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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庚新     篡唐txt下载     篡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邺城之战(二)

    郜城跨漳水而建曾经是孰晋时期。中原最为富庶的蟾哪卜!

    。

    曹魏、后赵、前燕、东魏、北齐。皆曾以郜城建都。而最为有名的。莫过于三国时期,袁绍以郜城治河北。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后,表面上以许昌为都,可实际上,实在郜城立国。

    所以,又有取河北必先取郜。定河北必先定郜城的说法。

    开皇初,杨坚篡周,尉迟迥在郜城起兵。杨坚击溃尉迟迥以后,一把大火焚烧了邯城,使这座古老的都城。化为一片废墟。后经开皇、仁寿、大业年间的修复,郜城多多少少恢复了元气。可谁也没想到。杨广三征高句丽,使得大好局势顿时糜烂,河北更成为盗匪横行之所。

    郜城受此波及,刚刚恢复的一点元气。也随战乱而烟消云散。

    “从前;人们提起蒙阳,必会提到郜城。”

    长孙无忌不无遗憾的看着眼前这座古老而破败的城镇,似是感触颇深道:“可现在。豪阳已堪比东都。而邯城之富庶,已成了过往传说。南豪阳,北郜城,恐怕日后再不复出现。”

    郜城在河水以北,荣阳在河水以南。

    一南一北,交相辉映,被称为黄河南北的两颗明珠亦不为过。

    如今,河南明珠尚在,河北明珠却已经,

    李言庆不置可否,催马冲上了一座山丘。

    由此向北眺望,可以见一望无际的河北平原。而身后,则是漳水。时值隆冬。河面已经冰封。

    大队人马从河面上经过,可以看出这河面是何等的坚厚。

    对于长孙无忌的感慨,言庆没有功夫理会。

    他扭头问道:“窦建德先锋军如今到了何处?”

    祖寿连忙回答:“据斥候回报,今晨夏军先锋已抵达平乡,塞建德率十五万大军随后跟进,业已进入巨鹿。同时,宇文化及也兵出清河。于昨夜抵达馆陶”不过。徐将军已经在繁水安排妥当。”

    繁水,是武阳郡至汲郡的必经之路,也是级郡的桥头堡。

    取级郡,必先取繁水。

    徐世绩坐镇繁水,定然是万无一失。

    李言庆点了点头,对宇文化及的进攻。他倒是不担心。只要不是宇文成都统军,其余人等,李言庆倒是真不害怕。不过,言庆也知道。宇文化及不敢让宇文成都统军。这兵者,诡道也。哪怕他和寄建德暂时结盟,却也不能没有防备。毕竟宇文化及和寰建德距离实在太近了。两座都城,几乎是邻。万一自己出兵,寰建德乘虚而入,他宇文化及,有该如何是好?

    所以,宇文成都镇守长河,不可轻易调离。

    但宇文成都不能出战,宇文化及手中。还真就没太多可用的人才。

    他三个儿子,除了成都成器之外。成基、成趾两兄弟,基本上等同于废物。吃喝玩乐倒是很擅长。可是办正事。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宇文化及派谁统军?”

    “据斥候消息,乃宇文士及。”

    宇文士及?

    李言庆眉头微微一蹙。

    他知道宇文士及,那是隋畅帝的女婿,南阳公主的夫婿。当年在洛阳的时候,南阳公主还帮过李言庆两次,所以印象颇为深刻。李言庆并不惧宇文士及,只是隐隐约约听说过,李渊和宇文士及的关系不错。不过事到如今。他也顾不得那么多,宇文士及既然来了,就不可放过。

    “前往清河的使者,可曾派出?”

    “数日前主公取下郜城的时候,就已经派出。”

    李言庆集点头,不复赘言。

    在他身后,薛收和长孙无忌,一左一右,跨马执鞭。

    三人静静的立于山岗上,凝视一望无际的平原许久之后,才拨马返回营塞。

    对于这次主动出击,荣阳内部的意见并不是非常统一。许多人,包括郑为善,辛文礼等人在内,认为攻取偃师倒算不得什么。倾录阳合郡之力,对付王世充倒也不算太困难。可是对于河北地区,大多数人都认为,应该放弃汲郡,乃至河内。固守虎牢关,以免兵力分散。

    ,正

    唯有薛收。不同意这样的观点。

    “洛阳之战。其关键非在内。而在外!

    王世充跳梁小丑,并不足为虑。想必以关中之力,克洛阳易如反掌。关中之战,关键在于河北。

    窦建德、宇文化及,皆不可小觑。那窦建德素以宽仁而若称。善于收买人心。其宋正本乃足智多谋之士,侯君集亦颇有武勇,夏军自大业末年来,屯兵历山飞,屯兵孟海公,已成气候;而宇文化及,虽为李密所败,但其麾下尚有数万骁果跟随。占居清河,亦不可小觑。”

    薛收在人后,时常为李言庆出谋刑策。

    但在人前,他却表现的非常低调,只埋头做事,很少开口。

    似这一次如此主动的提出意见。实属罕见。杜如晦等人皆知薛收之才。听他开口,全都表现出关注之色。

    “那以大卑所言,那我们岂非是三面受敌,三面开战”这样一来。只怕兵力会略显不足。”

    何止是略显,应该说是明显不足。

    李言庆麾下满打满算,也不过八万兵马。如今他即已宣布归唐自无需担心河东的唐军。可即便如此。他同时开辟三个战场,这兵力明显不够。特别是偃师,至少需要投入三万兵马。才可以保持住对王世充的压力。如果再开战的话

    地域太广,仅辐重粮道的通畅,就是一个麻烦。

    薛收笑道:“三面受敌,却非三面开战。

    事实上,所谓的三王结盟,不过是一个儿戏罢了。

    宇文化及,断然不敢轻举妄动。如今正值隆冬时机,河面冰封。他难道就不担心,河南李神通的偷袭?所以我猜测,宇文化及会出兵,但绝不敢孤注一掷。只要主公扼守住繁水通路,则宇文化及即便出击,也难以成事。

    在我看来。洛阳之战的关键在河北,河北之战的关键,在窦建德。

    窦夏亡,则王世充宇文化及,不攻自破”

    言下之意,薛收是要把主战场定在实建德身上。而且听他的意思。李言庆不禁不能放弃级郡,而且还要主动出击。反正这身份已经公开了。迟早都要与河北一战,这已是不可避免

    李言庆很认同薛收的主意。

    他说:“放弃级郡河内不难。可是一旦放弃,必然会令豪阳产生动荡。

    若此时有宵小趁机闹事,说不得会令豪阳郡的局势,变得更加复杂。我同意大郎的主意。既然要打。那就索性主动出击。人言取河北必先取郜城。当年曹操治郜城而的河北之地,今日正当效仿。”

    薛收眼睛一眯。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而言庆则下定了决心,三方同时开战

    这一次,他命杜如晦坐镇豪南,主持整个偃师战局。王伏宝、刘黑阁皆被刑归杜如晦的麾下。并封杜如晦为豪州都督,大小政务一并归于杜如晦。

    这个荣州,可不是当初李言庆刮分的蒙州,而是按照李唐刮分出来的蒙州。

    其面积包括了整个荣阳郡。姚懿、篓奉节、辛士杰等人,也一并归于杜如晦调派。对此,大家也没有太大的意见。同时李言庆命郑为善为怀州都督,也就是大业年间的河内郡治下。

    而后,言庆命辛文有出任卫州都督(级郡唐时的名称),坐镇黎阳。

    对于李言庆这突如其来的任命。许多人都感到了一丝疑惑。按道理说,李言庆既然宣布归唐,这三州都督之职,应该有长安任命才是。可是他却自行任命,这其中难道又有什么用意?辛文礼、郑为善想不出这其中的奥妙,可是杜如晦却看出了端倪。

    他与兄长杜幽客笑言:“主公这一任命,算是为我杜家日后,铺出了一条锦绣前程。

    可也是这一任命,京兆杜氏。只怕再也无法洗去主公的烙印”呵呵,不过这样也好。胜负尚未可知。”

    按照当时的习惯,李言庆归唐之后,其麾下原有的构架,会被打散重新安排。

    郑、辛、杜三人以前督之职随李言庆就唐,肯定会再有升迁,最差也是个平级调动。一州都督,也算是四品到三品的大员。对于杜如晦等人而言,自然是前程光明。可问题在于。这都督之职一旦挂在了身上。他们身上就被打上了李言庆的烙印。日后。如果他们再投他人,形同背主。

    杜幽客说:“李河南既然如此看垂杜家。杜氏也自当予以回报。

    至于日后,又何必去操心?自有李河南出面,你我只需要在关键时。给予李河南所希望的支持。”

    “兄长所言极是,且有着主公筹谋吧!”

    武德二年冬。十月。

    比。,万比北

    李言庆攻取邯城。

    正在调兵遣将,准备攻取级郡的窦建德闻知后,顿时勃然大怒!

    也许在窦建德眼中,李言庆不过是一个黄口小儿,凭着几首诗词,加上些运道,才有今日之成就。

    他归唐本就不可饶恕,如今竟主动出击。简直不把窦建德放在眼中。

    窦建德如何能忍受这种轻视。立玄下诏,要御驾亲征。他命麾下大将曹旦为先锋,率大将二十三人。领兵三万,扑向郜城。同时,窦建德亲率十五万大军,随后跟进。并派人联络宇文化及与王世充同时出兵

    十五万大军,浩浩荡荡自信都出发。于十一月初,抵达邯郸。

    此前,曹旦的先锋军已经和李言庆有过交锋,接连在临水、成安大败唐军。

    如今曹旦的先锋军,已经攻克了泽阳,若继续推进,可在旬日抵达郜城。窦建德闻知,喜出望外,他在大帐中取出曹旦的捷报,与众人笑道:“人言那李言庆用兵如神。孤以为不然。

    曹旦将军接连取胜,那李言庆几无抵抗之力,退守郜城。

    说不得过几日,曹旦将军就可以攻克郜城,将李言庆首级献上”哈。李言庆,李无敌,名不其实邪!”

    这一番话,说的是张狂无比。

    内史侍郎孔德绍却隐隐有不祥预感。此次出兵,塞建德的谋主宋正本因身体不是,故而没有随行。但在临行之前,孔德绍曾拜见宋正本。宋正本更是连连叮咛,要他多多小心李言庆。

    “德绍,李贼狡诈,诡计多端。

    此人年纪虽然不大,可是这心思却缜密的很。我曾研究过他几次战事,把握战机,堪称一流。我这次不能随王上前往,一切就交付于你。记住,切不可小看了那李言庆。所有小看他的人,不是身败名裂。就是人头落地。你要提醒王上。于李言庆交锋。切忌轻举妄动,冒然出击。”

    想到这里,孔德绍觉得自己有必要站出来,给簧建德浇一盆冷水。

    可就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大帐外突然传来一声悠长的报门声。

    “枷…”

    那传令兵的中气十足,声弃拖得很长。

    只见他闯进大帐,单膝跪地道:“启禀大王,网得到消息,李渊命次子李世民为大都督,于今日率部兵出函谷关,其先锋军已攻克渑泌”渑池守将张镇周弃城而逃。退至缺门山。”

    “你说什么?”

    窦建德顿时变了颜色。

    关中的迅速扩张,李渊的飞速成长。已经让窦建德生出忌惮之心。

    此次要对李言庆用兵,说穿了就是因为李言庆为李唐打开了一条通道。不过在此之前。簧建德也好,宇文化及也罢,还有王世充,都认为关中不可能出兵。原因很简单。关中今年连番恶战,已经疲惫不堪。寰建德等人必须要抢在李唐恢复元气之前,复夺荣阳之地。可是现在……

    那该死的李唐,竟然出兵了!

    “立刻传诏,命曹旦留守澄阳。

    下令三军立刻开拔,火速与曹旦汇合之后,一举攻克郜城,兵进级郡。”

    曹旦,或许能击溃李言庆,却未必能攻克郜城。

    窦建德不想在郜城损兵折将。更不希望把时间拖的太久。他要一举拿下郜城,攻克级郡后,强渡河水。

    趁着洛阳尚在王世充之手,拿下荣阳郡,隔断关中与齐鲁的联系。

    李言庆”

    在这个时候,已经被窦建德抛到了九霄云外。

    总算是安顿下来了,晚上还有一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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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城之战(三)

    而从邯郸到滢阳,只有一百二十里的路程。

    如果是单人独骑,从邯郸到邯城几乎能朝发夕至。可十八万大军的行进,却远非那么简单的事情。

    单只是拔营起客。就堪称声势浩大。

    所以窒建德兵马还没有全部离开邯郸,李言庆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窦建德在向我示威呢。”

    言庆得到消息时,正在郜城的府衙中用饭。

    闻听寰建德起兵的消息。却如释重负般长出一口气。他笑着与长孙无忌和薛收道:“看起来,秦王出兵攻克渑池,让寰建德产生了不的压力”,不过他越是如此,对我等就越有利。”

    长孙无忌苦笑一声,“言庆。那可是十五万大军啊!

    再算上泽阳曹旦的三万人马。实建德这次可算是下了老本,倾巢而出。他就不怕,老家被抄?”

    李言庆笑了笑,“那侯君集。也非等闲人。”

    %,正

    虽然记忆已经非常模糊,可侯君集这个名字,言庆印象还是比较深匆。前世从最开始的评书《隋唐演义》中的小白猿,到后来长大成*人,从史书中或者的那位侯君集侯大将军,李言庆不可能轻易忘记。

    哪怕对侯君集的生卒事件不太了解,但却能记得这个人曾是李世民麾下。一员不可多得的大将。

    言庆和侯君集没有发生过交集,不过从徐世绩口中得知,此人颇懂得用兵之道。更长于谋略。人很骄狂,似乎有些目空一切,而且性情暴躁,用徐世绩的话说:颇有些猛张飞的味道。

    李言庆不知道后世徐世绩在这今年纪,究竟是怎样的成就。

    但从目前来看,他那初唐军神的味道是越来越浓。说起来徐世绩也算是经历丰富,从一开始为郑宏毅当伴读,到后来为一县司马,再而后成为鹰扬郎将,每一步走的都非常坚实。

    再加上受房玄龄等人熏陶。徐世绩用兵,越来越稳。

    从一开姑姑以奇兵出击,到后来指挥大军从容不迫,那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来的威势,已足以令人畏惧。而他如今,才仅仅二十四岁而已。李言庆可以肯定,在历史上的徐世绩,绝无这等本事。依稀记得,隋唐之交时的徐世绩曾屡遭败绩,甚至被寅建德生擒活捉,后归附李唐。

    而现在。徐世绩的身上洋溢着一种自信。

    那是从一次次大胜中获取的信心”从一开始杨玄感之乱时复夺管城荣阳,到后来坐镇罗口,一次次清剿盗匪。再而后,驻守虎牢关,和李密数次交锋,乃至于八千铁骑,纵横千里追杀郝孝德,一直到坐镇黎阳仓,成为一郡的军事主官。李言庆觉得,现在的徐世绩比历史上这个时期的徐世绩,更为老辣和成熟。

    所以,徐世绩的评价,李言庆断然不可能忽视。

    不过这一次实建德攻打汲郡。李言庆最为担心的两个人都没有跟随过来。

    一个是宋正本,因病在信都留守;另一个就是侯君集,驻守易县。以抵御已经归唐的前幽州总管,虎贲郎将李艺。

    说起来。对于这位燕郡王,李言庆也不陌生。

    李艺本名罗艺,在武德二年初,李世民拍壁之战大败刘武周之后,归顺李唐。

    其人本是襄州人,勇猛善战,麾下有燕云十八骑,号称无敌。不过,别以为燕云十八骑就是十八个人,那只是一个称呼而已。燕云十八铁骑的真正含义,是早年跟随罗艺的十八个兄弟。罗艺靠着这十八个兄弟在幽州苦寒之地站稳了脚跟,更不断发展壮大。如今,燕云十八铁骑已经发展成为十八个百骑。就是以当年十八个兄弟名字为名编序排列,号十八骑。

    李言庆对十八骑没有兴趣。

    他真正感兴趣的是,罗艺的儿子,是不是真的叫做罗成?

