行使外交、军事、教育权力,该国当局不得干涉和违背。

    为维护‘皇明--天朝上国’体系的顺利运转,推动各国的发展,帮助更多被霸权欺凌地区人民反抗暴权,建立新秩序并加入到‘皇明--天朝上国’体系,需要建立一支专属于‘皇明--天朝上国’的天朝军,故自今日签署该条约后,所有与盟国或地区各自的军队将自动该制易帜,统称为天朝军,指挥权归属天朝总参谋部。

    各国包括大明在内每年税赋的两成上交‘皇明--天朝上国’,用以充为天朝军军费,用以充为天朝外交部、总参部和教育部的薪俸支出。

    ‘皇明--天朝上国’保护并承认每一个与盟国或地区王室的法理性和正统性,对与盟国国内发生的任何企图改变国体、更换王室的行为坚决予以打击和剿灭。

    ‘皇明--天朝上国’体系中,所有与盟国或地区不再存在贸易壁垒,各国之间的贸易行为属于友好通商,不可征收关税或商业交易税。

    ‘皇明--天朝上国’制定统一时间,以‘皇明--天朝上国’皇帝朱允炆诞年为天朝元年,各与盟国历法、年号自签署之日起全部废除,改用新历,以皇帝朱允炆寿诞之日的十二月初五为天朝国庆日。

    ‘皇明--天朝上国’制定统一制式户籍文牒,具体格式为‘天朝--大明--南直隶凤阳府--朱允炆--天朝元年十二月初五生于应天府南京城’。

    此为定宪之核心,余下各国之间细节问题,由各国君王之间共同协商拟定,‘皇明--天朝上国’坚持以政治协商为唯一解决途径,严禁‘皇明--天朝上国’体系中各国出现军事冲突等行为,一经发现,即视为自动退出‘皇明--天朝上国’,乃定叛国罪!”

    都不用往下去看涉及方方面面的具体条款,只看这一大段所谓的定宪核心,几个国王就开始头晕目眩起来。

    这个所谓的‘皇明--天朝上国’体系一旦加入,那可就真是把全国上下打了包卖给朱允炆了。

    不过大家都是搞政治的,还是很敏锐的在这编排的文字中,找到了对他们最有利的一段话。

    “皇明--天朝上国保护并承认每一个与盟国或地区王室的法理性和正统性,对与盟国国内发生的任何企图改变国体、更换王室的行为坚决予以打击和剿灭。”

    这才是最值钱的一项条款啊。

    有这条条款在,那只要‘皇明--天朝上国’这个体系没有崩散,那么各自国内发生武力政变或造反起义等危害统治地位的行为,就不再是这些君主担心受怕的事情了。

    你敢造反,就等着迎接天朝军的天降正义吧。

    这些个国家,哪个都经历过造反夺权,尤其是罗摩罗阇这位暹罗国王,因为他自己就是造反当得国王。

    签了这份条约,将来后代子孙,世世代代都会被固定在国王的宝座上。

    大家为什么想着当王?

    除了为了自己的享受,不还是为了子孙后代能过上人上人的好日子。

    这个念想,只要加入进‘皇明--天朝上国’体系就可以在法理上直接得到公证和承认。

    这么一想,那其他所谓苛刻的条件也就不苛刻了。

    失去外交权、军事权、教育权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大明也失去了。

    定宪写的很明白了,这些权力大明也要被剥夺掉,同时不再具有对其他国家的领导权,朝贡体系也宣布解散。

    虽然这种操作无非是左手换右手,大明失去的权力跑到了天朝上国,还在朱允炆的手里,班子还是那套班子,只不过是换了个机构牌匾而已。

    失去了部分权力,却换了世世代代在各自国内的安定统治,细算算,多么划算的一笔交易。

    大家可以安心享受统治的红利了,可以骑在各自国家几百万黎庶的脑袋上作威作福。

    至于这个天朝上国体系的发展和一大堆繁琐事宜怎么处理,交给所谓天朝的皇帝,交给朱允炆来操心吧。

    累死你!

    “都没有问题了吧?”

    朱允炆摊开题本,拿起笔环顾四周:“没有问题,就签署吧。”

    说罢,自己第一个在题本上郑重的签下自己的名字,并盖上玉玺大印。

    当玉玺落下的那一刻,意味着朱棣这位大明总参谋长、黄观这位教育部尚书就算是彻底下岗了。

    大明十部也就只剩下九部,大明上百万边军儿郎也不再是大明的军人,改头换面,应该叫天朝上国国防军。

    从新历,也没有繁冗复杂的年号,集体以天朝年历法为主。

    新的时代开启了。

    明印协定是明朝与印度两个国家主体之间签署的协议,是一份具有扶持代理人性质的殖民条约,具有浓厚的海洋普遍化帝国特点。

    而新建立的‘皇明--天朝上国’体系,则是具有高集权性、统治性的大陆普遍化帝国,用高度集权的方式将各个国家捆绑在一起,在更高的层面成立一个新的联邦国家,而这个国家还是一个完完全全独裁性质的帝制国。

    朱允炆为大明做好了全部的规划,让大明同时具备大陆化和海洋化两种性质,并以此为日后扩张的指导政策。

    等所有人签署离开后,朱允炆才疲惫的瘫靠进金椅之中,闭着双眼喃喃细语。

    “朕的大明,将会成为人类史上最强大的帝国!”

第四百四十一章:庞然大物般的明联(一)

    无声无息之间,天地就这般大变了。

    朱允炆在国家主体之上设置一个更高层次的国家联合体,最先被震惊的就是内阁,不过杨士奇等人并没有因此而去找朱允炆发表什么个人意见。

    国家大事,尤其在政治、外交两大方面,内阁包括整个大明国内,没人敢向朱允炆提意见,向来都是由着朱允炆乾纲独断。

    皇帝对这两件事的绝对控制也向来不喜被人质疑。

    内阁朝局虽然震动,但对他们工作的影响基本不大,大家还是整天该忙啥忙啥,唯一受到影响的,只不过是南京城内的地图商人罢了。

    自历朝历代始,中国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以皇帝为中心,天子即国家嘛。

    他们不懂什么叫做国际联合体,不懂什么是普遍帝国制度,只知道,这个新成立的皇明天朝联合体制的皇帝依然是他们十几年来爱戴的建文帝朱允炆,这就足够。

    一幅崭新的大明堪舆图诞生了。

    包括印度地区,凡是在这个联合体制度内的国家都被渲染成了代表大明的赤红色。

    名字依旧是明,不过后面加了一个联字。

    明联!

    一个巨大无比的国家诞生了。

    整个东亚、南亚、印度次大陆被囊括在了一起,朱允炆一手缔造的明联,让自内阁及下到每一个国民都看的目眩神迷。

    “汉唐绑在一起,也没有这般伟业啊。”

    在文华殿,杨士奇开怀大笑的说道:“吾与诸位也可以沾陛下的圣恩,留名青史了。”

    最大头的功劳自然是朱允炆的,但朱允炆自登基以来的历任内阁成员,怎么着都可以混一个千古贤相的名头。

    这里面最开心的自然是解缙,他负责编史,这《明实录--建文实录》的工作可是他的。

    不过解缙现在操心的可不是编史的工作,毕竟哪怕不用春秋笔法,照实记录,建文朝的功绩那也配的上一句功盖千古。

    人解缙现在都开始操心朱允炆驾崩之后的问题了。

    皇帝一下子立了那么多的功勋,将来这谥号可不好选。

    文有《建文大典》、《建文皇帝语选》、《建文皇帝思想合集》等治国启民的佳作,谥个文皇帝绰绰有余。

    武功就更别提了,武皇帝也配得上。

    爱民如子,宽徭薄赋,仁皇帝也没问题。

    开明谦礼,不居功贪功,昭皇帝也可。

    布纲治纪曰平、辟土兼国曰桓、执心决断曰肃、屡征杀伐曰庄。

    好家伙,这都快成十全圣君了。

    当然,虽然解缙自己脑子乱糟糟的,但他倒是没敢问其他人的意见。

    皇帝春秋鼎盛,你现在操心给皇帝上谥号?

    你出洪武门,看看老百姓会不会活活打死你。

    文华殿里一众群臣惦记着身后百世流芳的美名,而朱允炆自己,却早已把所谓的明联给扔进了角落的垃圾堆里。

    正经人谁拿这种所谓的国际命运共同体当回事啊。

    明联的主要领导国和倡导国是大明,在明联的体系中,一旦大明对于明联势力区的辐射影响力和军权层面的绝对控制力下降,所谓的明联就会瞬间土崩瓦解。

    一如咱们的老大哥。

    明联能不能成为一个长盛不衰的国际组织,能不能成为未来主导这个世界几百年之久的超级霸主体系,靠的不是将来多补充进来多少盟国,更不是靠什么先进的制度、协作体系。

    核心永远只有一条:

    大明有多么强大,明联就有多么强大!

    建文十三年,新历皇明三十四年中秋前夕,朱允炆在华盖殿为萨娜举行了一场不算多么隆重,但政治规格却极高的加冕仪式,还逗留在南京没有回国的明联各与盟国国王都出席了这次仪式。

    看着跪伏在朱允炆靴子下的萨娜,戴上了一顶璀璨耀眼的宝冠。

    神权君授。

    朱允炆以明联皇帝的身份,加封萨娜为印度教第一任教皇,称谓“提维迪一世”。

    而在加冕仪式结束后,萨娜的丈夫陈春生便匆匆戎装上阵。

    “此去暹罗,臣定不辱皇命。”

    大明的军队系统已经被废止,着手改制的事已经提上日程,而陈春生则是改制之后第一个挂帅的主将。

    明联西南战区副总指挥。

    “撮尔小国狂妄,悖逆犯上,是整个明联的敌人,必毁其国体,绝其宗祀,震慑不臣。”

    转而担任明联总参谋长的朱棣倒是没多交代什么,此番出兵金边,大明的儿郎一个没有动用,陈春生赶到暹罗后,会带暹罗的军队去灭金边。

    眼下准确的名称应该是明联西南战区暹罗集团军。

    明联眼下暂时分了四个主战区,分别是西南、西北、北部和东南。

    而在这四个主战区中规模最大的就是西南战区。

    西南战区的总指挥是马大军,副总指挥陈春生。

    包含了伊斯绿堡集团军(原云南都司主力边军),负责兴都库什山地区防务和控制开伯尔山口。主将是原七国联军参谋长陈广任指挥使。

    印度集团军(原辛格基组织进攻北德里苏丹国大浪淘沙活下来的精锐)。指挥使是马大军的警卫营正马国豪。

    暹罗集团军(原暹罗**队),指挥使是暹罗人。

    榜葛剌集团军(原榜葛剌**队),指挥使是榜葛剌人。

    缅南集团军(原阿瓦王朝和勃固王朝统合而成),指挥使是原云南都司麓川卫指挥使,西南山地军出身的邓准。

    云贵集团军,指挥使为原贵州都司都指挥使周云帆。

    广南集团军,指挥使为朱允熞。

    整整七个大集团军加上四川都司组成了西南战区,粗略估计,兵力怕有一百多万,朱棣现在正挠着头想办法瘦身精简呢。

    不然这笔军费实在是太庞大了,虽然说各国一起供养,但要是能少花点,那剩下来的银子不就都归大明了。

    这种事能叫贪墨吗?

