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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庚新     篡唐txt下载     篡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四章 平南十策

    第十四章 平南十策

    从立政殿出来,已近子时。

    入夜后一场大雨,驱散了长安连日来的燥热。眼见立秋,这大雨过后的长安,有了一丝丝凉爽之意。

    李言庆正准备离开,忽听身后有人呼唤:“养真,留步!”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只见李建成从大殿里快步走出来,笑呵呵的说:“养真,你可真难请啊……为兄几次在府中设宴,你都未能前去。等忙完了这一段,你可万不能再推辞了!”

    这也是李言庆抵达长安之后,第一次和李建成面对面的正面接触。

    从他探听来的消息,以及平日里对李建成的观察来看,李建成绝非史书上说的那种昏庸无能之辈。甚至在某些方面,李建成的能力远非李世民可以比拟。勿论是接人待物,还是处理政务,都非常成熟,而且还具有非凡的魄力。

    两日争论,李渊也很疲乏。

    在决定采纳了李言庆的主意之后,李渊就吩咐李建成负责执行。

    言庆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哈,你这家伙……”

    李建成用力的拍了拍李言庆的肩膀,突然压低声音道:“据我所知,李靖是二郎的人。”

    “小王知道。”

    “那你为何还要举荐他出任宥州行军总管?”

    宥州,在秦长城以北,在古时称之为朔方。李言庆环视四周,见没有其他人,低声道:“太子,你以为以赵王之性情,其他人能与他合拍吗?而且李靖这个人,不禁兵法出众,更智慧过人。此人留在长安,只怕对太子,没有什么好处。”

    众所周知,李世民的谋主是王通。

    李建成也知道李靖,但一直以来,他都认为李靖是一员武将。

    李靖本身也的确长于武事,祖传刀法,颇有勇力。

    但听李言庆这番言语,李建成不禁一怔,难道说,二郎真正的谋主,是这个李靖?

    “李靖在长安,太子必受襟肘。”

    “若如此……让他离开长安,倒也不差。

    只是给他一个宥州行军总管,是不是有些过了?”

    从这一句话里,言庆敏锐的觉察到了李建成的一个软肋。

    说白一点,就是有些小气。好像是要把所有的官位,都攥在他的手中,而不愿施予旁人。

    “区区一个宥州总管,终究还是在灵州都督府治下。

    赵王出任灵州都督,才可以使二郎心安。同样,李靖出镇宥州,想必也符合二郎心意。”

    李建成想了想,点头道:“如此也好。若逼迫太甚,说不得会适得其反。”

    言庆一笑,“如此,小王先行告退。

    太子可多留意幽州,想来李艺低头,也就在这几日的光景,到时候莫被抢了先手。”

    “多谢养真提醒!”

    李建成目送李言庆离去,不由得暗自叹了一口气。

    小时候,他和李世民关系挺好。李世民也非常尊敬他,堪称得上是兄友弟恭的典范。

    甚至在太原起兵之初,两人还是亲密无间。

    然而随着李世民执掌兵马,特别是在太子之位确立,自己失去兵权之后,两人就渐渐疏远。

    这其中,有李建成自己的原因,但同样也有李世民的缘故。

    帝王之家无亲情!

    李建成已深深的感受到了这一点……

    他叹了口气,仰望苍穹:二郎,莫怪哥哥心狠手辣。若你能远离小人,说不得你我,还能重做兄弟吧!

    第二天,李渊在李建成的劝说下,接触了对李世民的圈禁。

    不过他没有召见李世民,只是下诏劝慰两句。说实话,李渊也不知道该如何与李世民见面。

    他知道,豳州的事情和李世民无关,可种种情况表明:除了李世民之外,似乎无人有这种能力。李言庆虽然也有嫌疑,但相比之下,李世民的嫌疑似乎更大。

    “什么?”

    秦王府中,李世民惊呼一声,长身而起。

    “药师被任命宥州总管?三郎也要去灵州?”

    王通苦笑点头,“昨日宫中发出敕令,敕赵王前往灵州,组建灵州都督府,节制漠北五州之地……药师也接到了诏令,被封为宥州总管,今日被兵部召唤训话。”

    李靖被调走了!

    李世民这心里,难免一阵恐慌。

    秦王府中,智谋之士不少,王通也好,刘文静也罢,都足智多谋。

    可是相比较之下,李世民更倚重李靖。

    李靖文武双全,而且思路极为敏捷,常常与李世民不谋而合。所以,从表面上看,王通是李世民的第一谋主。但实际上,李世民对李靖的倚重,丝毫不逊色于王通。

    这时候,门外有亲卫禀报,说是李靖回来了!

    李世民连忙让李靖过来,亲手奉上一杯茶水后问道:“药师,兵部如何说?”

    “陛下敕令,命臣十日之内,必须赶赴宥州。

    刚才臣在兵部见到了赵王,听他说,他不日就要前往灵州,一时间恐怕无法和殿下道别。”

    “这好端端,怎会让你出镇宥州?”

    李世民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李玄霸的情况。

    他知道自己这个兄弟,并不喜欢长安的气氛。当初被任命统领北衙,也是被自己强逼上去。骨子里,李玄霸更喜欢铁马金戈,征战疆场,享受那战斗的乐趣。

    而且现在自己和太子矛盾不断加剧,作为兄弟的李玄霸夹在里面,怕也不舒服。

    可是李靖……

    李靖轻声道:“殿下,看起来是有人不愿意让臣留在长安,为殿下效力。”

    “孤知道是谁!”

    李世民突然笑了,“养真果真有识人之明。

    一下子就看出了药师对孤的重要……本来,孤还打算让你主持江南之战,可现在看来,只怕是……不过这样也好,你且去宥州,待避过风头之后,孤会设法让你回来。”

    李靖沉默不语,喝了一口茶水,抬起头来。

    “殿下,袭击突厥使团的凶手,必须要查清楚。”

    “孤明白。”

    “臣这两日怕是要准备出行,难有时间再来拜会殿下。殿下需谨慎,要设法控制住天策府众人,切莫再生事端。另外,昨日尉迟宝林三兄弟攻击河南王府,怕也是一桩麻烦事。让他继续留在长安,并无好处,不如让他跟着我,前往宥州。”

    李世民想了想,点头答应。

    “还有秦用,他也不适合在逗留长安,一同随我前去宥州吧。”

    李世民挠挠头,心里颇有些不舍。

    秦用虽然性子有些暴躁,有些鲁莽,但却忠心耿耿。他那一身武力,可以给自己很多帮助。只是他招惹了李言庆,就算李言庆不追究,这朝堂里也不会放过他。

    毕竟,冲击王府,令宗室颜面无存。

    这已不单单是李言庆一个人的事情,甚至已牵扯到整个宗室的颜面。

    “殿下,臣走之后,殿下还需设法将河南王赶出长安。”

    “啊?”

    想当初,李靖曾建议李世民,让李言庆到长安来。这才半年的时间,李言庆到长安,也不过一个月而已,李靖就改变了主意。但仔细想想,李言庆到长安之后,虽然显得很低调,可是对李世民而言,依旧是一大威胁。

    李世民也好,李靖也罢,坚信伏击突厥使团的人,就是李言庆。

    虽然不清楚李言庆调动的是何方人马,用的是什么手段,可这主谋,非言庆莫属。

    “这个,恐怕不太容易。”

    李靖犹豫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本奏折。

    “臣本来准备在陛下决定向江南用兵的时候,为殿下呈献此策。

    可现在看来……殿下,这是臣谋划出平南十策。一俟陛下决意用兵,殿下可呈上此书。”

    “药师……”

    李世民鼻子一酸,话到嘴边,却发不出声音。

    “殿下有王先生辅佐,可保一时无忧。

    只要殿下凡事能和王先生多商议,迟早可以东山再起。但是,李言庆绝不可留在长安。此人心狠手辣,而且胆大包天。他在长安一日,殿下就难平稳发展……

    臣有一计,虽不在平南十策之中,却又与平南十策,休戚相关。”

    李世民闻听,立刻坐直了身子。

    “愿闻药师高见。”

    李靖道:“平南,需定荆襄,以掐断萧隋与后梁之联络。

    但只如此,恐怕还不足以阻挡萧隋……萧隋既然可以游说突厥,以使朝廷首尾难顾,殿下也可以令萧隋首尾难顾,派人游说岭南冯盎,使岭南出兵,则事半功倍。”

    李世民闻听,下意识眯起双眸。

    从眼缝中闪过一抹寒光,他抬起头笑道:“听说河南王与岭南冯氏颇有交情,当年高句丽之战时,他曾解救冯家子弟脱离险境……说起来,他岂非最为合适?”

    李靖顿时笑了,连连点头。

    李世民拉着李靖的手道:“药师啊,你这一去,孤如失臂膀!”

    “殿下莫要难过,李靖虽在宥州,依然会关注长安。

    殿下需牢记,切不可使平南之战落入他人之手。否则,殿下必将错失良机啊!”

    李世民,眼中含泪,用力摇了摇李靖的手。

    两人又商谈了一阵子,李靖这才告辞。

    李世民一直把李靖送出大门,在临上马的时候,李靖突然压低声音道:“殿下,请多留意赵王。”

    李世民一怔,骤然抬头,眼中流露出一抹惊骇之色。

    李靖没有再多说什么,翻身上马,扬鞭催马离去。只留下李世民一人呆立在台阶上,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李靖最后那一句警告。

    玄霸吗?

    这关中大地,能神不知鬼不觉调动数千兵马者,除太子和李世民自己之外,似乎还有一个李玄霸。

    一直以来,自己好像都忽视了李玄霸。

    总以为玄霸会紧跟自己的脚步……可是,李建成同样是玄霸的兄长,而且还是太子!

    李世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低声呢喃:三郎,莫非真的是你吗?

    如若玄霸归附太子,那岂不是说自己再无机会?李世民越想越觉得害怕,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

第十五章且行且珍重

    难以力挽狂澜,一对了,张家船坞现在是何等状况。我,件礼物。想请你转交张大哥。”

    “什么礼物?”

    李言庆没有回答,而是起身走进竹楼。

    房玄龄没有跟进去,不过心里面,却充满了好奇。

    不一会儿的功夫,李言庆拿着一个卷轴就走了出来。卷轴长约一百五十公分,展开来,足有两米长。把在两根廊柱上挂好,李言庆手指卷轴,轻声道:“这是中原!”

    房玄龄倒吸一口凉气,呼的站起身来。

    这卷轴,是一副地图”

    不过房玄龄可以肯定,他从未见过这种地图。

    原以为,中原已经足够大。可是在地图上,却显得那么渺

    李言庆也理睬房玄龄的反应,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笑道:“你肯,这就是长安。

    长安很大,可实际上呢,却很

    中原很大,但是与整个天下相比,却只是一隅,”

    这里,有一个国家,昔具名为大秦,也叫罗马帝国,不过如今已衰败。变得四分五裂;这里,名为埃及,有着与中原同样悠久的文化。再看这里,叫做大洋洲,如今还是一片蛮荒”还有这里,这里,,”

    李言庆酒活不绝,丝毫不在意房玄龄那一脸惊愕之状。

    这是一幅他手工绘制而成的世界地图。不过非常简陋,只是一个

    。

    言庆说完之后,把地图重又收好,递给了房玄龄。

    “回去后,把它给张大哥。

    我相信,张大哥一定可以做出最终的选择,”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死战,亦或者退一步开阔天空?都在他一念之间。代我回禀太后。我没有完成当年的承诺,但我所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他日我兵临城下之时,还请太后恕我冒犯之罪。”自从易帜以后,言庆一直在思索着。如何面对萧太后。

    可以肯定的是,李唐和萧太后迟早会有一战,到那时候,他又该如何选择呢?

    他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至于房玄龄?

    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李言庆不知道。但他相信,以房氏父子之能。一定会做出最为正确的选择吧,

    房玄龄接过了地图,却久久说不出话来!

    武德三年秋,燕郡王李艺在李渊极为强势的姿态下,最终同意退出

    。

    随后,李渊封李艺为天节大将军,将义宁坊赐予李艺名下。少子李成,则被封为东宫右卫率,官秩正四品。

    李成,年仅二十二,与李世民、李言庆同龄。

    枪马娴熟,杀法骁勇,在幽州享有赫赫声名…”

    诏令发出之后,李建成喜出望外。他麾下谋士众多,但比之秦王。却少了几分武力的威慑。

    李成加入东宫。也使得李建成的实力立玄暴涨。

    而李渊随后又下诏,在绥州以北,置银州。封李艺为银州总管,协同李玄霸,镇守漠北。

    辛文礼被封为幽州刺史,兼总管之职。

    同月,杜如晦再次被接受诏令。从沧州被调往蓟州行军总管。

    这蓟州,在幽州东北。

    从地理位置上来说,蓟州无疑是一个“苦寒之地,比之沧州还要低一个级别。而且,杜如晦驻守蓟州的话。将直面契丹、鞋鞠、乃至于高句丽的攻击。说句不好听的话,杜如晦被派到蓟州。有些近似于流放。那是个凶险之所,随时面临战事。

    如果说,幽州是前线的话,那么蓟州无疑就是第一线。

    李渊在流放了杜如晦之后。又立刻下诏,将王伏宝和罗士信两人调往蓟州。

    至雄武、静塞两折冲府,王伏宝为雄武将军,罗士信为静塞将军,协助杜如晦。

    在仲秋到来之前。李渊再次发出诏令。封刘黑阁为蓟门将军。驻守居庸关。

    至此,李渊在做好了对突厥的防御同时,也顺势把李言庆留在河洛地区的部下,抽调一空,从而使屈突通顺理成章,将洛阳、郑州等地,牢牢的把持在手中……

    中秋,月圆。

    李言庆坐在园中赏月,两腿上分别坐着两个女儿。

    裴翠云和毛小念,在中秋到来之际。抵达长安。数月不见,一家人终于获得团圆。

    随裴翠云毛小念一同前来的。还有雄阔海、马周。

    自从徐世绩驻守黎阳后,马周就一直在徐世绩帐下效力。此次,他奉命前来拜会李言庆。

    “王爷,陛下似乎对你很不满啊!”

    长孙无忌笑呵呵的说道:“老杜纯粹是受了城门之灾,沧州尚未坐稳,就被发配到了蓟州。”

    言庆微微一笑,并不辩解。

    马周轻声道:“王爷,徐总管对此,非常不快。”

    李言庆道:“圣上做出这等安排。自有他的道理。

    你回去后告诉世绩,让他安心练兵,休要理会长安的事情克明去蓟州,也未必是一桩坏事。至少他手中还握有两个折冲府,王伏宝和罗士信,也都是自己代”

    “可是

    马周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长孙无忌冷笑一声,“用养真的话说。陛下这一招叫做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嘿嘿,现在巴掌打过了,这甜枣估计就快要送过来了。”

    “辅机,休得胡言。”

    李言庆突然冷叱一声,长孙无忌立刻闭上了嘴巴。

    “这里都是自己人,你说话放肆些到无所谓。可若成了习惯,迟早必有杀身之祸。”

    长孙无忌一吐舌头,从言庆腿上抱起李玉真。

    小玉真却好像和无忌的气场不合。一离开言庆,立刻咖唯呀呀的张开手臂,想要回到言庆的怀抱。

    李言庆笑着,把玉真抢回来,抱在怀中。

    他对马周说:“等过了节,回去告诉世绩。

    就说,时机尚未成熟,让他不可轻举妄动”本王在长安一切安好。休要挂念。”

    说起来,马周师出麒麟馆,身上有着无法抹灭的麒麟馆烙印。

    这也是李言庆的心腹,李言庆说起话来,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掩饰。

    马周点头,答应了下来。

    而李言庆却抬起头,仿佛自言自语一样的说:“到如今地步,想来二郎也该出手了!”

    这句话说的很突然,马周听不明白。

    但长孙无忌却是眼睛一亮,下意识的点点头,“太子声势越来越大。秦王若再不出手,怕就要来不及了”

    什么出手?

    什么来不及?

    马周愕然看着李言庆和长孙无忌。脸上露出,一派茫然之色。(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未雨绸缪

    第十六章 未雨绸缪

    突厥人终于做出了反应!

    颉利可汗非常生气……但由于他的可汗位还不牢固,所以也不敢冒然发动攻击。

    只是,随着中原动荡,此消彼长之下,突厥人似乎变得强横起来。

    颉利可汗下令,集结草原大军,向南推进一百里。按照颉利可汗的想法,李渊会因此而感到惶恐。可没想到的是,突厥大军尚未开拔,灵州大都督李玄霸立刻下令,命李靖挥军北上,推进足足百里之地。并摆出一副决战姿态,毫不示弱。

    面对如此强横的李玄霸,颉利可汗似乎也有些畏惧了……

    “李三郎果然强硬啊!”

    李言庆得知消息后,忍不住哈哈大笑。

    窦奉节忍不住开口问道:“赵王如此行动,就不怕激怒阿史那咄苾吗?”

    “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古人诚不欺我。”

    “反动派,纸老虎?”

    窦奉节愕然看着李言庆,“这又是哪位古人所言?”

    “哦……一位姓毛的古人!”

    李言庆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连忙打了个哈哈,把话题岔开。

    房玄龄回转苏州了!

    对言庆而言,并没有任何影响。

    李渊依然表现的很冷漠,李建成照样是很热情。

    朝堂里的事情,似乎一下子和李言庆隔绝。虽然每天都可以在第一时间得知朝廷的举措,但李言庆却没有参与其中的机会。甚至在讨论推行租庸调的税法时,也只是简单的询问了一下李言庆的意见。除此之外,宫中很少与言庆主动联络。

    长安,未来的世界中心。

    但对于言庆来说,却是一个极为陌生的世界。

    在这里,他并没有太多的朋友,也没有似当年在洛阳那边一言九鼎似地权势。

    许多人都觉得,李渊有些过分了。

    好歹李言庆也是士林领袖,而且战功显赫。

    如果他七老八十也就罢了,可言庆不过二十二而已,这样闲置起来,未免可惜。

    但谁又愿意冒险,为他求情呢?

    八月,李渊下诏,封裴寂为郡公,礼部侍郎,紫金光禄大夫,再次踏上出使西域的征途。

    裴世矩自武德二年宣布归附李唐,一直没有获得觐见李渊的资格。

    所以,裴世矩返回闻喜老家,表现出一派与世无争的模样,甚至不和任何人联系。

    然而时隔一年,他再次获得重用。

    谁都知道,如果裴世矩能再一次打通西域之路,回到长安后,必然会获得重用。

    可谁又知道,这裴世矩的复起,却是出于言庆的推荐?

    李言庆也表现的很洒脱,李渊不召见他,他也不着急。每天或是在王府中调教万胜军,或是叫上窦奉节,带着长孙无忌出门闲逛。短短时间,他把长安倒是逛了个遍。对于一些特色之所,李言庆甚至比许多长安本地人,还要了解熟悉。

    此时,他正坐在西市的一家酒肆中,和窦奉节饮酒。

    窦奉节官拜驸马都尉,本来并没有什么实权。在李渊的几个女婿里面,他或许是混的最差的一个。不过随着李玄霸出任灵州大都督,窦奉节时来运转,执掌北衙禁军。

    不过无论是从能力,还是从性格而言,李言庆都不太赞成窦奉节担当这么一个职务。

    窦奉节的性子有点软,如何能镇得住北衙那些元从老兵?

    李玄霸拥有无与伦比的武力,自太原起兵之后,斩将夺旗。或许没有李世民那般显赫,却一样能够震慑那些个骄兵悍将。再者,李玄霸皇子的身份,也非窦奉节可以比拟。

    只是挑过来选过去,能知兵事,让李渊放心,而且无欲无求者,似乎只有一个窦奉节。

    窦家也赞同窦奉节出任北衙统军。

    而在李渊心里,这也是交好窦轨,令岷蜀稳定的手段。

    毕竟窦轨在岷蜀多年,威望甚高。窦轨能死心塌地,则直接关系到西南的稳定。

    在这一点上,李渊明白,李建成明白,李世民同样明白。

    所以当李渊任命窦奉节出掌北衙的时候,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窦奉节为李言庆满上一杯酒,笑呵呵的说:“养真,来长安以后,过的可习惯吗?”