    虽然李言庆的麒麟台尚未覆盖幽州,可是打探罗艺,并非一件困难的事情。罗艺之父名叫罗荣,曾在开皇年间人监门将军。在仁寿元年。因受太子杨勇的牵连,被罢免了官职,罗荣在京兆为官,罗艺却一直呆在老家襄州。大业五年春,得举荐而从军,

    辽东之战时,罗艺在左武卫大将军李景麾下效力。

    后又与薛世雄合力镇守涿郡,补缺虎贲郎将,涿郡鹰扬郎将之职。

    罗艺共有三个,孩儿,长子命罗松,次子。名叫罗成,这罗艺还真就有一个名叫罗成的儿子。

    年纪比李言庆大三岁,和罗士信在伯仲间。

    李言庆对此非常惊奇,后世不是有人说。罗成和罗士信,是一个人吗?

    哈。也不知道这二罗相逢。又会是怎样的一个局面。

    “无忌,一切就依计而行。

    你和士信就驻守漳北炸城记住,无需坚守,若见形势不妙,就立洌散开,听候我的命令。

    对了。出发之前到我书房一下,我有些东西,要交由你来处理。”

    言庆收回思绪。把目光重又凝聚在地司上。

    薛收和长孙无忌没有再开口讲话,而定静静的看着李言庆”

    “主芦。如此一来,你可是在兵行险招。把一切都寄托在赵希谁刚送来的东西上,真的可以吗?”

    “是啊,那玩意儿放焰火倒是挺好,可若是投放于战场上,真的能产生那么大的用途?”

    薛收和长孙无忌口中所言的“那玩意儿”是在李言庆出发攻克郜城之前,由赵希谁派人送来。李言庆为其命名为轰天雷,其实就是以火药为基础,在李言庆投注了大量资金。赵希讫六载钻研之后。研发出来的炸药。赵希旗一共研究出三个配方。同时还送来了大约有三百多斤的铁蒺藜火球火药。

    将三斤火药,混合两斤细小的铁蒺藜。密封于一个竹筒之中。

    据赵希诸介绍,这种铁蒺藜火球的爆炸范围并不大,而铁蒺藜的覆盖范围更

    可是这种火球有一个,好处。那刻是爆炸时所产生的声音。非常惊人。十斤重的一个,竹筒。共三十个。如果埋在一处爆炸的话。可覆盖五丈方圆”如果按照后世的度量方法,那就是十一米左右。

    ,柑石

    威力的确是不大。但也是目前而言,赵希旗所能够做到的极限。

    李言庆倒没有责怪,温言安抚一番之后。带着这三百斤最原始的炸药。来到了邯城。

    长孙无忌有些担心,因为他知道,李言庆将会以这三百斤从未使用过的物品,来作为胜负手。

    言庆笑了笑。“怕个甚。成不成,到时候一用便知

    长孙无忌无奈的点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可这心里面,却始终七上八下,有些不太安生,

    十一月初十,窒建德在脊阳和曹旦兵马汇合之后,十八万大军。兵临邯城城下。

    驻守于漳北邯城的长孙无忌和罗士信。在经过短暂的交锋之后。就弃城而走,逃遁无踪。

    窦建德攻占漳北邯城后,可以与漳南郜城,隔水向往。

    看着邯城残破的城墙,实建德信心满满,

    “人言李家小儿用兵如神。以孤看来。也不过如此。孔德绍。你立玄派人渡河至邯城下书,要那李家小儿早早投降。如若不然,休怪孤王心狠手辣,孤王马踏漳南之时,就是李家小儿授首之日。”

    孔德绍应命而去,可这心里面,却总是有些忐忑。

    傍晚时分,实建德的使者被人从漳南郜城送回来,

    “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窦建德看着眼前的使者,惊怒不已。

    孔德绍说:“李家小儿说大王太过嚣张。所以把前去下书的使者割去耳鼻舌头,送还回来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封沾满鲜血的劝降书,呈递到寰建德的面前。

    窦建德看罢,顿时大怒,“李家小儿欺孤太甚,孤若不取那小儿首级,誓不罢休,传令三军,寅时造饭,卯时出击。明日此时,孤要在那郜城城上。看到李家小儿的人头呈上”。

    说罢,他将劝降书狠狠摔在书案上。

    那血淋淋的劝降书上,有一行触目惊心的血字:李言庆,不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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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城之战(四)

    卉德二年九月,荣阳甘了件大事!

    自领河南道大行台,大名鼎鼎的李言庆在巩县宣布易帜,归附关中李唐。一时间。天下哗然,无数目光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凝聚于河洛地区。李言庆归附关中。将会影响天下大局。

    在此之前二李言庆坐镇豪阳。虽俨然已成一方诸侯,却终究还在迎奉隋室。

    加之他手中不过;郡之地,虽说人口众多,钱粮丰沛,但终究处于四战之地,故难以持久。

    所以,大家虽然关注李言庆。却未把他放在心上。

    除非,李言庆能从这四战之地中杀出重围。可想要从重围中杀出。又谈何容易?东有李唐,西有王世充。北有窦建德,南有荆襄萧销。即便李言庆真的可以杀出一条血路,其实力也必然大损。另起炉灶?若早几年,说不得李言庆还有机会,可是现在,他已没有那个时间。

    可现在,当李言庆宣布归附李唐之后,人们意外的现,李唐的领地。一下子扩张了数倍。并且将原先七零八落,互不相连的势力范围,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

    李唐原先坐拥关中,得并幽苦寒之地,占居河东。

    而李神通在齐鲁虽则站稳了脚跟,却无法和李唐形成有效的呼应。毕竟在齐鲁和李唐之间,相隔这四大势力。李言庆自不用说,王世充、窦建德和宇文化及,将李唐的势力死死压制。

    但如今,由于李言庆的归附,关中和齐鲁顿时连为一体。

    通过河东河内荣阳三郡,形成了一系非常诡异的纽带。李言庆原先占居的领地,如同一把利剑一样,切断了实、王、破野头三家的联系。如此一来,李唐兵马可以通过河内荣阳这个中转站,东进实建德。西攻王世充。而李神通所部,则在黄河南岸,对宇文化及形成有效

    。

    原先是塞、王阻隔关中,现在是关中包围寞、王…”

    是有意为之,还是偶然形成?

    谁也说不清楚!

    总之,李言庆宣布易帜后,洛阳顿时陷入混乱之中。

    王世充犹自想不明白,这好端端的。李言庆怎么就突然归顺了李渊呢?毕竟在此之前,李言庆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要归附关中的迹象。非但没有这个苗头,甚至他出兵河内。在极大程度上,鼓舞了河东的尧君素。原本在去年就应该结束的战斗。竟然一下子拖延了半年之久。

    含嘉殿里。王世充语无伦次,喋喋不休。

    张镇周则脸色铁青,跪在丹陛之下,不敢再赘言半句。

    “联早就说过。那李言庆诡计多端。可你却非要和他结盟,无端端几乎将半个国子监送给那厮。

    现在可好,那鸟厮得了好处,立刻翻脸不认账。

    亏联还准备调停他和王德仁之间的事情”,调停个屁!依联看来,此乃李言庆为讨好关中故意为之。”

    要说起来,王世充也是世族子弟。并且曾得徐文远教授,也算是师出名门。

    可在这朝堂上。口出不雅之言。不免令许多人面露不快之色。而王世充却恍若未觉,仍絮絮叨叨。说个没完。说来说去,始终没有说明白,他究竟打算怎样破解现在的尴尬局面。

    还是杨公卿忍不住,站出来道:“陛下。当务之急,不是追究镇周公的过错。

    ,正

    镇周公当初也是为陛下着想。只是没有想到,关中竟抢先一步。事已至此,当思对应之策。李贼既然归附关中。其治下蒙阳郡,已成陛下心腹之患。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取蒙阳。”

    “哦?”

    “只有攻取荣阳,陛下可以河水为天堑,固守虎牢关。

    只要虎牢在陛下手中,东面李神通,就难成大事;同时稳固渑池、缺门山、新安、慈涧一线。臣以为。李唐今年连番大战,已疲惫不堪。故而今年不可能再出兵函谷…李贼虽有小智,但终究不是成大事之人。他若能再隐忍一段时日。说不得能起到更好的作用。不过现在……

    想来李贼是邀功心切,故而匆忙易帜。

    但这样一来,也就给陛下以机会。陛下可倾河洛之力,攻取荣阳。同时联络宇文化及自武阳郡出兵,塞建德自魏郡出兵,攻打河内级郡。三下合击,李贼定难以支持,到时候荣阳可得。”

    王世充闻听,顿时笑逐颜开。

    他也懒得再去和张镇周计较。连连称赞杨公卿的见地高明。

    张镇周用感激的目光,看了杨公卿一眼。只是他现,杨公卿非但没有任何轻松之色,反而更加严峻。

    朝会结束后,张镇周紧跑两步。追上了已经行出端讣的杨公卿。

    “杨帅,今日朝堂上,多谢你为镇周解围。”

    杨公卿笑了笑,“这本算不得什么。况乎结盟李言庆,是当时所有人的主意,并非你一人之过。

    陛下责怪你,也是一时心急。镇周。你我追随陛下久矣,如今正是危急存亡之秋。你我更要尽心竭力,辅佐陛下才是。莫要因为陛下今日对你的责怪,而心怀不满。”

    这话语中,听上去似是请求,却隐隐包含了威胁。

    张镇周脸色一变。“杨帅,您这是什么话?张某虽晚于杨帅辅佐陛下。可这忠诚,却丝毫不少。”

    “如此,甚好!”

    “杨帅,你似乎有点紧张?”

    杨公卿苦笑一声,“的确是有些紧张。

    我刚才那么说,只不过是为了令陛下振作起来。可是”镇周啊。你要知道,那李言庆敢号李无敌。坐镇豪阳数年间,连番恶战。当初你我连同李密,多少人想要斗他,都未能成功,并每每被此人算计”这李贼,堪称算无遗策。可为什么会在这一次,露出这么大的破绽?”

    “你的意思是

    “我担心,关中会出兵。”

    张镇周一咧嘴,笑道:“杨帅刚才不还说,关中不可能出兵?”

    “说是那么说啊,可我这心里。着实不太放心。

    然而,李贼归唐,以成心腹之患。荣阳不可不取,否则一俟李唐休整过来,那我们就更加危险。

    所以,荣阳要打,关中,也不能不防”镇周,我欲请你出镇渑池。防止关中突然出兵偷袭。若渑池不可守,你就退至缺门山,若缺门山不可守,你就退至新安。但你要记住,慈涧是洛阳西面最后一道屏障。渑池可失,缺门山可失,新安可失。惟独慈涧,绝不可失!”

    张镇周也露出凝重之色。

    “杨帅只管放心,张家人在,慈涧在;若慈涧不在,则张某必亡!”

    “如此,我就放心了,”

    杨公卿冷峻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暖意。

    他用力拍了拍张镇周的肩膀,仰天望去。感慨一声道:“陛下大业成败之关键,怕只系于今冬!”

    武德二年的冬天,很冷!

    在李言庆宣布易帜之后,王世充、窦建德、宇文化及,同时行动起来。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攻取荣阳,掐断关中与齐鲁的联系。至于豪阳日后归谁所有?大家现在都没有去考虑。毕竟,若不能将豪阳攻取下来。那么迎接他们的,将会是灭顶之灾。

    知,万

    此前,王、寞、宇文,各怀机心。

    然则现在。李言庆的豪阳,已威胁到了他们的生存,所以不得不抱成一团。

    不过从表面上来看,勿论是李言庆还是王寞联盟,都表现的很平静。至于关中。似乎也没有太多动作。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生一样。大家都很沉默。可谁都清楚。这不过是大战来临前的平静。李言庆也好。王世充窦建德宇文化及也罢,每一个人都绷紧了神经,调兵遣将。

    与此同时,江南烽烟正炽。

    尧君素回归隋室之后,立刻被委以重任。

    此人也是起于草莽,杨广为晋王时。就追随作用。杨广登基之后。他随屈突通历任鹰击郎将,左骁卫将军,散朝大夫。兵法从于屈突通,然则性情网烈。宁折不弯。想当初,屈突通在河东时曾鼓励部下死战尽忠。然则屈突通投降了,可是尧君素却始终坚守河东,宁死不降。

    屈突通曾前往劝降,尧君素在城头上泪如雨下,但始终不肯与屈突通说半句话。

    抵达吴郡之后,萧皇后对他更是敬重有加。官职虽未及房彦谦、张仲坚。却拜为上柱国。

    而尧君素也的确是用兵如神。月余间破乌程,夺武康,直逼钱塘县。

    沈法兴惊慌失措,向萧锐求援,一边固守钱塘。

    长江畔,扬子宫中。

    萧皇后虽已年过五旬,却风韵犹存。

    她手持书信,苦涩而笑。

    “其实,当初李卿救出尧君素时,哀家就已经觉察到,他的心思可能已生出变化。

    解救尧君素,只是他为哀家,为先帝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情。这些年来。他坚守豪阳,对抗蚁贼叛军,也算是尽了本分哀家着实怪罪不的他,只恨先帝无福。竟用不得如此贤才。”

    承启帝杨过。已经五岁了!

    登基已快两载光阴,可因为年纪什么都不懂,这政务都是有萧太后做主。

    他听不懂萧太后说的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萧太后口中的“李卿”究竟是哪一个。只得瞪大懵懂的双眸。疑惑的看着萧太后,和屋中众人。

    房彦谦因为病重。所以未来议事。

    不过房玄龄如今也已经撑起了一片天空。可以独当一面。

    “太后,李河南归附关中。只怕这中原战事,胜负已分。

    太后还需及早考虑退路,一俟中原战事结束的话,下一个目标,定然就是江南。”

    张仲坚怒道:“言庆无义,怎能在这时候归附李唐?房乔,咱们现在应该立刻出兵。攻打蒙阳。”

    “张仆射,非是房乔不愿出兵。实不能出兵。”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南本就人口稀少,陛下治下虽有五郡,可实则除吴郡、丹阳之外。莫不是人心惶惶。尧将军攻打沈法兴,已征调了大半兵马。现在就算集余下兵马,在中原战局,也难有影响。

    况乎江都至豪阳。尚需经由李唐治下,距离甚远。

    我们就算出兵,只怕不等兵至荣阳郡,这场战事也已经结束了”平白的劳民伤财而已。”

    张仲坚浓眉一蹙,虬髯颤抖。

    “你的意思是,王世充连这个冬天都撑不过去?”

    “以我对李言庆的了解,此人谋后而动,不动则已,动必惊人。

    他既然敢在这时候宣布归附李唐,焉能考虑不周?只怕他这一归附。把所有人都算计其中。张仆射。说起来你和言庆也是老朋友,而且合作了那么多年。他的手段,你应当能了解。”

    张仲坚当初和李言庆合作。商行天下。

    萧皇后也清楚这件事,故而睁大明眸,向张仲坚看去。

    张仲坚不禁苦笑,轻轻颌。

    “太后。房乔说的不错。那家伙从小就是个妖孽。他既然决意归附。定然是已经成竹在胸。”

    萧皇后的明眸,顿时黯淡许多。

    虽然明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可是这心里面。总还是有一些期盼。

    现在,期盼没了!

    她轻声道:“兵家之事,哀家不懂。

    出不出兵,只在张卿与房卿决意。若实在不行的话,你们就缚了哀家和陛乍,也降了李渊吧。”

    这一句话说出口,房玄龄和张仲坚顿时跪在了地上。

    “太后何出此言?臣等必以死护估太后与陛下的周全。”

    萧皇后摆摆手,那意思是说:我累了,你们下去吧。

    她牵着小皇帝的手,缓缓转入后堂。

    “房乔。你说我们该怎么做?”

    张仲坚和房玄龄走出来后,低声询问。

    “我的意思,让杜伏威坐镇钟离,死守淮水一线,保淮南今冬无虞。

    同时请尧柱国加紧对钱塘的攻势。最好是在新春之前,攻克钱塘”只要能干掉沈法兴,想必那萧铣也会惊慌。而后我们再与萧锐谈判,效仿当年三国孙刘联盟,合力抚守江水天堑。

    如此一来,我们至少还有一战的资本。”

    “和反贼联合?”