    大明也是明联的一份子,明联的钱拿来先发展大明还是先发展其他国家,自然是一视同仁公平对待的,都要服从明联皇帝的决定。

    任命马大军担任西南总指挥的时候还废了些周折,那就是这个混不吝说什么都不愿意。

    “你想辞官?”

    朱棣当时听这话的时候都懵了。

    “你小子才三十出头,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岁数,这个节骨眼你跟孤说想颐养天年?”

    气不过的朱棣还踹了马大军两脚,后者嘿嘿笑着生受下来。

    “燕王明鉴,末将打了那么多年仗,属实也是不堪重任了,本就是微末之才,赖陛下和燕王的青睐,才以重任相托,何德何能配得上担任西南战区总指挥?”

    马大军不想当吗?

    他是不敢当!

    朱棣知道马大军怕什么。

    西南战区太大了,足足上百万的军队,谁敢来带?

    几千年来,但凡军权大到这般地步的,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国公的爵位也拼到了,现在急流勇退,卸下军权,怎么也算得上是君臣相宜了。

    等老了,落个体面的下场,死后不敢奢求王爵,混个顶格的谥号入了武庙,也算千秋留名。

    何必拿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去赌呢。

    “孤不管,孤只负责宣读任命敕令,你要想撂挑子不干,自己找陛下说去。”

    朱棣才不吃马大军这一套呢,直接甩手不问,把难题扔回给了马大军。

    后者的脸色顿时就苦了起来。

    “燕王您这不是难为末将吗,我哪有胆子当面找陛下推辞。”

    “你没有,我就有了?”

    朱棣嘿了一声:“好你个马大军,老子当年救你多少次命,你现在还想赖着老子给你顶锅,老子他娘的是你爹咋的?净一天到晚想这种好事,还就告诉你,你现在要么收拾收拾去西南筹备战区指挥部,要么去乾清门等着面圣,自己选吧。”

    这下迫的马大军没了辙,犹豫再三后,还是离开换了匾额的总参谋部,径直往乾清门的方向去。

    得找皇帝汇报一下,这个总指挥,说什么都不敢当啊。

第四百四十二章:庞然大物般的明联(二)

    乾清宫里,朱允炆还是召见了马大军。

    “臣...”

    马大军履足金殿,刚开口就看到双喜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忙收住声,他才看到,朱允炆这会正捏着笔,眉关锁死。

    估计皇帝遇上麻烦事了吧。

    双喜绕行而下,引着马大军找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小声招呼道:“国公爷自行喝口茶,等皇爷一阵。”

    “不敢不敢。”

    双喜一转身回去,马大军便又站了起来,还是站着等皇帝,这心里能踏实点。

    同时自己也纳闷,皇帝看什么呢,能愁成这个样子。

    偷摸打量朱允炆那紧锁的眉关,马大军都替朱允炆累的慌。

    都当皇帝了,在其脸上都很少看到过微笑,每天苦大仇深的不是操心这,就是操心那,忒不容易。

    也没道理啊,大明眼下如日中天的,还有啥事能值得皇帝发愁?

    就这么站了能有两刻钟,朱允炆才抬头看向马大军:“坐吧。”

    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了,身居帅位多年,不过马大军原地拔军姿倒还有模有样,站了那么长时间,仍是昂首挺胸,脊梁笔直,让朱允炆心里暗暗点头。

    “谢陛下。”

    马大军活动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小心翼翼的坐回方才的位子,这屁股还没挨上呢就急不可耐的开了口。

    “陛下,臣此番来,是想找您请辞的。”

    朱允炆没搭理他,先是喝了口茶水,而后从御案上翻出一份奏本展开:“楚王过几天就要回来了。”

    楚王朱桢回朝,西北战事结束了?

    马大军愣了一下,不太明白皇帝这话跟自己的请辞有什么关系。

    不过上位问话,必须要有来言去语,皇帝可以岔开自己的话,自己可不能回避皇帝的话。

    “楚王班师,可是西北奏捷了?”

    “相持了将近四年,东察合台国还在,沙迷查干也还继续在撒马尔罕当皇帝,从战果来论,不叫报捷。”

    朱允炆笑笑,到没怎么生气:“这几年军费打掉了两千多万,粮草辎重、兵甲装备更是用掉了几万车,也算出色完成了朕制定的目标了。”

    这话说的马大军傻眼。

    四年花了几千万军费,连一点拿出手的战功都没有,皇帝竟然还说,出色完成目标?

    要知道西北战场,楚王朱桢带的军队可比西南还多,漠庭三都户、关西八卫、辽东女真、兀良哈三部加上守河西走廊的大明边军,前后动员了将近三十万人呢。

    而且这三十万可不是两条腿跑着走的步兵,这几乎全是骑兵!

    大明压根就不缺战马,哪怕在吞并草原之前,大明也从来没有缺过战马。

    洪武十八年到洪武二十四年,武威、天水、兰州等甘肃地区茶马司,专司与帖木儿汗国、东察合台汗国往来交易,当时是一百万斤茶叶换三万匹马,后逐年减少,但最后一笔交易,仍然是一百万斤茶叶换一万两千多匹。

    这样的交易,大明前后做了六年。

    虽然交易获得的马匹,只有极少数可以用来繁衍做优良战马,大多数都是劣马,那几年存下来的数量经过繁衍后,也是殊为客观的。

    直到帖木儿这个跛子开启征服之路,杀了大明使者中断茶马交易后,陕甘茶马司才逐渐破败。

    而吞并草原之后,经过这些年的放牧,漠庭的战马早已是马满为患,为了保护草原植被不被吃个精光,很多个头矮小、马力疲弱的脚马都被输送进了国内,或充为驿马,或成为民间一种交通工具,取代原先常用的驴车。

    精挑细选出来配备军队的,可都是上佳的战马了。

    虽然蒙古马的马种从根子上比不上帖木儿汗国的阿拉伯马,但量大啊。

    帖木儿汗国选用的战马也不可能全是阿拉伯马,甚至还有部分比例的骆驼兵。

    堆几十万骑兵没能干翻一堆骆驼,这说出去,怕是脸上无光吧。

    “西北战役其实也就第一年的时候打的凶,后面基本就是对峙了。”

    朱允炆见马大军不好意思表露质疑,便主动开口说了原委。

    “楚王到西北的第一年,着实跟东察合台打了几场硬仗,西北广袤,多是奔袭战,大炮笨重,也就没有什么太多用武之地,朕让工部赶了一批小口径的轻炮送上前线,用处也不大。

    主要还是真刀真枪的干,六叔在亦力把里本部打了一场歼灭战,聚歼了东察合台三万多人,要不是沙迷查干的支援,第一年就灭掉东察合台了。”

    听到最后,马大军就跳了一下眉头:“帖木儿汗国支援来的军队中,是不是有一支人马全甲的重骑兵?”

    “朕差点忘了,你在伊斯绿堡跟他们交过手。”

    朱允炆哦了一声:“这支部队不得了啊,六叔以前没跟他们交过手,甫一遭遇,吃了个大亏。”

    话说的轻描淡写,但马大军毕竟是沙场宿将,深知兵凶将险之地,每时每秒无不在心惊肉跳,一句吃亏,得是多少鲜血杀戮。

    “关西八卫五万人组成的左翼只扛一个时辰,就被一万人打到崩溃,好在给了中军固阵的时间,要不然。”

    朱允炆摇头失笑:“一旦中军乱阵,敌主力全线掩杀,那样的话,六叔可就把脸丢光咯。”

    “就关西八卫那群人的战斗意志,能抗一个时辰也算不易了。”

    马大军倒是替着说了句好话。

    对于此,朱允炆不怎么太关注军略上的事情,他也不懂。

    “打仗嘛,有输有赢的,一场失利算不上什么过错,朕也没打算指望楚王能长驱直入,直接端了撒马尔罕的老巢。”

    凭借纯军事打击手段,灭掉刚刚步入巅峰的帖木儿汗国,这个难度系数稍稍有点高,倒不是不能实现,主要还是太费力。

    历史有点小波折,沙迷查干秘不发丧回国夺权夺得太顺利,导致没有发生什么内讧争斗,所以这个对手保存下来的体量,稍微值得明联或者说朱允炆,提点兴趣。

    “察合台战场是主战场,雄军云集,沙迷查干与朕都动用了大军,列阵分明,这一耗就耗了小四年啊。”

    朱允炆浑不在意的笑道:“哦对了,王翦伐楚的典故你看过没有。”

    面对皇帝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问话,马大军越加迷糊起来,有些摸不准朱允炆到底心里在想什么,只好老老实实的回答。

    “臣看过,惊为天人。”

    “怎么打赢的?”

    马大军刚打算背书,陡然间脑袋里灵光闪过,他似乎明白了朱允炆的意思。

    “陛下这是用察合台的四年对垒,来耗尽帖木儿汗国的国力?”

    看到马大军总算是脑子灵光了些,朱允炆这才爽声笑了起来:“几十万大军成阵四年,人吃马嚼,朕都差点扛不住了,朕就不信他帖木儿国内能承受的起这般的糜耗。

    告诉你吧,这几年,沙迷查干往南京派了数十次使节,商讨议和朝贡的事,并且愿意将察合台牺牲掉,不过朕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让他们割让包括撒马尔罕、喀布尔在内的东部数十座城池。”

    割让撒马尔罕和喀布尔?

    马大军笑了起来,这是个根本无法接受的条件,这不能叫做议和了,这简直就是投降。

    “察合台就是一个粮磨子,而我大明和帖木儿汗国的国力就是粮食,我们双方都在往磨盘里加粮食,看谁能扛得住。”

    马大军点头,应和道:“陛下所言极是,在战争史上,最原始、粗暴却最好用的战术,就是对耗国力。用兵之道奇正相合,而堂堂正正之道,拼的就是国力和后勤。

    王翦伐楚,秦楚百万大军深沟对垒,长途跋涉的大秦悠然自得,守着家门的大楚反而粮草不济,迫着项燕仓促间发动决战,硬撼戒备森严的秦军大营。

    在兵力不占优的情况下还主动做攻寨方,任他千般兵法战术也没有任何用武之地了。”

    王翦伐楚是一场经典的国力对拼战役。

    大秦国高效运转的耕战体系,使得大秦的国力强大到睥睨任何一个国家。

    伐楚之前,始皇帝选将,李信要二十万,军功卓著,赫赫威名的王翦却要六十万。

    始皇帝选了李信,结果大败而归。

    不得已请王翦出马,结果发现后者整日带着大军挖沟营寨,不像征伐方,反倒像守城方。

    结果却是,项燕军粮草不济,硬着头皮发动决战,无法攻克秦军大寨,不得不引军撤退,结果被王翦趁势发动反冲锋,一战克定,楚国灭。

    王翦父子的灭六国之战,可谓是把兵法之正用到了极致。

    至于李信之败中涉及的所谓昌平君叛乱之祸,众说纷纭,《史记》与《云秦梦简》的记述也有冲突,就不作主观评价。

    仅以客观结果来看,年轻的李信,是希望能以最小的代价,灭掉当时最强大的楚国。

    而真正付出最小代价的,却是王翦。

    王翦带了六十万人,实际的损失只不过是粮食后勤而已,就追击数百里,歼灭了楚国所有的有生力量,连着项燕都被俘杀。

    所以王翦是不是名将?