    李言庆心里一动,凝视窦奉节。

    “奉节,怪不得突然要找我喝酒,你可是滴酒不沾啊……好啦,休得啰唆,你又是听谁的主意?”

    “这个……”

    窦奉节不禁脸一红,挠挠头有些尴尬的笑了。

    一晃十余年,奉节和当年在窦家学舍时,似乎并无太大分别。

    “是三姐!”

    “平阳公主?”

    窦奉节点头,轻声道:“三姐托永嘉拜托我问你,若江淮战事起,当用何人为帅。”

    窦奉节不是一个优秀的说客,而且在李言庆面前,他也不想用那些花招。

    “听说前些日子,秦王曾与陛下密谈许久,言江南战事。”他看似无意,实则有心的点了一句,令言庆茅塞顿开。前段时间,李建成得了李艺的支持以后,实力骤增。

    而李言庆斩断了李世民一臂,也使得李世民实力锐减。

    王通是个优秀的参谋,却不是一个出色的谋主。李靖被调走,对李世民而言,损失巨大。

    历史上,李世民坐拥房玄龄和杜如晦,李靖自然不会彰显。

    而今,房玄龄还是对手,而杜如晦被发配去了蓟州。李靖自然就顺势而起,在李世民身边站稳了脚跟。

    至于那凌烟阁上的第一位,长孙辅机,现如今还在言庆身边,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李言庆早就知道,李世民不会束手就缚。

    野心这种玩意儿,一旦生出,就很难消除。哪怕李渊现在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也无法消除李世民的野心。更何况,天策府尚有诸多大将,实力未必输于李建成。此等情况下,李世民就算不想斗,也骑虎难下。毕竟许多人,都在仰他鼻息,怎可能说收手,就收手呢?

    不过,对李世民而言,权力是一种野心。

    但对于李渊来说,权力充满了诱惑。享受了权力的滋味之后,就很难放手。他年纪正好,岂能轻易放权?只是太子身边聚集了越来越的人,同时还有世胄的推波助澜,李渊也不愿意看到,太子威胁到自己的权力。平衡,这是任何一个帝王,都必须学会的手段。

    于是李世民的天策府,又出现了生机!

    现在,李世民准备出手了……

    但他出手的时候,必须要考虑到一个人,那就是李言庆。

    言庆略一猜想,就得出了其中的结论:江南之战已经拉开了序幕,李渊准备对江南二萧动手了!

    对江南二萧开战,就必须要推出一位统帅。

    毫无疑问,李世民想要夺取江南之战的功劳。只是李建成未必会就这样轻易的放手。等到二人在朝堂上博弈的时候,李言庆的意见,势必会产生巨大的作用。

    平阳公主素与李世民交好,自然希望李世民可以出人头地。

    言庆沉吟片刻,问道:“那平阳公主,又是什么意思?”

    “三姐的意思是,希望你站在秦王一边。”

    “可以!”

    李言庆抬起头,呵呵笑道。

    “你同意了?”

    “我同不同意,又有什么用处?”

    言庆笑道:“陛下已经一个多月未曾召见我,这个时候,谁又会真的在意我的意见?”

    “养真,陛下不是不召见你,而是……”

    “好啦好啦!”

    李言庆摆手笑道:“我知道陛下的心思,你无需劝说我。不过,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长安如今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激涌。我不认为你在这时候确定立场是一个好主意。太子也好,秦王也罢,你切莫参与其中。你要记住,你是陛下的臣子。”

    窦奉节悚然而惊,倒吸一口凉气。

    他郑重的点点头,敬了李言庆一杯酒。

    “那我该如何回复三姐?”

    “你就说……女人家,休要多事。”

    “啊?”

    窦奉节被言庆这句话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

    这长安人谁不知道,李云秀,平阳公主是李渊最为宠爱的女儿,也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人。且不说别的,当年李渊定鼎关中时,李云秀征战关中,同样有着显赫功勋。

    即便是李建成见到她,也会客气三分。

    而且李云秀虽是女儿身,但性情却极为豪爽。

    公主府门前访客不绝,长安士子文人,有许多都曾是公主府的座上客,谁敢不给她面子?

    可是李言庆,还真就是不给她半点颜面……

    言庆喝了一口酒,目光凝注于窗外。他和李云秀说实在的并无半点恩怨,甚至李云秀和裴翠云,还是要好的姐妹。可偏偏不知是什么原因,李云秀看不上他,他也看不上李云秀。这也许就是所谓的气场不合,天生的不对付。李言庆不喜欢李云秀掺和政事。李建成也好,李世民也罢,这是一场男人间的战争。一个女人掺和在里面,又算是哪门子事情?李言庆甚至认为,如果没有李云秀在里面的掺和,说不定李世民也不会产生那么巨大的野心。可正是因为她在其中搅和……

    历史上说,平阳公主死得很早,但却未说明死因。

    李言庆甚至不无恶意的猜想,李云秀之死,是因为发现由于她的存在,使得李建成和李世民水火不容,而抑郁致死。不过,这都是猜想,李言庆也说不清楚。

    平阳公主死于何时?

    言庆已经记不清了!

    不过依稀记得,平阳公主死后,就出现了玄武门之变。

    而玄武门之变,则发生于武德九年!

    李言庆惊愕的发现,如今已经是武德三年秋。也就是说,再有六年时间,就会发生玄武门之变,李二也由此变成了唐太宗。那么自己的时间,似乎越来越少……

    “奉节!”

    “恩?”

    “你知不知道,一个名叫常何的人?”

    窦奉节一怔,沉思片刻后摇摇头说:“这个名字,我还真没有听说过。

    怎么,你想找这个人的麻烦吗?只要他是在北衙之中,我一定可以找到此人。”

    记忆力,常何是镇守玄武门。

    但这个人似乎是太子的人,可在玄武门之变时,却没有出现。也正是因为这个常何,李建成和李元吉才会毫无防备的前往玄武门,以至于被李世民伏击所杀。

    而后,李世民登基,常何似乎也受到了重用。

    言庆想了想,摇摇头道:“奉节,帮我个忙,好吗?”

    “哈,你说这么客气作甚?有什么需要我出力,但说无妨。”

    “如果有一天,这个常何出任玄武门手脚,勿论我是否在长安,你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窦奉节一怔,脱口而出道:“怎么,你准备离开长安?”

    言庆微微笑道:“非是我要离开长安,而是我离开长安的话,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窦奉节有些听不太明白,疑惑的挠了挠头。

    李言庆也不担心,因为他知道,窦奉节虽然性子懦弱,却是个守得住秘密的人。

    “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

    窦奉节对言庆,绝对是言听计从。

    甚至连窦轨都说,窦奉节或许会不听他的调派,但一定会听从李言庆的指挥。

    不过这些话,只是窦轨私下里说出,并无太多人知道。

    “你性子太柔和,在北衙,只怕是难以坐稳。

    我给你介绍一个人,如果你能把他调过去,大可无需担心北衙百骑的骄兵悍将。”

    “谁?”

    “还记得薛大眼吗?”

    “你是说……薛万彻?”

    言庆点点头,“河北之战结束以后,老薛一直没有做出安排。

    那家伙几次来信和我抱怨,而我也觉得,把他留在河北,的确是有些可惜了!这家伙同样是从太原起兵的元从将领,而且武艺高强。其父薛大将军,年事已高,在朝中声望卓著。你可以把他调过来,有他在,那些骄兵悍将又算的什么?”

    窦奉节闻听,不由得连连点头。

    薛万彻是个暴力狂,而且性子骄横。

    不过对朋友,那是绝对没话说。李言庆和他是朋友,窦奉节和他的关系也不错。

    北衙的百骑虽然骄横,可是和薛万彻一比,还真就算不得什么。

    “老薛,会同意吗?”

    毕竟薛万彻如今也是独镇一方的角色,让他回来当北衙司马,这品秩可就低了一阶。

    “放心吧,那家伙不会有问题……还有,我府中有几个家将,留在我身边,有些可惜。你给我准备几分告身,一并安排进去算了。唔,给他们一个校尉,足矣。”

    北衙禁军,等同于羽林军。

    一个校尉,到了地方上,丝毫不比一个折冲府的果毅都尉差。

    若是换了旁人,这的确是一个麻烦。

    可对于窦奉节而言,却只是举手之劳。

    他执掌北衙,也需要有自己的班底。李言庆推荐过来的人,对窦奉节而言,就等同于自己人。

    “这件事再容易不过……呵呵,说实话,你手底下的人,可都是悍将,骁将……你把他们送过来,那是在帮我,我有什么不乐意?不过,你准备让谁过来呢?

    大黑子那形象,恐怕有些麻烦。”

    窦奉节开口就想把言庆的四大家将要过来。

    也难怪,言庆手下的四大家将,一个比一个凶悍。

    如果能要过来的话,哪怕没有薛万彻,窦奉节也能在北衙挺胸抬头。

    言庆不由得笑了,连连摆手,“若我真把大黑子给你,只怕这朝堂上,立时会有人反对。

    你莫要打大黑子他们的主意,我给你推荐的,是我的弟子……宋令文。此人是大郎推荐,年虽仅止十六,却也是一条铁铮铮的好汉。将来成就,不属于大黑子。”

    “你的学生?”

    窦奉节连连点头。

    李言庆的学生,那定然不差。

    弄不好文武双全,能抵得上好大的事情。

    “还有马周,如今在世绩那边效力。那小子出身麒麟馆,曾经是孔颖达他们的学生,而且还曾在徐文远门下拜过师。留在世绩那边,的确有些可惜,不如让他在北衙磨练一番。我记得北衙官署有书记,他文辞华美,思路敏捷,最为合适。”

    窦奉节认真记下了马周和宋令文两人的名字,并表示没有任何问题。

    两人又喝了一会儿酒,便悠悠然分手而回。

    在回去的路上,沈光紧走两步,来到言庆的身旁,“王爷,刚才我去朱梅那边,打听了一下消息。”

    “哦?”

    “据朱梅说,那个毛小八现在不在长安。”

    李言庆一蹙眉,“接着说!”

    “从秦王府传来消息,秦王命毛小八去了西域……据说在年初时,咱们还在洛阳那会儿,他就走了,至今没有返回。不过,那家伙的名头确实响亮,在长安两市,只要提起他的名字,一般的琐事都可以解决……没想到,这厮倒是个天生的江湖人。”

    去西域了?

    李言庆一怔之后,旋即明白过来。

    只怕毛小八不是去西域办事,而是想要躲避自己。

    但他应该明白,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待他返回长安的时候,定会有所举措。

    而自己,如果不想和李世民在时候翻脸,还真就奈何他不得。

    这个家伙,还真是聪明!

    李言庆想了想,突然冷笑一声。

    “柴公那边的人,可曾派来?”

    “陆陆续续已经到了二三十个……朱梅现在混得也颇为得意,眼见着就能成为团头了。”

    “命柴公继续派人,告诉朱梅,势必要将长安坊间掌控起来。

    若需要钱帛,可直接与东市的唐人坊联系,百贯以下,可自由支取,无需通禀。”

    沈光答应一声,旋即退后。

    李言庆一边往回走,一边思忖着日后的打算。

    长安,的确很大。

    然则对现在的李言庆而言,却太小了一些……

    一举一动,都在李渊的关注下。更何况李建成和李世民也不会容他,随意壮大。

    可是,李渊能轻易放他离开吗?

    好不容易把一头老虎困在笼子里,如果换做是言庆自己,怕也不会轻易令其挣脱。

    那么,又该如何是好呢?

    言庆一边走,一边沉吟。

    不知不觉,一行人就返回王府。

    没等言庆下车,就见长孙无忌从王府中走出。

    “养真,你总算回来了……我正准备出去找你。”

    李言庆愕然道:“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不是家里出事!”

    长孙无忌摇头道:“刚才安大将军派人过来,说陛下敕令,命你一回来,即刻进宫觐见。”

第十七章 郢州之变

    第十七章 郢州之变

    看这架势,就知道有大事发生。

    仔细想想的话,就会发现,李言庆来到长安以后,虽然没有任何实权,但每逢大事发生,李渊一定会让他前去参加。从最开始的房玄龄,到后来的突厥使团。

    由此可见,李渊并非真的要冷藏李言庆,而是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去使用李言庆。

    言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事实上,从王世充投降以后,他就发现这历史已经变得乱七八糟。

    萧太后并没有流落漠北,而是在张氏的支持下,建立了一个南方的小朝廷,其声势甚至比萧铣的后梁还要强横几分;李世民的实力,也不如想象的那么强大,至少就目前而言,李世民的实力远不如李建成那般雄厚……

    他甚至来不及更换衣衫,便匆匆前往皇城。

    守在朱雀门的,依旧是田丰。

    一见李言庆,他二话不说,带着言庆就进了皇城。

    “田将军,又出了什么事?”

    在前往承天门的路上,李言庆笑问道:“能否透个口风,也好让小王有些准备。”

    田丰轻轻咳嗽了一声,压低声音道:“中午时襄州传来消息,苏州在六天以前偷袭京山,郢州总管史万宝被杀……”

    郢州被袭,史万宝被杀?

    李言庆当然知道史万宝是什么人。堂堂长安大侠,早年间长安大小十七团头的总团头,也就是所谓的流氓头子。因交好李渊而受重用,如今也成了一州总管。

    不过,若只是史万宝被杀,似乎也用不着如此紧张吧!

    可田丰效仿金人三缄其口,让言庆也不好再追问。两人来到立政殿外,田丰进去通禀,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听大殿内传出诏令:命李言庆即刻进殿,商议事情。

    言庆连忙走进立政殿,向李渊行君臣之礼后,退到一旁。

    “养真,为何如此装束?”

    看大殿里文武大臣,都是一身官服,而李言庆却一袭白袍,显得格外醒目。

    李言庆连忙回答:“启禀皇上,非是臣不识礼数,实时间紧迫。臣今日与窦驸马在西市吃酒,回家后听闻陛下召见,以至于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匆忙赶来。”

    李渊阴郁的面容上,露出一抹笑容。

    他突然摆手,“养真,且上前来!”

    李言庆一怔,紧走两步,在玉阶下驻足。

    “太子,将事情与养真说一下吧。”

    原来,让李言庆上前,是为了令李建成向他解释缘由。

    李建成把李言庆拉扯到旁边,一边向他解释,一边偷眼打量不远处,面色阴沉的李世民。

    这样一个举措,顿时让许多人心里有了一个明悟。

    那就是李渊为什么会冷藏李言庆的原因。莫非陛下已下定决心,不会改变李建成的太子之位吗?压制李言庆,其实是为了太子日后登基,身边能有一强力辅臣。

    谁都知道,李言庆声望太高,而且性情孤傲,甚至有些骄横。

    用打压的方式磨去李言庆的锋芒,他日太子登基后重新启用,李言庆焉能不感恩戴德?

    毕竟,言庆年纪太小,哪怕二十年后太子登基,他也正是壮年。

    十年二十年,足以让李言庆的锋芒,被抹消干净……

    而李建成和李言庆这窃窃私语的样子,更好像是进一步向人们证明。太子与言庆交好,而秦王与河南王之间,似乎不太对付。那么李言庆归附何方,一目了然。

    “养真,事情有些棘手。

    苏州隋孽谢映登,于六天前袭掠京山,攻取了郢州。而郢州总管史万宝,在乱军中被杀……随后西安王自襄州起兵试图复夺郢州,不想在长渠入汉水口,遭遇杜伏威伏击,八千水军全军覆没,西安王也在乱军中失踪,至今生死不明……”

    李言庆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说,史万宝被杀只是一桩小事的话,那西安王战死,事情可就变得严重了!

    西安王,就是李孝恭。

    如今虽然生死不明,但其下场,却可以猜测到。

    如果战死,在浩浩汉水中,定然尸骨无存;但如若被俘,想来不日即可得到消息。

    最可怕的时候,襄州危急!

    萧隋夺取了郢州,也就意味着把荆襄和江东连为一体。

    江南二萧联手之势,已然非常清楚……同样,失去了郢州,李唐也就失去了一块踏足荆襄的踏板。相对的,萧隋却可以借此机会,从江淮威胁到李唐的领地。

    没想到,老房的效率这么高。

    李言庆心中暗自感叹,可这脸上,却是一派紧张模样。

    “当务之急,应尽快确定西安王的生死。”

    “孤也这么认为……只是现在,西安王生死不明,襄州已岌岌可危。据襄州传报,萧隋命尚书省右仆射房玄龄为荆襄道大行台,配合萧铣部署江南防线。”

    “萧隋的动作,竟如此迅速?”

    “是啊……照这状况,分明是房玄龄还未返回江淮,就已经开始筹谋此事了。”

    李言庆和李建成窃窃私语,朝堂上的争吵,却趋于白热化。

    甚至有些人,开始责怪李世民先前强硬的态度。话语中隐隐约约,将突厥使团之死,与李世民联系在一起。

    李世民那张英挺的面容,却是越来越黑。

    “养真!”

    李渊突然开口。

    李言庆一怔,连忙上前道:“臣在。”

    “你和房玄龄比较熟悉,你以为襄州可守得住吗?”

    李言庆想了想,“襄州目前的状况,臣并不清楚。不过,西安王下落不明,必然令襄州上下惶恐。太子刚才说,襄州如今由襄州司马盛师彦主持……此人的名字,臣也听说过。当年为潼关鹰扬郎将,确有本领。然而臣以为,盛师彦未必能稳住襄州的局势。”

    “此话怎讲?”

    “陛下,襄州乃江淮要地,需重臣守卫。

    西安王生死不明,必然会令襄州陷入惶恐。盛师彦虽为悍将,未必能镇得住襄州。”

    “那以王兄所言,襄州非王兄,无人可派啊。”

    李世民突然阴阳怪气的开口道。

    李言庆笑了“若本王出镇襄州,可立时令房玄龄兵退三百里,不敢正视襄州。”

    李渊细目一眯,“那朕命你出镇襄州,你以为如何?”

    “陛下,非是臣不愿,而是不能。”

    “此话怎讲?”

    “若陛下命臣出镇襄州,只怕不等臣到襄州,那襄州已陷落于萧隋之手。”

    李渊先是一怔,旋即反应过来,脸上的阴霾随之一扫而空。

    “养真,你确实很自负啊!”

    “陛下,非臣自负,实为自信。

    那房玄龄与臣交厚,谢映登当年更随臣转战高句丽,对臣甚为了解。杜伏威虽与臣无甚交集,但此人战力之强横,少有人可以比拟。若陛下委派臣做襄州总管,消息一传出去,房玄龄必然猛攻襄州,以期在臣抵达襄州之前,占居更大的优势。

    所以,臣往襄州倒是无妨,但却不可出镇襄州。”

    李言庆话语中,显出坦荡胸怀。

    相比之下,李世民先前那一句阴阳怪气,不免显得落了下乘。

    人常言秦王善战,但只凭河南王刚才那一番话,就显得底气不足。

    李渊问道:“那养真以为,谁可出镇襄州?”

    李建成连连向李言庆使眼色,意思是说,你别急着回答。

    可言庆却恍若未觉,沉思片刻后回答说:“臣举荐河间王,豫州总管李道玄。”

    “道玄?”

    “河间王?”

    一时间,立政殿中不时响起惊呼声。

    李建成虽然有些不满,但想想,李道玄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和李孝恭不一样,李道玄早年非常崇拜李世民,但后来去了荥阳,似乎和李世民就疏远许多。

    而对李建成,李道玄也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

    他是宗室,其祖父曾收留过李言庆的父亲,而且也很得李渊喜爱,是个合适的人选。

    李渊蹙眉道:“可道玄的年纪,是不是有些小了?”

    李道玄如今年方十六岁,算起来,的确是小了。

    李言庆却说:“陛下,常言道有志不在年高。臣十三岁即征战疆场,十六岁就统领一府之兵。十七岁的时候,已然掌控一州之地……道玄年纪虽小,却身经百战,谋略过人。而且,他身为宗室,出镇襄州,丝毫不比西安王的身份差,同时还不会为房玄龄看重。

    陛下,房玄龄虽然夺取了郢州,但想要攻克襄州,还需要一段时间。

    臣以为,二萧并为真的合而为一,甚至彼此间矛盾依旧。房玄龄出兵,不过是权宜之计。萧隋需借此机会,谋取更多利益。道玄前往襄州,可令朝廷从容准备。”

    一番大道理说出,令朝堂众人顿时失声。

    李道玄……

    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李建成道:“皇上,儿臣以为,道玄可当重任。”

    李世民想了想,也附和道:“儿臣也认为,道玄是最合适人选。”

    “既然如此,就命河间王为襄州总管,总督江淮道战事。命盛师彦为荆襄道水军总管,协助河间王,出镇襄州。”

    “陛下英明!”