    张仲坚大怒,大声道:“萧铣若愿归顺。我尚能同意。若是和他联合,我断然不能接受。”

    “可是”

    “此时不必再说,这天下还是大隋江山。我绝不会同意和反贼勾连。”

    张仲坚说完,怒气冲冲甩袖离去。

    房玄龄,却在他身后,摇头苦笑。

    其实,张仲坚也非常清楚,房玄龄说的这个办法,也许是如今最妥当的一个主意。只是他自认扶持的是正统。和一个反贼勾连,实在是难以接受。回到家中,张仲坚喝了几杯闷酒,昏沉沉倒在了榻上。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闻有人在屋外敲门。

    张仲坚激灵灵打了个寒蝉,翻身坐起,沉声道:“什么人?”

    “三叔。房大人派人前来通禀。说生了大事,请您前往宫中商议。”

    张仲坚连忙起身,拉开房门道:“委了什么大事?”

    “刚得到消息,李言庆…”

    “李言庆怎么了?”

    “蒙阳李言庆,在七日前偷袭偃师。”

    “啊?”

    “还有…”李言庆从河内抽调了杜如晦等人坐镇偃师,他亲领麾下万胜军,于三天前,攻下那城!”

    张仲坚,顿时呆若木鸡”(未完待续)

邺城之战(五)

    自十一月初,李世民奉命兵出潢关之后。一路以摧枯拉朽之势。接连攻取稠桑、渑池,缺门山和新安。

    短短十余日的时间,唐军连克四城。

    张镇周连战连败,不得已只得退守慈涧一线,拒不出战,抵御唐军攻势。

    不过,由于唐军来势汹汹。加之齐鲁地区的唐军连连告捷。李道玄率白衣军攻破白马,斩杀王德仁之后,顺势将荣阳和齐鲁连为一体,更使得关中和中原,呈现出合并之势。

    李唐一统江山,似乎已成了定局。再加匕张镇周连战连败,使得熊州守将郭士衡不免心惊肉跳,生出反意。李世民兵抵慈润之后,郭士衡就秘密与李世民联络,等待时机成熟,就献城投降。

    一时间,也使得李世民风头无两。

    他挟拍壁之战大胜,击溃刘武周宋金网的声威,兵临河洛,所向无敌。

    不过李世民也很清楚,他之所以能够势如破竹般的长驱直入 在于王世充的兵马,有六成被集中在偃师一线。李言庆命杜如晦坐镇偃师之后,已直接威胁到了洛阳安全。王世充也没有想到。关中会在连番恶战后,国力疲惫之时”悍然用兵,以至于西线兵力,明显不足。

    随着寰建德南下,李世民心里的压力,也随之增大。

    李言庆能够在河北阻挡簧建德多长时间?他心里也没个底儿。本以为,李言庆会放弃级郡,乃至于放弃河内,固守于豪阳一线。却未曾想。他非但没有放弃,反而主动出击,攻占了邯城。这固然是一个极其高明而大胆的举措,可是在李世民看来,却未免有些莽撞了!

    攻取郜城,只可能激起窦建德的凶性。

    李世民实在是想不明白,李言庆这胆略,究竟是从何而来?

    他就那么有把握,能击败寰建德?不过李言庆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到了!他攻取了郜城,也就等于给实建德南下增加了难度,更为自己夺取洛阳,消灭王世充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勿论李言庆能否阻挡住寰建德,李世民都必须在实建德攻取荣阳之前。拿下东都。

    这已经不仅仅单纯的胜负问题,更牵连到李世民的声望。要知道,自从李言庆宣布归唐之后,李世民的威望,不可避免的受到巨大影响。虽然大家都还不清楚,李言庆属于李阀一份子,可是他自幼累积下来的名声,足以让很多人为之倾倒。上至王公大臣,下至贩夫走卒,提起李言庆。莫不尊一声“李河南”李世民虽则在军中威望甚高。可人言李唐,必先言李言庆。这使得李世民身上,背负起了一座沉重的大山。在内心里。李世民不愿就此认输!

    所以,他必须攻取洛阳,,

    不但要拿下,还要打得漂亮,打得威风。不能让李言庆风头盖过。

    可没想到,张镇周抵达慈澜之后,再也不与他正面交锋。依托慈涧的地形,与唐军对峙起来。

    慈涧屯扎有数万精卒,更有张镇周、单雄信等一干骁将。

    如果张镇周打定主意做乌龟的话,李世民就算能攻下慈涧,也必然是损兵折将。这也是李世民决定暂时不予强攻的一个重要原因。慈涧若损失惨重,那么攻取洛阳,岂不是更加困难?

    入夜后,月朗星稀。

    李世民在军帐中呆的有些烦闷,于是带上段应玄等一干心腹,月十余人悄然离开了唐军大营。

    “大将军,咱们这是往哪儿去?”

    随行之人中,有一个眉清目秀,年纪在二十五六上下的青年。

    小八,今夜月色明亮,我欲登高,查探慈涧大营。”

    那青年,正是毛小八。

    去年,他得平阳公主推荐。来到李世民帐下效力。由于他聪明机敏,颇能察言观色,故而甚得李世民喜爱。加之他当年在白衣弥勒。也学了一手好剑术,身手在李世民的秦王府中。也算是一把好手。其剑术精妙,仅在柴青之下。但若要搏命,只怕柴青也不是他的对手。

    这些年来东躲西藏,毛小八不仅仅是变得更有眼色,还学会了读书识字。

    早年的种种经历,让毛小八明白,若成*人上人,光靠着一身蛮力和小聪明,还是难成大器。能读书识字,才可能获取更多的认可,得到更多的关注。唯有这样,他才能够站稳脚跟。

    想那李言庆,当年不过是郑家阉奴假孙。

    凭什么能声名鹊起,而后步步高升?不就是因为他读过书,识得字,能吟诵几首诗词吗?

    所以,在长安躲藏的日子里。毛小八为读书识字,着实花费了不少钱帛。

    他之所以能迅速在公主府立足,正因为他能读书识字的特点。而今到了秦王府,毛小八更因为这个优势,成为秦王府舍人,甚得李世民看重。

    李世民跨上马,一行人悄然离开唐军大营。

    趁着夜色,十几人登上高岗。鸟瞰慈涧王世充大营。

    但见王世充大营,错落有致,暗合五行八卦之妙。成雁行立寨。中军为步兵营,左右骑军大营隐隐有马嘶声传来。看着大营中星星点 点闪烁的灯火,李世民的眉头。不由得紧蹙起来。

    这个张镇周,似乎还真是一个知兵的家伙!

    判、八,可曾看出什么奥妙?”

    毛小八虽然读过书,识得字,可对这兵法,还真不算太了解。

    闻听不由得一笑,“大将军,您又不是不知道小八的本事。别的到还好说,这行军打仗之事,

    不过,我看郑军的阵型布列非常紧密,而慈涧地形狭窄,如若强攻。只怕要费些手脚。”

    李世民闻听,满意的点头。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毛小八在这一点上拿捏的很好,绝不会犯下错误。

    李世民对段应玄道:小八虽然不懂兵法,可是这眼光倒真是不差。如若强攻。的确不是一个好主意。可若不强攻的话。只怕会拖延时间”河北战局尚不明朗,我们的时间只怕不多。若拖得久了,一旦河北失利。再想攻取洛阳,就必须要花费更多的时间,与我不利。”

    段应玄是个沉默的人。

    与毛小八略显兔脱的性子。大不相同。

    他微微一笑,也不言语。因为段应玄很清楚,冲锋陷阵。他倒是不怕,可若论及行军布阵,非他所长。与其信口开河的夸夸其谈,倒不如埋首做事。他更相信,李世民一定能想出对策。

    “好了,我们准

    这慈涧的情况,我已大致了解。回去之后和王通先生商议一下。看看该如何来解决这个麻烦。”

    段应玄和毛小八两人点头答应。

    %, 正

    众人拨转马头,准备从高岗回去。

    忽然,高岗下传来一声如雷暴喝:“李家小贼,敢探爷爷的阵营?干脆让爷爷带你去看个清楚吧。”

    一队郑军铁骑,从山下呼啸着扑来。

    为首大将,胯下马,掌中金顶枣阳槊,赤红的面膛,犹如滴血一般。双眸通红,好似喷火。

    只见他一马当先,向李世民风一般冲来。

    在他身后,尚有五百恭兵,紧紧跟随,

    李世民一眼认出,来人是王世充麾下大将,单雄信。

    说起单雄信,李世民倒也略有耳闻。此人原本随翟让占居瓦岗,后来从了李密。李密死后。单雄信又投奔了王世充,而且甚得王世充信任。并将自己的妹子嫁给单雄信为妻。据说,这个人和李家仇深似海,具体是什么恩怨,李世民到还真的不太清楚。只知道单雄信的祖上,好像是北齐的将领,被自己的父亲所杀,仅此而已。不过,李世民却知道,这单雄信有万夫不挡之勇,是一员少有的虎将。当初秦琼和程咬金归降时,就曾称赞过单雄信。

    李世民心道一声不好,拨马就走。

    段应玄见情况不妙,连忙大声呼喊:“小八,你保护大将军先走,我来拦住此獠。”

    说罢,他催马拧枪,冲向了单雄信。

    要说起来,这段应玄也是一个了不得的骁将。但若是和单雄信想必。段应玄明显不是对手。

    单雄信的目标,已经锁住了李世民,见段应玄拦住去路,顿时勃然大怒。

    摆槊相迎,和段应玄站在一处。另一边。毛小八等十余人护着李世民掉头就走。可没等走出多少步。就听身后马蹄声隆隆作响。

    单雄信怒吼道:“李家小儿。哪里走?”

    李世民偷眼观瞧,就见单雄信已经追来。想必段应玄不是单雄信的对手。如今只怕凶多吉少。

    “大将军,速走!”

    毛小八大声呼喊,带着人做势就要反身阻拦单雄信。

    李世民知道,自己难以逃走。单雄信带来五百人,足以将自己一行人困住。如今之计。唯有自己设法拖住单雄信,等候救兵前来。想到这里,李世民突然勒住战马,顺手摘下长槊。

    小八。速回请请援兵前来,我在这里。拖住此獠。”

    说罢,他摆槊冲向单雄信。毛小八也不迟疑。打马扬鞭而去。他一边跑。一边嘶声大喊:“速救秦王,速救大将军!”

    单雄信的目标只是李世民一人,那里在乎那毛小八?

    见李世民冲过来,他大笑一声,“小娃娃,看你还往那里逃!”

    论年纪,单雄信比李世民大二十岁左右。一杆金顶枣阳槊,如出海的蛟龙,挂着一股锐风,直刺李世民。李世民率着十几名亲兵,拼死将单雄信拖住。不过他武艺虽然不错,却怎比得上单雄信这种经年征战的猛将?勿论是从经验还是身手,李世民都不是单雄信的对手。

    只四五个。回合,李世民就有点撑不住了。

    他虚晃一槊,逼退了单雄信后,拨马就逃。到了这时候,单雄信焉能放过李世民,紧追不舍。

    眼见单雄信越追越近,而己方家将,更是死伤殆尽。

    李世民不免心生绝望,暗自叫苦。身后,马蹄声越来越近,李世民一咬牙。勒马翻身,欲与单雄信搏命,就在这时候,只听远处传来马挂鉴铃之声。一匹踏雪乌雕,风一般冲了过来。

    马上大将,双手持鞭,一双环眼,亚赛铜铃。

    “贼将,休伤我主!”

    李世民一见来人,顿时喜出望外,大声喊道:“敬德,救我!”

    说时迟,那时快,尉迟敬德已冲到了近前。单雄信也追上了李世民,大槊扬起,一式怪蟒翻身。狠狠扎来。

    尉迟敬德怒吼一声,胯下踏雪乌雕陡然加速,噌的一下子窜到了李世民身后。双鞭一横,一式铁门闩。锁的崩开了单雄信手中的金顶枣阳槊。不等单雄信反应过来,尉迟敬德轮鞭就打。把单雄信死死缠住。与此同时,李世民纵马疾驰,同时开弓放箭,接连射杀数名单雄信的亲兵。

    从唐军大营方向,传来隆隆的马蹄声。

    想来是接到了毛小八的报信,于是前来救援。

    而慈涧张镇周,也得知了消息,率部前来增援。双方在高岗下。进行了一次短暂的交锋之后,便各自收兵。张镇周带着单雄信。返回慈涧大营,而唐军众将,则护着李世民离开。

    毛小八带人,趁机打扫战场。在高岗半中腰,找到了段应玄的尸首。

    回到大营之后,李世民被王通好一眸子的责怪。直到李世民连连告罪,总算是平息了王通的怒气。

    “此次我能脱险。全赖敬德舍命相救!”

    李世民感叹道,说着还脱下大氅,亲手披在尉迟敬德身上。

    不过,心里面更感为难:尉迟敬德与我就救命之恩,而李言庆却是我同宗兄弟,我又当如何决断?

    每每想到这件事,李世民就感到为难。

    虽说在王通的选择下,李世民收下了尉迟敬德。可相应的,他就要承担起尉迟敬德和李言庆之间的恩怨。如果将来,李言庆得知真相。要与敬德搏命时,我又该站在哪一边,帮谁呢?

    一想到这些,李世民就意兴阑珊。

    吃罢了酒宴之后,众人各自返回营帐。李世民则呆呆的坐在大帐中,直至过了丑时方才安睡。

    迷迷糊糊,李世民听到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忙翻身坐起,却见一偻阳光,透过牛皮大帐的小窗,照映进来。

    原来,天已经亮了!

    “启禀大将军,河北急件!”

    李世民用力揉了揉面颊,精神顿时振奋起来。

    他站起身,“报进来。”

    传令兵带着一个,风尘仆仆的小校,闯入大帐之中。

    “河北战局如何?”

    “启禀大将军,昨日屈突通大将军得到消息”李河南三日前于邯城大败寰建德。夏军十八万兵马,全军溃败。如今,窦建德被困永年县,燕郡王李艺强渡易水,兵锋已直指信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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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王(上)

    而且输得非常彻底,”

    十八万大军几乎在一日间灰飞烟灭,或是被杀。或是被俘,或是溃败逃亡。总之,当寰建德从战场上撤下来以后,现身边的人马以所剩无多。大将军高士兴被罗士信斩杀于漳北郜城。阮君明高雅贤被裴行俨轰杀于漳水南岸。孔德绍被薛万俟生擒活捉,骁将殷秋石瓒,葬身于漳北邯城的废墟之中。绍重营被沈光率人焚毁,在漳水被淹死,的军卒。更不计其数。

    逃至永年时,寅建德身边只剩下曹旦凌敬等几人,兵马不过七千。

    未等实建德从惨败的阴影中缓过气来,李言庆亲率两万大军,兵临永年城下。与此同时。李建成在河东游说修郡长平归降,薛世雄领命出征。在河东集结三万大军,自长平郡直扑邯郸。

    北面李艺,以二子为先锋,薛万均为副将,在易水设计大败侯君集。

    侯君集在乱军中逃匿秀踪。下落不明。李艺随后命长子罗松。次子罗成。兵分两路。一路强攻信都。直逼襄国。信都一时间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一方面要分兵援救室建德,一方面又要抵御李艺的攻击。无奈之下,实建德的妻子曹氏。命左仆射齐善行前往平原向宇文化及求援。同时又命宋正本带兵挂帅,北上抵御李艺的攻击。一时间。河北之地。乱成一团。

    武德二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徐世绩设下诱敌之计,大败宇文士及。

    十一月二十九日,宇文化及下令宇文成都挂帅。准备出兵救援实建德。所谓唇亡齿寒的道理,宇文化及也清楚。寰建德如果完了。那他根本不可能抵御李唐的攻击。哪怕宇文成都骁勇善战,可要知道 宇文成都面对的。可不是普通人,而是那个号称战无不胜的李言庆。

    十二月初三。宇文成都率两万骁果,前往永年县。

    十二月初八,就在宇文成都离开清河,先锋人马已抵达平乡的时候。裴世矩在清河郡悍然起兵,宣布归顺李唐。宇文智及在乱战中被杀,随后裴世矩开放城关,令李神通大军长驱直入,跨过黄河之后,迅占领清河郡,兵锋直指平原。宇文化及大惊失色,连忙命人召回宇文成都,同时又调集麾下兵马。试图拖延住李神通的脚步。

    救援实建德虽然重要。可是保住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

    十二月十一日,宇文成都在平乡得知清河造反的消息,立刻回军救援。

    可这一来一回。也使得两万骁果出现混乱局面。十一月十三日,就在宇文成都返还清河的途中。于经城在于李言庆伏击。李言庆亲率万胜军。并一万悍卒,以裴行俨罗士信薛万彻为先锋,并四大家将合击宇文成都。

    宇文成都仓促应战,自然难以抵挡李言庆的攻势。

    双方在经城城下厚战一个白昼之后,宇文成都最终抵挡不住李言庆的攻势,败退而走,生死不明。

    而两万骁果,随之烟消云散,”

    十二月十七日,李神通攻克厉亭,大败宇文化及主力,兵临平原城下。

    十二月十八日,李艺在河间七里井败宋正本。曹氏在齐善行的保护下。连夜撤离乐寿,逃亡渤海郡。

    十二月二十日,实建德被部下曹旦所杀。永年县破!