    他用了最不费脑子的战术,最小的代价换了最大的战果,灭了最大的敌国。

    “咱们大明有无尽的良田,七千万子民,每年打下来的粮食堆成高山,腐烂的陈粮,包括印度、暹罗输送的粮食,都几千万、上亿石的焚烧。

    西北三十万大军人吃马嚼、千里输运的糜耗拖不垮朕的国库,更拖不垮朕的大明,但沙迷查干扛不住。”

    朱允炆不屑冷笑:“大片国土是他爹征服下来的,复杂的种群、宗教信仰和地域之分,是他爹滴血的弯刀压住了所有的不服,而这些矛盾早晚会爆发,区别只在于早晚。

    南京有阿拉伯来的海商,朕这消息灵通着呢,帖木儿国内的横征暴敛比前几年翻了两倍,就为了维系察合台的战局,沙迷查干现在就是坐在火药桶上面,随时炸的他尸骨无存。”

    马大军没有说话,他只会临场应付一场战争,不喜欢去考虑太多战争外的因素。

    “两个大国之间的战争,早就脱离了军事层面,更多的是政治层面考量。”

    面对马大军,朱允炆是很器重的,要不然他不会如此谆谆教诲。

    “灭掉帖木儿最好的武器,是时间,而不是用几十万条性命去填,朕让楚王暂时休战回撤,就是为了给沙迷查干一点时间,好让他能在国内盘剥的更狠一点,到时候就不用朕来灭他了,自行分裂,咱们摘现成果子就成。”

    天下大事简在帝心,面对西北战场,即使朱允炆相隔千里,仍然将局势牢牢把握在掌心之中。甚至于西北战场打多大规模,死多少人,朱允炆都早早以手谕的形式告知过朱桢。

    按比例付出的一定的伤亡,到了大差不差的线,完成朱允炆的交代后,就可以转入消耗战了。

    先实现一个针对国内的政治目的,紧跟着再去实现另一个针对帖木儿汗国的政治目的。

    马大军不太懂,朱允炆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这完全跟他交卸军权的事不沾边。

    “国朝能征善战之统帅,燕王和楚王毕竟都五十多岁了,朕也不愿让他们再受这鞍马万里之劳。年轻一辈,首推你马大军。

    你才三十出头,正是多学习锻炼的岁数,也是建功立业的黄金年龄。朕想持天子剑为我大明、为我百姓犁得土地,你要是不干了,朕空有握剑之手,独缺了一把旷世宝剑啊。”

    话让朱允炆说道这个份上,马大军已经是心中明了,皇帝这是在为他铺路啊,楚王朱桢在察合台耗了四年,也是在为他将来摘果子夯实基础。

    如此看重栽培,让马大军心旌神摇,大为感动,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哽咽道:“陛下对臣,有知遇提拔之恩,有君禄养育之恩,亦君亦父,臣若再因一己私心作祟,实枉为人子,请陛下放心,臣这便启程回云南,尽快统筹西南战区,精练出一支王师精锐。

    只待他日陛下一声令下,臣,必将沙迷查干之首级献于陛下御案之上。”

    朱允炆哈哈一笑,抬手:“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的,沙迷查干的脑袋朕就不要了,毕竟上岁数了,看不得这般血腥。去吧,朕只想将来看到你的捷报。”

    “臣,告退!”

    咚的一声砸了一记响头,马大军站起身,昂首挺胸的转身离开,来前的迷茫畏缩一扫而空,剩下的只有冲天锐气和昂扬斗志。

    能够回到自己最爱的战场,哪个戎马十几年的将军不为之开心呢。

    等马大军离开后,双喜有些担忧的说道:“陛下未免太看重贵国公了,奴婢怕贵国公将来挟军自重啊。”

    挟军自重?

    朱允炆批复奏本的手顿了一下,而后继续笔墨挥毫。

    “他比你看到的更聪明。”

第四百四十三章:庞然大物般的明联(完)

    楚王朱桢回南京时的动静比起马大军要小了许多。

    一个是因为前者毕竟不是什么大捷,二来即使回转南京也是轻车简从。

    除了朱桢、朱高煦两位正副统帅外,便只有身边百十名亲兵跟随,甚至连往来南京通传的信使都没用。

    爷俩将各自的亲兵留在郊外京营后,就直接骑马并肩进了南京城。

    算是给朱允炆、朱棣二人来了个意外的小惊喜。

    “还以为六叔仍要个几天光景呢。”

    乾清宫里,朱允炆走下御阶,亲自跑到殿门处托起了朱桢的双臂。看着后者洗净风尘的脸,由衷赞叹道:“几年征伐,反倒让六叔显得更加精神矍铄,如此英姿神俊,好啊。”

    “臣不敢,倒是陛下圣威日隆,令臣望而心折。”

    在自家这位大侄子面前,朱桢显得有些紧张,主要是尚在西安时,被吓到了。

    最新赶制出的明联堪舆图让朱桢几天几夜都没有睡好,脑子里唯一想的,就是自己父皇选了个好接班人。

    “老六,你啥时候也学会这一嘴花言了。”

    站在朱允炆身旁的朱棣走上前锤了朱桢胸口一下:“当年咱兄弟俩第一次联手北伐的时候,你可把我给挤兑死了,把我骂的一无是处。”

    “四哥,就你那水平,就别拿出来跟陛下比了,差太多。”

    朱桢挑眉反呛,倒也因此消散了几人之间小范围内的拘谨之态。

    叔侄三人聊得开心,倒把一旁的朱高煦给冷落了下来,但后者非但没有咋咋呼呼的找存在感,反而规规矩矩的守在一旁,军姿站的笔挺,直到朱允炆侧首看他,才抱拳躬身。

    “陛下圣躬安。”

    这一句问候,让朱允炆、朱棣二人都相视诧然,前者愈发感慨。

    “高煦也长大了。”

    三十四岁的朱允炆、三十一岁的朱高煦,明明是岁数相仿的兄弟俩,但朱允炆的口吻语气却仿若后者的父亲,偏生一旁站着的朱棣朱桢兄弟俩还听的频频点头。

    朱棣脸上更是挂起了慈父般宽慰的笑意:“这混小子先是在漠庭五年,又跑去西北,前后将近九年,确实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啊。”

    听到朱棣的话,朱高煦忙转变身向,冲着朱棣见礼:“不孝子高煦,问父王安好。”

    “好的很,老子好的很。”

    难为朱棣一把岁数,这时候竟然有些泪目,双手重重在朱高煦两只大臂上拍了几下:“好儿子,壮了那么多。”

    “爹,孩儿不孝,这么多年一直未能在您膝前尽孝。”

    看着朱棣两鬓的白发,朱高煦噗通一声跪下,抱着朱棣的大腿就是嚎啕大哭,带的后者也是感伤不已,抚摸着朱高煦的脑袋长吁短叹。

    这般父慈子孝的画面让朱允炆和朱桢两人颇为触动。

    朱高煦是幸运的,起码,他还能活着回来见到自己的父亲。

    大明朝多少儿郎自穿上甲胄踏上征途的那一刻,就一辈子都再也没有回到故乡的机会了。

    “对了,高煦成家了没有?”

    等父子俩叙罢了情,朱允炆突然想到这么一个问题:“朕记得高煦这小子当年赴漠庭任职之前,四叔本来给选好了一门亲事,成了没有?”

    问及这事,朱棣也回过神,才想起,自己这个二儿子在终身大事上可是马虎的不得了。

    当年他为朱高煦选了一门亲,也算名望世家,没曾想计划赶不上变化,还没下聘礼呢,就是北伐草原之役。

    等打完了仗,朱高煦就留在草原担任漠庭都护,而后直接随朱桢征察合台。

    这事就算彻底泡了汤。

    “娶过了。”

    朱高煦忙回道:“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早年在草原之上跟一个蒙古姑娘好上了,怕父王不同意,就草草成了亲,后来臣从征西北,妻儿就放在了西安安顿,今日一并带了回来。”

    一听朱高煦娶了个蒙古姑娘,朱棣当时就要发飙,被朱允炆拦了下来。

    “你看你,难怪高煦不愿意告诉你,眼下孩子都有了,四叔你还打算拆散人家不成?”

    三十多岁的成年男人了,总不能一辈子打光棍吧。

    “过些日子,朕让皇后再给高煦寻一门亲做正妻不就结了。”

    安抚下朱棣,朱允炆招呼几人落座,以朱家家主的身份和态度关心着朱高煦的私事:“你刚才说到妻儿,几个孩子,多大了,都叫什么名字。”

    一听这家长里短的事,朱棣也上了心,怎么说那也是自己的孙子。

    “一儿一女,儿子三岁半,闺女五岁。”

    朱高煦嘿嘿傻笑:“咱家排瞻字,走土,正巧赶上臣守边疆地界,就给儿子取了个圻字,叫朱瞻圻。”

    朱瞻圻,这不跟二皇子重了名?

    这下朱棣那是彻底炸了毛,指着朱高煦的鼻子就骂:“好你个混账东西,避尊者讳的规矩都不懂吗?”

    朱高煦起初还有些发懵,而这句避尊者讳算是让他一下回过神来。

    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光顾着开心了,哪有功夫去想皇帝儿子叫什么名字啊。

    刚想告罪,就听到朱允炆的话。

    “四叔,你就不能安静点,高煦好容易那么多年回来,刚才还抱头痛哭,现在就连吵带骂的,回头见不到了又自己偷摸想,图个什么劲。”

    不给朱棣开口的机会,朱允炆就摆手:“左右一个名字,啥避尊者讳啊,我大明七千多万百姓,名字来带允、带文的还少了吗,全改掉?