    立政殿里,众人异口同声。

    李渊摆手示意众人散去。

    李建成拉着言庆,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听李渊突然开口道:“养真,你留下来。”

    李言庆一怔,停下脚步。

    他偷偷向李建成点点头,而后肃手而立。

    待众人纷纷离去,李渊起身,绕过龙案,迈步走下玉阶。

    “陪朕走走。”

    他二话不说,迈步走出立政殿。

    李言庆也不清楚,这位爷究竟是什么意思,连忙紧随其后。

    安士则等人,则落后数十步的距离,看着在回廊中,一前一后行进的君臣二人。

    “养真!”

    “臣在。”

    “朕只问你一句话……突厥使团,可是你所为?”

    李言庆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他犹豫了一下,停下脚步,伏地叩首道:“陛下英明,臣早就知道,瞒不得陛下。”

    “你这孩子……”

    李渊回身看着李言庆,“你以为联络了玄霸,朕就猜不出来是谁所为吗?朕这几个儿子……呵呵,毘沙门性情宽厚,凡事有板有眼,讲求规矩;二郎虽有野心,但却分得清楚轻重;三胡……那孩子是个纨绔性子,志大才疏,但却紧随太子。

    唯有玄霸,这世上除了他娘亲,谁也看不透他的心思。早年间他身体多病,朕又忙于公务,所以他对他的娘亲极为依赖。皇后走后,他对朕纳妾一事,心怀不满……可他又哪里知道,朕那时候若不如此做,只怕这项上人头,早就不保。”

    李言庆还是第一次听说,李渊和李玄霸之间有这么一段事由。

    李渊示意李言庆起来,低声道:“刚才你若矢口否认,朕定会决心,取你项上人头。

    养真啊,朕知你不喜突厥……其实朕亦不喜。

    然则坐在这皇位之上,朕所要考虑的东西,非你能够明白。说实话,自洛阳收复之后,朕看似已得了这天下,可需要操心的事情,却越来越多。连年战乱,连年匪患,各地已贫瘠不堪。这次若非正赶上阿史那咄苾王位不稳,只怕中原又将战火重燃。

    好了,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只是你日后遇事,务必三思,切不可肆意妄为。”

    “臣死罪,臣惶恐……”

    李渊抬手,一巴掌拍在李言庆的脑袋上。

    “休得那这些糊弄人的言语来糊弄朕……你这孩子,生来胆大,六岁就敢杀人,有个甚惶恐?”

    李渊说完,转身迈步而行。

    李言庆连忙跟上,小心翼翼的在李渊身后。

    “前些日子,秦王向朕献策,言平南十一策。”

    言庆心里一咯噔,抬头向李渊看去。

    而李渊却好像自言自语一样,全然不理会李言庆,“秦王言,江南二萧,各怀心计,看似联合,实则貌合神离。他原本建议,由西安王自襄州牵制萧隋,而后在巴蜀集结水军,趁机攻取宜都,围困江陵。江陵被困,则后梁自乱。后梁一乱,苏州鞭长莫及。

    没想到,房玄龄居然抢先下手,攻取了郢州……养真,你认为道玄,真能当大任否?”

    李言庆听出来了!

    李渊不仅仅是需要稳定襄州,还想要复夺郢州。

    他沉吟片刻,轻声道:“若如此,道玄恐力有不逮。不过,复夺郢州虽然困难,可缠住房玄龄,却不难……只是房玄龄多谋善断,如若强攻,定然死伤惨重。”

    李渊说:“朕知道,你与房家颇有交情,而且与谢家也关系密切。

    养真,朕在这里可以给你一个交代。如若房、谢愿降,朕可保证既往不咎,并命其坐镇一方。”

    说完,他回身凝视李言庆,“朕希望江南战事尽早结束,故而准备联络岭南冯氏,令其自岭南出兵,牵制萧隋兵马。”

    言庆眼睛一亮,忍不住赞道:“此乃上策。”

    李渊道:“然则冯氏在岭南,大有自成诸侯之势。想要令其归附,怕不太容易。

    朕还听说,钦州俚人蠢蠢欲动……所以,朕想要命你出使岭南,一方面说服冯氏,另一方面,希望你能坐镇邕州,平定宁长真之乱,并协助秦王牵制萧铣……

    养真,你可愿往?”

第十八章 仇人

    混元金甲神功第五十三章耶氏家族的往事(一)

    伊格小镇。**看*书阁*★网更新迅速(),小说齐全★镇长耶查家。

    耶查大叔坐在大堂里的上座上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耶奇亚和耶不察兄弟两饱含着震惊和难以相信的表情还有那一丝期盼。他再次地问道:“你们说的是真的吗?”说完紧紧地盯着他们两个。眼中的期盼是难以掩饰的。

    “父亲您看。”耶奇亚和耶不察互看了一眼。力运起斗气。同时身体也向外飞射出去以极快的速度出了小镇。杨小和耶查大叔也跟上他们。杨小默默地跟着耶查大叔的身后。耶查赶到耶奇亚兄弟两所在的地方后。杨小就落在远远地方看着他们。

    “真的……居然是真的。你们真的是黄金战士了。哈哈……太好了……”耶查大叔两手各抓住耶奇亚和耶不察的肩膀狠命地摇晃着说道。老泪纵横。

    “父亲……”耶奇||和耶不察受到了的感染也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嗯……好了……你们做真棒……哈哈。我有两个黄金战士的儿子了啊!”耶查大叔大声的吼叫道。紧紧地将他的两个儿子抱住。

    杨小微笑地看着远处耶父子三人。杨小他|三个一回到镇上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耶查大叔也醒了。正坐在大堂里悠闲地喝着茶。耶奇亚言简意的将刚发生的情对父亲耶查说白了。后面的情况就是刚才发生的那一幕。

    了好久他们三个才恢复了正常。不过微红的眼睛和为兴奋而略微颤抖的身体也暴露了他们此时的心情。

    边。耶查大叔狠狠的拍了杨小的肩膀一下。满脸的兴奋和感激。

    杨小赶紧说道:“大叔您客气如果不是您昨晚收留我的话说不定此时我饿肚子呢!”

    耶查笑着摇摇头。明显他,根不相信杨小地话。他很这是杨小在说客气话呢!

    “呵呵小你别虚了……我回家吧。||看书阁|现在觉肚子好饿啊!”耶奇亚叫道。

    几瓶百年好酒今天也拿出来。咱们四个不醉不归。”查大叔豪迈的说道。

    “真的啊!父亲。那我们可不客气了啊!”

    “一言为定耶查大叔你可不许赖啊!”杨小也起哄似地说道。

    四个人乐呵呵的进入了小镇。小镇上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四个人因为在平常情况下。耶查父子三人相对来说非常严肃地人。基本上没有看到他们三个嘻嘻哈的在街道上走路地不过耶查他们毫不在意。很自然的向镇民们打招呼。

    到了家里耶查立叫夫人去准备食物去了。她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看耶他们都十分的兴奋心中也十地高兴。赶紧去准备食物去了。

    “来来。喝……啧怎么样。我的这个陈酒味道如何啊?”耶查大叔喝着酒自豪地说道。因为耶查大叔他们中午没有吃饭。他的夫人已|食物原料都准备好了所以很快将饭菜做好了。耶查大叔也爽快地拿出他那几坛宝贝酒

    “不错不错真是不错。不仅口感醇正就连这个酒香就已经让我口水直流了。”杨小喝着酒也很受地说道。

    “那是当然了。小你不知道啊。我父亲以前可是把这些酒当做是命根子。不要说给我们喝了。即使是他自己也是舍不喝啊!”耶奇亚呵|地说道。耶不察也狂点头赞成哥哥地话。

    “两个小兔崽子。那是没办法的事情啊。那几坛酒还是以前我从家族里**来的。喝了就没有了。现在不同了。以后美酒肯定多地是。”耶查大叔说着有点感慨的说道

    杨小知道耶查大的意思。在大陆上有实力就是拥有一切。现在以他|地实力。搞几坛陈年好酒那是没问题的事情。

    不过耶奇亚还是听出了一些不同地地方。他一边喝着酒一边含糊的说道:“家族?什么家族?父亲。你是偷来地吧!哈哈……”

    “哈哈。父亲。是这样的吗?”耶不察也附和着道。一边大口的吃着烤肉一边喝着酒。

    耶查大叔没有|么而是一个劲地说道:“喝酒喝酒……今天不醉不休……”

    不过耶查大叔刚刚的一丝异样还是被

    |捕捉到了。旁观清嘛。杨小虽然也高兴但是没||兄弟两个那么激动。耶查大叔的异样杨小能清晰地感受到了。不过杨小也不是好事的人。现耶查大叔不说他也不想问。

    就这样四个人闹哄地一直喝到太阳落山。喧闹的声音从耶查家不断传来。外面大院里被摧毁的碎石到处都是。显的十分的破败。加上在喝酒时他们的喧闹给镇上的民们一个错觉。不是镇长的家而是一个流浪汉的家一样。

    杨小喝着喝着也慢慢地感觉到了头脑有些眩晕了。这酒喝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不过喝完后过一段时间后劲大的很。杨小和耶查父子三个慢慢都开始醉了。没有刻意地去控制自己。他们四个就任凭自己喝醉了。

    他们四个醉倒了。耶查夫人看着他们四个挨个的躺在地上睡着了也没什么办法。去找了一东西盖在他们身上。其实已经没必要了。他们的斗气可是连这一点寒冷都抵御不了那还有个啥用啊!

    月明星稀。今晚倒是个好夜色。小轻轻的踏在小镇广场上面。心中暗道。他第一醒了过来。醒来的时候耶查他们还在睡觉。杨小一个人轻轻的出来到了广场。

    一个人在广场轻轻地踱着步心中不仅感慨。这才多长的时间啊就一下子变化了这么多。昨晚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刚陌生环境的一些恐慌和迷茫已经不像昨晚那么明显了。现在杨小已经感觉到自己有一些自保的实力了。这也为他装了胆气。

    现在的目标还是要加强修。首先是要将自己现在的力量完全的运用起来。务必做到如臂指使。然后继续按照耶查大叔所说的斗气修炼原理来修炼。不断地提高自己的实力。当时杨小在耶大叔家前看到的镇上的民众看向自己的眼神。多么的炽热啊。不就是自己有了施展斗气罩的实力嘛!可以想在大陆上人们对实力的重视

    着广场走了几圈杨小稍微想了一些事情。杨小赶紧心中的一些郁结之气已经消失的影无踪了。于是他就重新回了耶查大叔家里。

    让杨小惊讶的是。查大叔家里已经有了灯光。敲开门后看到耶查父子三人都已经清醒了过来。狼藉的地面也都被清理干净了。

    “呵呵。你们了啊!”|说。

    来。我有些话和你们说。都过来坐吧!”耶查大叔说脸上的神色有点凝重了。

    见状杨小也没多的,话。和奇亚和耶不察三个围着耶查大叔坐了下来。

    “哎。说来话长……我大致将情况和你们说一下吧……”耶查大叔沉吟了一下说道。

    “父亲。有什么你就说吧。”不察看父亲难的不爽快地说话不禁说道。

    这么年轻的年纪以后前途是不可限量的……不说这个了。我要说的是我们耶氏家族的事情。”

    “耶氏家族?”耶奇亚和耶不奇的相互看了看。

    “这个。耶查大叔。要不我回避一下。我不方便听这些。”杨小说道。虽然他好奇心也很强。但是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否则就不好处理了。

    在还这么见外吗?”

    “是啊。小你忘了我们白天说的要结为异姓兄弟的事情了?明天我们就正式的结为兄弟……你可不能这么见外啊!”耶奇亚说道。

    “是啊!小!”耶不察也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杨小马上争辩道。他可是非常重视和耶奇亚和耶不察他们的友谊的。虽然接触不长。但是他已经对他们有很大的好感了。

    “好吧”杨小无奈的说不过还是很感动的。他们能将自己视为自己人还是让杨小感觉非常好的。

    耶查大叔微笑着看着他们三个说。一脸的满意。看向杨小的眼神也十分地亲切。

第廿章 启程

    刀果单从宰面的意思来理解的药”赤疑比“药四出许多个等级。。

    可事实上,李言庆根本没听说过李端这个人。

    即便是在大业年间,李言庆也没有听过李端这个名字。按道理说。左武卫大将军。应该赫赫有名。可偏偏在过去的十几年里,这个人却默默无闻,不免让人奇怪。

    长孙无忌轻声道:“李叔父是隐太子的人。”

    李言庆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李端是追随杨勇一系,怪不得夫业年间,默默无闻。

    其实呢,并非仅止这样。

    当众人坐下后,李言庆从长孙无忌的介绍中,听出了端倪。开皇二十年,隋文帝罢黜太子杨勇,改立杨广为太子。李端虽是杨勇的人。却并未受到太大冲击。

    因为李端的背后,还站着一个杨素。

    故而杨勇虽然倒了,李端并没有被波及。甚至在仁寿年间,李端还配合过汉王杨谅,征讨突厥,并立下过赫赫功勋。然则此后,李端重病缠身,不得不回家休养。而隋文帝在这个时候过世,汉王杨谅占居太原,试图邀请李端出面协飒

    杨谅兵败,李端受到了连累。

    但又是杨素出面保举,使得李端免受牢狱之灾。

    可即便如此,杨广也没有再启用他。李端也很聪明,继续养病家中。绝不谈及复出之事。至杨素病故。杨广更不会起用李端。于是李端干脆告老致仕,杨广也顺势应承。(网络-< 书海阁 >-e

    所以说,李端兄弟受杨素牵累颇大。

    李端在四十出头,就被迫致仕。而李靖宦海沉浮二十余载,也仅仅是个马邑郡承。

    隋焰帝三征高句丽之后,时局动荡。

    李端带着家人,躲入山中避难。

    直到李渊太原起兵,李端才返回家园。

    而后,李言庆动河北之战。以摧枯拉朽之势,迅解决了窦建德。

    徐世绩驻守河间,正逢王娟经过,于是热情接待。王娼卸去了麒麟台的职务以后,专心撰写《大业缺失录》。年初时,他总算结束了这本著作,准备返乡回家。

    在河间,徐世绩偶然间提起了李靖。

    因为言庆曾在书信中告诉他:若论朝廷善战者,非亲王,非李言庆。更非他徐世绩。

    真正称得上善战,且为兵法第一人者,非李药师莫属。

    徐世绩自然不太服气,于是和王黄提起了李靖。王黄倒是知道李靖,同时对李端也极为熟悉。

    他对徐世绩说:“言兵法第一人,王上并非虚言。

    李药师之谋,绝不输于当世任何一个兵法大家。然则李药师这个人。生平最怕一人,即他的兄长,李端李药王。若以才干,十个李端。比不得一个李靖。然则李靖所谋。从未出李端之预料。如果河南王欲谋李靖,无药王之助,绝无可能,”

    这就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的道理。

    王娟和李端认识,并且颇有交情。

    于是他返回太原之后,就说服李端,先在徐世绩麾下效力。待合适机会,再行推荐。

    李靖选择了李世民,却不代表着李端也会选择李世民。

    根据“不要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世族生存法则。李端毫不犹豫选择了李言庆。不是他不想去归附李建成,而是以他现在的情况,李建成绝不会重视。

    而李言庆,声名在外,倒也不会委屈了李端。

    听闻李言庆将前往岭南,徐世绩和李端一商议,认为时机已到,于是李端就来到了长安。

    “李公小王此去岭南小吉凶未卜。

    且岭南妾潭。环境非常恶劣,您其实”可以留在长安,王府之中同样需要有人坐镇。”

    李言庆不清楚李端到底有什么本事。

    不过,能在一斯三间做到大将军的人,想来也差不到哪几要知道,开皇、仁寿年间的时候。即便是郑大士那等人物,也不过是军府中的车骑将军,用大业年间的官职来解释,就是鹰击郎将。由此可见,这李端也非彼等闲。

    而且,李言庆也不是嫌弃。

    李端看上去五十出头小六十的年纪。

    留在长安还好,若是到了岭南那等条件恶劣的蛮荒之地,万一集了意外,李言庆又如何能够心安。

    李端笑道:“王上好意,老夫心领。

    不过未立寸功,实无颜留居长安”若河南王以为老朽老迈,不堪重用的话,老朽索性回家就是。”

    “李公言重,言重了!

    李言庆没想到,李端是个如此决绝的人。

    不由得愣了一下,而后笑道:“既然李公愿随行小王求之不得!”

    李端是个好强的人!

    这也是李言庆最初的感受。

    如果说李靖是一个儒帅,智帅的话,那李端则是一个非常纯粹的军人,并有着极其强烈的荣誉感。

    “李靖求学时,也正是韩擒虎韩老柱国最为荣耀的时期。

    所以,李靖从未在军旅中生活过,并且在韩老柱国的支持下,拜名师。游历天下,眼界极为宽广。后来又被杨素看重,少年时可算得上是一帆风顺。只是长大以后,因杨素之事而被牵连,一直得不到重用,也算是在宦海中历练了一番

    当晚,李言庆和长孙无忌在竹楼中闲聊。

    别看言庆的声望比长孙无忌高,却毕竟比不得长孙无忌这种生长在官宦家庭的人。对朝中秘辛了如指掌,说起来也是头头是道。以至于李言庆觉得,无忌在谈论八卦的时候,格外兴奋。

    “李端叔父的情况,和李靖不同。

    他比李靖大了将近十岁,故而少年时不似李靖那般的优越。十四岁从军,由一个队长做起,而后一步步升迁。

    李端真正起家,是在弗擒虎故去以后,得史万岁推荐,成为一军统帅。先后随杨素、史万岁、高颖、贺若弼等人,最后做到了大将军的位子。

    也正是这个原因,李药王不似李靖那般眼界宽广,谋略也不甚出众。

    然则此人胜在细微处,当年勿论他主帅更迭,却从未出过岔子。但凡是安排下来的事情,绝对会完成的非常出色。王先生言他能制住李靖,想来也就出于此吧。”

    细节决定胜负!

    李言庆得出了最终的结论。

    同时,他此次前往岭南,有这么一位经验丰富的老者跟随,也能避免许多麻烦。

    最重要的是,这李端和冯家也颇有交情。

    冯盎最早至中原为官的时候,就是在李端帐下效力。

    换句话说,这李端是冯盎的老上司。冯盎究竟会做出怎样的选择?目前谁也说不清楚。

    不过有李端在,李言庆又平添了几分把握。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今得药王。此行必当旗开得胜”。

    长孙无忌知道,李言庆并非单指李端。特别是早先的几句话,更多是赞叹王预。

    若非王娟,恐怕李端也不会轻易来投。

    李渊在委任了李言庆之后,很快又出一道敕令,命李世民节制天下兵马,总督平南之战。

    九耳末,李世民率部启程,前往瘦州。

    一时间,天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世民的身上。

    而就在李世民离开长安的第三天,一队人马,簇拥着一行马车。踏踩着黎明时的晨光,自延兴门,悄然南下,

第廿一章 武德三年的余韵

    武德二年末的时候,尧君素兵临钱塘县,沈法兴举城献降。

    沈法兴的投降。也预示着江东的统一。萧太后下令移驾钱塘县,置西子宫,终于稳定住了萧隋的局面。沈法兴在武德三年初时病卒,也代表着江东混战落下帷幕。

    萧锐定都江陵,与萧太后形成持角之势。

    在不经意间,二萧李唐变成了三足鼎立之局面,隐隐重现东汉末年三国之势态。

    甚至有好事者,把李唐比作曹魏,萧隋比作孙吴。

    如此一来,萧锐自然就成了蜀汉的代表。只是比起三国时期的蜀汉。萧锐的势力明显不如。特别是在瘦州失守之后,萧锐失去了巴蜀的支点。而在此前,巴蜀虽然已表示归附李唐,却由于种种原因,仅止眠蜀地区听从长安的调派,巴蜀却有些不太安静。如今,瘦州失守萧锐只能退居江陵,其实力自然随之削弱。

    这也是萧锐为何拼命想要和萧太后结盟的重要原因。毕竟同为兰陵萧氏族人,双方合作的空间很大。萧铣自信,只要他保住荆襄,再加上萧太后的合作。足以站稳脚跟。想当初,他不过是一个县承,而今,已经成为了帝王。从一开始归附李唐,到后来的起兵独立,萧锐似乎已没有了其他选择。

    武德三年十月,李渊再次传诏。

    敕天策大将军,秦王李世民为尚书令,总督荆襄战事。

    如此显赫的职务,从某个方面而言,似乎也说明了李渊平定江南的决心。一时间,江南各地,人心惶惶。

    房彦谦自入冬以后,变卧病不起。

    江南的水气虽并不烈,却又蚀骨**。

    哪怕是来到江东多年,房彦谦依旧有些不太适应。特别是这几年。随着时局不断发生变化,房彦谦的身子骨也越来越差。每至隆冬,他必然会有一场大病。

    每一次病倒,这身子骨也必然衰弱三分。

    时至今日。房彦谦已病入膏盲。

    然则国事繁重,却让他难以脱身。张仲坚才华卓绝,却因为种种原因,使得萧太后不敢太过依持。毕竟,萧隋如今是在张氏家族的地盘上讨生活。张仲坚虽说忠心耿耿。有些时候也不得不顾念自家的利益。同样出身门阀世族的萧太后。又岂能不知?