    ”

    一场本该是势均力敌的大战、竟以这样一种方式,奇异的结束了,”

    河北战事之顺利,令远在长安的李渊,也不禁为之膛目结舌。他实在是不明白,李言庆是怎么就把整个河北战局,勾连在一处。特别是裴世矩的突然归附,可以说是一着神来之笔。

    “谁能告诉联,裴世矩为何会突然归附?。

    李渊自言自语,眉头紧蹙。

    要说起来,李渊和裴世矩并不陌生。

    杨坚杨广两父子在位期间,裴世矩始终屹立不倒,甚得两帝信赖。而且。此人不但老谋深算,更是一个出色的外交使臣。隋文帝时。杨坚与突厥达头可汗交锋。正是裴世矩奉命出使突厥,分化突厥五部,而后才有杨素以骑战大败达头之胜。

    口石

    不过,对达头之战中,当时的主要谋利者是杨坚、杨素、高颖三人。

    裴世矩,只是一个执行者。而非决策者。然则在大业初,随着杨素病故,高颖不受重用,裴世矩开始从一个,执行者转换为决策者。正是此人。以黄门侍郎的身份出使西域,做西域堪舆图,并一手谋划了分化吐谷浑和突厥之间关系的计策。随后就有了薛世雄大败吐谷浑,杨广在西域设立四郡的丰功伟绩。可以说,对吐谷浑之战中,裴世矩的功劳,至少占居一半。

    这样一个,老而弥坚的权臣。同时又是河东四姓之,闻喜裴氏的族长。李渊焉能没有顾忌?

    在得到裴世矩归附,李神通顺利渡过黄河,”二品河郡消息的当天晚卜,李渊微服悄然离开皇城,直奔,于四而去。

    长安,下起了小雪。

    纷纷扬扬,染白了整座城市。

    在义宁坊中,矗立一座巍峨府邸。朱红色的大门,在夜色中格外醒目。门上台阶积有一层雪花,气死风灯笼在风中摇曳不停,似是合着寒风舞动。

    门匾上,黑底金字,写着醒目的“定府。二字。

    李渊的车仗在寞府门外停下。自有侍卫上前,口击门环。

    这座窦府的主人,名叫岁抗。也算是李渊的妻兄。窦抗是寅荣定的儿子。虽和已故的实夫人不属一房,但关系倒也不错。

    当年实抗坐镇幽州时,时常会和驻守楼烦的李渊联系,彼此交往密切。

    而且,室抗的儿子寰诞,同时也是李渊的女婿。

    这也就给两家的关系,更加紧密。不过,在李渊登基之后,寰抗就变得不再关注朝政。他喜欢饮酒,故而终日醉生梦死。李渊虽然劝说几次,却都无法令寞抗改变主意。最后也只好由着窒抗去,不再过问。其实。李渊很清楚寰抗这样做的用意。所谓功成身退,所谓韬光养晦,大概也就是这种状况。

    只是,若有什么心烦的事情,李渊还是会去请教寅抗。

    在李渊看来,实权始终都是一个极其睿智的人”

    不过,由于李渊来的突然。实抗又喝醉了。李渊很无奈,只好坐在书房里,陪着熟醉的实抗,自言自语不停。

    “窒兄,联如今真的很头疼。

    我原本希望借此机会,能让玉娃儿知难而退,将来也好予以安排。可谁知道,这孩子居然真的做到了”不但牵制住了王世充的兵马 更在河北大败寞建德,还顺手干掉了破野头一家。

    如此一来,阖朝堂止下,竟似无人能压制住他。

    他手握河南,又有平定河北之功劳”联原想令二郎统兵,以压制他的威望,没想到,洛阳尤未攻取。这河北却先平定下来。人常言,狡兔尽。走狗烹”联不想做那无情无义之人。但那孩子的威望实在是太大了,大到如今整个。长安。都在讨论他的事情,联如何能心安?”

    卧榻上,实抗吧唧吧唧嘴巴。翻了个身,继续酣睡。

    李渊上前为实抗盖好了毯子。长叹一声,继续说:“孝基战死,联心实痛。

    本该好生对待玉娃儿,可是这孩子却太不知道进退。他这么大的功劳,联又该如何安置呢?”

    是啊,李言庆的功劳太显赫。显赫到李渊都生出忌惮之心。

    窦抗含含糊糊的吐出一句,“你家的事情,休要呱噪。”

    那声音很而且似是说醉话。

    可在李渊听来,却不由得一物,

    “室兄,那你说,玉娃儿可有异心?。

    “傻子才拼命!”

    李渊心里很清楚,窦抗似醉实醒,自己说的这些话,他肯定是听得一清二楚。

    之所以装醉,是因为他不愿意再卷入朝堂上的纠纷之中。至于原因。李渊也明白。说起来,窦抗的母亲,还是杨广的姑姑。可即便如此,杨广登基之后,对实抗的打压,至今仍记忆犹新。

    其实,杨广打压的何止簧抗一人?

    李渊不也是皇亲国戚?他的母亲,还是独孤太后的姐姐,可是杨广打压起来,照样是毫无顾忌。

    言庆是个聪明人,焉能不晓得自己的想法?

    可他却依旧没有半点犹豫。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做的更加出色。

    如果他心里有什么其他的想法,说不得会有所忌惮。但也正因为他没有那么多的顾虑,所以才会如此的放开手脚吧。

    就如同寰抗所言:傻子才会那么拼命!

    ,一口正

    李言庆是傻子吗?

    李渊想到这里,不由得笑了。

    也许,他真是个傻子!

    想到这里,李渊的心也随之豁然开朗起来,对言庆日后的安排。也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

    他拍了拍窦抗的身子,起身走出书房,离开了窦府。

    就在李渊走出书房的一刹那,实抗猛然睁开紧闭的双眸,看着门外,许久后。幽幽一声长叹。

    这帝王家事,还是少掺和为好,,

    这一段情节过渡的非常痛苦。老新似乎一下子失去了码字的感觉,只好每天硬憋着写。

    **马上就会到来,可是这之前的铺垫,着实辛苦。对寰建德之战,老新不想着墨太多。事实上这一段故事。不过是**前的一个小插曲。所以就一笔带过。

    低潮啊,非常低潮!

    八个小时写了三千字,生平从未有之,

第八二章 河南王(上)

    第八二章 河南王(上)

    窦建德输了!

    而且输得非常彻底……

    十八万大军几乎在一日间灰飞烟灭,或是被杀,或是被俘,或是溃败逃亡。总之,当窦建德从战场上撤下来以后,发现身边的人马以所剩无多。大将军高士兴被罗士信斩杀于漳北邺城,阮君明高雅贤被裴行俨轰杀于漳水南岸。孔德绍被薛万俟生擒活捉,骁将殷秋石瓒,葬身于漳北邺城的废墟之中。辎重营被沈光率人焚毁,在漳水被淹死的军卒,更不计其数。

    逃至永年时,窦建德身边只剩下曹旦凌敬等几人,兵马不过七千。

    未等窦建德从惨败的阴影中缓过气来,李言庆亲率两万大军,兵临永年城下。与此同时,李建成在河东游说绛郡长平归降,薛世雄领命出征,在河东集结三万大军,自长平郡直扑邯郸。

    北面李艺,以二子为先锋,薛万均为副将,在易水设计大败侯君集。

    侯君集在乱军中逃匿无踪,下落不明。李艺随后命长子罗松,次子罗成,兵分两路。一路强攻信都,直逼襄国。信都一时间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一方面要分兵援救窦建德,一方面又要抵御李艺的攻击。无奈之下,窦建德的妻子曹氏,命左仆射齐善行前往平原向宇文化及求援。同时又命宋正本带兵挂帅,北上抵御李艺的攻击。一时间,河北之地,乱成一团。

    武德二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徐世绩设下诱敌之计,大败宇文士及。

    十一月二十九日,宇文化及下令宇文成都挂帅,准备出兵救援窦建德。所谓唇亡齿寒的道理,宇文化及也清楚。窦建德如果完了,那他根本不可能抵御李唐的攻击。哪怕宇文成都骁勇善战,可要知道,宇文成都面对的,可不是普通人,而是那个号称战无不胜的李言庆。

    十二月初三,宇文成都率两万骁果,前往永年县。

    十二月初八,就在宇文成都离开清河,先锋人马已抵达平乡的时候,裴世矩在清河郡悍然起兵,宣布归顺李唐。宇文智及在乱战中被杀,随后裴世矩开放城关,令李神通大军长驱直入,跨过黄河之后,迅速占领清河郡,兵锋直指平原。宇文化及大惊失色,连忙命人召回宇文成都,同时又调集麾下兵马,试图拖延住李神通的脚步。

    救援窦建德虽然重要,可是保住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

    十二月十一日,宇文成都在平乡得知清河造反的消息,立刻回军救援。

    可这一来一回,也使得两万骁果出现混乱局面。十一月十三日,就在宇文成都返还清河的途中,于经城在于李言庆伏击。李言庆亲率万胜军,并一万悍卒,以裴行俨罗士信薛万彻为先锋,并四大家将合击宇文成都。

    宇文成都仓促应战,自然难以抵挡李言庆的攻势。

    双方在经城城下鏖战一个白昼之后,宇文成都最终抵挡不住李言庆的攻势,败退而走,生死不明。

    而两万骁果,随之烟消云散……

    十二月十七日,李神通攻克厉亭,大败宇文化及主力,兵临平原城下。

    十二月十八日,李艺在河间七里井败宋正本。曹氏在齐善行的保护下,连夜撤离乐寿,逃亡渤海郡。

    十二月二十日,窦建德被部下曹旦所杀,永年县破!

    一场本该是势均力敌的大战,竟以这样一种方式,奇异的结束了……

    河北战事之顺利,令远在长安的李渊,也不禁为之瞠目结舌。他实在是不明白,李言庆是怎么就把整个河北战局,勾连在一处。特别是裴世矩的突然归附,可以说是一着神来之笔。

    “谁能告诉朕,裴世矩为何会突然归附?”

    李渊自言自语,眉头紧蹙。

    要说起来,李渊和裴世矩并不陌生。杨坚杨广两父子在位期间,裴世矩始终屹立不倒,甚得两帝信赖。而且,此人不但老谋深算,更是一个出色的外交使臣。隋文帝时,杨坚与突厥达头可汗交锋,正是裴世矩奉命出使突厥,分化突厥五部,而后才有杨素以骑战大败达头之胜。

    不过,对达头之战中,当时的主要谋划者是杨坚、杨素、高颖三人。

    裴世矩,只是一个执行者,而非决策者。然则在大业初,随着杨素病故,高颖不受重用,裴世矩开始从一个执行者转换为决策者。正是此人,以黄门侍郎的身份出使西域,做西域堪舆图,并一手谋划了分化吐谷浑和突厥之间关系的计策,随后就有了薛世雄大败吐谷浑,杨广在西域设立四郡的丰功伟绩。可以说,对吐谷浑之战中,裴世矩的功劳,至少占居一半。

    这样一个老而弥坚的权臣,同时又是河东四姓之首,闻喜裴氏的族长,李渊焉能没有顾忌?

    在得到裴世矩归附,李神通顺利渡过黄河,占领清河郡消息的当天晚上,李渊微服悄然离开皇城,直奔义宁坊而去。

    长安,下起了小雪。

    纷纷扬扬,染白了整座城市。

    在义宁坊中,矗立一座巍峨府邸。朱红色的大门,在夜色中格外醒目。门上台阶积有一层雪花,气死风灯笼在风中摇曳不停,似是合着寒风舞动。

    门匾上,黑底金字,写着醒目的‘窦府’二字。

    李渊的车仗在窦府门外停下,自有侍卫上前,叩击门环。

    这座窦府的主人,名叫窦抗,也算是李渊的妻兄。窦抗是窦荣定的儿子,虽和已故的窦夫人不属一房,但关系倒也不错。当年窦抗坐镇幽州时,时常会和驻守楼烦的李渊联系,彼此交往密切。

    而且,窦抗的儿子窦诞,同时也是李渊的女婿。

    这也就给两家的关系,更加紧密。不过,在李渊登基之后,窦抗就变得不再关注朝政。他喜欢饮酒,故而终日醉生梦死。李渊虽然劝说几次,却都无法令窦抗改变主意。最后也只好由着窦抗去,不再过问。其实,李渊很清楚窦抗这样做的用意。所谓功成身退,所谓韬光养晦,大概也就是这种状况。

    只是,若有什么心烦的事情,李渊还是会去请教窦抗。

    在李渊看来,窦抗始终都是一个极其睿智的人……

    不过,由于李渊来的突然,窦抗又喝醉了。李渊很无奈,只好坐在书房里,陪着熟醉的窦抗,自言自语不停。

    “窦兄,朕如今真的很头疼。

    我原本希望借此机会,能让玉娃儿知难而退,将来也好予以安排。可谁知道,这孩子居然真的做到了……不但牵制住了王世充的兵马,更在河北大败窦建德,还顺手干掉了破野头一家。

    如此一来,阖朝堂上下,竟似无人能压制住他。

    他手握河南,又有平定河北之功劳……朕原想令二郎统兵,以压制他的威望,没想到,洛阳尤未攻取,这河北却先平定下来。人常言,狡兔尽,走狗烹……朕不想做那无情无义之人。但那孩子的威望实在是太大了,大到如今整个长安,都在讨论他的事情,朕如何能心安?”

    卧榻上,窦抗吧唧吧唧嘴巴,翻了个身,继续酣睡。

    李渊上前为窦抗盖好了毯子,长叹一声,继续说:“孝基战死,朕心实痛。

    本该好生对待玉娃儿,可是这孩子却太不知道进退。他这么大的功劳,朕又该如何安置呢?”

    是啊,李言庆的功劳太显赫,显赫到李渊都生出忌惮之心。

    窦抗含含糊糊的吐出一句,“你家的事情,休要呱噪。”

    那声音很小,而且似是说醉话。

    可在李渊听来,却不由得一振……

    “窦兄,那你说,玉娃儿可有异心?”

    “傻子才拼命!”

    李渊心里很清楚,窦抗似醉实醒,自己说的这些话,他肯定是听得一清二楚。

    之所以装醉,是因为他不愿意再卷入朝堂上的纠纷之中。至于原因,李渊也明白。说起来,窦抗的母亲,还是杨广的姑姑。可即便如此,杨广登基之后,对窦抗的打压,至今仍记忆犹新。

    其实,杨广打压的何止窦抗一人?

    李渊不也是皇亲国戚?他的母亲,还是独孤太后的姐姐,可是杨广打压起来,照样是毫无顾忌。

    言庆是个聪明人,焉能不晓得自己的想法?

    可他却依旧没有半点犹豫,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做的更加出色。

    如果他心里有什么其他的想法,说不得会有所忌惮。但也正因为他没有那么多的顾虑,所以才会如此的放开手脚吧。

    就如同窦抗所言:傻子才会那么拼命!

    李言庆是傻子吗?

    李渊想到这里,不由得笑了。

    也许,他真是个傻子!