    更离谱的,就是还有很多人先有的名字,就为了一句避尊者讳不得不改,这不讲道理了。”

    不说全天下,单说朝中因为避朱允炆名讳而改名的就不在少数,最出名的就是徐辉祖。

    人家原名徐允恭叫了多少年,结果朱允炆一落生,冲了个允字,不得不改。

    太祖跟徐达说,干脆以后改叫辉祖吧,光宗耀祖之意也挺好。

    把名字这种芝麻蒜皮的小事给忽略过去,朱允炆笑话了朱高煦一句。

    “才三岁半?你这可是有点晚了,看看你大哥家的瞻基,今年都十四了,再过两年都能结婚生子咯。四叔,六叔,话说时间过得可真快啊,小瞻基百日的时候朕还跟皇后一道喊高炽吃饭,当时皇后还给瞻基一把长命锁。

    今日朕这一开口,瞻基竟然已经十四岁,是个大小伙子了,呵呵,朕没觉得自己老,倒是让这些孩子追老了。”

    说道这里,朱允炆摇头苦笑,诉起家长里短来:“文奎都十六了,前几个月皇后是天天在朕耳边唠叨文奎的婚事,朕没辙啊,打算今年过罢年,就把文奎打发到凤阳当知府去,等回来了再说。”

    几个大老爷们,一个皇帝,三个军中将帅,不聊国家军机,反倒是在这里大谈家私。

    “陛下不说,臣还未曾发现,今日怎么未见文奎。”

    朱桢左右转头:“文奎不是住在这的吗?”

    “去年就搬出去啦,现在文圻在这乾清宫跟朕住,不过他去上学了,还没回来。”

    朱允炆解释道:“文奎是小伙子了,不能住在宫里,朕让他搬去当年朕的潜邸了。”

    十六岁,正是青春期性萌动的岁数,宫里宫娥太多,马恩慧怕出了丑闻,主动提出把朱文奎赶出皇宫去。

    宫外宅邸,更是一个侍女都不给配。

    对此朱允炆还有些不乐意,这就防的有些太狠。

    “皇后太过操心了,要是有能让文奎看上眼的,娶了便是,这样诞育子嗣,朕当爷爷你当奶奶,咱俩也能体验一把抱孙子的乐趣。”

    对朱允炆这种回答,马恩慧哪里能愿意。

    “宫女岂配?”

    这话把朱允炆说的有些掉脸,当晚饭都没吃扭头就走。

    含沙射影骂谁呢。

    话题说到朱文奎、朱文圻两兄弟身上,除了朱允炆外的三人就聪明的选择了缄口不言,没有接话。等朱允炆感慨完他家里难念的那本经后,朱桢就岔开了话题。

    “陛下,臣自西北回转的时候,沿途观陕甘颇多变化,叹为观止。”

    一说起正事,朱允炆神情马上严肃起来,身子不由自主的坐直:“陕甘近况如何?”

    “风土样貌大为不同。”

    朱桢兴冲冲的说起自己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自兰州府往西北,沿道多种树木,听说是为了防治河西廊道沙漠化区域的扩大,同时陕甘溯黄河上游沿道拓宽河道,兴修水利。

    而在陕甘的关野一带,自漠庭引进了不少牛羊,民间也多有民众置鸡鸭猪栏,畜牧和养殖业都开办起来,虽然刚刚上手没出什么成绩,但势头红火的很。”

    “陕甘的粮价和盐价如何?”

    “听说刚开始退耕的时候有波动,不过很快就稳下来了。”

    朱桢如实回答道:“大多物价都与退耕前差不太多,少部分紧俏物有所上涨。”

    盐粮不乱,陕甘的民生就不会乱。

    朱允炆放下了心:“朕就怕粮价波动,涨跌都不行,能稳住,朕心里就踏实了。”

    打量一眼朱允炆的神色,朱桢踌躇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陛下,臣不知政,但还是斗胆问一句,听闻印度税粮甚巨,陛下下令给烧了?”

    这个问题顿时让朱允炆苦笑。

    “臣本不该揣测陛下圣心,只是臣打小也是苦日子长起来的,小时候国家穷,就连臣这些当皇子的,一顿饭也没吃过四个菜,烧粮食这种事,有点难以接受。”

    朱桢赶忙澄清自己开口的原因,将这个问题的出发点归到自己的心疼上。

    “朕理解、朕理解。”

    朱允炆忙抬手示意:“朕又不是败家子,下这种命令朕也一样心疼的几天没睡好,尤其是那年下令烧粮之后没多久,河南、河北还遭了一次蝗灾,十几个县出了几十万灾民,大几万顷地是颗粒无收。

    朕没辙啊,那时候咱们的养殖业、畜牧业、酿酒业规模还不大,消耗量有限,中央几大官仓全部堆满,储存空间也释放不出来,朕才不得不下令烧粮。

    但那次之后,朕就跟内阁开始着手制定相关政策,在河南、河北两地扩产养殖业、畜牧业,又在浙江、福建两处沿海省地新建官仓,今年就没烧太多了,也就只有五千多万石。

    明年,山东的粮仓也会建好,山东和河北会陆续退耕,释放更多的用粮空间出来,就不会在烧粮了。总得给朕,给朝廷,给建设和发展一点时间吧。”

    没有过程哪来的结果,朱桢这还算好的,只是委婉的问,朱允炆差点都快被夏元吉指着鼻子骂了。

    尤其是在蝗灾之后,夏元吉开官仓赈粮的时候,就差没跑太庙去告朱允炆的状了。

    连写了好几天的奏本诉屈,可把朱允炆搞得是又气又乐。

    恨不得把夏元吉扔大牢里锁几年在放出来。

    直接跳过过程看结果吧。

    烧粮的行为绝对是错误的,是大错特错的,朱允炆从来就没有说这是一件对的事。

    这是在特定时期相对为了规避更大风险才不得不去做的一件事。

    朱允炆的委屈朱桢不懂,他只是就自己看到的事情发表看法:“朵甘今年闹了次沙尘暴,也有几个县受灾,当时当地府县赈粮,臣看了一下,虽然不是清汤寡水,但也不过是野菜稀粥,勉强糊口。

    既然朝廷有的是粮,何不多赈一点,其实完全可以让百姓吃饱的。”

    面对朱桢这情真意切,为百姓心疼的质问,朱允炆沉默了片刻,才叹了口气。

    “六叔,不是朕狠心,宁愿烧掉都不给百姓,而是朕没法心软啊。地方要发展、要建设,需要朝廷的带领也更需要当地百姓的参与和共同努力。

    如果受了灾之后,百姓吃的反而比以前一年到头农忙耕地吃的还饱,还好。那样的话百姓会懒得。

    当他们知道朝廷不忍心饿死他们的时候,他们就没人愿意顶着烈日,汗珠子掉地摔八瓣的付出劳动了。

    到时候朕怎么办?朝廷怎么办?

    立法吗?

    法不责众啊,几十万百姓逃离土地不可怕,几百万、几千万呢!咱们大明就因为人性的懒惰成份而崩溃了。

    朕养西北、西南,内陆省怎么看?他们也会像嗷嗷待哺的婴儿那般张口让朕来喂饭,来养的。

    天灾不算什么,人为性制造的饥荒可比天灾更加可怕!”

    人性的懒惰有多么可怕,乌克兰大饥荒告诉我们答案。

    苏联的大农场政策忽视了人性中懒惰因子,导致了数百万甚至上千万人在那场饥荒中活活饿死。

    也被一些阴谋论政治观点揣测为,这个政策不是忽视人性而是明知人性如此却故意施行,目的就是针对乌克兰进行一次种族清洗。

    “这个政策,朕不想多做解释,因为无论是粮价崩溃还是百姓懒惰,都是咱们大明眼下这个时期处理不好的巨大难题,给朕一点时间,也给时间一点时间。

    只有时间到了,才能水到渠成。朕和内阁的计划,是保留辽东、浙江、江西、南直隶、河北、山东六地的大部分耕田,其余诸省保留三成耕田,这些耕田的面积加起来,即使有朝一日朝廷失去了印度,自给自足也足够了。

    前提是朝廷失去印度,朕告诉你,明联将会把印度牢牢绑在战车之上。

    我们释放出来的转产力,是极为可观的,而且因为耕地的减少,粮价还会适当的上行,朕也跟严震直谈过,打算制定相应的物价指导政策,来规范一下买卖的红线。”

    听朱允炆谈经济方面的问题,朱桢就有些手足无措:“臣只是打小节俭惯了,一时无法接受而已,陛下愿意教诲,臣惭愧。”

    “节俭是好事,朕平素里也就馒头小菜,一盘鱼一叠肉就打发了。”

    朱允炆呵呵一笑:“世人都还以为皇帝每天山珍海味,几百道菜,其实朕长那么大,除了前段时间明联成立的时候,朕宴请那些国王才算吃了一段盛宴。”

    节俭是好事,哪怕是极度节俭也一样是好事。

    在认知上,大家可能会认为过于节俭会导致生产出来的物品被浪费掉,也就是所谓生产大于消耗后导致产余过剩,继而出现通货紧缩。

    生产大于消费的危害远低于生产小于消费,因为生产出来的东西不仅仅只是用来被消费掉的,而是可以用来再生产,继续再生产。

    生产环节的链条有多长,在于其源头处投入进来的生产品有多少。

    以大明烧粮为例,粮食是生产品,粮食可以用来酿酒,酒水就是粮食的再生产品。

    粮食可以用来扩大养殖、畜牧,那么养殖和畜牧也是再生产品。

    牛产牛奶、羊产羊奶。

    牛奶和羊奶就是继续再生产品。

    如此一环环的下来,酒水便宜了、牛奶便宜了、肉便宜了,所有的再生产品都便宜了,百姓就生活在一个超低生活物价的环境中。

    而在这些环节中,经常会被提及一个关键点。

    生产力水平。

    牛奶是再生品,什么是牛奶的生产力?

    奶牛本身、养殖规模、奶牛的育种工艺和卫生健康工艺、牛奶消毒工艺。

    这些生产力提高后,牛奶廉价,百姓不用去刻意节俭也能随时消费,这就是生产力带来的生活质量进步。

    而怎么促进生产科技进步呢?

    就是朱允炆和内阁现在正在做的事,退耕转产。

    以前养牛户是一百人,现在变成五百人。

    这是通过堆积人数来提高生产力,这种方式叫做原始的生产力提高。

    但五百个奶牛户他们的经验会不会帮助奶牛育种的技术、防疫卫生健康的技术提高。

    五百个不行五千个呢。

    工部研究火药技术的工匠是两千人,后面变成两万人,二十万人。

    出不来一个中国的诺贝尔?不要说什么没有理论支持就不行这种迷信西方科学的话,最早的理论形成不还是实践出来的。

    硝化甘油加上硅藻土加上碳酸钠是炸药。

    工部的工人自己发现自己命名,就叫张三加李四配点王五。

    不行吗?

    核心的东西还是那个东西,不过换了个名字而已。

    把这个名字和工艺流程写到书上之后,不就成了后世奉为圭臬的理论吗?