    所以,房彦谦在朝堂上一日。即能制衡张仲坚一天。

    至于尧君素虽然忠直,却因为性情网烈,难以成为张仲坚的对手。

    于是乎,萧太后对房彦谦的依靠,更甚于张仲坚

    北方初雪已至,想来老家更是白雪皑皑,银装素裹。

    房彦谦瘦削的身子躺在榻上。原本八尺的魁梧身材,因为这两年来的操劳,而变得瘦小枯干。

    屋中,火塘子里的兽炭通红。蓝汪汪的火苗子,不时夹杂着低弱的噼啪声响,散发着一股股暖意。

    身体蜷缩在厚厚的狼皮褥子里。房彦谦蜡黄的脸上,透出一抹潮红。

    “房公,李言庆这封书信,您如何看待?”

    张仲坚跪坐床榻边,轻声的询问。

    别看萧太后有些忌惮张仲坚。却真的离不开张仲坚。

    而张仲坚和房彦谦呢?既是亲密的伙伴,同时又彼此提防。

    不过有大事发生的时候,两人会放弃所有成见,坐在一起商讨。房彦谦的身旁,摆放着一卷地图。他身下垫得很高,半依着床褥,眉头紧锁一起,陷入沉思。

    “仲竖以为如何?”

    许久,房彦谦开口,却是一句反问。

    张仲坚轻声道:“李世民不是李言庆,但亦不可小觑。

    此人熟读兵法,且麾下亦有猛士而李唐对他更是毫无保留的支持。相比之下,此人的威胁,更甚于李言庆。萧铣虽来信说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恐怕是

    “挡不住?”

    张仲坚点点头,再色凝重。

    “如若萧锐失利,则江东独木难支啊!”

    房彦谦突然抬起头来,凝视张仲坚道:“如此说来,你以为李言庆所言可行?”

    “倒也不是说不可挽回,但多一个准备,总是没有坏处。”

    张仲坚挠挠头,不误疑惑的说:“只是我

    他让小房大人送来的这份地图。虽说不太准确,却并非虚构。

    早年间我行商海外,曾听人提到过一些。说远在海之涯,尚有广袤大地,更甚于中原。那里多为土著。若要立足,并不困难。但海路甚远,其间风险颇多。”

    房彦谦一阵剧烈的咳嗽,身子几乎蜷成了虾米状。

    张仲坚连忙上前,轻声道:“老房大人,还请多多保重身体啊。”“仲坚,我这身子骨,我心里清楚。”

    房彦谦摆手,枯瘦的大把掼住了张仲坚的手臂,“你以为。这战局真就不可挽回吗?”

    “怕是很难!”

    张仲坚说:“李言庆倒没有夸海口。若他统兵,集李唐倾国之力,半载可平定江东。

    我皇虽说站稳了脚跟,可江南毕竟不比中原,勿论人口还是国力,远非李唐可比。如果萧锐同意我出兵荆襄的话,说不定我能拖些时日。但也仅止是拖延,”

    “如此说来,这天命已定!”

    张仲坚和房彦谦之间,并不需要太多勾心斗角。

    二人都清楚,这时候他二人若是分裂。只能使局势更加恶化。

    所以,有什么话语,但说无妨。不过出了这个屋子以后,两人都不会承认今天的这些言语。

    “仲坚,你是否已着手准备?”

    张仲坚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不瞒老房大人小房大人消息传来之后,我即开始命人收拢船舶。同时。我在胡豆洲今南通的狼让船坞,也全部改造五牙海船,以防不测发生,如果能拖延半载,狼山船坞可造出百艘五牙海船。

    再加上其他海船,可达千余艘,足以承担起我们转移之用。

    但现在的状况是,我们必须要坚持半年”时间拖得越久,我们的准备就越充足。”

    房彦谦在心里,暗自叹息一声。

    “仲坚可全力准备,朝中事情,老夫会尽量为你分担。

    不过,单纯这样准备恐怕还不够。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哪怕李言庆这份海图是真的,你也需另有谋划。一旦真要迁移,我们也需有一个根基,你手中,先有几多五牙海船?”

    “若到立着时,可凑足三十艘。”

    “让尧大将军带船先行出海。攻取流求今台湾。

    以流求为根基,我们进可以袭掠东南,退可以占领”那个叫什么来着?李言庆图中标明的地方,,哦。婆罗洲。不过与尧君素谈及此事的时候,务必要说明,咱们这是扩土开疆。否则以他那驴脾气,只怕不会同意,就这么轻易退走。”

    张仲坚连连点头,“尧君素性情网烈,正可担耸重任。”

    两人又商议片刻,张仲坚起身告辞。

    看着张仲坚离去的背芳,房彦谦又是好一阵子的剧烈咳嗽。一直守在他身旁的少年,连忙上前照拂。这少年是房玄龄的长子,名叫房遗直,已有十岁。也许是长久和房彦谦一起,使得房遗直颇有乃祖之风。

    房彦谦止住了咳嗽,摆手示意房遗直坐下。

    他突然笑道:“可看到了吗?”

    “爷爷,看到什么?”

    “李言庆的手段,越发的老辣了

    房遗直愕然不解,轻声道:“爷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李言庆看似是为我等着想。实则不然。

    他用一份海图画了一个大饼。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动摇了张仲坚决战的信念。

    三个月前,张仲坚犹自说,与李言庆不死不休。

    而今却已思考退路”兵法有云。围城必阙。此前我等没有任何退路,所以不得不和李唐死战。现在呢,李言庆用一副地冉,使得张仲坚再无死战之心。看着吧,不出半载,江南必定。”

    房遗直犹自不太明白,而房彦谦。也没有再解释。

    许久之后,他轻声道:“是时候做出决定了!想必那个小子也快要抵达襄州了

    着,房彦谦脸上,不自觉露出一抹奇异笑容。

    只看那位尚书令大人,会有怎生的手段?

第廿二章 都棱镇(一)

    第廿二章 都棱镇(一)

    武德三年十二月,天策大将军,尚书令李世民在夔州发动了数次试探性的攻击。

    战况并不激烈,也使得萧铣产生了一丝松懈。

    十数万大军屯驻于江陵附近,做出要与李唐决战的姿态。

    同时,由于房玄龄占据了京山,命杜伏威和谢映登两人将李道玄死死牵制于襄州。

    双方自十一月起,交锋十数次,可谓平分秋色。

    李唐方面,李道玄名义上为荆襄道都督,襄州总管,节制荆襄道各路兵马。可实际上呢,他却是完全放权,把兵权交由徐世绩和苏定方两人,自家坐镇襄阳,对战事不理不问。

    历史上,李道玄是一个极其勇猛的人。

    每战必冲锋在前,斩将夺旗,颇有武勋。不过,也正是因为他的勇猛,才造成了后来的阵亡。而今,李道玄在巩县数载,被李言庆潜移默化改变了许多。虽然依旧喜欢冲锋陷阵,但是却格外谨慎和稳重。什么时候该亲自上阵,什么时候放权,李道玄分得很清楚。就比如这一次荆襄道的征战,李道玄很聪明的把兵权下放。

    徐世绩和苏定方轮番上阵,与杜伏威、谢映登斗得难解难分。

    至于房玄龄,则无暇留意荆襄道的战事。他更关注荆州反面的情况,甚至在十二月初上书朝廷,请萧太后与萧铣说项,让后梁让出荆门,改由房玄龄负责镇守。

    只可惜,李世民数次出击,麻痹了萧铣。

    当得知萧太后想要占领荆门之后,萧铣立刻表示反对。

    甚至在十二月中,萧铣命董福珍出兵占居荆门,以提防房玄龄出其不意的偷袭。

    ————————————————

    “公子,前面就是都稜镇了!”

    就在江南战火如荼,紧张万分的时候,一叶扁舟自郁水溯江而上,悄然过江。

    这郁水,是邕州境内一大河流。

    由左溪和右溪两大支流汇聚而成。在邕州境内,名为郁水。但是顺江而下,过永定则名蛮水。于是乎,永定县也就成了邕州和钦州两地界城。同时,也是汉、俚混居的重要地区。

    “邕州,以汉人居多,着汉服,言汉语,听从朝廷的调派。”

    一行人从船上下来后,向都稜镇行去。

    由于道路崎岖,且颠簸不平,故而他们选择了当地颇为流行的山轿。

    一个青年坐在山轿上,一袭白衫,风度翩翩;在山轿旁,则跟随着一个壮年男子。

    看年纪,大约在三十上下,体态略显单薄。

    不足七尺的身高,使他在这一行人中,显得并不抢眼。

    但却流露出一种沉稳之气,举手投足间,更显出不俗的风范。

    “到都稜镇后,让大家休息一下,弄清楚这里的状况以后,再做计较……”

    青年一路欣赏着两边风景,一边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发出命令。

    “柳青!”

    “小人在……”

    壮年男子立刻应命,唤来一个青年扈从。

    “带着人,去都稜镇做些安排。

    不要太张狂,这里毕竟不是咱们的地盘……找个僻静之处安置,不要惊动当地官府。”

    “可若是他们询问……”

    “你就说,是吴县张氏的公子前来打理一桩生意。”

    壮年男子有条不紊的吩咐下去,说着还取出一块腰牌,递给了青年。

    青年呵呵一笑,“沈大哥放心,柳青一定把此事处理妥当。”

    说罢,他带着几个人匆匆离去。

    而山轿行进不久后,在路旁的一座亭子前停下。

    青年从山轿上下来,活动了一下腿脚,迈步走进凉亭。

    不晓得,舅舅是否已抵达番禺?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该到了……但不清楚那冯盎,究竟会是怎样的打算!

    这青年,正是奉命都护岭南的李言庆。

    悄然离开长安之后,他带着人途径郑州的时候,专程去拜会了言虎。

    自从中原战事结束之后,言虎就变得无所事事。每日调教寺中武僧,过的百无聊赖。

    李言庆这次拜会,就是为了请言虎出山,说服冯盎。

    根据他的调查,冯盎这个人并不好对付。他坐镇岭南,山高皇帝远的,是个名副其实的土皇帝。冯家在岭南地区,可谓是一言九鼎,实力极为雄厚。哪怕是本地的俚僚,也不敢触冯家的锋芒……毕竟这冼夫人的威望,非比一般人可比。

    岭南人视冼夫人为神灵,故取岭南,必先取冯氏。

    冯氏不低头,岭南就不可能真正的归顺。李言庆已经记不清楚,历史上这冯家是如何归附李唐。不过现在,他可以觉察到冯盎的态度,正处于左右摇摆之中。

    因为历史上,并没有出现萧隋朝廷。

    单纯一个萧铣,不足以让冯盎低头。可是如今,萧隋的出现,使得冯盎有些难以抉择。

    冼夫人是隋室的诚敬夫人,隋文帝也好,隋炀帝也罢,对冯氏待遇优渥。

    否则,以冯盎这种没有任何资历,身处偏远蛮荒的人,又岂能做到十二卫大将军之职?

    所以,李言庆可以肯定,冯盎对萧隋有感情。

    同时他也知道,冯盎不是看不清楚局势。只是由于这时局不定,让他做出决断。以至于左右摇摆,不仅令岭南的局势错综复杂,同时也使得李言庆感到头疼。

    冯盎是个念旧的人!

    而言虎和他,偏偏又交厚。

    李言庆不需要冯盎立刻做出决断,他如今所需要的,只是让冯盎保持中立即可。

    可即便是这样,如果没有一个够份量的人出面,还是难以成功。

    言虎,是最佳的人选……

    由于荆襄道处于警戒的状态,房玄龄也好,萧铣也罢,都不可能轻易放李言庆过去。

    所以,言庆在抵达襄州之后,就做出了安排。

    他让朵朵留在襄州,率领阚棱等三百万胜军,以期吸引房玄龄的注意力。

    李言庆相信,房玄龄一定会得知自己的存在。

    有他这面旗子插在襄州,足以对房玄龄造成巨大的压力。哪怕是牵制房乔一部分的兵力也好。

    而后,李言庆则带着沈光、雄阔海等一干人,化妆为商人,悄然抵达岭南。

    他到岭南的目的,并不是要立刻解决问题,而是想设法了解这边的局势,以图后续安排。根据他模糊的记忆,江南之战并没有持续太久。最多半年,就会平息。

    李言庆到岭南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平抚岭南,使冯家归顺。

    同时,找到宁长真,为母亲报仇雪恨……

    “未曾想到,似邕州这般偏僻之所,居然会有这么好的路。”

    沈光走到李言庆身后,发出一声低低的感慨。

    他口中的‘好’路,自然无法同中原地区的道路相提并论。不过相比较岭南其他地区的道路,自郁水下船,经都稜镇到邕州治所宣化县城的这条路,堪称优秀。

    “麦子仲也算了得。”

    对于沈光的赞叹,李言庆倒是没有反驳,还发出一声感慨。

    因为他早就得到了消息,这驻守邕州的太守,正是昔日曾与他并肩作战过的麦子仲。

    不过,麦子仲这个太守,可不是李唐所封。

    准确的说,麦子仲是隋朝的官员。同样,邕州地区所尊奉的,依然是隋室朝廷。

    “邕州贫乏,人口稀少。

    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修建这么一条道路出来,足以见麦子仲是花费了心思。”

    沈光说:“要想富,先修路。

    麦公子倒是和公子您学了个十成十……只是,他这一条路修建出来,等同于把邕、钦两地连为一体。公子若要设立安南都督府,除了宁长真,还要小心麦公子才是。”

    “麦氏一门,尽忠烈啊!”

    在当下的局势,手里但凡有些权势的,莫不起兵自立。

    而麦子仲居然依旧尊奉隋室,就如同他的祖父麦铁杖,父亲麦孟才一样,忠心耿耿。

    说实话,李言庆现在对平抚岭南,还没有理出头绪。

    但是他可以猜想到,接下来他想要立足岭南,恐怕是困难重重。

    不过,越是如此,李言庆却越是感觉兴奋。岭南虽则偏远,有这样一个好对手,倒也是一桩美事。

    想到这里,李言庆深吸一口气。

    他迈步走出凉亭,登上山轿。

    “走,我们去都稜镇。”

    暮云舒卷,断雨零星。

    一行人再次启程,朝着都稜镇的方向,徐徐前进。

    当初,我能够在荥阳站稳脚跟。

    那么这一次,我同样可以在岭南重起炉灶……

    嘿嘿,当我在岭南功成之日,想必也就是我重回长安之时!二郎,你可莫令我失望才是。

第廿二章 都棱镇(二)

    第廿二章 都棱镇(二)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对张仲坚而言,这句话无疑是非常妥帖。本准备着,和李唐决一死战。可不成想,李言庆一封书信,一副地图,顿时令张仲坚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家国天下,对张仲坚而言,家永远是第一位。如何能保全家族,是他当务之急要考虑的事情。吴县张氏和中原门阀不同,有着太浓重的隋室烙印。事到如今,即便他有心归顺,也未必能得到李唐的承认。毕竟,对于中原世胄而言,吴县张氏,不过是一个地方豪族而已。若没有隋炀帝杨广的存在,恐怕至今仍是小门小户。

    比家学传承,不似中原世胄那般兴盛。

    比历史,也不如中原世胄那般久远;就连家族子弟,也没有中原世胄那样名人辈出。

    张氏,只能紧紧依附于隋室,别无选择……

    处理完了政务之后,回到家天色将晚。张仲坚草草的吃罢了晚饭,就钻进书房里,不许任何人来打搅。

    书房里,悬挂着李言庆送来的那副地图。

    张仲坚蹙眉沉思,久久没有言语。

    他也许不愿意承认这样一个事实:李言庆用这么一副地图,轻而易举的动摇了他死战的决心。

    可他又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事实:如果他继续坚持,结局只可能是家破人亡……

    李唐,未必会任由张氏生存下去!

    吴县张氏,没有中原世胄那般深厚的根基,更没有那么多子弟分支。

    王世充归降了李唐,深居简出,甚至不敢抛头露面。可结果呢?待中原时局稳定之后,李渊立刻外放王世充。表面上看,是抛弃前嫌,但实际上……王世充在十一月赴任途中,遭遇盗匪袭击,几乎是满门被杀。除了一个王玄恕,因为才学过人,所以留在长安没有遇害之外,余者上下数十口人,被杀得干干净净。

    杀人的,正是独孤武都之子,独孤修!

    其实凶手已经非常清楚,但李渊却认为是盗匪所为,没有再追究下去。

    由此,王世充一支,算是从历史的长河中彻底消失……而太原王氏,也没有过于追究此事。

    毕竟王世充只是王氏家族的一个宗房,当年王世充结下的因果,终究需要偿还。对王氏而言,王世充的死,算是了结了一桩心事,但太原王家并未受到太大影响。

    王家可以这么做,张氏却做不得这一点。

    如今,李言庆为张仲坚指出了一条出路来,让张仲坚不得不为之沉思。

    笃笃笃……

    叩门声传入张仲坚耳中。

    他抬起头,有些不快的说:“不是说过,不要来打搅我吗?”

    “老爷,萧怀静萧国公奉太后之命,前来求见。”

    萧怀静?

    张仲坚不由得一怔。

    这萧怀静,是兰陵萧氏族人,算起来也是萧太后的族弟。

    此人当年曾在荥阳出任监军一职,和李言庆配合的相当出色。李言庆迅速上位,萧怀静也起到了重要作用。李言庆易帜之前,萧怀静随尧君素一同来到吴县,并成为朝中重臣,甚得萧太后的信任。被封为中书令,上仪同,官拜谯国公……

    随着萧隋在江东坐稳,其朝廷也渐渐变得周全起来。

    萧怀静作为房彦谦的继任者,担负着制约张仲坚的重任。不过,他和张仲坚私交不错。特别是随着两湖局势渐渐紧张起来,这江东朝廷里,也是齐心协力,并无太多龌龊。

    不过,萧怀静这时候来找自己……

    张仲坚连忙道:“告诉萧大人,我马上过去。”

    说罢,他整了整衣衫,站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那人。

    不知不觉,十数个春秋过去。昔日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如今也变成了两鬓斑白。

    颌下一部虬髯,依然透着威武雄壮之气。

    可眼眉间,却露出了几分疲惫之色……

    张仲坚长叹一声,转身迈步走出书房。昔年雄壮体魄,略显佝偻之态。即便张仲坚不愿意承认,也必须要面对这样一个现实:岁月不饶人,老了……真的老了!

    而昔年垂髻童子,如今正是风华正茂。

    所谓一代新人换旧人,大致上就是这么一个道理吧。

    可若这么轻易让自己认输?张仲坚并不愿意。

    萧怀静在客厅里,端坐太师椅上。

    第一次来张仲坚家里做客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到了李言庆的家里。

    两人家中摆设太相似了,特别是这客厅,一样的八仙桌,一样的太师椅,俨然如一。

    后来萧怀静才知道,这八仙桌和太师椅,就是出自李言庆的手笔。

    而张仲坚,就是当时李言庆的合伙人,故而倒也不算奇怪。

    看到张仲坚进来,萧怀静连忙起身。

    “张大人!”