    想到这里,李渊的心也随之豁然开朗起来,对言庆日后的安排,也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

    他拍了拍窦抗的身子,起身走出书房,离开了窦府。

    就在李渊走出书房的一刹那,窦抗猛然睁开紧闭的双眸,看着门外,许久后,幽幽一声长叹。

    这帝王家事,还是少掺和为好……

第八二章 河南王(中)

    李言庆一身戎装迈步走进永年县衙的时候只看见一具无头死尸。倒在一滩殷红的血泊中。

    虽然没有头但从尸体上的衣着。还是能够辨认出身份。

    “柳青。”

    “卑职在。”

    “把窦建德的尸体和他的级缝合起来用上好的棺挂装好着人送往贝州妥善安葬。”

    “卑职这就去安排。”

    柳青连忙指挥人把屋中的尸体抬出去。

    李言庆在屋子里坐下来抬头看着门外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怅然若失的感受。

    “主公天策大将军派人送书。说是希望您能够将窦建德的级送往洛阳以震慑王世充

    祖涛上前一步低声提醒。

    李言庆则笑了笑“杀人不过头点地人已经死了何必再令其身异处呢?实建德好歹也是一方诸侯也算得上一个枭雄。枭雄自当有枭雄的体面。凡事做的太绝会遭有报应。”

    “耳是”

    “派人告诉秦王窦建德的尸体我已经送往贝州。

    至于洛阳战事我不日将返回荣阳。协助他尽快结束。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一力担之。”

    言庆此时的心情很难用言语表述清楚。

    他不是不清楚李世民的用意。可是。他不想遂了李世民的心愿或者说不想轻易的放过王世充。李世民无非是想用寄建德的人头来招降王世充尽快解决掉洛阳的战局。王世充若是投降了自己答应过越王杨侗的事情岂非就无法实现?他曾答应过会取王世充级。为杨侗报仇!

    然而王世充若是投降了他就很难有机会下手。

    李言庆很清楚王世充和羹建德的情况不同。寰建德草根出身也许上推八百年。他倒是可能和寰夫人同宗。而且他勾连胡人且与山东士马有着密切关系在河北之地。威望身高。如果寰建德活着的话势必会对河北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所以杀了他也不足为过。

    而王世充呢?

    是太原王氏族人五姓七望子弟。背景极为深厚。

    他虽然霸占了洛阳是一方诸侯。可论较起来王世充的威望远远比不得窦建德。李渊也需要竖立一个典型以招降各路诸侯。所以。王世充若是投降了李言庆想杀他就变得很困难。要杀王世充最好的办法就是攻破洛阳城直接将他斩杀以免再留下什么后患。

    至于会不会因此而得罪李世民?

    言庆没有过多考虑

    毕竟他仰慕李世民是仰慕历史上那个开创贞观之治的李世民;想抱李二的大腿则是因为他没有那么强大的实力。而现在呢?李言庆已无需再去抱李世民的大腿就可以站稳脚跟。如今的李世民还不是那个传说中的唐太宗言庆虽然对他有好感却无需再归附他。

    实力、名气。地位的不同就会产生出不一样的想法。

    虽说他目前颇有些功高震主的喜险但这种时候越是谨小慎微。只怕就越是容易被人猜忌。

    窦建德虽然已经死了可河北战事尚未平息。

    宇文化及仍在平原县负隅顽抗。窦建德的残部依旧割据各地。而且经此一战。武安、魏郡(已更名相州今河北邯郸、邪台地区)两地残破不堪卫州民力贫乏更需尽快休养生息。

    而且李神通部、薛世雄部进入河北。占领了清河、武阳、襄国等地而李艺更占领信都形成了对宇文化及和窦建德残部的包围。李言庆也不想做的太绝总得要给别人留口饭吃。再加上他已拿定主意。想要尽快返回荣阳收拾王世充。所以对河北战局并无太多兴趣。

    永年县一俟攻破之后李言庆便归心似箭。

    他立刻下令命徐世绩坐镇相州。为相州行军总管协助薛世雄李神通扫荡窦建德残部而后又命薛收为相州留守孔德绍为相州司马治理地方以求尽快回复相州等地的民生。

    一应安排妥当之后李言庆拜会了薛世雄就带着万胜军启程。踏上返回豪阳郡的归途。

    “唐皇果真是好手段”。

    宽大的马车上李言庆和长孙无忌坐在里面。本来言庆准备让长孙无忌留在相州说不定可以接受更多的磨练。但长孙无忌却不愿意一方面是因为薛收孔德绍两人留在相州已经足够。薛收长于大局有王佐之才;孔德绍在寰建德麾下就负责处理各种政务经验非常丰富。有这两个人在。显然已经足够。

    再把长孙无忌留在相州似乎有点多余。

    而且呢无忌和薛碘的感情。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此次出征之前。双方已经定下了婚事是时候准备成亲了!至于第三个原因几萍收谏言!”如今养真鲤然决定归唐咯阳战事曰平热必会设法将你幕府打散。到时候。我等戍守一方你身边也许有人出谋利策。

    无忌有大才虽有些好权然则瑕不掩瑜。

    有他在你身边总归可以多个商量事情的人”我也知道养真你门下能人不少但总需有贴心人扶持才是。”

    什么是贴心之人?

    对李言庆忠心且绝无可能反复另胸怀锦绣文章者。

    长孙无忌本就是个有权谋的人但由于被言庆的光芒所掩盖所以知道他本领的人并不多。

    似薛收、杜如晦这些人。都已被人所知。

    将来能否继续留在言庆身边。尚是一个未知数。

    若如此的话那长孙无忌显然是最好的帮手。他名声不响也不引人关注;同时又是言庆的大舅子。而高夫人就住在巩县。如此一来。长孙无忌就能名正言顺的留下来。成为新的谋主。

    对此。长孙无忌也深以为然。

    言庆放下手中公文抬头笑道:“无忌。此话怎讲?”

    长孙无忌冷笑道:“难道你没有觉察吗?”

    “岩察什么?”

    “唐皇对你颇有顾忌。”

    “灿”

    李言庆从暖炉上提起水壶给长孙无忌倒了一杯水笑呵呵道:“你且说说看?”“我等前脚网占领了邯城绮郡和长平即宣布乒唐”哼只怕此二郡早已归附长安但由于之前你表现过于强势占领荣阳强取河内。巧夺汲郡唐皇不得不令二郡暂时不归附以迷惑你的注意力。如果你一旦起兵反唐我敢说此二郡必会在关键之时从背后捅你一刀。”

    “只是如此吗?”

    “还有薛世雄那么快就出兵襄国

    李神通之前户直推脱但你前脚网击败了寰建德他后脚就渡河占领武阳郡。你若是有半点异动我相信这两支人马绝对会毫不犹疑的在第一时间对你动攻击将你彻底消灭。”

    李言庆连连点头脸集的笑容却丝毫不减。

    “还有呢?”

    “还有”你耍我是不是?”

    长孙无忌好像突然反应过来。怒道:“你明明看出了这些玄机为何却一点都不生气呢?”

    “我很生气也非常不开心。但那又该如何?”

    李言庆低下头拿起书案上的书信。继续阅读起来。

    长孙无忌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无忌。我知道你或心怀不满。但如今木已成舟我别无选择。且不说我自己就是李阀子弟我爹更在唐皇帐下效力。单以实力论你认为我能得到多少人的支持?不错。我占居荣阳可鸟瞰东都。但河洛自古便是八方通衢四战之地。自古有得关中得天下的说法洛阳可为王都却难以为根基之地”弃河洛而取他处你觉得我们有足够时间来筹谋吗?

    纵观我可去之所无非越嵩。

    那是僚蛮所在之地人口稀少。西有吐蕃人虎视耽晓北有唐军磨刀霍霍”而吴郡隋皇虽有五郡之地可这人口同样稀少。加之萧锐等人襟肘你我就算去了也无法在那里立足。

    抛开越篱吴郡不谈只说蒙阳。

    你也看到了李唐兵马尚未进入河洛几大门阀就已经表露出归斡之意。论名气我不逊色长安可有些时候。逐鹿天下也要论资排辈。试问荣阳郑潘崔卢四家有几个可能归附于我?。

    长孙无忌沉默不语看得出来他还是有些不太舒服。

    李言庆躺在狼皮褥子上闭上眼睛仿佛自言自语道:“无忌这些话我也只对你一个人说。

    不管你我心里有多不舒服然大势所趋。非人力可抗衡。

    如今天下人心向长安你我从善如流。以后记得少说话。多关注。且看这时局会如何展”对你我而言也许时机未至。这些话出我口入你耳天知地知就到此为止吧。”

    长孙无忌顿时笑了!

    洛阳的局势突然间变得明朗起来。

    随着寰建德在郜城大败。李唐四路并举横扫河北的消息传来王世充立刻下令收缩兵力退守洛阳。

    先是攻打偃师的杨公卿等人返回洛阳留守金销城;随后张镇周和单雄信自慈涧退。驻守谷城。

    金销和谷城都是洛阳的辅城。三者成为一体。王世充下令坚壁清野将洛阳城外周遭共一万八千户百姓全部迁入洛阳城中之后做出一副死守的态势同时又派人前往吴郡求和。

    不得不说王世充的脸皮挺厚。

    前脚杀了人家的孙子自立为王;才一年时间他又向萧皇后求降。说是愿意继续辅佐大隋戴罪立功。

    萧太后气得笑了!

    但在和张仲坚房彦谦商议过后。还是决定接受王世充的求和表示出兵河洛。

    毕竟吴郡与洛阳现在是唇亡齿寒的关系。如果王世充真的败了。那李唐下一个目标必然就是江淮。

    萧太后和萧铣是本家同为兰陵萧氏族人。

    双方虽然已经有了联合的意向但如果王世充能拖延的越久对于江淮江南而言就能准备的越充足。

    于是在商议之后萧皇后下令历阳总管杜伏威陵总管谢映登两人兵分两路。

    谢映登跨江攻打彭城杜伏威率部攻取汝阴试图牵制李唐兵马。与此同时萧锐也从竟陵出兵襄阳准备救援王世充。不过三路兵马却遭遇了三路抵抗。长安早有防备郑元寿坐镇汝阴。李神通督战彭城而李孝恭则占据荆州。三人相互呼应在江淮一线构筑起一道防线。

    李言庆返回巩县已经是十二月二十六日。

    按照他的计共”抵达巩县之后。他就星夜赶赴洛阳。杜如晦姚懿刘黑阁等人已率部逼近石林山距离金猜城不过三十里之遥。而李世民所部也跨过慈涧。直抵谷城。距离洛阳。二十里。

    王世充在洛阳调集了十余万人。准备与李唐决战东都。

    他对外宣称:“只需坚守三个月。必有援军抵达。到时候李唐不战自退而豪阳亦将被他占领。”

    这番言语的确是鼓动了不少人的心。

    李言庆在进入虎牢关之后听闻不由得放声大笑。

    “王胡子可真是个妙人。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夺取荣州。”长孙无忌蹙眉道:“养真你莫笑话他”王胡子手里尚有十余万大军金镶城的杨公卿谷城的张镇周也都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其麾下王仁则、单雄信借有万夫不挡之勇况乎洛阳城中还有含嘉仓两千窖粮草坚持三个月也并非不可能如果他真的坚持三个月那局势”

    “他若能坚持三个月老子就把头给他。”

    李言庆冷笑不止。俊秀的面容。此时笼罩着一层阴霾。

    长孙无忌一怔突然间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手指言庆道:“养真。莫非你早有准备吗?”

    李言庆嘿爆一笑“早在六年前。我与爹在天陵山相认时就已经着手安排。”

    无忌闻听倒吸一口凉气。

    六年前二”那时候他一家尚在氓蜀。而言庆则在巩县为郑世安守陵。莫非在那时候他已预料到了这一日?

    “是什么安排?”

    “佛曰不耳说。不可说!”

    李言庆高深莫测的笑着。更勾起了长孙无忌的好奇心。

    只是勿论无忌如何追问言庆就是不回答最后只气得长孙无忌从车上跳下去胯马而行不再理睬言庆。

    按照言庆的打算在巩县停留一天后就赶赴洛阳。

    清晨时分言庆抵达巩县城外。

    已代替柴孝和而出任巩县县令的许敬宗率巩县大小官吏。借伸土豪在城门外迎接他的到来。

    同来迎接言庆的还有裴翠云朵朵和无垢三人。

    裴翠云已有五个月的身子体形非常明显。在朵朵和无垢搀扶下。立于迎奉的队伍最前端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过去的几个月里她们的压力很大。李言庆在河北面临的严峻形势令一家人都不免忧心仲仲。所幸言庆最终胜了而且是大获全胜。

    如今平安归来裴翠云等人的心。总算是放回了肚子里。

    “小念呢?”

    在回家的路上李言庆好奇的问道。

    朵朵说:小念快要生了稳婆说她的产期也就在这几日故而不敢令她随意下地行走。”

    “小念快生了?”

    李言庆惊喜无比。

    他出征之前;小念就有了几个耳的身子。

    如今算算时日也确是快到临盆

    “对了长安有使者前来。”

    朵朵突然道了一句“是窦家的人。说是有旨意传达。”

    “长安有旨意?”

    李言庆诧异的问道:“什么旨意?”

    “倒不甚清楚只是前来传旨的人。是实威寰老公爷。”

    窦威?

    言庆这心里面更觉几分古怪。

    他当然知道窦威早在两年前李渊攻克长安时已然归附李唐而且颇受李渊的敬重。可一般而言这传旨的事情都是有内侍传达了不得派一大员随行以示隆重。可是窦威如今被封平陵郡公从爵位的品秩上而言也算是位极人臣。李渊竟然派他来巩县传旨?

    心头。徒然生出一丝不祥预兆。

    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未完待续)

第八二章 河南王(下)

    起来李言庆差不多快十年没有毋过窑威当初窦威是洛阳别驾的时候李言庆还在竹园生活。白衣弥勒之乱后长孙昆故去窦威转为司隶台长安别驾。而言庆则护送着长孙无垢。前往峨眉山寻找孙思邈医治无垢的气疾。

    从那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

    不过言庆时窦威的感激之情。从未减少过。

    当年崔道林设计陷害若不是窦威出马只怕他早就成了冢中枯骨。窦家对李孝基有收容之恩对李言庆也有救命之恩和赏识之恩。若再算上乱七八糟的各种关系李言庆视窦威如同长辈。这种尊敬之情。甚之于裴世矩等人甚至高过于对李诽的尊重从未有过改变。

    所以言庆甚至没有回家歇息。直接前往驿馆拜会窦威。

    许敬宗等一众巩县吏员心里虽然奇怪但也没有人上前询问。命借仲各自散去之后许敬宗陪着李言庆一起来到了驿官。

    巩县分新旧两城格局并不相同。

    老城四四方方只有一座城门纵一道横一街把巩县分割每四块。

    县衙坐落在正中央四坊分别是商业坊平民坊校场以及诸仲坊。而新城比老城大了一半有余。纵三道横三街。共设立九坊。其规模和繁华程度远甚于老城可谁都知道这巩县真正的中枢之地还是坐落于老城之中。那里有县衙有校场。还有李言庆的府邸。

    驿站坐落于县衙一侧距离李府不过一千米。

    李言庆抵达驿站的时候驿站的驿官早已得到了消息。出门相迎。

    言庆示意驿官不必多礼让一众官吏在驿馆外等候。他带着许敬宗和祖寿径自走进驿馆在驿官的领引下来到一座独立的小院门口。小院门外有数十名黑衣侍卫守护看李言庆到来顿时露出紧张之色。不过当驿官上前通报之后。那些千牛卫竟顿时露出尊敬之色。

    一名千牛卫快步上前插手行礼。“卑职王明伟参见李郡王。

    许敬宗等人闻听不由得一怔诧异的向李言庆看去心中顿时感到莫名惊诧。

    这郡王的称呼始于魏晋。在汉朝开始皇子皇戚可以封王但无分品秩。从西晋武帝时王爵分为两种即亲王和郡王。亲王专封皇子、皇帝的兄弟;而郡王最初为皇太子之子的封号到后来多用于分封节度使等武臣。不过在隋唐时期。王爵基本上属于宗室专利非有大功业不可以获得王爵封号。如罗艺。就是因为献出幽州又赐为李姓。才封燕郡王。

    而这亲王和郡王的分别就在于字数多少。

    一字王为亲王如李世民、李玄霸、李元吉、李孝基;两字王为郡王似李道玄、李神通

    隋焰帝定制:以皇帝叔伯、兄弟以及皇子方可为亲王余者宗室为郡王。

    郑楼的《通志一职官略》中说。王位列于大司马上非亲王则在三公之下。在隋唐王爵之中郡王列第二等官秩从一品。

    真非李言庆是李唐宗室?