    钢铁技术中国几千年领先西方,唯独在工业革命后被反超。

    就是在再生产环节中有经验的操作工少了。

    而再生产环节的端口处,消耗大了。

    原材料到不了再生产环节就没了。

    明清数亿人,数亿张嘴等着吃饭,经济内卷化严重至极,边际效益几乎等同于零,百姓连活下去都难,王朝周期律避无可避,在那种环境下谈生产力,这是耍流氓。

    我们要看到的是,英国在工业革命之前,他们的内卷化也是极其严重的,但他们找到了一条青云大道。

    那就是殖民。

    通过外殖民的方式来输出国内的内卷化,然后将国内的生活环境低廉化,大量的农业原始劳动力转化为工业劳动力,有经验的工人师傅多了,量变就引发了质变。

    而在殖民的初期,约翰牛也烧粮。

    就是还没准备好。

    他们为啥不拿粮食到清朝换奴隶呢?

    清朝社会的边际效益在十八世纪随着人口大爆炸已经到了危险线,怎么发展都是原地踏步甚至步入深渊,更别提自己还玩闭关锁国,拒绝学习新技术来进化国内生产力了。

    大陆均势政策是约翰牛对外的基本方针,他们当然乐意看到东方这个老大帝国自我毁灭,然后好让他们趁虚而入,把中国也变成殖民地。

    粮食这个生产品是一切再生产品的源头,哪怕是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火炮。

    攥住粮食,就能打通无数再生产链条,从而将大明社会各个方面的物价全部打下来,将生产力的进步以数量催生质量的方式来推动。

    如此无限循环下去,大明的各行各业,每个角角落落都会迅速繁荣,生产力的水平也会一天一个样,进入所谓的科技大爆炸阶段。

    不敢说卫星上天、高铁直达这种幻想。

    起码也要做到蒸汽装船,浓烟滚滚,巨舰大炮,彼岸往返的水平。

    今日朱允炆在泉州登船,半个月后登陆孟买。

    为了这个梦想,朱允炆一直在做,每一个环节和进程,他和严震直,和整个内阁每时每刻都在关注着,都在小心翼翼的保驾护航着。

    还是朱允炆向朱桢说的那句话。

    “六叔莫急,给朕一点时间,也给时间一点时间,你现在在西北看到的是朕眼下必须让你看到的,而将来,你再看到的,就是你想要看到的了。

    大明很大,明联更大,这个庞然大物朕要小心维系着,不能让它崩溃解散,因为明联只要在,我大明才能更加迅猛的发展,时不我待,朝夕必争!”

第四百四十四章:光复大汉旧土(上)

    因为朱桢的回朝,当晚在华盖殿,朱允炆干脆就招呼齐了宗亲一大家子办了一堂家宴。

    呼啦啦来了两百多口。

    这个数字属实让朱允炆吓了一大跳。

    朱棣这一辈能有个十几人,到了朱允炆、朱高炽这一辈的就变成了几十号,而文奎、瞻基这一辈的小伙子就更多了。

    生活舒适且稳定,在没有计划生育政策的管束下,人口自然是激增的。

    这还是十二岁以下不许参加的家宴,郡主、县主啥的闺女去了坤宁宫,不然赴宴的人数会更多。

    “看到咱们朱家各支都开枝散叶,子嗣绵延,朕开心啊。”

    朱允炆笑的开心,谓大家道:“听说,连金行的第五代都有了?”

    “臣这一支的,今年初刚刚生诞,叫钟铉。”

    晋王朱济熺站了出来,有些腼腆:“臣也没想到自己这就当祖父了。”

    “那咱们家将来论辈可就有意思了。”

    朱允炆看向不远处坐着的安王朱楹:“安王叔今年五月喜添长子,叫斐煊,比钟铉还小几个月,倒是钟铉的叔祖父。”

    大明宗亲里面,朱楹算是最享福的,虽然岁数小,但是辈分高,他跟朱棣还是连襟,都是徐达的女婿。

    宗亲和武勋可谓是打断骨头连着筋。

    不过联姻也比较麻烦,武勋跟宗亲一样,各家生育的子嗣也多,辈分跟年龄之间的关系比较混乱,想要提亲,先天在辈分上就得砍掉一大部分。

    朱楹的长子斐煊将来大了,只能娶跟李景隆同辈的,或者是徐辉祖这种辈分的闺女。

    所以等到那个时候,宗人的身份和错综复杂的辈分就得迫使他们绕过武勋,从民间或文官集团娶媳妇了。

    说是家宴,不谈国事,但聊着聊着也就聊到正事上了。

    各支的发展、子孙们的事业规划都在畅谈。

    成绩突出的都做了知府,晚一点的刚刚考过地方的省考,补充做了公员。

    而在这里面,混的最好的当然是朱高炽。

    “明年王谦就要退了,内阁空出一个位子,高炽可以补上。”

    面对朱棣父子俩的惶恐拒绝,朱允炆摆手:“先是吏部尚书,又任礼部尚书,资历和能力都有,入阁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那如此,臣请退。”

    父子同朝阁臣,文武都到了顶,朱棣有些担心就开口请辞。

    面对这份小心,朱允炆倒是不甚在意:“四叔再掌几年舵,等帖木儿汗国灭掉,届时让马大军回来接你的班。”

    坐在朱棣旁边的朱桢有些脸热,告罪道:“臣无能,西北四年寸功未立,至今仍让蛮夷宵小存世,劳陛下挂怀操心。”

    “帖木儿汗国是大国,灭大国当然麻烦,六叔辛劳四年,已是出色完成任务了。”

    朱允炆爽声一笑,而后又问道:“西北现在谁看着呢。”

    “张辅和朱能。”

    朱桢看了一眼朱棣,有些犹豫的说道:“这两人当年都是四哥一手带出来的,攻略北地,军功卓著。”

    “人才辈出,这是好事。”

    看着这满堂宗室,朱允炆开心的不得了,仿佛浑然没有听出朱桢口气中的顾忌一般。

    “该提拔的提拔,该重用的重用,都是为了咱们大明效力,看看咱们家这满堂新秀,将来也都是我大明栋梁之才。”

    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

    朱允炆寄语宗室,是希望自家孩子能成才的。

    宗亲出身,衣食无忧,教育和培养资源都是国内最顶级的,不能将这群人拿来当猪养,那太可惜了。

    鼓励他们从政、从军,给他们想上晋升的途径让他们拥有追求自我进步的动力。

    因为朱允炆不喝酒,这堂宴大家也就不敢喝的太放肆,一顿饭还不到两个时辰就宣布结束,几百号人鱼贯着告退,出离殿门的时候还跟杨士奇撞了个照面。

    “燕王、楚王都在呢。”

    杨士奇笑着,挨个打了声招呼,手拿一份奏本绕过巨大的圆桌递到朱允炆的面前。

    “胡嫈送来的。”

    朱允炆一怔,随即想起:“好久没看到他的奏本了,朝鲜出什么事了。”

    翻开观瞧几眼,朱允炆便又不屑的合上扔还给杨士奇。

    “百日做梦。”

    李芳果这位朝鲜国王想的倒是挺好,还惦记加入明联?

    大明对朝鲜的改造已经进行了十来年,这颗果子要不得多久就会成熟,只待把强硬的反对派斩草除根,就是辽东下辖的几个新府。

    有什么资格做大明的盟国。

    “别站着,坐下喝口茶。”

    大圆桌上的残羹剩饭被收拾一空,内宦换上了茶水、糕点和水果,家宴就这么变成了议事的茶话会。

    杨士奇也没客气,直接坐在了朱允炆的左手位,原本坐在这的是朱文奎,小伙子很有眼力的为杨士奇腾出了位置。

    “李芳果的身体快不行了,而他当年的儿子又被李芳远杀了,前几年新生的还小,权力在外戚手里攥着。”

    胡嫈的奏本里详细讲述了这些年朝鲜的国情和一些政治变动,杨士奇复述道:“他这个大舅哥不太老实。”

    不太老实?

    朱允炆冷笑,一个弹丸之地,还有什么资格蹦跶。

    “朕当年让胡嫈在当地先扶持一批契丹、女真族的新豪强,然后鼓动当地土民反抗新豪强,成果如何了?”

    “进展顺利,处处狼烟。”

    杨士奇忍着笑意:“几支义军的上层几乎都有我大明军人担任所谓的顾问一职,而在中底层也派了顾问大搞分地土改,跟地主豪强拼的是头破血流。朝鲜从北到南几千里,到处都已经打成一片。

    而胡嫈在汉城,放任朝鲜中枢军队对义军进行镇压,搞得朝鲜从上到下一团糟,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李芳果担心他家的王位不稳,才想加入明联,依靠明联条款维系其李家王朝的长治久安。”

    朱允炆微微闭目,手指在桌面上轻敲,沉吟起来。

    朝鲜今日的大乱,是当年《癸未条约》一手导致的。

    也是朱允炆一手推动的。

    乱其国体、乱其制度、乱其党派、乱其思想。

    真真正正乱成了一锅粥。

    上层庙堂之中,党派错立,在投降大明和保住国体的思想上整日冲突不断。

    中层道府之间,大明一手扶持的契丹、女真、蒙古等新豪强干翻了李家王朝最早留下的旧豪强势力,然后变本加厉的挤占政治红利、社会资源。

    下层乡野之内,大明一手扶持的佃户、家庭作坊手工业者组织反抗义军,举起打地主分田地的大旗,与地主势力大打出手。

    如此处境,可有一句老话说得好。

    宁为太平犬,不为乱离人。

    “该咱们出手了。”

    手指的敲击停下,朱允炆正色道:“给平安传令,即刻带兵进入朝鲜稳定政局,内阁给辽东布政使司行文,调一批粮食、物资入朝鲜稳定朝鲜民生。

    给胡嫈回文,让李芳果的朝鲜朝廷、契丹等新豪强以及各部义军,坐一起好好谈谈。”

    时机已经成熟,该轮到大明以救世主的身份进入并拯救那个环境下,苦苦挣扎的所有百姓了。

    “为了促进谈判顺利,在平安的军队进入朝鲜之前,让咱们控制的义军队伍,打一场大规模的战役,目标就是那群新豪强。”

    语气冷冽,毫无感情:“输赢不重要,但波及的区域越大越好。”

    波及区域越大,死的人也就越多。

    杨士奇跟朱棣对视,点头。

    “臣明白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光复大汉旧土(中)

    自《癸未条约》签署后,朝鲜的一应军政大权几乎都落进了大明顾问大臣胡嫈的手里,这一点让很多朝鲜的官员大为不满,而胡嫈上任之后,可不仅仅只是他一个人擅权,大量大明籍底层官员几乎将朝鲜当成了仕途的锻炼岗位。

    自中枢朝堂到地方道府各个岗位,几乎都有所谓的大明顾问存在。

    政治、民生、教育、矿产、经贸,所有能够诞生出红利的区域,大明的顾问团就好比吸血虫,贪婪的将一切都吸收的干干净净。

    在这种环境下,胡嫈还效仿朱允炆的贵州政策,在汉城搞出了一个“大明--朝鲜政治学院”,只有在这所学院深造过的朝鲜中层官员,才可以获得胡嫈的提名,出任更高一级的官职。

    这就使得眼下朝鲜的朝廷之上,出现了政见截然相反的两个党派。

    精明党和卫国党。

    字面意思浅显,精明党都是在胡嫈那个政治学院深造过的官员,在精神属性层面已经彻彻底底拿自己当成大明人了。

    他们的口号就是‘只有师法大明才能救朝鲜’、‘在朝鲜,我们连一丝窥见未来的光明都看不到’、‘大明是普世下最强大和开明的国家,因为其拥有朝鲜所不具备的行政管理体制,更拥有一位伟大的君王。’

    卫国党则是李家王朝建国之后的旧派,希望保存国体,只作为依附于大明,或者加入明联的附属国,坚决不愿意做亡国奴。

    ‘为此,我们不惜鱼死网破,打到山河破碎。’

    骨气是有的,血性也值得钦佩,但也仅仅如此了。

    胡嫈或者说朱允炆,可不会因为他们的血性和为人的尊严,就高抬贵手,放过他们。

    十年改造,朝鲜的一切是什么样子?