    “萧公,久候了。”

    张仲坚一脸笑容,摆手示意萧怀静落座。

    两人寒暄一番之后,张仲坚问道:“萧公,敢问太后有什么吩咐?”

    萧怀静神色一肃,坐直了身子,“张大人,太后今日听说李言庆在驻扎襄州,颇有些不安。”

    “哦?”

    萧怀静苦涩笑道:“不瞒张大人,其实朝中不少人,对李言庆颇为忌惮。

    我曾在他帐下听命,故而对此人也算有几分了解……李言庆这个人,虽则年轻,可是却没有青年人那种冲动。所作所为,无不谋后而动。且心思狡诈诡谲,足智多谋。本来,大家都以为是李世民那小儿主持后梁之战,可现在看来,却有些捉摸不定。

    李唐与后梁之战,究竟是要从夔州发起,还是以襄州为突破口呢?

    如若是以襄州为中枢,李言庆的目标究竟是萧铣,还是朝廷?太后对此颇为担心。”

    张仲坚听完了萧怀静的这番话,也是一脸苦涩笑容。

    “李唐高明之处,就在于此……”

    他叹了口气,“勿论李世民还是李言庆,皆为良帅。此二人同时出现,的确是让人难以琢磨。从目前来看,李唐应该是以李世民为主;但李言庆狡诈无比,喜欢出奇制胜。万一我们屯兵江水一线,他又突然自荆襄道发动攻击,着实难办。

    荆襄道如今有李道玄、徐世绩和苏定方三人,都是当时良将啊……”

    其实,这个问题也一直在困扰着张仲坚。

    本来李世民驻守夔州,局势非常明朗;可是李言庆突然抵达襄州,名为出使岭南,可实则……

    张仲坚已经明白了萧太后的意思。

    早在他开始向婆罗洲布局时,萧太后一直没有真正表态。

    是留守江东决一死战,亦或者退一步海阔天空,另起炉灶?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选择题,其中还包括了方方面面的利益。不过,今天她既然派人来问,想必已有了倾斜。

    萧怀静没有说明白,但张仲坚却领会到了其中的含义。

    萧太后其实是在问他:江东能不能守住?若守不住,需早作准备。

    “萧公,请你回禀太后,张某当竭尽所能,护佑太后和陛下周全。

    不过……”

    张仲坚犹豫了一下,“若事不可为,还请太后能够见谅。”

    萧怀静的神色有些复杂了!

    他看着张仲坚,片刻后起身道:“既然如此,我这就去回禀太后。

    张大人,一切都拜托你了……如果真的不可以,太后必不会怪你。当务之急,还是以保住先皇血脉为主。”

    这句话,其实也是萧太后的意思。

    至少萧怀静,没有这个胆子说出来。

    连主帅都动摇了,这胜负早已有了分晓。

    如今只看张仲坚能坚持多久……当然了,如果能坚持到来年秋天,说不定会有转机出现。

    但是,能坚持到吗?

    萧怀静一肚子的官司,告辞离去。

    而张仲坚却只能暗自苦笑:言庆啊言庆,未曾想你已经成长到如此地步。只是一个名字,就使得朝廷上下信心动摇……不过,就算你胜了,结果又能如何?

    ————————————————————————

    都稜镇,准确的说,是一个集市。

    距离邕州治所宣化县,大约有四十里左右,毗邻郁水畔,是俚僚土著和汉人交易之所。

    麦子仲执掌邕州以后,很注意这汉夷之间的关系。

    虽说宁长真归附了朝廷,为各部落俚人做出表率。但他毕竟只代表一部分俚人的利益,这邕、钦、桂治下,俚人何止百万。大大小小的俚人部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大到几千人,乃至万人,小至几十人不等。

    想要这许多俚人和汉人和平相处,麦子仲的确是花费了不少心思。

    俚人有很多汉人所需要的财富;而汉人,同样有俚人需要的生活必需品。比如盐、铁、茶等物资,皆为俚人急需之物;而俚人手中有兽皮、药物以及各种珍奇物品,却是汉人所喜爱。其他东西还好说,可盐铁等物品,却是朝廷严禁买卖的商品。宁长真可以通过朝廷,来满足需要。但大多数的部落,却需要想方设法。

    邕、钦之地,不能由宁长真一家独大!

    这是麦子仲的想法。

    所以,他把早先的军镇都稜镇开放,变成了一个自由贸易港。

    岭南的商人通过都稜镇,获取他们所需要的商品,源源不断输入中原;同样,俚人可以通过这里,或许他们想要的东西。于是乎,都稜镇渐渐成为一个平衡俚僚和汉人矛盾的一个缓冲地,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

    关市!

    这就是李言庆抵达都稜镇以后,第一个感觉。

    “没想到,老麦那么个五大三粗的家伙,居然还有这种手段,以前真是小觑了他!”

    在都稜镇安置下来以后,李言庆带着沈光和柳青,漫步于都稜镇坊间。

    如今,他改名叫做张鹜,字辞仁。如果连在一起,就是‘无此人’,以掩人耳目。

    当年他和张家往来密切,故而有张氏的腰牌证明。

    凭借这么一个虚假的身份,从襄州一路过来,倒也是畅通无阻。

    毕竟,大家都知道,张氏以商起家,做的就是这行商天下的买卖。而麦子仲和宁长真,又是亲隋室的人。所以张家在岭南的商业往来也很密切,并不值得奇怪。

    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是安全。

    虽说都稜镇距离宣化不过四十里的路程,可实际上呢,认识李言庆的人,并没有多少。

    麦子仲?

    想来此刻正关注两湖战局,无暇理会此地吧……

    李言庆大大方方的在都稜镇坊间行走,不时和沈光发出两声感慨。

    的确,在李言庆的印象里,麦子仲就是一个纯粹的武人。没想到,他居然能做的如此出色。

    此时,天将晚,光线暗了下来。

    这岭南的天气,就好像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进入都稜镇的时候,还阳光明媚。可片刻功夫,就变得乌云密布。凄冷冬雨,笼罩小镇,星星点点。

    李言庆三人急忙跑进一下商铺,本想要避雨,却发现这商铺,居然是一家琉璃店。

    其实,琉璃在中国的历史,非常久远。

    据传早在春秋战国时代,范蠡就做出了琉璃制品,并呈献于越王勾践。

    不过,由于琉璃制品的工艺复杂,几十道工艺下来,成品非常困难,以至于这琉璃制品,就成为当时权贵们所青睐的东西。此时的琉璃,和后世的玻璃区别很大,也不可能大批量生产。即便是魏晋时期,曾有大月氏人在长安公开了琉璃的制造工艺,使之可以小规模量产,却也只是缓解了上层对此的需求,而在民间,仍属贵重物品。

    李言庆府中,就收藏有一些琉璃制品。

    但没有想到的是,会在这岭南蛮荒之地,发现这样的店铺。

    琉璃由于生产工艺的原因,所以很难出现式样相同的制品。也就是说,每一件琉璃制品,都是独一无二。即便外形有相似之处,但细节上,肯定会有几大差异。

    这店铺中最为醒目的,是一件琉璃浮屠,也就是琉璃佛塔。

    李言庆走上前去,刚想仔细观瞧,就听有人用生硬的汉语道:“客人,千万别动。”

    扭头看去,却是一个须发略显曲卷,肤色黝黑的异国男子。

    “为何不能动?难道你这里的东西,不是买与客人的吗?”

    那异国男子连连摇头,笑道:“客人误会了,小店只负责收货,并不贩卖。”

    “哦?”

    “上国神物,非等闲人可用。”

    这一句话,似乎表明了这异国男子的来历。

    非等闲人可用,岂非专供王公贵族?

    “你是何方人氏?”

    “小人来自天竺……”

    “可是那佛法兴盛之国?”

    异国男子顿时兴奋起来,“上国大人,也知天竺?”

    当然知道……我还知道,过几十年,一个中土和尚说不得会去天竺求经呢……

    只是,这天竺人为何会在这偏僻之所开设店铺呢?

    李言庆不由得有些好奇,于是和那天竺人闲聊起来。也许是因为少有人能聊到一处,天竺人显得很健谈。一来二去之下,李言庆从他口中,知道了一个端倪。

    原来,这天竺人是专为天竺贵族采买琉璃的商人。

    原本是通过西域,在长安进行买卖。可是由于中原战事频发,局势混乱,使得天竺人的生意渐渐困难起来。特别是随着隋室衰弱,西域又变得混乱,这商路随之封锁。

    琉璃,起源自会稽地区,能工巧匠,也大多于此。

    隋炀帝死后,沈法兴作乱,使得江东也陷入战火之中。

    当地许多能工巧匠,开始向岭南迁移。这天竺人得知消息后,索性也来到了岭南,开设这么一家店铺,专司收购琉璃。他一年出一次货,所得利润极其丰盈。

    李言庆不禁好奇起来,“西域商路不同,你又如何出货?”

    “哦,小人通过交趾,走真腊国……虽说这路上会多出许多开销,却贵在安全。

    小人的东家在文单城也有些实力,故而小人只需要把货物送至文单城,即刻获得回报。只是这些时日,上国似有些动荡,以至于小人这生意,也受到些影响。”

    “走交趾?”

    李言庆和沈光相视一眼。

    那不是萧铣的地盘吗?

    “是啊,从这里到交趾,非常方便。

    麦将军到此后,就设法开通了交趾的商路。沿途有俚人护卫,只需交足了税赋,即刻顺利通行。”

    “有很多商人行走交趾吗?”

    “很不少……”天竺人挠头笑道:“如今交趾已非常繁华,不禁有陆地行商,还有许多商人从海上过来。都是通过交趾进行交易,一来方便,二来也很安全。”

    李言庆隐隐约约,捕捉到了什么东西。

    交趾、钦州、邕州、两湖……

    他不禁陷入了沉思,似是想要从中寻找出一个答案。

第廿二章 都棱镇(三)

    第廿二章 都棱镇(三)

    相比起当年在荥阳时的步履维艰,此次岭南之行,尤甚于当年。

    在荥阳,李言庆至少还有那么一些根基。可是在岭南,却等同于是白手起家。

    岭南冯家,不足为凭。

    哪怕是有言虎出面,冯盎也不可能为了友情,就轻易的点头归附。

    毕竟,身为冯氏族长,冯盎所需要考虑的事情有很多。即便他有心归附李唐,也必须要争得族中的同意才能够点头。李言庆等不得那么久,他需要尽快在邕州打开局面,站稳脚跟。换句话说,冯盎能保持中立,对李言庆已是难能可贵。

    沈光不明白李言庆为什么会这么着急在岭南打开局面。

    在他看来,李渊给李言庆的任务只是稳定住岭南的局势,尽量使冯氏保持中立,而后在适当的时机,控制容桂地区,设法将宁长真等人消灭,以保持岭南的稳定。

    也就是说,李渊并没有给出任何时间上的限制……

    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任由李言庆决断。毕竟,李渊虽然希望岭南平静,但是对岭南的关注并不太高。沈光甚至不无恶意的猜测:李渊只是想把李言庆从长安调出一段时间,而后设法平衡长安的局势。哪怕李言庆无所作为,李渊也不会在意。

    事实上,沈光的这种猜想,基本上正确!

    “公子,朝廷并没有给出任何时限,您又何必急于行动呢?”

    回到住处以后,沈光忍不住偷偷询问。

    如果是旁人说出这样的话来,李言庆说不得会给他一鞭子。但沈光不同于常人,是他的心腹,更是从大业年间追随他,十余年任劳任怨,出生入死的老伙计。

    对沈光,言庆始终怀有几分愧疚。

    他追随自己时间最长,可是论功名,却最差……

    徐世绩杜如晦就不用说了,许多比沈光归附晚的人,比如姚懿,比如罗士信、王伏宝,如今都算得上是戊守一方的大将。即便是归顺最晚的辛文礼,也做到了幽州总管的位置。相反,如雄阔海、沈光这一批最早依附他的功勋元老,至今仍是以王府家臣的身份出现。

    李言庆犹豫了一下,回答道:“老沈,你知道秦王的平梁十策吗?”

    沈光一怔,摇摇头道:“听说过,但具体内容却不清楚。”

    “我知道!”

    李言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闲散坐在榻上,“不过我还知道,那绝非出自秦王之手。”

    “哦?”

    沈光不禁来了兴趣,在一旁坐下。

    没有外人的时候,李言庆对沈光、雄阔海这样的老兄弟,从不做太多的约束。

    而雄阔海也好,沈光也罢,似也清楚这一点。

    外人在时,他们会表现出严格的上下等阶;不过在没有人的时候,他们会比较随便。

    这,也是李言庆给予他们的特权。

    人常道高处不胜寒。地位越高,就会越发显得孤独。

    李言庆不希望到了那一天的时候,自己变成孤家寡人。但徐世绩也好,杜如晦也罢,哪怕是长孙无忌,都在刻意的改变他们的态度。书读的越多,考虑的就越复杂。相比较下,沈光和雄阔海显得简单许多,李言庆也愿意对他们亲切一点。

    李言庆说:“你觉得李靖和李端,哪个更出色?”

    “我没有接触过李靖,所以不好做出评价。不过公子对李靖那般赞赏,想来不会太差;李先生嘛……倒是个饱读诗书的人。只是行为做事,略带着几分暮气。

    凡事四平八稳,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如果让我评价此二人的话,我可能会选择李靖吧。”

    李言庆笑了,连连点头。

    “李靖大才,非常人可比……李端先生守成有余而进取不足,当然比不得李靖。”

    “可是,这与平梁十策有什么关系?”

    李言庆伸了个懒腰,轻声道:“当然有关……呵呵,我可以和你打赌。如果让李靖和李端较量,必然是李端占居上风。平梁十策出自李靖之手,李端先生一眼就看出了其中李靖的痕迹。在往襄州的路上,李先生曾对我说过:平梁十策应是李靖在离开长安之前,献于秦王。其目的就是为了给秦王赚取足够的功勋。

    不过李先生说:秦王说出的平梁十策,绝非李靖所贡献出来的全部……”

    沈光顿时愕然,有些迷茫的看着李言庆。

    李言庆喝了一口水,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浮现出离开襄州之前,李端与他的一段对话。

    “王爷以为,李唐善战者有几人?”

    李端道:“人言李唐善战者,必首推王爷。

    其实,秦王亦为善战之人,却因种种,被王爷压住了风头。如今,朝堂上太子已站稳脚跟,秦王欲效前朝旧事,必取兵权。然则,秦王欲取兵权,资历尚显不足。虽说朝廷定鼎关中时,秦王曾立下汗马功劳,但除了与刘武周之战外,其余几战乏善可陈。

    浅水原,先败后胜,终究有败笔藏于其中。

    所谓攻取兰州的功劳,实际上也是一个运气。错非薛举病故,焉有秦王之胜?”

    这言下之意就是说,李世民不是薛举的对手。

    之所以能取得胜利,倒不如说是他的运气好……如果薛举不死,这胜负尚未可知。

    对此,李言庆不置可否。

    “其二,秦王虽攻取洛阳,然则首功当归王爷。

    加之王世外强中干,并未死战。秦王获胜,然则却未使天下人真正的信服……

    这也是秦王一直落于下风的主要原因。

    秦王欲争锋,必壮其功勋。其战功不显,则声名难立。声名不立,则无望夺嫡。药师为秦王谋,必先为其谋取功勋。不过这绝非药师计策全部,以臣之见,药师真正的妙笔,是在其第十一策。而这一策,想必王爷也看出来了一些端倪。”

    李言庆沉吟片刻,轻声道:“是把我赶出长安吗?”

    李端连连点头,“长安之困局,在太子与秦王;而太子与秦王之争,则在于王爷。

    陛下锺意太子,却又不免忌惮太子权柄过盛。

    难道他不知道秦王之心吗?呵呵,之所以容忍秦王,就是希望以秦王,牵制太子。陛下谋略过人,深知帝王之术。太子知道,秦王知道,包括药师也是心知肚明。王爷在长安,则秦王必受压制;秦王受压制,又何来这平衡之说?况乎王爷战功显赫,声名过人。陛下也需要寻找机会,将王爷调离长安,以达成其平衡之道。

    所以,药师这第十一策,就是制造机会,令陛下可以名正言顺,将您调离长安。”

    李言庆恍然大悟!

    “如此说来,平梁十策所为者,就是这第十一策?”

    李端笑道:“王爷您想,把您调离长安容易,可调去何处方可?

    中原,可说是您一手打下来的根基;岷蜀,窦家与您关系密切;哪怕是把您调去北疆,也无法消除您在长安的影响力。同样,若真将您调去北疆,只怕会令天下士子心怀不满……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合适的地方,一个让天下人无话可说的借口!这就是药师的第十一策。岭南和中原远隔千山万水,只需三五年,足以令王爷声名渐渐隐去。到那时候,哪怕王爷再回长安,也无改这大局……”

    李言庆不禁连连点头,露出沉思之状。

    李端说:“不过王爷也不用太过于担心。

    以臣对药师的了解,药师设下此句,又何尝不是对王爷您的一个考验呢?”

    “你是说……”

    “药师这个人,不好权谋,却不是不知权谋。

    他的眼光很毒辣,远非臣可以相比。以臣对他的了解,他这个人也颇明平衡之术。”

    有些时候,有些话,是不能说的太过于明白。

    李端清楚这一点,李言庆同样明白。

    明白平衡之术?

    说穿了,就是说李靖不是那种喜欢把事情做的太绝的人。

    或许他用兵凶狠,但却不代表着李靖的处世之道也是如此。仔细想来,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的时候,李靖并不是非常出彩,甚至保持沉默。相反,当时真正起关键作用的人,是房玄龄、杜如晦和长孙无忌三人。甚至可以说,李靖在玄武门之变的时候,并没有旗帜鲜明的表明他的立场……

    他在考验我吗?

    李言庆想明白了这一点后,顿时感到心情愉悦。

    李靖,对我设了一个局。

    但如果我真的破了这个局,想必会使李靖心里发生一些变化。

    “老沈,李药师既然已经出招了,那我若不做出应对的话,岂不是让他看轻了吗?”

    有些话,李言庆可以说,但有些话,他不能说。

    即便是面对沈光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老伙计,他也只能说出个三分真心话……

    “可目前这局势,似乎没那么容易破解吧。

    公子您手中无兵无将,想要在这里打开局面,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沈光连连摇头,表示不太看好。

    但言庆却似乎并未受到任何影响,甚至表现出非常自信的样子。

    “明天咱们再去那天竺人的琉璃店一趟,看看有没有可能,和他们一起走一趟交州。”

    “去交州?”

    “不是去交州,而是去看一看钦州。”

    沈光越发的糊涂了!

    不是去交州吗?怎么又要看钦州了呢?

    李言庆没有再解释,只是笑呵呵的站起来,拉开房门,用力的呼吸了一口岭南特有的潮湿空气。

    取岭南,必先平邕州,平邕州,必先取钦州……

    若想去交州,肯定要走钦州这条路。而钦州又是宁长真的地盘,若没个掩护,只怕是难以成行。

    要知道,钦州,虽有宁长真,却并非只有宁长真!

    第二天一早,下起了濛濛细雨。

    李言庆没有叫沈光,只带着柳青,往那琉璃店走去。

    可是没等走到那琉璃店,李言庆就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太正常。远远看去,那琉璃店所在的街道是冷冷清清,并不时有军卒在进进出出。与昨日一派自由景象相比,今天的都稜镇,透出一股肃杀之气。李言庆不由得一蹙眉,停下了脚步。

    见路旁有一家卖蒸饼的棚子,立刻带着柳青走了进去。

    这棚子是专卖早餐的地方,主营是蒸饼和馄饨。平日这个时候,里面早就坐满了客人。

    但是今天却冷冷清清,显得很萧条。

    铺子的主人,是一个带有浓郁江淮口音的中年人。

    李言庆和柳青坐下来,要了一笼蒸饼和两碗馄饨之后,柳青笑呵呵的问道:“店家,怎地今天生意如此冷清?”

    “怎么,客人不知道?”

    “知道什么?”