    言庆虽然宣告天下归附李唐。不过他的身世并没有公开。其原因有很多种但最主要的是在当时李渊心里有许多顾虑。

    而今中原大局已定李唐可坐稳半壁江山。

    李渊在思忖良久后决定公开李言庆的身份。只是言庆不可能继承李孝基的王位因为按照礼制皇帝的叔伯兄弟虽然可以做一字王但并非世袭。也就是说李孝基受封邑王而李言庆却无法袭承这个王位必须要另行封赏。这也是为了给下一代君王留有封赏余地。

    许敬宗等人暗自惊讶好奇的向李言庆看去。

    却见言庆面色平静似乎对这千牛卫的称呼并未感到任何惊讶。

    心里顿时万分惊喜:若主公是李唐宗室的话岂不是自己这些人将来的前程会更加牢固?

    毕竟李言庆宣布归附李唐事突然。似薛收、杜如晦、长孙无忌这些心腹脑骨自然知晓其中奥妙。但许敬宗虽然归附言庆比较早。可并非最核心幕僚所以对李言庆的身份了解不多。言庆归附李唐许敬宗等人心里所产生的波动。无疑最大。言庆归附李唐就属于贰臣。其前途如何?不得而知。那许敬宗这些被打上了李言庆烙印的幕僚自然更感迷茫。

    可是若李言庆封为郡王

    不管他是不是宗室至少在一段时间内许敬宗等人的地个。相对稳固。

    在这段时间里他就可以观察状况。而后谋求相对的展。当然了。如果言庆是宗室那对他们来说自然最好。

    “窦公可在?”

    “窦郡公正在书房读书还说若

    李言庆点点头示意许敬宗祖寿在院子外面等候而后迈步走进小院。驿官的院落非常幽静。眼见这就要冬去春来院墙上的紫藤花。已开始绽露一丝嫩绿色彩。院子里一座小楼。上下两层。楼下分两居室一个大厅楼上即为书房。书房的窗户半掩隐隐可以看见人影晃动。楼下门廊上。则肃立四个千娇百媚的女婢。一个个翘着眉眼稍偷偷打量言庆。

    “窦叔祖李言庆求见。”

    言庆并没有立刻上楼而是在楼下朗声道。

    “师古你看看老夫可有说错?言庆还是当年的言庆无论是鹅公子还是河南王他都不会变”呵呵。这个赌啊你可是输了”。

    说着话窗户推开就见窒威站在窗后。摆手招呼李言庆。

    十载未见罢威看上去可是显得苍老许多。那眼眉儿的皱纹越明显头更已经变成花白。

    李言庆看到寰威。不由得也笑了。

    在楼下遥遥向实威一揖而后大步走进小楼。

    一边走。他心里一边还在奇怪:师古?莫非是颜箍?他也来了?

    顺着楼梯登上二楼之后李言庆就看见书房里坐着两个人。还都是熟人一个窦威另一个正是颜师古。

    这两个人可都是他最早接触的两个名士。

    不管最初他和颜师古如何紧张却不可否认若无颜师古也就没有他李言庆后来的成就。

    至于十余年前的赌约?

    言庆早已不放在心上。说实话当年两人同著三国一个是从学术的角度一个是以的形式完全属于两个层面。谁胜谁负?很难说的清楚。如果单从接受广度而言。李言庆得胜;但如果从学术角度来说。无疑是颜师古更胜一筹。所以。两人的胜负无人可做评断。

    “窦公颜先生。”

    李言庆深施一礼簧威坦然受之。

    颜师古连忙起身“郡王登门。下官未曾出迎已是大不敬之罪。焉敢再受郡王如此大礼?。

    郡集?

    说实话王明伟在门外称呼李言庆为郡王的时候言庆心里并不是不奇怪。

    因为按照规矩王明伟可以称呼他世子。李孝基身为亲王又只他一子怎可能会一门出二王呢?

    且不论这亲王和郡王品秩虽然不同可这性质基本上一样。

    难道因为自己横扫河北故而被提前封赏?这”似乎有点不太合乎规矩!

    “颜先安休要客套当年若非你暗中多有照拂李言庆焉能有今日之成就?世绩和宏毅都说了当初他们借给我的那些书籍有大半都是先生暗中赠与。言庆虽与先生无师徒之名但这授艺之恩却不敢

    怀。

    先生还是快快请坐

    若谈论名气李言庆现在未必输于颜师古甚至略高一筹。

    可是这态度上却依旧非常恭歉。令颜师古心中大快。人常说三岁看老李言庆虽然已功成名就但并未因此而似大多数同龄人那样忘乎所以。也唯有这般品德。他才能有今日的成就吧。

    颜师古和李言庆客套一番分宾主落座。

    当然了这里虽是巩县是李言庆的地盘。可这小小的驿馆里李言庆却是客人。

    窦威极为满意的捻须而笑对于李言庆这种恭歉的态度非常高兴。

    当年他是看在李渊李孝基的面子上出手帮助言庆。只是没有想到十载之后昔年垂髻童子如今已茁壮成才。这也使愕他心中生出万般感慨。当年若是让禅师与这少年多多交往也许今日就是另外一个景来

    禅师全名窦禅师是簧威的独孙。

    从小随父亲生活在长安颇有纨绔之气令实威非常不满。

    窦家三代子弟如今出头者并不多。除了窦抗之子窦诞之外似乎也就是以寰轨之子冀奉节最为出色。可在当年。寰奉节是什么状况?寰威心知肚明。甚至连寰轨也因为李言庆而变得非同凡响。他雄跪氓蜀掌控成都。已成为窦家的支柱之一。而这一切改变。似乎也正是由窦奉节与言庆相识开始。一想到这些窦威就有些后悔当初还是小觑了李言庆。

    “养真啊一晃十载未曾想你竟成就如斯。”

    窦威感怀道:“听说河北局势基本上已经平定全赖你之功勋皇上闻之也甚为开怀。”

    李言庆正色道:“河北战局非我一人之功。

    此当今万岁指挥得当将士拼死效命。若非皇叔在河南呼应牵制住清河兵马;若非薛大将军出击及时震慑河北宵小;若非燕郡王渡易水夹击使得窦逆腹背受敌言庆焉能获胜?”

    窦威…川入笑。”胜不骄败不馁。此方为大将!。(

    养真啊说实话我来之前还担心你过于骄狂。如今看来无需我再提醒你比我想象的更加出色。”

    颜师古也说:“我在长安听闻寰建德十八万大军兵进郜城时也着实担心不原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却不成想郡王竟胜得如此轻松。当年世绩曾对我说郡王可与之谋我尚不相信。如今看来。世绩所言不虚。十八万大军。谈笑间灰飞烟灭。郡王果有三国周郎之风。

    在颜师古这些文人士子的眼中纯粹的武将并不得看重。

    文武兼修风度儒雅才可算得上名将。他自与言庆打赌以来。精研三国故而对孙吴名将周瑜最为推崇。

    李言庆连连客套心里面多多少少也有几分自得。

    寒暄之后言庆疑惑问道:“寄公。敢问皇上此次派您前来巩县有和吩咐?

    还有啊这郡王之称呼?究竟怎么一回事呢?小子琢磨了半天也想不出门道还请寰公直言。”

    窦威和颜师古不由得面皮微微一抽。

    “养真啊你可真是好耸行。

    我还以为你已经听到了风声没想到不过你能忍到现在也算是了不得怪不得能有如今成就。”

    窦威说罢向颜师古看了一眼。

    颜师古苦笑点头起身走出一旁从一个密封的箱子里取出一个黄绸缎子的锦匣。慢慢打开。李渊坐稳关中之后。随之颁布了典章。

    其中对各种礼仪制度也作出调整。特别是对皇室的颜色有了明确规定。

    李唐尚土故黄与红两色为皇室专用。

    后世所说的黄袍加身其实也就是从李唐开始形成习惯特指皇室。

    颜师古从锦匣中取出一副卷轴。平托手上。

    “李言庆接旨。”

    “啊臣李言庆叩迎圣旨

    “今有李氏子弟言庆少儿聪慧名扬士林。独守蒙阳使中原免受战火之侵。更履立战功。斩李密拒王世充破窦建德而横扫河北”今授李氏子弟言庆河南王上开府仪同三寻诏李言庆即复前往长安”

    河南王并非是指黄河以南的广袤地区。

    而是指以洛阳为中心隋场帝时为河南郡的领地。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李言庆就拥有了自己的封的。覆盖整个河南郡除洛阳之外的十三县。在郡王序列中大概仅次于扶风、冯朗。不过由于李唐并无这两地封王所以李言庆在郡王里面可算得上是名列第一位。

    李言庆心里很奇怪但还是恭敬领旨。

    “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恭敬的从颜师古手中接过圣旨可心里面的疑惑更重。

    与毒威和颜师古谢过之后李言庆疑惑的问道:“窦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皇上为何突然封我为河南王?

    这似乎与礼制不太相合吧。”

    “这个”

    窦威面颊抽搐两下嘴巴张了张突然道:“颜侍郎还是你说吧。”

    颜师古脸上的苦色更浓心里面暗自咒骂。这在路上都已经说好了我传旨你说真相现在倒好竟让我来做这恶人。

    如果换个人的话颜师古和窦威都不会太在意。

    可偏偏眼前这个青年非但贵为郡王更是声名响亮文武双全同时又是心狠手辣的主儿。

    李渊之所以让窦威和颜师古一同前来恐怕也就是考虑到这个原因。

    李言庆心中的不祥之感越强烈脸上的笑容也随之不见。他咽了一口唾沫轻声试探着问了一句:“窦公颜侍郎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不太好开口?没事您们只管说就是

    “这个”李王爷”这件事。还请你节哀。”

    颜师古期期艾艾。

    李言庆心里一咯噔不由得瞪大眼睛看看颜师古又看了看窦威颤声道:“颜侍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窦威深吸一口气。一咬牙“言庆。你父王他”去岁时刘武周宋金网兵犯陕州岂王当时受命为陕州行军总管宋金网攻破介休。琶王在救援时遭遇伏击去岁时薨了!”

    皇帝的死称之为崩。

    而皇子和皇帝叔伯兄弟皆称之为薨。

    也就是说李孝基”死了!

    李言庆闻听。脑袋嗡的一声响。呼的上前一步一把撂住了颜师古的手臂嘴巴张了张话未出口就觉一阵天旋地转。胸口不禁闷。他瞪大双眸。突然间一口鲜血喷出一头栽倒在地上”

第八三章真凶

    两世为人,悲欢离合对千翠言庆而言,早巳变得很淡不斥

    生默

    似乎也习以为常。生老病死,天道循环,谁也无法避免。前世的种种经历。也让李言庆自以为能够对生死看穿。

    这一世,他只有两个亲人。

    一个是将他一手抚养长大的郑世安。另一个则是虽未曾与他有过太长久的生活,可是却赐予他血肉的李孝基。和郑世安不一样,李孝基和李言庆生活的时间并不长。也许加起来,甚至不满一年。这也使的李言庆对待郑世安和李孝基的态度完全不同对郑世安,言庆是开放的,毫无掩饰;对李孝基,更多时候则是一种内敛的,含蓄的,大家心里清楚,却从不说出来的感情。

    很难说得清楚,孰重孰轻。

    李言庆在得知李孝基噩耗的一刹那,整个人顿时懵了”

    “养真?养真!”

    “小妖,快点醒来!”

    熟悉的呼唤上在耳边响起,李言庆幽幽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依旧是在驿站,依旧是在书房。只是此时此玄,房间里挤满了人。朵朵,无垢,长孙无忌,裴行俨。都聚在屋中,神情紧张的看着他。

    窦威和颜师古见李言庆醒来。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就在李言庆昏过去的一刹那。两人的心一下子都提了起来。李言庆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接下来。会给整个时局带来巨大的影响。不说其他,只论豪州一地,弄不好就会重燃战火。

    郑家虽然已经归附了李唐,可是这荣州真正的掌权人,则是李言庆。还有他那些手下,,

    不仅仅豪州会乱,河北也会乱吧蜀同样会乱。

    那时候,李唐即便是能控制住局面,也必然会付出惨重的代价。说句不好听的话。此时的天下大局,不在长安,不在洛阳,而只系于李言庆一身。所以这个时候,谁也不敢有所怠慢。

    幽幽长出一口气,李言庆在长孙无忌的搀扶下,从床榻上下来。

    头,仍有些发晕,身体好像没有半点力气,甚至连站稳都成了问题。李言庆用力甩甩脑袋。轻声吩咐道:“朵朵。你立匆回去,从现在开始,李府上下披麻戴孝。准备开设灵堂。

    朵朵也已经得知了事情真相。连忙点头答应。

    裴翠云怀有身孕,毛小念临盆在即。而无垢虽然已经恢复,可她那娇憨的性子,着实撑不得大局。细算起来,也只有朵朵最为合适。朵朵平日里在李府就颇有威望,做起事来,也非常细心。

    李言庆摆手示意闲杂人等退下,只留下了长孙无忌兄妹。

    他怔怔看着窦威和颜师古,突然道:“刘武周和宋金网,如今在何处?”

    “拍壁之战以后,刘武周宋金网逃往突厥,投靠了阿史那俟利弗”

    阿史那俟利数,亦即现任突厥处罗可汗。

    始毕可汗在年中时病故。由阿史那俟利弗接任可汗之位。李言庆当时也听说了这个消息,但并未太过于在意。阿史那俟利弗不比始毕可汗,无论是从野心还是能力,都远远不如,所以他没有放在心上。

    得知刘武周和宋金网逃往突厥,李言庆神情冷漠,轻轻领首。

    “窦公,颜侍郎,我心思混乱。实无法与二位盘桓,先行告辞,还请见谅。”

    说完,他迈步就想离开。

    可两腿发软,天旋地转般的眩晕感涌来,让李言庆不由得微微一晃。无垢连忙伸手想要搀扶,却被言庆拒绝。他咬着牙。一步一步走下楼去。一直走出驿站门外,在柳青的帮助下。翻身上马。

    若在平常,区区上马,何需有人帮助。

    只是这个时候,言庆已经乱了方寸。他知道,自己这时候还不能乱。他若乱了,豪州必乱。

    “无忌!”

    “王爷。”

    长孙无忌网把无垢送上马车。就听到李言庆的呼唤。

    连忙上前,轻声道:“王爷只管放心,城中我已做好了安排,绝不会有半点差池。不过。洛阳那边,”

    “你立刻找沈光过来,我有事情要吩咐他。

    至于洛阳,我就不去了。这两日我就要赶赴长安。报备宗室之后。会设法将父王棺接移至天陵山。

    还有,派人招呼后窦公和颜侍郎。告诉他们,最迟后日,我就随他前往长安。”

    “遵命!”

    无忌也清楚,这时候让李言庆再去洛阳,无异于强人所难。

    看他现在的状况。整个人已失了方寸。即便是去了洛阳,也难有行么用处。倒不如交由杜如晦自行决断的好。至于李言庆在洛阳城里的安排”既然唤沈光来,想必会交由沈光操持。

    王世充穿着一身黑龙袍,呆坐在空荡荡的含嘉殿中。

    就在刚才,他正在与朝臣商议如何守卫洛阳,如何能够坚持三个月的时间时,有细作呈报:李言庆在晌午时分,返回巩县。

    原本还颇有秩序的含嘉殿,顿时如同炸了锅一样,乱成了一锅粥。

    李言庆回来了!

    这就意味着。河北战事结束了”窦建德、宇文化及,完了!

    窦建德的死讯,还没有传至洛阳。虽然都知道他在郜城惨败。被李言庆困于永年县,但只要簧建德还没有死,那河北战局,一时半会儿就不会结束。河北战局没有结束,洛阳就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现在,”

    李言庆回来了,那接下来,他必然会把目标,锁定洛阳。

    纵观洛阳上下臣工,或多或少。对李言庆都有一丝丝的畏惧。特别是王世充的那些得力手下,更心知肚明。杨公卿、张镇周、单雄信这些人,和李言庆都有过交锋。除此之外,段达和跋野纲早在杜如晦攻取偃师的时候战死,余下文武大臣,也都听说过,甚至领教过李言庆的手段。

    言庆两次攻取偃师,莫不使洛阳惶恐不安。

    如今,他回来了”挟大胜簧建德之余威返回巩县。那么接下来。洛阳还能否再坚持下去?

    所有人都无心再商讨下去,王世充更是乱了方寸。

    他把文武大臣赶走之后,一个人留在含嘉殿。几个时辰前,他还在信誓旦旦,豪气干云的向所有人保证。洛阳坚城,足以抵挡李唐半载之久。只要能

    可是现在,那意气风发的话语似乎仍在大殿上空回荡,不过却仿佛是在嘲讽一般。

    李世民?