    在朝鲜各道府的教谕、学堂,每次开课前,胡嫈搞出了一个所谓升旗的仪式。所有人要先向朱允炆的画像磕头,然后肃立注视着大明的日月龙凤旗升起,才能开课。

    所有朝鲜官员的子女上的第一节课,必须是汉语课。

    掌握的第一门知识,必须是熟练的运用汉语。

    因为所有朝鲜的书籍,都在一步步由汉朝两种文字,逐渐演变成仅剩下汉语一种。

    不识汉语,你连书看不懂。

    这一点让李芳果在内的所有卫国党惶恐不安。

    他们想要反抗,召集旧部、家丁来驱赶或者说杀死胡嫈在内的明朝顾问团,歼灭精明党,却发现整个朝鲜境内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近百年来,因为金辽争霸、元金争霸、明元争霸而大量逃入朝鲜国内的契丹人、女真人、蒙古人突然摇身一变成为了地方的新豪强。

    他们或三五十人成群,或几百人纠结,拿着凭空冒出来的精良武器,穿着坚如磐石般的重装铠甲,加上其远超朝鲜土民的血性和暴力因子,迅速成势,盘亘在道府的每一个县乡,然后将手伸进道府衙门。

    在地方上明朝顾问的默许放纵下,或成一府之尊,或为副职,疯狂的侵占地方政治红利,打击旧豪强,残忍的制造杀戮。

    中层乱了,底层更乱。

    尊释轻儒的高句丽虽然灭了,但李成桂推动的崇儒废佛的国策无疑是让朝鲜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门阀林立、兼并土地。

    大量的自耕农沦为了地方依附门阀而存的地主阶级的附庸,高句丽王朝后期一度繁荣起来的民间手工业遭受到巨大的重创,一日劳动连糊口都困难,还要担负不菲的私营税。

    这个时代背景下,不知道从哪里刮来的一股子风,轰轰烈烈的农民起义再一次爆发。

    他们的目标及其明确:

    “打土分地!”

    上层思想困乱,中层争权夺利,底层刀兵相向。

    这么一个国家,朝鲜的中央朝廷哪还有能力去谈凝聚,又拿什么来组织部队反击大明的顾问团。

    摇摇欲坠的李家王朝,行将滑落深渊的朝鲜半岛。

    “使尊,内阁复文来了。”

    在汉城王宫附近,是胡嫈的办公府衙。

    这里最早叫大明驻朝鲜顾问大臣司曹,明联成立后改成了明联皇帝驻朝鲜全权特使衙门。

    一名公员拿着一纸信封匆匆寻到正在书房苦读《建文大典》的胡嫈,恭敬奉上。

    胡嫈放下书,急忙接过,先是验证了一下信封的火漆完整,而后点上一根蜡烛,仔细映照,在看到信封上若隐若现的纹路后,才挑开观看。

    信纸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组织义军歼灭豪强,调停战争,光复大汉旧土!

    信封的底角署名:奉天殿大学士寓。

    盖有内阁印鉴。

    真实性没有了问题,内容也浅显易懂。

    最后一句光复大汉旧土,就为胡嫈下一步的工作指明了方向。

    陛下和内阁,是决心收复这个在大汉时期的乐浪郡了。

    “算算时间,朝鲜离开我大汉怀抱也有千年之久,是时候认祖归宗了。”

    胡嫈呵呵一笑,而后肃声道:“密令陆映扬,召集义军,全面进攻江原道、黄海道、忠清道,从外而内,把战火烧进京畿道,告诉李朝,他的江山,就要没了!”

    陆映扬是谁?

    当年平李芳远之战的前锋,与猛哥帖木儿、阿哈出两人挺进开城,被李芳远一把大火烧到全军覆没的那位。

    他是第一个冲出火圈的,在城外逃脱李芳远伏兵追杀的过程中摔伤,继而被一村民救起,从而有了一段属于他在朝鲜的故事。

    而眼下,陆映扬是一位朝鲜人,还是地地道道朝鲜一支义军的领导者。

    就在胡嫈部署‘光复故土’行动的同时,一街之隔的朝鲜王宫内,李芳果接见了他的大舅哥。

    “大明的顾问团实在是太可恶了,他们把咱们的朝廷、地方变成了他们的菜园子,跟那群异族新贵们一起瓜分权力,欺压我们的百姓,您的话,连这王宫都出不去就变成了一张空文。”

    大舅哥忙着扇阴风点鬼火,说的李芳果面色难堪至极。

    “再拖下去,就全完了,现在道府乱、地方乱,三千里锦绣河山狼烟滚滚,祖宗社稷摇摇欲坠,几百万朝鲜子民需要他们的君王,需要您站出来拯救他们。”

    看着李芳果,大舅哥阴沉着脸鼓动道:“杀死胡嫈、杀光每一个所谓的大明顾问,杀光朝堂之上的精明党,武力夺权,然后统领汉城大营之军灭光道府的蛮族,最后平勘地方暴民叛乱,实现国家之实质统一,集全**心、民心,保社稷山河。”

    上嘴皮碰下嘴皮,倒是挺会画大饼。

    李芳果有些动心,但一想到汉城外的大明驻军,又心里打起了鼓。

    “大明太强大了,明联更是庞大到几乎等同上百个朝鲜,咱们骤然而反,无疑是鸡蛋碰石头,死路一条啊。

    万一明人的皇帝暴怒,遣大兵压境,怎么抗?”

    “那就这般眼睁睁的等死?”

    大舅哥急了,一把抓住李芳果的手,怒视着后者的双眼:“最多一两年,朝鲜就亡国了,岂可因我等之惧死,而眼睁睁看着祖宗江山毁于一旦。

    社稷蒙尘,神器易主,这是民族之大耻。

    汉人文天祥有一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活着总有死的一天,死得其所才为真男儿,怯懦苟且,囚于南京此间乐,不思蜀,何颜面见祖宗。”

    李芳果被骂的面红,但还是摇头:“造大明的反,要夷三族满门,琦儿还小,不该因我而死。”

    “比起李芳远来,你属实枉为人君。”

    大舅哥义愤填膺,怒目喷火,恨恨的咒骂了一句后甩开李芳果,转身就走:“你不敢我敢,王宫禁卫,皆我心腹,我这便召集旧部,杀了胡嫈。”

    看着大舅哥离去的背影,李芳果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仰天长叹。

    身边的内侍看的心疼,上前来扶,却见李芳果已是泪流满面。

    “王上。”

    “不要叫我王上。”

    李芳果泣道:“我有何颜面做朝鲜的王,我只想偏安一生,守得人子之孝,守得亲友之情,但芳远囚禁父王,逼其禅位与我,他错了,他该自己坐这个王位。

    我错了,当年他谋反,我该把王位拱手让出,不该因贪恋而请明军入朝。”

    “王上就算当年不寻明人,明人就不会来了吗?”

    内侍反而看的通透:“明人皇帝是野心勃勃的禽兽之君,他就跟成吉思汗一样,眼里只有征服和杀戮,十几年灭了那么多的国家、种族,他的军队在他的指挥下,杀了几百万、上千万人,朝鲜离明如此之近,早晚都会有亡国一天的。”

    “你说,我该怎么办。”

    李芳果走投无路,一把抓住这位身边老奴的手,无助的问道。

    “老奴是个阉人,没有子孙后代,若让老奴选,生死都不重要。”

    内侍扶着李芳果走回他自己的王位:“王上的后妃、子女当年被大君杀害了,丧妻丧子之痛已受一次,眼下王子还小,王上却老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不该再来一次。”

    念及亡妻亡子,再想想膝下幼子,李芳果顿时嚎啕大哭。

    “我自幼奉儒学为圭臬,知晓忠孝仁义,也确实做了一个事君以忠、事父以孝、事弟以谦、事妻以敬的人,我做了那么多讲义上正确的事,但为何世间万般苦难,没有一件放过我啊。”

    李芳果哭了许久才收声,整个人却陡然间仿佛年轻了许多,变得锐气盛人,杀气凛凛。

    “你去召金钟炜来,就说孤改变了注意,决定与他共谋。”

    内侍看了看李芳果,默声点头,而后快步离开。

    不多久,方才怒意离开的金钟炜就匆匆跑了回来,兴奋不已:“王上英明。”

    “一切都交给你了。”

    李芳果上前,郑重其事的拍了拍金钟炜的肩头:“事不宜迟,早早行事吧。”

    金钟炜单膝跪地,大声应和:“臣必不辱王命。”

    意气风发的金钟炜转身欲走,却陡觉后心一凉,继而剧痛无比。

    艰难转头,对上了一双杀气喷薄的眸子。

    那是他从未在李芳果脸上见过的果决和狠辣。

    “你!”

    金钟炜双目滴血,咬牙仅说出一个字,就咽气而亡。

    李芳果握住匕首的手剜碎了他的心脉!

    “世间之苦,不该我一人独受。”

    亲手杀死自己的大舅哥,李芳果恨恨的吐了一口口水。

    “向胡使尊说一声,就说朝鲜纷乱,孤病体残躯,无力躬行,劳其自行决断吧。”

    李芳果的心灰意冷,无疑助推了大明在解决朝鲜问题上的进程,卫国党派官员开始终日惶恐不安起来,而随着江原道等地大规模义军与新豪强阶层频繁爆发大战之后,严峻的局势开始持续折磨着整个朝鲜上上下下。

    官员门阀、豪强地主、黎庶黔首。

    他们一睁开眼看到的,永远都是无休止杀戮、鲜血、死亡、哀嚎和绝望。

    再坚硬的神经也有扛不住的时候。

    也就在这个时候,驻守辽东边境的平安,自辽阳大营提兵进入了朝鲜。

    自咸镜道往南,沿途所有兵戈争斗全部强力镇压。

    “奉明联皇帝陛下圣谕,朝鲜即日止戈定乱,稳定民生,一应龃龉争端,交全权特使胡嫈处理。”

    恰在此时,胡嫈向卫国党、新豪强、义军三个势力发出邀请,齐聚汉城进行协商。

    议定朝鲜国内诸事,勘平暴乱,图谋共存。

    喊杀声连天的兵戈瞬时间便打住,在苦难中趋近绝望的朝鲜百姓等来了他们的救世主。

    大明!