    “昨夜宣化来了兵马,抓走了不少人。

    喏,这条街上的几家店铺都被查封,包括那天竺蛮子的琉璃店,也被一并查封。”

    李言庆心里一动,脸上也露出几分惊讶之色。

    “店家,为何要抓人呢?

    我们住在镇边上,所以也不太清楚状况。麦大人不是鼓励商市吗?怎么突然间……”

    “哦,原来客人住在镇东头。”

    看得出来,店铺的主人也是个爱说话的人。

    反正这棚子里也没有其他人,索性坐下来唠起了家常。

    和那天竺人不一样,饭店主人对都稜镇了解更多。他絮絮叨叨,从都稜镇的设立开始,就说起个没完。

    “倒也不是麦大人鼓励商市。

    事实上,宣化真正做主的,是麦大人的夫人……宇文娘子你知道吗?据说是高官之女。麦大人的所有精力都放在练兵上,所以邕州大小事务,许多是出自宇文娘子之手。就是这宇文娘子下令开设了商市,不但使那些俚蛮子变得老实许多,更繁华了这郁水沿岸。我记得,刚来都稜镇的时候,这里还驻扎着兵马,人口也不算太多。

    可现在呢,都稜镇常驻人口就有四五千,加上往来的商户,差不多有近万人呢。”

    宇文夫人?

    不就是宇文凤嘛!

    李言庆没有见过麦子仲的老婆,可现在看来,这女人也非等闲之辈啊。

    “昨天晚上,来了一百多兵马,把这条街封的严严实实。

    我听人说,被抓走的大都是交州商人,好像是说什么谋反之类的事情。我可不敢多问,别看如今中原姓李,可是这邕州,还是姓杨。反正官府只是捉拿交州人,我们又何必过去掺和?客人,要我说,如果您和那些交州人没关系,最好还是别掺和。万一……你知道的,麦大人好说话,可宇文娘子,却不是不容易松口。”

    李言庆闻听,顿时露出惊慌之色。

    “那如何是好,那如何是好?”

    “客人此话怎讲?”

    “不瞒老兄,我此次前来,是专门收一些山货。

    你也知道,这两年钦州山货挺不错,颇为抢手。我这是第一次过来,也不识得门路。那天竺人昨日还说,要给我介绍些客人。可现在他被抓了,我又该如何是好啊。”

    李言庆一副惶急之色,忧心忡忡的嘟囔。

    他好像是自言自语,不过又恰到好处的让饭店主人听到。

    “那天竺蛮子?”

    饭店老板忍不住嗤笑一声,“客人,您这是头一遭勾当吧。”

    “啊,你怎么知道?”

    “若非头一遭,怎么会去找那天竺人呢?”

    饭店老板笑道:“那天竺蛮子不过是外来户,平日里也只收些琉璃,那晓得这其中的门道?

    不瞒客人,这都稜镇里若说清楚门道,小老儿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这些年来,南来北往的客人,不少都是通过小老儿介绍。只是不知道客人要勾当多少?”

    “有多少,就勾当多少。”

    这绝对是个雏儿!

    饭店老板脸上的笑意更浓。

    “但不知,是走私货,还是……”

    “私货怎么说,官货怎么讲?”

    “这官货,就是由官府认可。一般来说,走官货,在这岭南地区,可以一路畅通。

    麦大人和冯家二公子是世交,关系极为密切。

    和钦州宁帅也颇有交情,没有任何阻碍。只是,这官货的价格贵些,官府还要再抽两成费用。”

    说着话,那饭店老板突然压低声音,“您想啊,若不这样子做,这邕州的开销又岂能照顾的周全?”

    李言庆连连点头,表示赞成。

    “那私货呢?

    既然官府插手,为何还有私货的说法?”

    饭店老板忍不住大笑,指着李言庆道:“客人,真不晓得你家大人,怎会让你出来勾当。”

    他声音放低,“客人可知道,这邕州、钦州有多少俚人?”

    “这个……真不知道。”

    “那小老儿告诉你,这两州俚人,有接近二十万。这还不算崖州、振州、万安等四州的俚僚,加起来差不多有四五十万人。

    这四五十万人,有的是听番禺冯家的,有的是归附于宁帅。不过还有许多人,是三不靠……呵呵,那些归附宁帅的人,自然有官府照顾;可那些不肯归附的俚僚,就是官府的对头。他们手里颇有山货,只苦于没有官府支持,所以无处贩卖。”

    “那他们的价格?”

    “至少比官货低四成。”

    李言庆明白了!

    这就和当初在岷蜀荣乐城的情况相似,所不同的,只是这岭南的官府,实际上就是宁、麦、冯三家组成。想来,那些没有归附官府的俚人,必然受到官府打压。

    “敢问先生,可有门路?”

    那饭店老板看了看外面,见没有人之后,才轻声道:“我既然敢说出来,自然是有门路。

    只是,那些生蛮不要钱帛,而且交易起来比较麻烦。不过只要公子有门路,小老儿倒是可以从中周旋……咱们丑话说在前面,小老儿不会白出力,要半成抽头。”

    言庆做出沉吟之状,好像是在思忖一般。

    许久后,他抬起头来,咬牙道:“只要先生能介绍,绝不会少了先生的好处!”

第廿二章 都棱镇(四)

    都棱镇虽然地处偏僻,同样有江湖的存在。(网络-< 书海阁 >-etn)记不清是那本书了李言庆前世无聊时曾看过一本小说,说的是南北朝时期长江边上的一个小镇,鱼龙混杂,俨然就是一个江湖的缩影“都棱镇虽可五脏俱全,和小说里的世界颇有相似之处。

    早在来岭南的路上,李言庆就在思索着如何打开这里的局面。

    他把目光凝聚在了都棱镇上小正是希望能借由这个小江湖,找到一个突破口。

    目前看来,他似乎是找到了……

    “马斗那边恐怕不是一两日就能有结果,不过至少我们现在已经知道。这俚僚并非铁板一块。”

    马斗,就是那饭店的主人。

    他答应李言庆,会尽快为他寻找货源。

    李言庆回到住处以后,把沈光找来。

    他将今天生的事情详细和沈光说了一遍之后,沉声道:“不过麦子仲突然下令封查街市,必有原因。昨日咱们和那天堑人聊天时我没有留意。但麦子仲这一封市,倒让我多多少少有了一些想法。今日封查的店铺,大都来自交趾地区。就包括那天些人,也是通过交趾走货…”麦子仲这是不是有意针对交趾所为?”

    沈光想了想,“到是极有可能!”

    “如果是针对交趾,好像也不应该啊。”

    李言庆挠挠头,在屋中徘徊良久之后突然道:“交趾如今是萧锐的地盘,麦子仲也好。宁长真也罢,是偏向于萧隋朝廷。双方正在联手抗敌,按道理说麦子仲不应该会针对交趾才是。除非”

    “交趾意欲归唐!”

    沈光脱口而出。(网络-< 书海阁 >-etn)令李言庆顿时露出赞赏笑容。

    沈光读书不多,也识不得太多的字。可这家伙很机灵,也非常聪明,反应极为敏锐。

    这也是李言庆此次来岭南。只带着沈光的一个原因。至少在必要的时候,可以有一个商量的人”…

    “想必是麦子仲已经觉察到了交趾方面的动作,故而才会下手。”沈光想了想,又摇头道:“可这好像又有些不对了!麦子仲就算要动手,这样岂非是打草惊蛇?”

    李言庆笑呵呵的坐下来,给自己到了一碗清水。

    “也许。他马上就要动手。

    如此一来,他怕的不是打草惊蛇,而是走漏了风声。封查都棱镇,就等同于弄瞎了交趾的眼睛。

    不过,这还是我们的猜测,当不得真。

    你这几日设法和本地团头勾连一下,那些人的消息灵通。说不得能有一些收获。”

    让沈光出面,自然是因为他精通江湖门道。

    各地团头,那都是眼皮子活络。奸猾似鬼的角色。若不是一个清楚这江湖门道的老手过去,弄不好三两句就会被他们看出端倪。这也是李言庆此次只带沈光过来的第二个原因。别看沈光远离江湖多年,可是对这江湖里的事情,依旧熟悉。

    若换成柳青或是其他人,哪怕李言庆过去,都难保不露出破绽。

    李言庆此次来岭南,可谓是不带一兵一卒。三百万胜军尽数留在襄州,随行的大都是由麒麟台秘密招揽过来的江湖人物。甚至包括雄阔海在内,也曾在通远市码头上晃悠过一段时间。有这些老江湖的掩护,李言庆才可能顺利抵达岭南。

    沈光点头答应,就准备行动起来。

    临离开时。李言庆突然又道:“老沈,小心些。岭南和中原的情况不太一样,切莫露出破绽。”

    “公子只管放心,沈光省得。”

    罢,沈光告辞离去。

    李言庆在书房里又徘徊片刻后,在书案旁坐下,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打开岭南的局面,固然是他目前的任务。

    但他还需要做一些事情,以设法保证他在中原的知名度。

    这一次,不同于以前的争斗,需要保持住一个良好的尺度”

    他不能抢了李世民的风头,这样一来,李世民日后回到长安,也无法和李建成抗衡。

    同时,他又不能让李世民把风头全都抢走。

    平南之战,李言庆必须分得一杯羹。至少,这岭南之功,需纳入他的手中。不能被李世民分割。即不能完全依靠李世民,要依靠李世种矛盾,让李言庆感觉非常也许,这就是李靖对我的试炼吗?

    古人常言:君择臣,臣亦择君,

    这是一个双方面的选择。李言庆很想收服李靖,但在没有表现出让李靖折服的手段之前,他还需要做出更多的努力!

    推开窗子。站在窗内。

    李言庆长出一口气,只觉这阴沉沉的天空,好不压抑

    眼见着,新年一日近似一日。

    马斗那边还没有消息。李言庆倒也没有催促,每天晨间会去就棚子里吃些早餐,除此之外没有和马斗有任何交流。他也清楚,这种时候,这种事情,不可能一蹴而就。

    反倒是沈光很快在都棱镇打开局面。

    他使得一手好剑。折服了都棱镇团头虞排军,两人俨然如兄弟一般。无话不谈。

    这虞排军说起来也是有故事的人。

    据沈光说,虞排军说的一口流利的洛阳话,和沈光是一见如故。

    “公子,我留意了一下,虞排军虽只是个团头,但却饱读诗书。此人应该是行伍出身。而且混的还不错。

    只是我不太清楚。他为何会流落到都棱镇,当起排头。有几次我想要套他的话。都被他马上岔开话题。而且,他身边有几个亲信

    沈光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我觉得,似乎也是经历过疆场搏杀的锐士。”

    偏僻的岭南,如同江湖一样的都棱镇,一个似乎很有故事的团头。在加上一些锐士”

    这个虞排军。似乎真的有些意思。

    李言庆想了想,“他可知道你的身份?。

    “我只告诉他,是陪公子前来收获。

    至于公子的身份嘛我用的还是张家的身份。不过我能感觉的出来。虞排军似乎对张家有些排斥。但又不是完全排斥。反正,他和我很亲热,却好像又有些隔阂

    “那他对宣被”。

    “他对宣化应该非常了解。”

    淀光正色道:“我听人说,这虞排军在宣化还有一个结拜兄弟。也是当地的团头。而且还是在衙门里做事,颇有几分实力。不过我不敢问的太深,以免被他怀疑虞排军?

    李言庆沉吟许久。突然问道:“能不能想办法,让他和我见上一面?”

    “见面?”

    李言庆点头道:“我觉得,这个虞排军应该不是普通人。

    从你之前和我说的事情来看,他未必真是对张家排斥,恐怕是对张家辅佐隋杨排斥。

    这样吧。你再和他勾连一下,探探他的口风。

    先不要和他说起我的事情。就说请他吃酒”到时候我就权作偶遇。自然不会引起怀疑。”

    沈光不明白,李言庆为什么会对虞排军的事情这么感兴趣。

    不过既然李言庆吩咐,他自然不会拒绝。

    就这样,沈光继续和虞排军联络,寻找合适的机会。而李言庆,依旧耐心等待着马斗的消息。

    眼见除夕就要到来。

    这一日。李言庆正准备出去,柳青匆匆忙忙跑来。

    他气喘吁吁的说:“公子,刚才沈大哥让人带话回来,他中午和虞排军在酒楼饮酒,让我给你告个假

    这话一出口。李言庆顿时明白过来。

    这是沈光觉得机会来了,让李言庆自己决定,是否过去和虞排军见面。

    虽说沈光没有说是在哪一个酒楼,可都棱镇就这么大,能被称之为酒楼的,也就那么一家。

    李言庆想了想,立刻就拿定了主意。

    “既然如此,那咱们也走一趟”柳青。去叫上马掌柜,就说我请他去酒楼吃酒。”

    最近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篡唐得了个小奖。要准备出版。所以每天忙着修改稿子。

    家里逼着相亲,看见我待在家里就不顺眼,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且再熬过这两日。老新把手头的事情弄好了。一定认真更新。

第廿二章 都棱镇(五)

    第廿二章 都棱镇(五)

    马斗没有带来好消息!

    酒过三巡后,他不无愧疚的说:“公子,非是马某不用心,实在是情况有些复杂。

    自十天前,钦、邕各地就下令封山。

    我这边消息送不到山里,山里面的消息也传不出来。马某几次尝试派人进山,却都是无功而返……情况有点不正常,以我看,如果公子不着急的话,何不耐心等待?这都稜镇虽比不得中原繁华,可要说玩的乐的,一样不少,不比中原差。”

    也许,在马斗看来,李言庆就是个纨绔子弟。

    他一边说笑着,一边安慰。

    言庆蹙了蹙眉头,也没有表示反对。

    日当正午,酒楼里变得热闹起来。

    马斗还操心着他那铺子,于是告辞离去。既然暂时无法和山里的俚人联系,那就老老实实的做自己的生意。这马斗倒是分得很清楚,虽然有心赚取外快,但并没有忘记了老本行。

    李言庆也没有挽留,送走马斗之后,思索着他带来的这些消息。

    先是查封,现在又开始封山!

    如此频繁的动作,说明麦子仲和宁长真会有大动作。可是,他们的目标又是什么?

    “公子,沈大哥到了!”

    柳青走进来,在李言庆耳边低声道了一句。

    言庆蓦地抬起头,整了整衣衫,“走,咱们出去!”

    他来的早,又是在一个雅间里喝酒,故而外面的情况,是由柳青盯着。沈光既然来了,说明那个虞排军也到了……这次来酒楼吃酒,马斗说穿了就是个龙套。

    李言庆真实的目的,还是想要拜会一下虞排军。

    因为,李言庆有一种直觉:这个都稜镇的流氓头子,应该不是个普通的角色。

    而且他的兄长,是宣化的团头。

    据说那个人还在宣化衙门里做事,这手眼自然活络。

    能和虞排军搭上关系,想必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即便起不到作用,认识这么一个地头蛇,对李言庆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于是,李言庆做出一副悠闲的模样,和柳青溜溜达达,走出房间。

    都稜镇的酒楼,名为南天门。

    共分为三层,差不多五六丈高,也是这都稜镇里最高的一座建筑。

    都稜镇本身就是作为集市存在,而且还是粤西地区最为重要,也是唯一一处成规模,被官府认可的集市。或许,这里比不得洛阳坊市,更不用说长安两市的繁华。都稜镇甚至连荥阳治下的一座小镇都比不得,可毕竟是商业重地,相对而言,也算热闹。

    就整个粤西地区而言,李言庆名义上治下的五十四州县,人口不过一二百万人。其中这俚人和夷僚就占居了一半。听上去,这人口似乎也不算少。但在偌大的粤西地区,一百多万人撒进去,根本不起眼。哪怕是邕州治所宣化县,也不过三万人而已。可是都稜镇,几乎就占居了四分之一的人口。

    酒楼三楼,是雅间。

    一般的客商,多是在二层用饭。

    至于一层,基本上是供给一些脚夫苦力使用,提供的食物也非常简单。

    李言庆从三楼下来,一眼就看见沈光和两个魁梧壮汉,正准备在一张食案旁坐下。

    两个壮汉,身高约有八尺开外。

    在粤西地区身高普遍矮小的人群中,显得鹤立鸡群。

    “那穿黑衣者,就是虞排军。”

    柳青在李言庆耳边低声提醒。

    言庆点点头,装作无意似地扫了一眼,却不由得愣了一下。

    虞排军,看上去有些面熟!

    他身高八尺,膀阔腰圆。

    白净面膛,颌下生就一部美髯,颇有气概。

    李言庆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虞排军,可偏偏想不起来。

    就在他发愣的时候,沈光看见了他,连忙走上前来,躬身道:“公子,您也来用餐?”

    “啊,和马掌柜一起吃酒。”

    李言庆醒悟过来,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

    “老沈,请朋友吃酒吗?”

    “啊,我先前已经让柳青给公子告假……”

    柳青连忙道:“沈大哥,公子刚才和马掌柜说事情,所以……”

    正说话时,虞排军却突然走上前来。

    “老沈,这位是……”

    他好奇的开口询问,一口道地的洛阳口音,让李言庆颇感亲切。

    隋唐时期,南北方的语言,差距很大。北方话,以长安槐里地区为主,形成在当时特有的官话。甚至包括洛阳在内,也受到巨大的影响。可是一过江淮,这语言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南方方言,往往让人听不太明白。如果不是在两晋时期,北方世族南迁,把北方话传入南方,并且加以变化,只怕很难听得明白。

    即便如此,李言庆到了岭南后,依旧感觉有些头疼。

    不过,他敏锐的捕捉到了虞排军眼中,在刹那间闪过的一抹炽热之色。

    可以肯定,虞排军绝不是为了什么礼数上的周全,所以才过来寒暄。毕竟,你让一个流氓头子讲礼数,的确是有些为难他。虞排军是主动过来,莫非他认得我?

    沈光连忙道:“虞大哥,这就是我家公子。”

    虞排军眼中那一抹炽热,旋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平静。

    “张公子不是吴县人吗?

    可这一口东都口音,却是一点都听不出来啊。”

    李言庆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道:“哦,我是在洛阳长大,以至于这家乡话反而说的不好。”

    “张公子在洛阳发财吗?”

    虞排军又问道:“早年间我兄弟也在洛阳呆过,不知张公子住在何处?”

    “哦,我住在怀仁坊……”

    李言庆顺口回答。

    怀仁坊,是天津桥老军户们的住处,要说熟悉,李言庆倒是真的非常熟悉。

    “怀仁坊?”

    虞排军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喜色。

    “我知道那边……”

    突然,他豪爽笑道:“难得在这都稜镇遇到老乡亲,不如今日由我做东,咱们一醉方休,如何?”

    “啊!”

    这本来是李言庆准备说的话,没想到被虞排军抢了个先。

    李言庆越发肯定,虞排军这样做是另有深意。只是从目前来看,他似乎并没有恶意。

    迅速做出决断,李言庆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罗窠,找个清静的上房。”

    虞排军既然是都稜镇的团头,自然熟悉这酒楼的情况。

    罗窠是酒楼的掌柜,不过看打扮,却是夷僚装束。

    言庆道:“也不必找了,我刚退的房间,就挺清静……虞掌柜若不介意,就在那里吧。”

    “好,就按你说的来。”

    虞排军哈哈大笑,上前一步,蓬的攫住了李言庆的手臂。

    就在他抓住李言庆的一刹那,手上似浑不经意的,使了一个巧劲儿。而这种用力的手法,李言庆同样是似曾相识。他心里一动,看了虞排军一眼,便走上三楼。

    有伙计非常麻利的撤去食案上的残羹剩饭。

    李言庆等人走进房间后,虞排军突然道:“百人,到门口守着。”

    “虞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光激灵灵打了个寒蝉,警惕的盯着虞排军。

    李言庆摆手,示意沈光稍安勿躁。然后,他施施然在食案旁坐下,对沈光笑道:“老沈,烦劳你也到外面盯着……我相信,虞掌柜没有恶意,你只管放心。

    柳青,你也出去!”

    说罢,李言庆撩衣坐下。

    沈光有些疑惑,但李言庆既然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反对。

    再者说了,沈光有十成把握。如果虞排军真的心怀恶意,他可以在十息之间,干掉虞百人。至于李言庆,本身也是有功夫在的。虞排军想对付李言庆,并非易事。

    “张公子,你就不怕我使花招吗?”