    王世充并不畏惧。一个半大的小子,靠着父辈余荫而已。

    但李言知…

    心中顿时生出无尽的不甘,他忍不住握紧拳头,狠狠的砸在龙床

    “联不甘心,不甘心再!”

    是啊,人生总是这样奇妙。

    没有当过皇帝,永远无法知晓那种高高在上的滋味。品尝过那权力的滋味以后,再让他俯首称臣。又岂能甘心?

    再者说了,他才当了两年皇帝,这滋味还没有尝够。

    可王世充更清楚。李言庆若是亲自前来督战,那洛阳必然凶多吉少。李言庆在洛阳的声望很高,而且人脉也很广。上至世胄借伸,下至贩夫走卒,似乎都对他颇有好感。李世民在河洛毫无根基。但李言庆却是根基深厚。如果他真的前来洛阳,那洛阳又能够坚持多久呢?

    “皇上!”

    大殿外,传来一个极为阴柔的声音。

    王世充抬头看去,却见一个白面无须,身着黑衣的男子,站在大殿门口,关切的看着自己。

    “仁则,进来吧。”

    那白面无须男子,正是王仁则。

    他迈过门槛,走进大殿后,环视了一眼空荡荡的殿堂,轻声道:“皇上,还在为李逆担忧?”

    王世充示意他在丹陛上坐下,叹了口气。

    “联欲一战,可洛阳城中,竟无一个血性男儿。

    只听说李言庆回到巩县。就一个个惊慌失措。联有心和那李唐决一死战,奈何手中无可用之人。”

    不管这心里面多惊慌。可嘴巴上却不肯有半点认输。

    王仁则又怎能看不出王世充的心思。他更知道,王世充现在。其实根本就没有和李唐决战的信心。

    既然无意决战,索性投降吧,,

    王仁则说:“皇上”

    “仁则啊,这里没有外人,莫要再这般称呼,联还是喜欢听你唤联做叔父。”

    王仁则告了个罪,然后说:“叔父。李言庆回来,亦代表着河北战局,已经结束。即便是还有零星抵抗。想来也难以抵挡李唐大军。李言庆回来事如果李唐倾力一战。洛阳可存乎?”

    “这个”,只怕很难。”

    王世充能走到今天这个地位,倒也不是全无本事。

    至少这审时度势的本领,算得上一等一。只是。他虽明知大势已去。可心里面却总觉有些不甘。

    现在的状况是。无需李唐倾尽全力。

    只要李神通派往河北的兵马返回。洛阳基本上就是大势已去。

    萧隋(即萧太后)、后梁兵分三路挺进中原,李唐的确是处于劣势。这主要的原甩,就是因为河北战局,拖住了李神通的兵马。原以为实建德宇文化及能争气一点,支持个半载一年,可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就被李言庆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李神通若腾出手来,只怕江南三路援军,就会立刻收兵返回。没有了三路援兵,那洛阳坚持三个月。半年,又有何用?

    王仁则说:“侄儿常听人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叔父如今是虎落平阳,还需忍耐才是。咱们不同于窦建德那老粗胚。更不似宇文化及那样弑君而反。事实上,叔父您是受隋皇禅让,也是迫不得已。再加上咱背后还有王家,李唐也奈何不得叔父。

    叔父,只要尚存一息,就有东山再起之日。实在不行,李渊老儿也怠慢不得叔父。

    我听说南房的王莲,如今在李唐太子府左春坊庶子,颇得李唐太子信任;而龙门王白牛则是在天策府效力,如今就在洛阳城外。叔父可以与他们联络,至少可以保得叔父一世平安。

    可如果李言庆来了,真的攻破洛阳”那叔父就难办了。”

    “这个,”

    王世充陷入了沉思。

    的确,李言庆和李世民不一样。

    李世民或许能接受自己投降。可李言庆,则不太可能。

    王世充可是知道,李言庆曾在杨侗的坟前发誓,要为杨侗报仇。那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一俟,

    “仁则啊,让联再想想,再想想。”

    王仁则没有再劝说,只是静静的坐在丹陛上。

    他这心里。同样充满了绝望,但还算能分辨出轻重。若是王玄应在这里,恐怕就不会同意王仁则投降。毕竟从太子的身份,一下变成阶下囚,这地位的落差,会让一些人坚决反对。

    可是叔父啊,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大殿外,非常安静。

    那皇城里的刁斗邦邦邦响起,不知不觉,已到了二更天。

    忽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太子王玄应带着一群人,慌慌张张跑进大殿。

    “父皇。父皇,,大事不好了!”

    王世充勃然大怒,厉声喝道:“慌张个甚,又出了什么事情?”

    “父皇。金镶城,金猜城被破。杨公卿杨大将军,被叛军所杀,单通也被李唐俘虏了

    王世充脑袋嗡的一声响,惊恐瞪大双眸。

    这几个。时辰之前,杨公卿和单通。可都还在大殿里议事,怎么一下子就”,

    “金销城如再破了?这是何事发生的事情?”

    “就是两个时辰之前。

    据说,是金锗城的副将牛进达暗中归顺里李唐,杨大将军和单通将军一回去,就被牛进达等人诛杀。举城献降。父皇。金销城绝不可失。我们必须要尽快夺回来,否则必然大祸临头。”

    真是个蠢货,这大祸早在李言庆归唐的时候,就已经临头。

    王世充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恨不的一巴掌将王玄应拍死。都到了这个时候,老子那什么复夺金销城?

    “联知道了,”你先退下。”

    “可是

    “联让你退下,还不给我滚!”

    王世充大怒,长身而起。

    王玄应虽心有不甘,可是见父亲发火,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悻悻退走。

    “叔父,金镶城破,我等时间已经不多;若是谷城再破,到时候叔父就算愿意投降,李世民怕也未必会答应。

    何去何从,叔父还需早作决断。”

    王世充好似油空了与的皮球,屁股瘫坐在龙床卜六“许久,他轻声道:“仁则,你去请你三叔过来”你说的没错,只要联还活着,总有东山再起之时。”

    言庆一身素装,坐在李府后院的竹楼里。

    手里拿着一支硬笔,聚精会神的在纸上勾勒。一副画像,随着一道道线条的出现,渐渐清晰起来。

    那是李孝基的画像!

    言庆凭着自己的记忆,为李孝基画了一副画。

    画中的李孝基,一袭青衫,衣袂飘飘。俨然如神仙中人。不过若仔细看,也许会发现,画中的李孝基。显得很年轻,仿佛三旬左右。对言庆而言,李孝基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他当年在窦家学舍里的印象。当他回到府中,想要为父亲画一副画像的时候,幼年时的记们,顿时清晰的呈现在脑海之中。

    看着画中的李孝基,言庆眼中,不禁流下两行热泪。

    “爹,你在天之灵保佑孩儿,有朝一日,定马踏塞北,将那刘武周和宋金网生擒活捉,千刀万剐。”

    他呢喃自语,然后把李孝基的画像拿起来。

    “柳青,去把这画像拿去装狭一下。明日一早,我要启程前往长安。”

    柳青答应一声,走进了竹楼,小心翼翼把画像捧起来,匆匆起来。

    李言庆走出大厅,赤足站在门廊上,负手而立。风有些冷,却似乎又带着几分春意的温暖。

    他抬起头,看着苍穹白云悠悠,心中思绪,格外混乱。

    李渊做的有些过分了!

    他竟然将父亲的死讯,隐瞒了整整一年“

    爹在九泉之下一定很不高兴,说不定在责骂我这个不孝儿,竟没有为他守孝。可是,李言庆也知道。在去年的这个时候,李渊也是迫不得已。他恐怕担心。李孝基的死讯;会让自己乱了分寸,甚至有可能丢弃豪阳的基业。但不管怎么样。他这样做,终究有悖人伦大义。

    手抚额头,李言庆实在不知道。到了长安以后,又该用怎样的一种心情,去面对李渊?

    “王爷!”

    梁老实来到竹楼前。恭敬的行礼。

    如今李府上下。全都在为李孝基披麻戴孝。

    朵朵在府中设立了灵堂,天一亮,这巩县借仲得到消息,就纷纷前来吊唁。估计等过些时日,还会有更多人前来吊唁。不过这真正的丧礼。还需等李言庆从长安迎回李孝基的棺椅,才会正式开始。

    所以,这前期的吊唁,倒也不甚忙碌。李言庆说:“老实,有什么事?”

    “柴公前来吊唁,说有要事。与王爷知。”

    “让他过来吧。”

    “略!”

    梁老实掉头就走,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带着一身素衣打扮的柴孝和来到竹楼外。李言庆招呼柴孝和落座,轻声道:“柴公,家父亡故,我需往长安一行,尽快迎回家父棺接。这段时间,可能要烦劳你多费心。无忌一个人恐怕招呼不过来。还请你帮衬一二,顺便代为照拂巩县周详。”

    “此卑职的本份,主公无需为巩县担心。”

    柴孝和没有称呼李言庆王爷,一如从前,直呼言庆主公。

    李言庆也没有让他改口,点点头,不再说话。

    柴孝和犹豫了一下,起身道:“孝和今日前来,一是提前为岂王吊唁。等琶王棺挂抵达后,孝和怕不便抛头露面另外一件事,孝和不知道该如何说起,所以一直有些犹豫不决。”

    “柴公,有话直言不妨。”

    柴孝和想了想,最后下定了决心。

    “主公,孝和最近一直都在接收河北白衣弥勒的势力。

    文玉东已归顺麒麟台下,并随着河北战局渐趋平静,麒麟台借助白衣弥勒,已覆盖大半个山东。昨晚。卑职无意中和河北法坛的使者崔履行谈及琶王,不想那崔履行却说,邑王并非死于刘武周之手。”

    李言庆一直有气无力的坐在太师椅上,听闻这句话,呼的抬起头来。

    “你说什么?”

    “崔履行说,琶王并非刘武周所杀。”

    崔履行,原本是隋朝旧臣,翼州刺史翅棱的女婿,同时又是白衣弥勒的护坛使者。朵朵先是通过徐兴波联系到了白衣弥勒襄州法坛的护法龙起,又通过龙起与河北法坛的文玉东取得联系。

    一开始,文玉东似乎并不太积极归附,不过随着李言庆在耶城大败寰建德之后。文声东就觉察到时局不稳,于是迅速派崔履行前来联络。只是,李言庆隐藏在暗处,文玉东只知道朵朵的存在,也知道朵朵背后。有李唐官府的背景。但具体是哪一个?他并不清楚,包括龙起,也不知道。

    麒麟台在过去几个月里,就一直忙于收整白衣弥勒的势力。

    柴孝和说:“芭王被杀,虽说和刘武周有关,却非刘武周宋金网所为。

    崔履行当时奉窦建德之命,去突厥与阿史那俟利弗勾连。也是在无意之中,才得知了真凶。”

    “真凶是谁?”

    言庆俊秀的脸,透着一股狰狞之色。

    他有些不耐烦的问道:“柴公,只就告诉我,真凶是哪一个?”

    “崔履行说,当时琶王初为陕州总管,网抵达陕州,就得知介休告破的消息,连忙提兵救援。

    不成想在前往介休的途中,遭遇宋金网伏兵袭击”杀死邑王者,乃宋金才麾下骁将,尉迟敬德。”

    尉迟敬德,尉迟恭?

    李言庆愕然,许久后咬牙问道:“此话当真?”

    “白衣弥勒和尉迟敬德远日无怨。近日无仇。那崔履行更是不认识尉迟敬德,不可能诬陷他。

    不过,”

    柴孝和话音未落,李言庆已呼的长身而起,大步向门外走去。

    “梁老实,立刻让雄阔海四人点起万胜军,在城外集合。”

    “主公,你要去哪儿?”

    “去找那尉迟敬德!”

    “你知道尉迟敬德如今在哪儿吗?”

    李言庆停下脚步,俊面上笼罩一层浓浓的杀机。他看了看柴孝和,咬牙道:“当然,我当然知道那狗贼如今在什么地方。”

    柴孝和,不由得愕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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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四章洛阳城下

    亮。室威和颜师古率领千牛卫,巳做好了出发的吧御二

    随着李言庆的身世日益明朗,随着中原战事渐渐平息,李渊显然不太可能再隐瞒李孝基的死讯。

    如果说此前李渊隐瞒,是因为害怕言庆意气用事的话,还情有可原。现在,时局渐渐明朗,再隐瞒下去的话,可就说不过去了。到时候李言庆说不定会因此而生出怨念,绝非李渊所希望看到的结果。所以。当河北战事渐趋平静的时候,李渊立刻派出寞威和颜师古,招李言庆前往长安。

    李渊恨不恨尉迟恭?

    说实话,是真恨!

    李孝基死讯传来,李渊整整罢朝三日。

    如果李渊不是皇帝,或者说他现在还只是关陇李阀的阀主,那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干掉尉迟恭。

    可他是皇帝,自他太原起兵。化家为国的那一天起,他所处的位置。考虑事情的角度,已不再是一家之主那么简单。他需要考虑的是全局,是整个天下”尉迟恭不过是小螃蟹。不足为虑。但同时他又是隋室旧臣,而他的父亲尉迟罗迦,同样也是出身于关陇军事集团序列。

    同时,他还是降将,有献城之功。

    如果杀了尉迟恭,弄不好就会引发一系列的动荡,甚至包括一些降臣的异心。

    如今关中初定,中原初定,李渊不敢冒这个风险。所以李渊派出寰威两人,是因为这两人与李言庆颇有关联。寞威更是对李孝基有收容之恩,对李言庆有赏识之恩,可以挟制言庆。

    在李渊看来,洛阳战局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如果可以兵不刃血的收取洛阳,那么对下一步平定江南,有着莫大好处。所以洛阳不能出现乱子。且让李言庆先返回长安,削了他兵权。然后好生安抚,慢慢化解掉李言庆心中怨气。反正不管怎样,不能让言庆在洛阳闹出乱子来。尉迟恭嘛倒也的确是一员骁勇大将。

    李渊的这些心思。寰威和颜师古都知道。

    而李渊也没有隐瞒他的想法,在寅威两人出发之前,他再三叮嘱。无论如何都要先把言庆带到长安。

    可是,李渊没有想到,他虽想要隐瞒。李言庆却别有手段。

    麒麟台的存在,极少人知道。特别是柴孝和接手麒麟台以来,将麒麟台原有的格局推倒。进行重新组合,更着手接收了昔年白衣弥勒的势力。通过这种渠道,还是了解到了真相。

    同时,李渊更错估了李言庆对李孝基的感情。

    天地君亲师,乃人之纲常。

    李孝基不仅仅是李言庆的生身父亲,更是李言庆的启蒙恩师。在五常之中,李孝基就占居了两个。虽然他和李言庆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有些时候,父子亲情并不需要整日生活一起。

    窦威和颜师古一直在驿站中等候,到晌午头时,李府派人前来。

    “寰公,我家郡王昨夜已率部离开巩县了!”

    窦威毕竟年纪大了,一下子未能反应过来。但颜师古心里不禁一咯噔,连忙问道:“王爷去了何处?”

    柳青说:“王爷昨晚匆忙召集了万胜军。带着雄、阁、郑、柳四位统领。连夜出发,往洛阳去了他临走时还吩咐我等,不要来的太早,以免饶了两位大人的休息。更请两位大人原谅则个。”

    “去洛阳了?”

    “是,若算起路途的话。现在攻破已经过了黑石渡,快到偃师了吧。”

    窦威不满的说:“王爷怎能这样子?说好了今天去长安,他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颜师古摆手让柳青下去,神色凝重道:“实公,恐怕是要出大事了。“怎么?”

    “言庆是怎样的一个。人,想来你比我更加了解。他这样突然间改变主意。不吭不响的前往洛阳。莫不是,”

    这时候。寄威也醒悟过来,一拍大腿,神情格外激动。

    “师古,我们立刻出发。”

    “去哪儿?”

    “去洛阳,我们去洛阳!”

    窦威激动的说:“李郡王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否则决不可能食言而肥。我早就说过。这种事情最好还是敞开了说清楚。那尉迟敬德虽是凶手。可在当时,陛下不听。非要让王爷去长安。本来挺简单的事情,现在恐怕变的麻烦了。那孩子是个烈性子,弄不好会出大事。”

    颜师古苦笑道:“郡公,难道您没听刚才那人说吗?