第四百四十六章:光复大汉旧土(下)

    在汉城由胡嫈领导举办的所谓三方会谈,实际上就是一种瓜分朝鲜政治蛋糕的分食大会,三方势力在到会之前无不在想,作为这次汉城会议的召集者,胡嫈亦或者其背后代表的大明,想要的是什么?

    朝鲜的精明党弹冠相庆,因为他们知道。

    义军一样高兴,因为他们组织的起义军,那群饥寒交迫的朝鲜百姓早就厌恶透了无休止的征伐杀戮,如果能够通过不动武的方式恢复以往安定的民生,即使多交一点税,多饿一顿肚子,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但新豪强和卫国党可就不那么开心了。

    在这个节骨眼,大明召开所谓的三方会谈,旨在调停朝鲜动乱的动机本身就存疑,更何况,大家已经隐约察觉到,似乎朝鲜动乱的这些年里,到处都有大明的影子。

    卫国党在纳闷。

    地方上那群蛮夷是从哪里突然获得如此精良的制式兵器和甲胄的?又是如何突然纠结在一起,搞武力强夺朝鲜地方政权的。

    新豪强阶级也在纳闷。

    大明向他们兜售军备,扶持他们迅速壮大,默许甚至放纵他们一步步扩张势力的目的是什么?

    义军更纳闷了。

    他们的目的是打击地方上县乡层面的地主,释放更多的土地来糊口,这种举措已经遭受到了卫国党为首的朝鲜中枢军镇压,在这一点上,他们跟新豪强算是天然的盟友关系,又为什么要攻击新豪强的势力,甚至宁愿不顾卫国党的镇压,都要跟新豪强拼个你死我活?

    新豪强打卫国党,卫国党打义军,义军打新豪强。

    会议开始,三方还没有时间和机会来说出各自心中的疑点,倒是胡嫈先开了口。

    这位受朱允炆委托担任此番朝鲜战乱调停的全权特使第一句话,就先是质问了契丹、女真、蒙古三族组成的新豪强首领。

    “你们的兵器装甲是哪里来的?”

    胡嫈面如寒霜,语气森然,连为自己添茶的时候,这眼神都充满杀气的盯紧坐在自己对面的乌格楞:“朝鲜王室多次向本官说及此事,本官也看到了被缴获的尔等兵器,竟然是我大明几年前所用的制式装备,辽阳大营三年前换装,大量的兵戈铠甲失窃,至今没有找到源头。

    而现在,竟然在你们的私人武装身上穿着,谁卖给你们的,你知不知道,依大明律,私下买卖我大明兵甲是死罪。”

    面对胡嫈的质问,乌格楞听的傻眼,这不是你们明人在地方道府的顾问向我们兜售的吗。

    虽然气急很想说出来,但话到嘴边乌格楞吓住了。

    私自买卖,也就是说,买也是犯了死罪。

    “不是,是我们自己造的。”

    乌格楞不得不编了一个谎话来作为借口:“我们也有铁匠,甲胄兵器并不算什么。”

    得到这个答复的胡嫈脸色瞬间转晴,方才的冷肃之势转眼跑了一个一干二净,甚至有些惫懒的靠进椅背之中。

    “你们三方到底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非要打成今日这幅样子,有冤有仇,可以坐下来慢慢谈,不要使生灵涂炭。”

    说完,胡嫈将目光投向义军的代表,当年的大明武官陆映扬。

    后者明悟,第一个开口,抢先把所有的矛头对向卫国党和乌格楞。

    “官府横征暴敛,地方鱼肉乡里,百姓民不聊生,不得不反。”

    乌格楞直接拍了桌子:“你造反我也是造反,咱俩都是造反,你他娘打我干什么!”

    “你他娘抢土地。”

    陆映扬回嘴就喷:“谁抢我们的土地,抢我们的粮食,我们就他娘打谁。”

    “我们不抢粮食吃什么,你不吃粮食吃屎吗。”

    俩人吹胡子瞪眼,火气都大的不得了,要不是周围一圈大明军人看着,当场就能打起来。

    倒是卫国党的代表,一个瘦弱的小文人被他俩人的气势吓到面色苍白,啥话都忘了说。

    “金堂官,你们呢。”

    胡嫈看着这位瘦弱的文人,问了一句废话。

    “地方割据、乱民造反,我们出兵镇压平叛,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金文哉苦笑不得,这种问题还用的着问?

    “哦。”

    胡嫈淡淡的回应了一声,看向乌格楞:“刚才陆将军说他们是活不下去的百姓不得不造反,你又为什么要起事搞割据呢?”

    几部义军并举陆映扬为首,号‘代天伐罪大将军’,故胡嫈唤陆映扬为将军。

    当然,在金玟哉嘴里,称其为叛党。

    “因为不公。”

    乌格楞瓮声瓮气的说道:“当年我们各部虽是逃遁入的朝鲜,但一直都老实本分,埋头垦荒,但他们担心俺们聚众不轨,强行将我们打散安置,收缴我们各部的铁器农具,还不允许我们入城谋差,除了给地主打杂工、当农奴之外,什么都不准我们做,没办法,我们也得反。”

    这话算是说到了胡嫈的心坎上,当即就看向金玟哉:“听见了吧,你们是有责任的,本官身为朝鲜全权顾问,朝鲜闹成今天这幅样子,本官也有责任。

    你们怎么可以大搞民族歧视、大搞横征暴敛这种事呢,你也算是通读历史的儒才,这官逼民反的道理不应该不懂啊。”

    这话说的金玟哉差点恶心到吐血。

    民族歧视?在安置契丹等异族的政策上,朝鲜难道不是跟你们大明学的吗?

    横征暴敛?当年不是你们说要尊儒贬佛,抬高士林地位,重用文人门阀吗?

    所有的国策都是你们明朝两代皇帝为朝鲜制定的,现在搞得天下大乱,反而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我们百般指责,所有脏水全泼到我们头上,忒不是个东西了吧。

    “行了,推卸责任的废话就不要多说了,本官代表大明召集你们来,也不是跟你们在这里扯皮的。”

    胡嫈一挥手,倒是丝毫没有脸红的意思。

    “朝鲜要停战,朝鲜也必须停战,停战的条件你们都说说吧。”

    第一个接话的还是陆映扬。

    “我们之前都是普通的老百姓,没人想打仗,也没人会打仗,我们只想要土地,要生存。”

    这话说的金玟哉和乌格楞都看向陆映扬。

    不会打仗?

    我们都快怀疑你是大明的将军了。

    而且你这要求也太空泛了,要土地,要多少才够?

    “你呢?”

    胡嫈又看向乌格楞,后者也学着陆映扬的态度说道:“我们一样,我们要求有属于自己民族生存的环境。”

    “一概不能接受!”

    金玟哉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他拍案而起看向胡嫈:“使尊,敢问在你们大明,有没有国中之国,有没有出现百姓跑到南京,伸手问贵国皇帝要自治权,有没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道理!”

    这种点名道姓的诘责让胡嫈的脸色瞬间难看至极。

    “看来金堂官没想谈,那就不谈了,你们打吧。”

    说掀桌子就掀桌子,胡嫈起身就走,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胡嫈一离开,陆映扬就看向乌格楞:“退出原州府,不然死。”

    “去你娘的,原州是老子打下来的,你们敢来犯,来多少我就杀多少。”

    两人针锋相对的顶牛,商讨着一座城池的归属权,全然没有顾忌金玟哉的存在。

    “太狂妄了,太狂妄了。”

    金玟哉气的浑身直哆嗦:“叛党乱贼,本堂势必将你们全部诛杀。”

    调停不欢而散,战火重燃。

    而已经带兵抵进汉城的平安全程冷眼观瞧,丝毫没有插手的意思。

    明军的默许和放纵给了陆映扬指挥起义军扩大战乱区的机会,战火很快蔓延到整个江原道,乌格楞的嘴硬并没有任何意义,他的族民数量太少了。

    原州很快失陷,乌格楞兵败被杀。

    而就在起义军攻原州之时,朝鲜的中枢军也在加快镇压的步伐,端了起义军在尚州的老巢,在地缘上,形成了对起义军的包围圈。

    失去了老巢的起义军很快陷入到无粮的处境,眼瞅着就要崩散,大明在朝鲜的商人却‘及时’出现,向陆映扬兜卖了大量的粮食和其他一些并不违禁的物资。

    “大明这是在支持我国国内的乱党。”

    金玟哉又一次找到了胡嫈,但却是在汉城城外的明军大营。

    “胡扯!”

    胡嫈喝道:“卖粮是我大明商人的合法权力,并不关心买方的身份,这怎么能叫支持叛党呢。”

    “粮食是怎么输送到原州的。”

    金玟哉抓狂:“我军已经将叛党全数包围,唯一能出粮食的路径,只有从汉城,从你明军大营出这一条路。”

    “啊,本官忘了。”

    胡嫈一拍额头:“平将军,咱们军营里的粮食是商号的吧”

    “对。”

    一旁帅位上饮茶的平安头也没抬,应了一声:“朝鲜战乱,商号担心粮食被乱党劫走,暂时托放我军大营。”

    有了这个回答,胡嫈就摊手:“金堂官听到了吧,保护我国商人的财产在贵国境内不受到损害,是我大明军人的职责使命,但并不代表这些物质进入军营就属于军粮,怎么买卖还是人家说了算的。”

    见金玟哉还要闹,胡嫈谕左右厉喝一声。

    “送客!”

    两名平安的亲兵连想都没想,走上前抓起瘦弱矮小的金玟哉,直接架出了军营。

    “是精明党出马的时候了。”

    等到金玟哉离开,胡嫈念叨起来。

    就在卫国党一伙加紧平叛进程的时候,大量精明党官员趁虚而入,在京畿道开始大肆宣扬战争的可怕和恐怖,并把其他几个道府的现状添油加醋宣传了一遍。

    其实都不用他们宣传,自各个道府逃亡京畿道的难民已经用自己的惨状原原本本的呈现在了京畿道百姓面前。

    这些百姓是包经战乱和杀戮之苦的。

    恰在京畿道,平安带的军队在,辽东送来的粮食在。

    开仓赈粮,平抑民生,维护治安。

    天壤悬殊般的生存环境差距,让京畿道的百姓和难民切身的感受着,到底谁是他们的救星,谁又是他们的仇人。

    “大明是来救我们的,而那些所谓的起义军、平叛军,都是害我们性命的。”

    无数被打土分地的地主们哭诉着他们遭受的种种不幸。

    “我不过是家里有几分薄田,有什么错,他们就抓走我的孩子,生生烹食,我可怜的孩子才几岁啊。”

    恐慌的情绪,在京畿道疯狂蔓延传播。

    在民意的裹挟下,在精明党的号召下,这群京畿道的百姓断了汉城往平叛军输粮的粮道!