    虞排军怔怔看着李言庆,沉声问道。

    李言庆说:“虞掌柜若真想对付某家,某家此刻恐怕已经人头落地。”

    “哈……”

    虞排军大笑一声。

    这时候,酒楼的伙计送来了酒水,不过被柳青拦下。

    沈光先是检查了一下,才让柳青送进去。他没有做任何掩饰,而虞百人也不阻拦,笑呵呵的在一旁看着。

    虞排军倒了一杯酒,举杯相邀。

    “我记得,怀仁坊……呵呵,似乎没有张家的产业吧。”

    李言庆眯起眼睛,并没有接口。

    虞排军仿佛自言自语道:“怀仁坊,住的都是当年汉魏老城天津桥下的老洛阳。

    虽说他们表面上依附于郑家,不过我知道,那些天津桥的老洛阳们,并不卖郑家的帐。他们只听从一个人的调遣。不过那个人却不住在怀仁坊,而是龙门山下的竹园。

    李兄弟,我说的对不对?”

    虽然已经有所准备,可是当虞排军一口道破了自己的身份时,李言庆还是不免汗毛乍立。

    他圆睁虎目,凝视虞排军。

    “你,究竟是什么人?”

    虞排军的眼中,却突然闪过一抹晶莹的泪光。

    “李兄弟,我给你提一个人,看你还记不记得?”

    “谁?”

    虞排军低下头,沉默许久后,轻声道:“李兄弟,尚记得当年峨嵋雷神殿中,传艺之人否?”

    “啊!”

    李言庆呼的一下子站起来。

    这时候,他再也无法保持冷静,紧紧盯着虞排军。

    虞排军的那张面容,突然变得有些模糊。而后,一副熟悉的威武相貌,渐渐浮现在脑海中。

    雷神殿……

    李言庆只觉得嗓子眼里有些发涩,声音更微微的颤抖起来,“鱼师父,是你何人?”

第廿二章 都棱镇(六)

    第廿二章 都棱镇(六)

    能被李言庆称之为‘师’的人,普天下不过寥寥三人而已。

    其中李孝基化名李基,收李言庆为徒,可算得其一;李言庆曾师从长孙晟学习兵法射术,自然担得上一个‘师’字。除了这两人以外,能算得上李言庆老师的人,只剩下一个。那就是开隋元老之一,官拜隋朝上柱国,大都督鱼俱罗……

    大业十一年,鱼俱罗奉命征讨江南逆匪刘元进。

    因江南匪患颇重,鱼俱罗深知不可强行镇压,当徐徐图之。

    可由于当时的情况糜烂,又加之杨玄感之乱刚结束,杨广二征高句丽无功而返,急需一场大胜来鼓舞人心。鱼俱罗这种徐徐渐进的方法,自然不被杨广所喜。加之鱼俱罗属关陇贵族,杨广素来忌惮。恰逢当时洛阳灾荒,鱼俱罗担心局势混乱,故而借商船运送粮食,更希望能把妻儿从洛阳接走。可如此一来,就给了杨广足够的理由。他借口鱼俱罗谋逆造反,命监军在阵前诛杀鱼俱罗,更将鱼俱罗一家打入牢狱,准备满门抄斩。

    李言庆当时还在天陵山中为郑世安守孝,得知消息后,密令沈光前往洛阳,通过怀仁坊雄记商铺,联络到了当时在洛阳大牢担任狱吏的童环,偷偷就走鱼俱罗一家。

    后来杨广多方查找,也没有找到鱼家人的下落。

    随之时间推移,甚至包括李言庆自己,都忘记了这桩事情。

    虞排军站起身来,推金山倒玉柱般,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李言庆面前,邦邦邦磕了三个响头。

    “虞掌柜,你……这如何使得?”

    李言庆急忙过去,伸手搀扶。

    虞排军虎目泪光闪烁,沉声道:“此家母临终前吩咐,他日若遇到公子,当行以君臣之礼。”

    “你……是鱼师……”

    “家父讳俱罗,我本姓鱼,当年在淮水下船后,家母担心会惹来麻烦,就改成了虞姓。反正这虞姓在江淮也算是大姓,不会引起什么怀疑,权作是保身之道。”

    这虞排军,不对,应该是鱼排军,竟然是鱼俱罗的儿子。

    如果算辈分的话,两人是平辈。

    李言庆紧紧拉着鱼排军的手,激动的说:“鱼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初,李言庆把鱼家上下安排到了岭南。不过不是邕州,而是崖州。那里是冯氏的大本营,冯智玳欠了李言庆一个人情,自然不会拒绝。加之崖州属于海外(即今日海南岛),属于俚人聚居地。天高皇帝远的,就算杨广也是鞭长莫及。

    鱼排军说:“本来我们是想去岭南。

    可是在快到石鼓山的时候,家母突然改了主意。家母以为,此次能逃出生天,已经给公子太多麻烦……所以我们临时改变了主意,取江南西道,来到了这里。

    这边和崖州的状况差不多,而且家父当年也曾在此地平定过俚僚之乱,有几个可以托付的朋友……”

    开皇初,番禺俚人王宣仁作乱。

    时为谯国夫人的冼夫人领兵平定,鱼俱罗作为隋朝的将领,曾奉命出兵粤西地区。

    这段历史,李言庆并不是很清楚。

    不过他倒是能明白鱼老夫人的想法……

    所谓墙倒众人推!

    哪怕李言庆当时救了鱼家上下,但毕竟是大隋官员。

    万一什么时候,李言庆改了主意,难保不会出卖鱼老夫人。所以鱼老夫人出于安全的想法,改变了行程。但由于岭南和中原路途遥远,加之后来局势迅速糜烂,李言庆和冯智玳之间的联络随之减少。以至于到了最后,李言庆竟不清楚鱼家老小的下落。

    “你……认得我吗?”

    李言庆奇怪的问道。

    当年他师从鱼俱罗,可是和鱼家并没有太多联系。

    从峨嵋山回来后,他先是前往高句丽参战,而后在家中守孝,几乎没有去过洛阳。

    自然,和鱼家也没有过接触。

    鱼排军笑道:“公子可能记不得了……

    呵呵,当年公子和麦子仲圆壁城击鞠的时候,排军随家父在城头观战。只是公子那时候年纪还小,和现在的相貌大不一样。排军之所以认出公子,还是因为沈光。”

    “沈光?”

    “哈,当年通远市上肉飞仙,排军怎能不知?

    而且排军还知道,沈光追随了公子。虽然排军没有见过沈光,然则剑术高明,又带着洛阳口音名为沈光者,并不难猜出端倪。况且公子的相貌虽然有些变化,但眉宇间依稀还能看出模样。公子您又说居住在怀仁坊,排军焉能猜不出来?”

    竟是沈光露了破绽?

    李言庆不由得愕然,旋即摇头苦笑。

    原以为,这岭南不认识什么人,所以沈光也就没有改换名字。

    不成想……

    鱼排军说:“公子不必担心,这都稜镇中,知道肉飞仙之名,除我之外,再无旁人。

    百人和千人是自小与我一起长大的好兄弟,绝不会走漏风声。

    再者说了,这宣化那边若有行动,排军可以在第一时间知晓,绝不会有危险。”

    “你在宣化……”

    “呵呵,说来公子可能不信。

    当年救我等出来的童环大哥,后来拜家母为义母,如今就在宣化城中担任邕州兵曹。”

    “啊?”

    李言庆又吃了一惊。

    童环?

    那个当年他用大笔钱帛拉拢的洛阳牢头,如今居然成了兵曹?

    李言庆甚至记不清楚童环的模样,听闻鱼排军这么说,他还真的是吓了一大跳。

    “当年我们来到这里后,郡府正是人手紧缺。

    家母说,我们虽然可以依靠先父老友,但还需再找些门路。我性子粗,当不得官,容易得罪人。不过童大哥却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家母就托先父老友,花了些钱帛,让童大哥到郡府中为胥吏。这七八年下来,童大哥倒也做的颇有声色。

    不但成了宣化的大团头,更官拜兵曹之职,负责训练郡兵。

    公子可能不知道,这邕州地区太偏僻,而且以俚僚居多,汉人很少。郡以下不设郡尉,全都是有郡守一人担当。童大哥过去后,颇受重用。后来麦太守来了,原来的郡守就把童大哥推荐过去……呵呵,童大哥若知道公子来,定会非常高兴。”

    没想到,鱼家离开洛阳后,居然会有这么多的波折。

    “那老夫人……”

    鱼排军脸上露出一抹悲戚之色,轻声道:“三年前,家母听闻昏君被杀,极为开怀。适逢先父忌日,家母不久之后,便……”

    李言庆恍然大悟,长叹一声,拍了拍鱼排军的肩膀,轻声道了一句:“鱼大哥,还请节哀!”

    鱼老夫人想必是乐极生悲,以至于故去。

    不过也由此可见,鱼家上下对隋杨是何等的仇视!

    这样一来,李言庆也就不用担心他们和麦子仲有什么联系。因为他知道,麦子仲是绝对亲隋的人。虽说杨广已经被弑,可是麦子仲却至始至终,奉隋杨为主。

    和鱼排军寒暄几句后,两人分别落座。

    李言庆把沈光叫了进来,鱼排军也把鱼百人唤进房间。

    那鱼百人,号百人敌,有万夫不挡之勇。他属于鱼家的家生子,父母就是鱼家的仆人。他生在鱼家,长在鱼家,从小和鱼排军一起长大。虽未拜师鱼俱罗,却深得鱼俱罗的真传。善使一杆熟铜大棍,重逾二百斤。杀法骁勇,悍勇至极。

    他还有个兄弟,名叫鱼千人。

    使一对水磨钢鞭,力大无穷……

    所谓百人、千人,即百人敌,千人敌的意思。

    按照这个取名的方法,鱼千人的弟弟,恐怕就是鱼万人。

    听上去很别扭,而且很怪异。不过从某种程度上,也显示出鱼俱罗一家的门风。

    论武艺,鱼排军比不得鱼百人和鱼千人。

    可毕竟是名将之后,鱼俱罗的兵法虽然没学全,倒也有个五六分的本领。

    这三兄弟暗地里帮助童环,再加上金银铺路和童环八面玲珑的手段,在都稜镇、宣化县倒也是混的如鱼得水。

    沈光听了李言庆的介绍,也是吃惊不小。

    当年解救鱼家,他并没有出面。但暗中照拂鱼家上下登船,同样是出力不小。

    鱼排军不可能向沈光叩头,但鱼百人却可以代表他,向沈光敬酒。

    “李公子,你这次来邕州,莫不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鱼排军言归正传。

    李言庆也不隐瞒,把这些年的经历讲述了一遍。

    当鱼排军得知李言庆居然还是李唐宗室的时候,并没有表示吃惊。都稜镇虽然偏僻,但毕竟是粤西的商业重地。这消息传递的速度或许比不得中原,却也不算闭塞。

    “公子,如此说来,排军当尊您一声王爷了!

    只是,王爷千金之躯,为何来着偏远蛮荒之所?麦子仲和宁长真,都是江东的人,甚至连那岭南冯氏,和江东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您只这些人过来,确是有些危险。”

    “麦子仲如今自顾不暇,恐怕也顾不到我。

    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如今隋杨当灭,李唐当兴。我奉诏前来,正为收复疆土……至于麦子仲等人,现在这精力,恐怕更集中于江陵吧。”

    “呵呵,那倒也不是。”

    鱼排军喝了一杯酒,摇头笑道:“其实麦子仲现在的注意力,并不在江陵……公子可知为何麦将军突然下令封市?据童大哥的消息,交趾丘和意欲归唐,和李世民暗中勾连……哦,听说那丘和的儿子,就是李世民天策府下的大将丘行恭。”

    “哦?”

    “麦子仲已决定消灭丘和,故而下令斩断交趾在这里的耳目。

    不需太久,钦州宁长真就会率领俚兵出击,攻入交趾。丘和……恐怕非宁长真对手。”

    “竟有此事?”

    李言庆暗自倒吸一口凉气。

    麦子仲和宁长真突然动手,绝非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这说明,李世民出兵在即,很快就会对萧铣动手。麦子仲这是要剪除萧铣的后顾之忧,同时也向萧隋表明,他的立场……李世民出兵,那么给留给李言庆的时间,也不多了……

    “对了,公子刚才说见马掌柜,是哪个马掌柜?”

    “哦,就是马斗。”

    “马斗?”

    鱼排军一怔,“就是那开面馆的马瘸子吗?”

    “鱼大哥知道他?”

    “哈哈,我如何能不知道呢?

    不瞒公子,在这都稜镇里,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也没有我不认识的人……怪不得这段时间,这马瘸子上蹿下跳。莫非,公子想皆俚僚之手而治俚僚吗?”

    李言庆对鱼排军,顿时高看了几眼。

    这个人,不简单啊!

    居然从一点点线索里,就能看出自己的想法。

    “我听说,这俚僚并非铁板一块,故而想请马掌柜找些门路。”

    李言庆没有隐瞒鱼排军,也让鱼排军非常高兴。

    他和鱼百人相视一人,而后轻轻点头。鱼百人立刻起身,迈步走出了房间……

    “马瘸子能有什么门路?

    他倒是认识些俚僚,不过都是王宣仁当年的残兵败将,加起来也不过两三洞人马。

    那些人先是被谯国夫人打得胆战心惊,后来又被宁长真收拾的躲在深山老林中不敢出来。打家劫舍或许还有些用处,可是……公子,那些人恐怕担不得大用。”

    “莫非鱼大哥有门路?”

    “公子,可知这钦、邕俚僚的情况?”

    “倒是知道一些。”

    鱼排军正色道:“钦、邕之地,共有俚僚百余洞。其中,钦州俚人大半封宁长真为主,故而又被称之为宁俚;除此之外,尚有罗俚之说,其俚帅名为罗窦,桀骜不驯,和宁长真素来不合。他麾下有近四十洞人马,加起来差不多有两三万人马,同时也是这钦、邕地区,除宁长真和麦子仲之外,最大的一股力量……

    其余,诸如马瘸子说的那些俚僚,不过乌合之众,实力极其羸弱。

    公子欲取钦州,必联合罗窦。否则的话,公子想在这里站稳脚跟,恐怕很困难。”

    “罗窦?”

    李言庆轻轻点头。

    来都稜镇也不是一两天,自然也听说过罗窦的名字。

    李言庆知道,这个罗窦是粤西地区的俚帅。但要说了解,还真就不太清楚。

    毕竟,这粤西以宁长真为大,罗窦既然和宁长真不和,自然也不太被人提及。

    马斗虽然清楚,可就像鱼排军说的那样,他不过认识些小俚帅,也没有门路引荐。

    如果真的能和罗窦联合起来……

    “排军大哥,能否代为引荐?”

    李言庆话音未落,就听房门在这时候,笃笃笃被人敲响。

第廿二章 都棱镇(七)

    第廿二章 都棱镇(七)

    宣化城不大!

    如果按照隋唐的制度而言,勉强能够上一个下县的资格。

    县制等级的评定,需要从各方面来考察。城市规模、人口多少、地理位置以及其发展前景……诸如此类,一时间也难以说的清楚。隋文帝设置宣化的目的,是为了打开粤西地区,土著垄断的局面。虽说这移民自秦汉时就有,可一直以来,对粤西地区的开发并不大,俚僚为主的局面,自秦汉以来,就没有过改变。

    隋文帝的想法,是正确的。

    设置一个县,打开一个突破口,一边向粤西地区输送人口,一边潜移默化,改变俚僚的生活习惯。

    但是,隋文帝做出这决定的时候,已经是仁寿末年。

    没等他的政策正式推行,就驾崩了……随后,杨广一直致力于向北拓展,故而忽视了粤西地区的开发。

    不过,宣化还是保留了下来,直至……

    天已经晚了,麦子仲颇有些疲惫的走出房间,伸了一个懒腰之后,用力呼出一口浊气。

    从荥阳来到岭南,转眼间就已过去了四个春秋。

    麦子仲万万没有想到,时局会变化的这么快。眨眼间,隋炀帝死了,李唐崛起,这天下眼看着就要改姓。麦子仲并非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却也不得不为之感慨。

    只是,隋炀帝虽然死了,可隋朝仍在。

    萧太后还活着,隋炀帝的孙子已登基有四个年头。

    麦子仲抖擞精神,决意继续为隋室坚守这岭南的一片天地。他不是没有想过去钱塘,而且他也知道,如果自己去了钱塘,一定会受到萧太后的重用。可是,他没有去。原因很复杂,于公于私,麦子仲都认为留守在邕州,会有更大作用。

    于私,他的妻子宇文凤,是宇文家的人……

    隋炀帝死在宇文化及的手里,萧太后对宇文一家,恨之入骨。

    甚至,连南阳公主的孩子,都被萧太后强令改姓为杨。南阳公主的丈夫,就是宇文士及。李言庆和窦建德交锋的时候,宇文士及奉命征讨卫州,遭遇徐世绩和苏定方的双重打击之后,就逃到了长安,投奔李渊去了。南阳公主在李神通渡河之后,便带着两个儿子隐姓埋名,一路吃尽苦头,逃到吴县投奔萧太后。

    如今,南阳公主依旧是公主,并在萧太后的劝说下,改嫁张仲坚的兄弟。

    这也是为了进一步加强萧隋和张氏的亲密程度。南阳公主也没有拒绝,只是两个孩子却留在了萧太后身边,从此不复宇文姓氏。

    这种情况下,麦子仲实在不敢想象,如果宇文凤过去,会遭遇什么命运。

    毕竟,宇文凤和南阳公主的两个孩子情况不同。那两个孩子好歹还留着隋杨的血脉,萧太后哪怕对宇文家族恨之入骨,却也不是不能容忍两个孩子的存在。

    可宇文凤呢?

    却是实实在在的宇文家族后人。

    宇文凤的老子宇文智及,是弑君的主谋之一。

    萧太后又岂能放过宇文凤……

    同时,于公而言,麦子仲留守邕州,作用甚大。一方面,麦子仲可以联合宁长真,对岭南冯氏家族形成威胁。萧太后未尝不想干掉冯家,但冯家在岭南的根基,着实太深。而冯氏一族,到目前为止仍处于摇摆的状态。麦子仲和冯智玳的关系不错,同时可以对冯家保持一定的压力,以确保冯氏一族不会归附李唐。

    萧太后看得很清楚,冯家是否归附自己,意义并不大。

    关键是冯家不能在这个时候归附李唐,否则一旦出兵,势必会令萧隋面临腹背受敌的局面。

    麦子仲留守邕州,正是节制冯氏家族最有力的手段……

    至于宁长真?萧太后并不信任。哪怕隋朝两代君王对宁长真始终保持着礼遇,可对于出身世家大族的萧太后而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观念格外强烈,焉能轻易相信?

    所以,麦子仲还有另一个任务,就是监视宁长真的动静。

    总体而言,从武德元年以来,麦子仲在邕州做的非常出色。至少在萧太后眼中,麦子仲可谓尽心尽力。邕州的汉人,在持续增加;并且自武德二年开始,邕州就开始向朝廷输送赋税……在这样的情况下,麦子仲能做到这一点,已难能可贵。

    可谁又能知道,为了这些,麦子仲又付出了多少心血呢?

    他是员武将,并不会治理地方。错非宇文凤一直默默为他出谋划策,十个麦子仲也未必能有这般成就。即便如此,麦子仲同样劳心劳神。还不到三十岁,两鬓就已经显出斑白。这也使得麦子仲的气质中,平添了几分稳重和沧桑的气质……

    沿着府衙小径,麦子仲心事重重的来到了后宅花园。

    花园并不大,有一座小小的凉亭。凉亭前面,是一块空地。

    只见一个雄壮如狮般的巨汉,正在空地上习练武艺。这巨汉身高近丈,膀大腰圆。

    掌中一杆凤翅鎏金镗,舞得是呼呼作响,风雨不透。

    忽而怪蟒翻身,夹杂破空锐啸;忽而力劈华山,犹若奔雷闪电……

    凉亭里,一个美妇人怀抱一个小女娃,正兴致勃勃的看着场中巨汉演武。而凉亭台阶上,却见一个五六岁的童子,一脸兴奋之色,不时抚掌叫好,为巨汉加油。

    “舅舅,好厉害!”