    “百姓只想活下去,百姓有什么错!”

    精明党义正言辞的宣言,换来了李芳果的一纸王命。

    平叛军停止进攻,与起义军进行二次调停。

    仗起来的快,平定的也快。

    前后不到半个月,金玟哉和陆映扬又一次坐到了谈判桌上。

    这不过这一次,少了乌格楞。

    这个被胡嫈一手扶持起来的势力头子完成了他的任务。

    那就是促使这些年让朝鲜打成一片,人为制造输出了大量的战争恐慌,使得朝鲜民众从心里迫切的需要一个救世主来拯救他们脱离战乱之苦。

    “现在能好好谈了吧。”

    胡嫈的脸上挂着痛惜的神情:“你们才打了半个月,就有数万无辜之百姓惨死、饿死。兵戈一起,生灵涂炭,你们太狠毒了,太野蛮了。

    我大明礼仪之邦,文明上国,看到你们如此,属实恨其不争啊。”

    金玟哉已经懒得在道德上跟胡嫈打口水仗了,垂头丧气的说道:“我们愿意停战,但拱手将朝堂之上的权力让给叛党是我们无法接受的。”

    “不接受就接着打。”

    陆映扬丝毫没有各退一步的打算,得寸进尺的提要求:“我们愿意被招安,但我们是义军不是叛党,我也是这个国家的百姓,我要做领议政。”

    领议政就是领相,相当于内阁首辅。

    这显然是金玟哉等卫国党坚决无法接受的条件,但李芳果却接受了。

    卫国党算是看了出来,他们的国王已经倦了、乏了。

    拱手将决定朝鲜命运的资格全部让给了大明。

    金玟哉等人还想在负隅顽抗下去,但他们失去了机会。

    第二次调停未果的消息被精明党宣扬了出去。

    “新的战争即将展开,届时整个汉城将化为焦土。”

    好容易过上几天安定日子的各地难民暴动起来,并且将矛头直接对向了破坏何谈的金玟哉等人。

    所谓的卫国党,被愤怒的民意撕碎了。

    而就在不远处的王宫侍卫、汉城兵马司的官兵却熟视无睹。

    他们中的卫国党统领早就被明军缉拿,并秘密处决了。

    等到卫国党全军覆没,精明党成了第三次何谈代表。

    结果毫无悬念。

    战争结束,陆映扬出任朝鲜领相。

    而后者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跟精明党一道,大肆宣传大明之优,朝鲜之劣。

    内附大明才是救朝鲜的唯一出路。

    随后,陆映扬带着朝鲜满堂精明党集体上书陈请,京畿道数十万军民虽不敢说奔走相告,兴高采烈的同意,但最大的反对,也不过是沉默以对而已。

    至于他们的国王,李芳果更是毫不犹豫就加了印。

    降书经海路直抵南京!

    光复汉土行动,圆满完成。

    “加封李芳果汉城郡王,爵嗣三代,年给绸绢千匹,粮三千石,银一千两。”

    朱允炆在回复诏书上很是大方:“拟制旨:

    朝鲜改置玄菟府,治所开城;置乐浪府,治所汉城。同归辽东承宣布政使司置辖。

    拟敕旨:

    胡嫈收复汉土有功,升授辽东右布政使。

    平安收复汉土有功,即刻入京接受封赏。

    陆映扬收复汉土有功,升授明联北部战区,辽东集团军指挥使。”

    于是,这一块在堪舆图上,离开中土近千年之久的游子,终于在皇明三十四年冬月十八,正式回归祖国母亲的怀抱!

    唯一仍飘流在外的,只剩下东察合台了。

    大明很大,但一点都不能少!

第四百四十七章:文奎离京

    这是一架由四匹高头大马拉动的马车,此时正在数百名锦衣卫的卫戍下缓缓行驶在南京城宽阔且平坦的柏油路上。

    你没有看错,柏油路,大明第一条柏油路。

    蜂窝煤业的发达使用,使得大明的工人发现了煤焦沥青,然后被拿来在南京修了新长安街。

    今天是皇明三十五年的正月十四,一个踩到了新年尾巴的日子,对朱文奎来说,这是他离京赴任凤阳知府的日子。

    在南京刑房掌了几年的刑讼之事,让他直面见识到了太多不忍直视的阴暗,成长的很快,朱允炆决定给他一个府来练练手。

    凤阳虽属南直隶,但不是什么富庶的地方,即使他是老朱家的祖地。

    在人文方面,凤阳绝对算是人杰地灵之地,下辖的各州县在历史上出了刘邦、曹操、朱元璋三位了不得的君主。

    虽然全是造反党。

    只可惜,凤阳仿佛是将所有的气运都用来孕育天骄雄主了,生存环境却极度糟糕。

    从洪武年的三年两旱,到淮泗发水,再到朱允炆登基,长江连月暴雨水位崩盘,南直隶唯一一个受灾的府也是凤阳。

    凤阳出了个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

    这是一句挺扎心的童谚,而实质上,无论是太祖还是继任的朱允炆,几十年来都没停过对凤阳的改造。

    修缮河道、筑堤、拓修水利。

    防洪抗旱两手抓,你一个内陆平原府,总没道理再出地震、山崩这种天灾了吧。

    如此一来,凤阳总算是稳定了许多年,这些年的发展也在稳定进步,成绩喜人。

    车厢宽大,坐三站一一共四个人,朱允炆、朱文奎、朱文圻和双喜。

    “今天送你离京,此去凤阳,要谨慎处事,一思一行当念凤阳几十万百姓在肩。”

    朱允炆念叨,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交待着,朱文奎老实听着,连连点头。

    “皇爷,出城了。”

    车队出离南京城后,车厢外响起了小声,提示朱允炆,为安全计,该放朱文奎离开回转皇宫了。

    “朕给你俩讲个故事吧。”

    朱允炆并没有选择让朱文奎抓紧离开,而是又开口喊住了行将起身的朱文奎,也让后者失笑。

    自家的父皇总是喜欢讲一些小故事,虽然后来回想,有很多道理在其中。

    朱允炆组织了一下语言,雄浑的声音拿来说了一段朱氏童话。

    “以前有一个牧羊娃,他在山顶放羊,山脚下是村里人在耕种。

    一天放羊娃在山顶看到了一只狼,吓得大呼狼来了,山脚的村民便拿起农具向山上跑,等到了山顶并未看到狼,就问放羊娃,孩子说,狼吓跑了。

    一群人安慰了惊惶的孩子。

    等村民们离开,狼又一次回来,孩子再呼狼来了,村民们又一次集结上山,仍没有见到狼,问孩子,其言狼跑了。村民们爬山很累,为此很不开心的严厉斥责了孩子。

    等村民们离开后,狼再一次回来,孩子大呼狼来了,却没有一个村民上山帮助,最后孩子被狼吃了。”

    本故事取自教孩子以诚实的狼来了,却被朱允炆改动了一番。

    文奎、文圻兄弟二人对视,都看出彼此眼中的思考之色。

    这只是一个故事,因为不符合任何的逻辑,更经不起考证。

    狼来了,怎么会给村民集结上山如此充足的时间。

    放羊娃在放羊,狼为什么不吃羊而专等着吃孩子呢。

    当放羊娃发现了狼,却没有在第一次跟随村民下山。

    种种的不合理使得这只是一个说给孩子听的故事,但并不妨碍这故事中蕴含的道理值得引申出来。

    “狼是我们的敌人,而我们的敌人,往往是狡猾的,他可以一次两次无法击杀你,但他会等,三次四次,甚至更多次。

    而放羊娃第一次呼救、第二次呼救等来了支援,吓跑了狼,也让孩子在心里认为,他第三次、第四次遇到危险的时候,都可以等到他想要的救助,形成了依赖性而忽略了危险的未知性。

    村民是我们的帮手,是朋友,但朋友也不会一直帮助我们,终归能帮助我们自己脱离危险的只有我们自己。”

    朱允炆用故事中三种身份的行径讲了三个流于表面的道理,以此为寄语。

    “而对于朕、你兄弟二人来说,一定要搞清楚,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对于国家来说,更要搞清楚敌友关系,这里的敌人只是一个代词,不一定是敌国这种国体,也不是一支军队侵略者,任何可能会导致国家出现问题的都是敌人。

    而治国的良策就是朋友,是村民,可以帮助我们赶跑敌人,消弭危险。

    我们要奉行良策的贯彻,时时刻刻与朋友在一起,而不是当赶跑敌人后,就将其束之高阁,弃之敝履。

    此去凤阳,望你自知自诫。”

    朱文奎深吸一口气,提了提微有些发酸的鼻子,起身伏拜:“儿臣必不忘父皇教诲,时刻牢记肩头之重,牢记作为一府父母官之责任使命。”

    朱允炆抬手,微笑:“去吧。”

    “望父皇保重龙体,儿臣告辞。”

    郑重其事的磕了三记响头,朱文奎起身看向朱文圻,温声道:“大哥此去,劳二弟在父皇近前侍奉,大哥在此谢过了。”

    见朱文奎欲要作揖,朱文圻慌忙起身拦下,回礼:“大哥言重,侍奉父皇尽孝,乃为人子之本,大哥此去,万事珍重,愿大哥天地同力、诸事顺遂。”

    兄弟二人一番惜惜作别后,朱文奎推开厢门,从车辂上拾级而下,不远处,一个新的马车和一队护卫在静候,他们将会担负护送朱文奎赴任凤阳的保卫,同时,也会留在凤阳。

    而在马车的车厢边上,朱文奎见到了于谦。

    俩人相视一笑,像多年老友一般默契颔首,而后齐齐向着朱允炆所在的驾辂躬身致礼,转身上车,缓缓驶离。

    “陛下,咱们回宫吧。”

    双喜瞅着夜色有些担心,就催了一句:“三九寒冬,又是深夜,奴婢恐寒气侵了圣体。”

    “回宫吧。”

    朱允炆挑着窗帘静静看着,直到视线的尽头再也没有了朱文奎马车的影子才放下。

    “孩子大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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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学究天人,立言开学,泽被世人,当谥文。”“先帝爱民如子,在位四十年,天下大治,百姓富足,当谥仁。”“先帝五次御驾,开疆十万里,纵秦皇汉武亦远不如,当谥武。”“那,庙号如何?”“父皇乃万世不祧之君,非圣字不可诠其伟。”穿越朱允炆,推动大明横推天下。本书群:960694319日月永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日月永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日月永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