    当那巨汉使出一招伏虎式的时候,童子忍不住站起来欢跳。

    沉甸甸的凤翅鎏金镗砸在地上,火星迸溅。那地上的卵石碎裂,并呈现出一道道裂纹。

    绕是麦子仲站在远处,仍可以感受到地面传来的轻微颤抖。

    “这家伙,果真不愧勇武之名啊。”

    麦子仲在心里暗自咋舌,估摸了一下,若是自己和那巨汉交手,只怕难撑过二十个回合。

    “当劳,小心些!”

    他大叫一声,就见台阶上的童子却恍若未闻,扑向巨汉。

    “舅舅,教我……”

    “哈哈哈,没问题,当劳什么时候想学,舅舅都可以教你!”

    那巨汉蓦地收回了凤翅鎏金镗,一把将童子抱在怀中。而后,他朝麦子仲点点头,“麦子,回来了?”

    “大哥!”

    麦子仲和那巨汉行礼,目光投注在巨汉怀中的童子,眉头突然一蹙。

    “当劳,休得纠缠舅舅,快些下来。”

    童子一脸不情愿,大声道:“我不,我要和舅舅练武。”

    有道是外甥亲舅舅,大致就是这么一个状况。

    巨汉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慈爱笑容,“没事,我又不累。”

    这时候,凉亭中的美妇人怀抱着女娃走过来,把一条毛巾递给麦子仲,温柔道:“麦子,忙了一天,且歇息歇息。”

    “恩,有劳夫人!”

    麦子仲接过毛巾,擦了一把脸。

    宇文凤则呼唤仆人上来饭菜,那巨汉则抱着童子,迈步走进凉亭。

    “怎么,这么晚了,你们还没有用饭吗?”

    “呵呵,凤儿说要等你回来,一起用饭。当劳,快告诉爹爹,你今天都做了什么?”

    童子用稚嫩的声音道:“爹爹,孩儿上午和娘亲在田里干活,然后又学了跟着舅舅识字。午后和舅舅学伏虎功,舅舅还夸孩儿,说孩儿聪明,练功练的很好。”

    麦子仲露出笑容,伸手揉了揉童子的脑袋,“当劳真乖!”

    这童子,正是麦子仲的儿子。

    孩子生下来的时候,麦子仲已经到了邕州就任。当时面对邕州复杂的局面,麦子仲大力提倡农耕,并以身作则,在自家宅院里弄了一亩三分地。孩子生下来后,他对宇文凤说:“我小时候太过放纵,不知珍惜。而今时局不稳,你我需对孩子加强管教。一日不劳作当无食……不如这样,就给孩子起名做麦当劳,如何?”

    宇文凤性子强,那是对外而言。

    对内,她是一心帮助麦子仲,对麦子仲言听计从。

    只不过李言庆不在这边,否则若知道麦子仲给儿子起了这么一个名字的话,定会捧腹大笑。

    麦当劳啊……麦当劳!

    “麦子,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宇文凤给麦子仲添了饭,低声的询问。

    “哦,本来早就该结束的……只是午后老宁派人过来,以至于耽搁了时间。”

    “宁俚帅还是要用兵吗?”

    “恩,估计这三五日里就会开拔。

    无非是要钱要粮……正好我查封了交趾那边的耳目,手里倒也不紧巴,索性丢给宁长真的人去处理。”

    “其实,宁帅何需匆忙出兵呢?

    就算丘和与高士廉心怀不轨,也大可不必亲自挂帅啊。”

    巨汉放下了饭碗,冷笑一声道:“俚人贪婪,宁长真那里是为了平叛,分明是看上了丘和的那点家业。交趾虽说偏僻,却勾连东南,背靠大海,财货丰沛的很呢。”

    麦子仲点点头,“这倒是实话。

    我查封都稜镇的交趾商户,发现这丘和……”

    说着,他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宇文凤不由得眉头一蹙,有心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凤儿,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宇文凤和巨汉相视一眼,而后正色道:“麦子,丘和与高士廉,其实闹不出什么风浪,不足为虑。

    我刚才和大哥聊天,都认为你们应该把注意力从南方,转到北方。”

    “北边?”

    麦子仲诧异道:“你是说李二吗?”

    “不是李二,是李言庆!”

    麦子仲突然间沉默了,脸上更浮现出一抹阴霾。

    “怎么说?”

    宇文凤看了一眼那巨汉,巨汉想了想,沉声道:“我觉得李言庆,有些不正常。”

    “哦?”

    “麦子,你和李言庆交往颇久,当知道这个人狡诈多谋。

    我和他交过手,此人行事,往往是走一步,看十步,眼光极其毒辣。此次,李唐封他为安南大都督,令岭南五十四州县事。可是到目前为止,他却一直驻足襄州,再没有任何举措……你好好想想,这件事正常吗?按道理,他不应该如此。”

    麦子仲虎目眯成一条线,轻轻点头。

    “大哥,你的意思是……”

    “此人好用谋,喜奇兵。

    我怀疑,那襄州的李言庆并不是他本人,而是个幌子。至于李言庆嘛,说不定现在已到了岭南。

    你要小心一点,李言庆如果真的到了岭南的话,宁长真出兵,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可他手中,应该没有兵将吧。”

    “呵呵,岭南冯家,难道不是兵将吗?”

    “冯家?”

    麦子仲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冯家不太可能吧……冯叔父很小心的一个人,不可能轻易表明立场。而且这时候若给李言庆兵马的话,那就说明冯家……”

    他突然息声,手指急促的敲击食案。

    “如果冯家真的归附李唐,那于岭南,于江东都有危险。”

    “所以,你要盯着冯家,看着钦州……”

    巨汉轻轻咳嗽一声,“如果李言庆已经到了岭南的话,那么宁长真出兵,无疑会令他有机可乘。所以,我建议你还是做好准备,一旦有变,必须立刻做出反应。”

    “大哥,要不然……你来帮我吧。”

    巨汉不由得笑了,伸手拍了拍麦子仲的肩膀。

    “麦子,我现在不就在帮你吗?”

    麦子仲说:“大哥,你知道我的意思……”

    “麦子,你听我说。

    我现在的身份,着实不适合抛头露面,会给你带来麻烦。

    再者说了,我现在这样,也可以做一支奇兵。不如这样,你把本部兵马交给我。至于郡兵嘛……你还是留在手中。你我一明一暗,就算真的出事,也能有个帮衬。

    李言庆,恐怕未必能猜到,我会在这里。”

    麦子仲想了想,觉得巨汉这话,也颇有道理。

    “既然如此,那就依大哥所言。”

    巨汉站起身,把麦当劳抱了起来……

    “好了,我带当劳去散步,你慢慢用饭。

    公务繁忙,更需多主意身子。麦子,你也别整天忙着做事,抽空多陪陪凤儿吧。”

    宇文凤顿时粉靥羞红。

    “大哥!”

    她嗔怪的道了一句。

    巨汉哈哈大笑,抱着麦当劳走了。

    麦子仲挠了挠头,目送巨汉离去之后,轻轻握住了宇文凤的柔荑,“凤儿,却苦了你。”

    “你我夫妻,休要说这种话。

    大哥刚才那些话,你莫放在心上。该忙什么就忙什么,不过大哥也没说错,要多注意身子。”

    麦子仲笑了笑,轻轻颔首。

    但手却没有松开,依旧紧紧握住宇文凤的柔荑……

第廿三章 俚人之王

    第廿三章 俚人之王

    入夜,起了风!

    巨汉孤零零的坐在门廊上,目光有些凄迷的仰望苍穹。魁梧如同雄狮般的体魄,俨然似一座小山一样,一动不动。那沉寂中流露出来的淡淡杀气,令人心生畏惧。

    凤翅鎏金镗,插在门阶前,好像一面大纛。

    一阵风吹过来,摇晃那镗刃上的金环乱响,叮铃铃煞是好听。

    巨汉猛然站起身,大步上前,一把抄起凤翅鎏金镗,手握儿臂粗细的长杆扑棱棱一抖。

    冲天傲气,悠然生成。

    李言庆,你终于来了……宇文成都等这一日,已经等了太久。你我之间,总需有一个了断!

    阿嚏—

    李言庆行走在山道上,陡然间打了一个喷嚏。

    他止住脚步,轻轻揉了揉鼻子。

    “公子,是不是累了?”

    雄阔海连忙上前询问。李言庆笑着摇摇头,示意继续前进。

    一边走,一边笑道:“许是这山风太猛了些,一下子有点不适应,所以不舒服。

    黑子,这几天也着实委屈了你。

    整日里缩在那小院子里,憋坏了吧。”

    “公子,他憋个甚!”

    走在前面的沈光突然回头笑道:“我和柳青跑断了腿,他呆在家里确是无酒不欢。”

    “又喝酒了吗?”

    李言庆脸一沉,凝视雄阔海。

    如凶神恶煞般的雄阔海,顿时矮了半个头。

    “只是喝了一点点……公子休要听沈光胡说八道,我哪里无酒不欢了?不就是昨日和鱼老大喝了一顿,平日里都注意着呢,每天只喝一点,绝不敢贪杯误事。”

    和沈光并肩一起的壮汉,正是鱼排军。

    他低声道:“未曾想这么一个凶神恶煞似地好汉,竟如此畏惧主公?”

    鱼排军之所以称呼李言庆为主公,还是昨天的事情。说实话,他虽在这粤西地区当上团头,心里面始终想着洛阳的繁华。毕竟,当初来粤西,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如今,隋杨已亡,洛阳已变成了李唐的天下,他自然希望能回转家园。

    不仅是鱼排军这么想,包括鱼排军的家人,甚至连童环在内,也希望能返回中原。

    宣化再好,终究不是自己的根啊!

    只是想要回中原,也不是简单的事情。鱼家在鱼俱罗死后,已是树倒猢狲散。如果不是李言庆当时出手相救,弄不好老鱼家现在已经绝了根,断了传承的血脉。

    鱼俱罗生前不擅经营,除了少数几人之外,没什么朋友。

    而这其中,长孙晟已经病故多年。其他的要么是死于非命,要么就致仕还乡,声威不在。

    回中原,若不能找到一个靠山的话,还不如留在邕州。

    也就是这个时候,李言庆来了……

    鱼俱罗生前有一个半弟子。一个是宇文成都,另外半个就是李言庆。宇文成都嘛……鱼排军没有考虑过。且不说宇文成都如今下落不明,就算是活着,又能如何?当初鱼俱罗被杀,也不见宇文成都站出来说一句好话,所以不抱希望。

    但李言庆不一样,这是个出了名的重感情。

    况乎李言庆现在是李唐宗室,官拜河南王,可谓是身份显赫。

    若能有李言庆扶持,鱼家复起指日可待。但鱼排军明白,李言庆可以看在鱼俱罗的面子上,帮鱼家一次,未必能长久下去。鱼俱罗的教训让鱼排军明白,想要在中原站稳脚跟,不是一两代的事情。身后没个大靠山,难保会出现更大的危险。

    所以,他不能再去用‘父亲的学生’这种观念对待李言庆。

    最好的办法,就是投到李言庆门下!

    这七八年,鱼排军经历了人世间最为悲惨的起伏。在这为人方面,远比鱼俱罗圆滑。

    也正是这个原因,使得鱼排军毫不犹豫的投到了李言庆麾下。

    沈光轻声道:“大黑子那不是怕,是尊敬……他和公子可算得上从小一起长大,而且是世交。公子对他,也非常看重,表面上管的很严,实际上把他当成兄弟。”

    “能得主公如此厚爱,也算是福气。”

    “呵呵,这话说的没错……”

    沈光突然岔开话题,举目眺望,“老鱼,这还有多远?”

    “不远了,顺着这条山路,转个弯儿,翻过一道山梁,就是罗窦的驻地……他是个生蛮,他老子当年就是因为和宁猛力不合,最后横死于山中。若不是罗窦的实力雄厚,而且很机警,说不定早就被宁长真和麦子仲两人联手给害了。”

    罗窦,就是和鱼俱罗有交情的俚帅。

    鱼排军一家能在邕州落足,也是靠了罗窦的帮忙。

    “既然他不容于宁长真,为何能在都稜镇开设店铺?”

    “呵呵,麦子仲比他那祖父聪明,手段也很高明。一方面,他借由宁长真之手打压罗窦,另一方面,又借由罗窦之手,牵制宁长真。若非如此,罗窦早就被宁长真赶尽杀绝,就算是不死,手下那帮乌合之众,也会散了……当初罗窦吃了几次大亏后,就通过童大哥的门路,在都稜镇开设了一家酒楼。表面上是准备归附,实际上也是他的耳目。山里的山货,通过酒楼流入集市,同时又通过集市,购买一应物品。

    不过,罗窦这个人很贪……主公若想借刀杀人,恐怕要给他一些好处才能成交。”

    鱼排军的声音不大,恰好能让李言庆听见。

    言庆闻听一笑,没有开口。

    不过鱼排军已知道,李言庆此时,肯定是成竹在胸。

    粤西地区,土著众多。

    历朝历代的称呼也是五花八门。

    比如,在秦汉时期,这里的土著名为百越,后来又转变为俚人,獠人等等……

    根据地域的不同,这些土著的称呼也不一样。

    比如,岭南被唤之以‘俚’,而云贵川则被称之为‘獠’。

    称呼虽然不同,性质却是一样。在汉人口中,南方土著皆以‘蛮’字来概括。

    粤西地区的俚人分为两大类,和当初李言庆在岷蜀遇到的獠人情况相似。

    归化的俚人,以宁长真、冯氏为代表,叫做白俚,或称之为熟蛮;未曾归化,或者说和政府相抗衡者,则唤作黑俚,或者就是鱼排军所称呼的那样:生蛮!

    总之,黑俚白俚也好,生蛮熟蛮也罢,并非一定。

    两者总是相互不断的发生变化,其区分的界限也很模糊。

    农耕土著,山民土著。

    你归化了以后,可以出山享受汉人一切待遇。有田地,有房舍,居住在城镇里;可如果一旦遭遇政府的围攻,这些土著也能迅速退回山里,靠山为生,于是就变成了生蛮。

    罗窦,现在就属于生蛮。

    但罗窦进山,并不是因为政府的缘故,也不是他不想出山。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原因很复杂。其主要的因素,就是罗窦所在的部落和宁长真的部落是世仇。罗窦的父亲死于宁猛力之手,但宁猛力的老子,却是被罗窦的父亲所杀……若要论起渊源,只怕能追溯到西晋南渡,建立东晋政权的时代。

    后来罗窦又站错了队伍,和王宣仁一起反隋。

    王宣仁被冼夫人所杀,罗窦也就成了孤魂野鬼,退进了粤西山中。当时鱼俱罗为监军,见罗窦勇猛,不免生出几分敬意。罗窦当年能保全实力退进山里,也盖因鱼俱罗高抬贵手。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当年留下的一份情意,居然真起了作用。

    罗窦,身材不高。

    勉强七尺身高,站在李言庆跟前,不免显得有些猥琐。

    加之常年在深山老林里讨生活,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加苍老。

    不过,身材虽然短小,却极为结实。脖子短粗,挂着一串兽牙项链,透出剽悍之气。

    李言庆一行人抵达罗窦的驻地时,已经是三更天。

    罗窦居然还没有睡,和他的侄儿罗窠,就守在驻地中,等候李言庆一行人的到来。

    “我听说,你想动宁长真?”

    李言庆屁股还没坐稳,罗窦就开门见山的问道。

    幸好,在来的路上,鱼排军已经介绍了罗窦的性子。否则的话,李言庆还真不知该如何开口。

    但这也从另一方面,说明了罗窦的情况并不算太好。

    这山里的生活,非常艰苦,而且颇为凶险……如果不是麦子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话,罗窦弄不好,很难在山里生活下去。看样子,宁长真把他逼得也很惨。

    脸上带着凶悍之气,一双环眼,更流露杀戈之意。

    李言庆沉声道:“非是我要动宁长真,而是朝廷,要拿宁长真的人头祭旗。”

    罗窦挠挠头,“你们汉人的朝廷,我不懂,也不想懂。

    我只问你,你进山来,是不是想让我帮你对付宁长真……哦,应该是帮朝廷对付宁长真。”

    “都老祖上,当年曾在陈朝为官。”

    鱼排军恰到好处的介绍了一句,令罗窦不自觉的挺起了胸膛。

    “隋杨已亡,李唐当兴。

    我此次南下,正为……好吧,我明说了,我就是要对付宁长真!不仅要对付他,而且我还要他的项上人头。”

    李言庆发现,和罗窦这种土著说话,文绉绉的没什么作用。

    索性收起那套礼法之说,把话挑了个明白。

    “你和宁长真有仇?”

    从李言庆话语中,罗窦听出了几分恨意。

    李言庆冷哼一声道:“宁长真是我杀母仇人,我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方解心头之恨。”

    “哈哈哈,说的好!”

    罗窦凝视李言庆半晌,突然间畅快的大笑,“老子对宁长真,同样是恨之入骨。

    好吧,你有多少人?”

    “未带一兵一卒。”

    “你在消遣我吗?”

    罗窦闻听,顿时勃然大怒,“老子可不没有冼老太婆那么傻。你们不出一兵一卒,难不成让我洞中儿郎白白送死吗?你知不知道,那宁长真手中有多少兵马?

    万一冯家趁机找我麻烦,我这三十三洞儿郎,就难以在岭南立足。”

    “我若告诉你,冯家不会出手,你怎么说?”

    李言庆神情自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我李唐大军,已陈兵于江水,南下不过早晚之间。如今这天命在我李家,冯氏若执迷不悟,我可以向你保证,他们若对都老不利,我定助都老,灭冯氏一族。”

    李言庆这般自若,令罗窦慢慢坐下来。

    白眉紧蹙,良久之后道:“可是这般硬拼……”

    “都老,我此次前来借兵,绝不是要都老和宁长真死拼。

    我意助都老夺取钦州,不过都老要助我平定岭南……同样,钦州夺取之后,宁长真部属,可尽归都老。这样一来,想必都老对冯氏的忌惮,也会小那么一点了。”

    “不死拼吗?”

    罗窦不免心动。

    俚蛮内部的争斗,虽然很酷烈,但基本上会有所保留。

    毕竟俚人的数量并不多,若死拼的话,哪怕罗窦赢了,也会元气大伤。

    罗窦虽然不知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句话,可这道理,他也不是不明白。

    在他眼里,汉人就是那得利的渔翁。

    即便是要合作,也必须加以提防……毕竟,这古往今来,汉人事后算账的例子可不少。

    “都老,咱们干了!”

    一旁的青年,忍不住开口劝说。

    “你住嘴!”

    罗窦怒斥一声,又陷入了沉思。

    李言庆说:“都老,自古百越英雄辈出,我极为敬服。

    隋杨无道,以至于失去了天下。如今困守于钱塘,不过苟延残喘而已。冯氏至今未曾表态,也说明他们清楚大势。宁长真不知天时,合该当亡……当今圣上,乃五百年不世出的明君,断然不会做那对不起朋友的事情。我可以保证,若都老率部归附,朝廷一定会大力协助都老。凡我治下,俚人治俚……我只是希望,俚人能和汉人一样,过富庶的生活,享太平的岁月,而不是如现在这般狼狈。”

    “俚人,治俚?”

    罗窦怦然心动。

    谁不想过上好日子,谁又不希望自己的族人,能安享太平?

    “你,真的可以保证,你刚才说的那些吗?”

    鱼排军一旁笑道:“都老,您可能还不知道他是谁。他就是朝廷派来岭南的使者,是当今圣上的侄子,贵为王爷。而且,李王爷在中原享有盛名,素以仁义而著称。

    他既然这么说,那就代表着朝廷的意思……都老,您苦了一辈子,此事若能成功,说不得还能当上朝廷的大官呢。”

    “哦?”

    罗窦抬起头,凝视李言庆。

    “我,也可以做官?”

    李言庆哈哈大笑,“都老,做官算不得什么。

    此次若能铲除宁长真,以都老之功勋,本王可向朝廷奏请,拜都老为俚王,如何?”

    “俚王?”

    罗窦的眼睛,瞪得溜圆。

    李言庆正色道:“不错,就是俚王……俚人,之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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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唐介绍:
篡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篡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篡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