    李郡王现在怕已到了偃师。咱们就算赶过去,也不可能产生作用啊。”

    “那也比坐在这里干等的强王爷虽然性烈,却是个知轻重,有分寸的人。如今洛阳尚未攻克。说不定他会顾及大局,暂时不去惹事。我们现在就祈祷,秦王殿下不会这么快攻取洛阳”这样吧,我去洛阳,你立刻返回长安,告诉陛下这边的状况,而后请他尽快想办法。

    我在洛阳,会尽量拖延住李王爷,让他保持克制”总之,这件事情终究是要做一个,了结。

    颜师古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么一个道理。

    寞威的法子,在目前似乎最为妥当。一方面他去洛阳设法拖住李言庆。另一方面再请李渊,做出决断。唯有这样双管齐下,似乎才是最妥善的方法。就像寰威所说那样,但愿洛阳不要这么快就被攻破。

    听起来很别扭!

    来的时候,颜师古也好,窦威也罢,都迫不及待的希望洛阳早日告破。

    可现在,,

    颜师古气匆匆上了马,带着一部分千牛卫离”拥二凶时候,忍不住心中发出声感慨!未曾想当年垂誓,如今已经成为左右这天下大局的关键”昔年大兄害他时,不知可想到过今日的结果?

    颜师古的大兄,就是郑仁基。

    不过颜箱现在也顾不得去考虑太多,只盼着尽早赶回长安,请求李渊决断。

    因为这件事弄不好,会演变成宗室之间的冲突。二公子李世民也非是一个好说话的主儿,据说他对尉迟敬德极为宠信,若事情发展到到最后。说不定就会变成李世民和李言庆的矛盾。

    颜师古可不想卷入其中,能早一些交旨,从这里面脱身出来,且尽量早一日吧,,

    只是,颜师古万万没有想到。他前脚离开巩县不久,寄威也带着人。急匆匆的离开驿站。

    不过,当窦威等人出巩县不多远,就见前方从黑石关方向,一骑快马疾驰而来。

    马上骑士兴奋的大声呼喊:“洛阳大捷。洛阳大捷”王世充降了。洛阳大捷,王世充降了”。

    “拦住他!”

    窦威脸色大变,连忙下令。

    千牛卫左一统军王明伟连忙上前拦住了信使。

    窦威急切的问道:“你刚才喊个甚?王世充降了?”

    那信使兴奋的连连点头。“昨日百时,王世充出城请降,秦王殿下已接受了他的请降书。并在今晨,正式接手洛阳想必这个时候。我李唐大军已经入驻洛阳城,洛阳大捷

    你妈个王八蛋,直娘贼的王世充!

    你不是说还能坚持三个月吗?怎么是个没卵子的家伙,这才几天光,景。居然就献城投降了?

    窦威气不打一处来,心中暗道:洛阳一降,怕是要出大乱子了!

    颜师古能想到的事情,他如何想不到?

    和颜师古一样,实威同样不想卷入这场冲突。原本以为王世充口出狂言要坚守洛阳三个月,即便是不到三个月,一个月总能守住。可谁又能想到,距离他说要坚守三个月尚不足十天,就献城投降了,王世充这一投降,也就等于给李言庆松开了最后一个束缚他的套子。

    自己现在过去,弄不好就要卷入到一场是非之中。

    去,还是不去?

    窦威不禁犹豫起和”

    王明伟问道:“郡公,咱们现在还去洛阳吗?”

    寞威苦涩一笑,“陛下派咱们来传旨,如今事情没办好,又如何回去?。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一咬牙,“走,咱们去洛阳,立刻出发!”

    事实上,李言庆的想法非常简单。

    刘武周和宋金网如今在突厥,他想要报仇,显然不太可能。

    这中原尚未平定。而江南还有萧隋后梁。李渊在天下尚未统一之前。断然不会轻易和突厥开战。

    不和突厥开战,就很难杀死刘武周和宋金网。

    既然暂时无法干掉刘、宋两人。那至少可以先解决尉迟敬德。李渊隐瞒李孝基的死讯。李言庆可以理解。而两军交锋。各为其主的道理。他也琅琅上口。但这并不代表说,他会放过尉迟恭。

    哪怕在前世,李言庆对尉迟恭也极为喜爱。

    可在这一世,他是李孝基的儿子。其他的事情。他都可以忍,可这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焉能隐忍?

    当然,李言庆也很清楚,想要杀尉迟恭,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别的不去说,李世民恐怕就不会同意。据说上个月李世民在慈涧夜探郑军大营被单雄信发现,若非尉迟恭拼死保护,只怕就死于非命。尉迟恭是李世民的爱将,又岂能同意自己动手?

    如今洛阳尚未攻破,和李世民反目,只能让王世充得利。

    所以,这一路上李言庆也在思索,如何才能杀了尉迟恭,而尽量不和李世民发生冲突。

    哪知道网过了偃师,就听说王世充献城投降的消息”

    “如此说来。秦王已经入驻洛阳?”

    偃师城外,李言庆拉着辛士杰和郑艾问道。

    由于杜如晦姚懿刘黑阁三人督军已抵达石林山下,所以这偃师城里。就是辛士杰和郑艾两人留守。

    郑艾回答说:“杜总管着人说,今日王世充献城之后,秦王为安抚洛阳百姓,并未令大军入城?王世充所部人马,尽数屯扎于洛水南岸,龙门山脚下,将接收整编;而关中兵马虽接手了城防,但大部分都留守在金锯城一带,秦王只率其近军玄甲天兵入驻皇城而已

    李世民这是在收买人心啊!

    李言庆眼珠一转,如果李世民只待玄甲军入营,那岂不是尉迟恭也在城外?

    天助我也,此天助我也,

    言庆暗道:“只要我杀了那尉迟恭,就算李世民再生气,也奈何我不得,爹,且暂等孩儿片刻,待我杀了那尉迟恭之后,再祭你在天之灵

    想到这里,李言庆翻身上马。

    “雄阔海,传令下去,命儿郎们再坚持一下。

    传我命令。务必于天黑之前,抵达石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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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名《无品上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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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哥们不幸穿越到了元末明初,努力与封建社会一夫多妻制作斗争而屡屡失败,进而奋发图强。建功立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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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五章 各怀心机

    第八五章 各怀心机

    对许多人而言,本应是轰轰烈烈的洛阳之战,随着王世充虎头蛇尾的献城投降,就已落下了帷幕。

    然而在一些人的眼中,洛阳之战似乎还没有结束。

    长安的李渊,洛阳的李世民,河东的李建成都很清楚这一点。当李言庆突然放手河北战事,转而将注意力投注于洛阳的那一刻开始,李建成已经知道,这好戏不过刚刚拉开了序幕。

    说实话,李建成近来压力很大。

    自从他卸去了左领军大都督的职务,由军中转而政务的那一天开始,就清楚的感受到李世民给他带来的压力。

    从道理上来说,李建成作为李唐的继承人,从军中脱离职务,倒也没什么问题。

    毕竟,若李建成在战场上出了乱子,定然会给整个关中局势,带来不可估量的影响。作为李唐未来的继承者,李建成考虑的事情,也不能仅仅局限于军事。他将来是帝王,必须要着眼于全局,而非战场。从这一点说,李渊的思路并没有错误。毕竟经过这连番的鏖战之后,如何恢复元气,是李唐目前最为关心的事情。其侧重点,也必须从战争转为休养生息。

    军事上,有李世民足矣。

    但政事上,李建成还需要更多的历练。

    再者说,李渊还在位,他才是这李唐江山的掌控者。只要李渊还在位,那么又有什么可惧呢?

    李建成一开始也是这么考虑。

    但随着李世民在浅水原先败后胜,柏壁之战更大胜刘武周,打得刘宋溃不成军不说,更平稳了塞北局势,声威登时是如日中天。如今又主持洛阳战局,更会进一步助长李世民的声势。

    李建成开始感受到来自于兄弟的压力,朝堂上许多大臣,提及李渊子嗣的时候,必言李世民。

    这也就是说,李世民在朝堂上的威望,隐隐已压住了李建成。

    李建成如何能不心焦?

    可是他既然已经交出军权,想要再重新获得,可就没那么容易。除非李世民在洛阳惨败,否则李渊也没有办法冒然剥夺李世民的兵权。洛阳之战,会失败吗?当战局刚开始的时候,一切尚不明朗。但随着李言庆邺城大败窦建德,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河北的时候,结局已然清楚。

    “洛阳战局已经结束,接下来一年之内,父皇必不会轻启战端。

    本宫不日将返回长安,可是二郎战功显赫,在朝堂上已隐隐对本宫形成威胁,本宫当如何是好?”

    李建成目光灼灼,环视众人。

    “太子,您是陛下亲封,又何需惧秦王?

    只要太子能做好本份之事,得陛下欢心,秦王即便是功勋再大,终究是为太子将来铺路而已。”

    说话的人,名叫李纲,原本是隋室旧臣,曾参与编纂过开皇律。

    不过如今他官拜太子少保,官秩正二品,是太子三师辅弼。李唐东宫,与隋室相同,设立三师三少。所谓三师,即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而三少则是太子少师,太子少傅,太子少保。自古以来,这三师三少,非等闲人可以为之。李纲在隋室,既有刚直不阿之名,故而李渊登基之后,对李纲极为看重。委任李纲为三少之一,也算是明确了李建成的太子之位。

    在李渊看来,有李纲这位刚直之人辅佐,李建成定然能做好太子的本份。

    前朝杨勇前车之鉴,犹在眼前。李渊对太子东宫的属臣,也就格外关注。非能力品行名望家世皆犹者,不能出任东宫幕僚。也正因此,三师三少者,如今唯有李纲一人出任。而三师三少之下,名为太子宾客,设立四人,官秩正三品。担任此一职务者,正是王頍之子,王珪。

    王珪同样以刚直著称,敢于谏言。

    太子宾客的责任,就是‘掌侍从规谏、赞相礼仪’之责,倒是正与王珪的个性相符合。

    除此二人之外,李渊身边尚有率更寺丞魏征,掌刑罚礼乐;崇文馆学士郑元琮,掌刊正经籍。同时,郑元琮的侄女,就是李建成的老婆。有了这一层关系,李建成自然把郑元琮视为心腹。

    郑元琮说:“话是这么说,可问题在于,如今朝堂只知秦王而不知太子,长此以往,太子必处于尴尬地步。李少保,非元琮挑拨离间,而是杨广前车之鉴,我等亦不可不为太子考虑。”

    李纲一蹙眉,“郑学士此言差矣,杨广之所以能上位,实因杨勇不成气候。当年我亦为杨勇东宫辅臣,对其了解甚多。杨勇,亲小人而远忠良,以至于最后被杨广所乘。而今太子宽仁忠厚,远小人而亲忠良,又岂能重蹈覆辙。太子只需尽心做事,其他事情无需多虑……”

    “但天策府如今声势迫人,太子又无法掌控兵权,只怕……”

    魏征蹙眉道:“李少保所言虽然不差,但若太子无有兵权,恐怕将来继承大宝,亦不安稳。”

    魏征这一番话,说中了要害。

    哪怕官位再大,若手里没有兵权,终究不是常事。

    李纲性情刚直,曾做过杨勇的东宫属僚,也算是经历丰富。虽说魏征的话有些大逆不道,可是也并非没有道理。故而李纲面带沉吟之色,闭口不言。魏征这家伙,说话可一点都不拐弯儿啊!

    “老王,你为何不说话。”

    李建成突然开口,目光直视王珪。

    王珪一笑,“太子如若掌兵,难免会令陛下心生猜忌;太子不能掌兵,则将来会失去朝堂上的话语权。既然太子需要掌兵,却无法出面掌兵的话,何不请一能掌兵,而陛下又不会猜忌的人出来掌兵呢?这样一来,太子即可以安然无忧,而陛下也不会猜忌,同时又压制住天策大将军,可谓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

    “这个……”

    李建成连连点头,李纲等人也不由得表示赞同。

    “王大人话虽如此,但这么一个人,恐怕很难选出来吧。

    即是太子的人,又不被陛下猜忌,同时还能压制秦王殿下……此三者缺一不可,何人可当?”

    王珪笑而不语。

    魏征则露出一抹了然之色。

    李建成李纲相视一眼,目光不由得落在了郑元琮的身上。

    郑元琮有些疑惑,问道:“太子看我作甚?”

    李纲笑道:“这个人选倒是有,只不过怕要委屈了元琮兄弟。”

    “若能保太子稳固,我受些委屈又算得什么。不过,你们所说的……不会是那个家伙吧!”

    郑元琮终于醒悟过来,同时也明白了李纲话语中的‘委屈’是什么意思。

    思来想去,好像也只有这个人最为合适。可问题在于,若同意了,他兄弟夺回著经堂的梦,恐怕就会破灭。而且,兄长和那个家伙,有杀子之仇。哪怕起因并不在那人,但若非那人推波助澜,说不定……这些年来,自己兄弟无时无刻不再想着夺回著经堂,但是现在……

    一刹那间,郑元琮思绪此起彼伏。

    兄长远在江淮,这长安大小事宜,尽归于自己决断。

    郑元琮也非常清楚,别看郑元寿如今掌控兵权,可无论是在威望还是能力上,远不如那个家伙。

    深吸一口气,郑元琮苦笑道:“如若他能尽心辅佐太子,我受些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只可惜白白便宜了郑仁基那老东西……他命好,得了这么一个宝贝。若当年我兄长把郑世安那老家伙要过来的话,说不得今日……罢了罢了,大哥那边我会设法劝说,只要河南王能够效忠太子。”

    河北之战结束,李渊封李言庆为河南王,已不再是秘密。

    而李言庆和李渊之间的关系,也渐渐浮出水面,为不少人知晓。郑元琮作为李建成的心腹,又岂能不知道。事实上,当他得知李言庆是李阀子弟之后,也就绝了报复李言庆的心思。

    李建成赞赏颔首:“二叔深明大义,本宫感激不尽。”

    “太子,河南王的确是个合适人选,但其人桀骜,非同等闲。

    而且他有占荥阳,横扫河北之功勋,虽为宗室,可陛下也未必会放心吧。此次招他前去长安,不就是为了让他离开河洛,从而分化他身边属臣,达到完全掌控中原的目的?由他出掌兵权,并非一件易事。”

    王珪笑道:“河南王的确是有些风头太盛,容易被人猜忌。

    但我们并不需要他出掌太重的兵权,只要他能掌控北衙,就算是达成了太子掌控兵权的目的。”

    李建成也笑道:“不错,若换成任何一个人掌控北衙,父皇都有可能会生出猜忌之心。但养真……呵呵,父皇与九皇叔如若亲生,这许多年来,九皇叔隐姓埋名,抛家弃子为父皇做事,甚得父皇信赖。九皇叔薨时,父皇更罢朝三日,在书房中面对九皇叔的绘像落泪,对养真之关切,甚至连本宫都觉得有些嫉妒……呵呵,父皇削养真之权,其实也是为了保护他。

    如若养真出任北衙的话,想必父皇安歇会更加踏实……老王,你说的不错,北衙非养真莫属。”

    魏征突然道:“只是我们能想到的事情,秦王焉能想不到?”

    李纲眉头一蹙,亦不由得轻轻点头。

    许久之后,他一咬牙,轻声道:“秦王想要拉拢河南王,恐怕并不容易。要知道,那天策府麾下,有河南王杀父仇人。哪怕那尉迟敬德当年是无意,可这杀父之仇,却是实实在在。”

    郑元琮魏征王珪三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老家伙,平日里慈眉善目,看上去与人无害。未曾想开口就是毒计……这釜底抽薪,果然毒辣。

    李世民有可能放弃尉迟敬德吗?

    他和李建成不一样,虽然李世民的威望和功劳都高于李建成,但是在许多人眼中,李建成才是正统,是李渊的接班人。所以,李世民的天策府中,多以草莽寒士,江湖侠客为主。

    这些人义字当先,不同于世胄子弟。

    尉迟敬德自追随李世民以来,尽心尽力,功劳不小。

    如果李世民同意放弃尉迟敬德的话,就会寒了这些草莽的心思。到时候,天策府不攻自溃,李世民的实力也就随之瓦解。失去了那些寒士草莽英雄的帮助,李世民也就没有任何威胁。

    李建成,非常希望李世民能放弃尉迟敬德。

    不过他也知道,李世民不可能放弃。如果李世民不愿意交出尉迟敬德,那他和李言庆,势必反目。到时候李建成再设法推荐李言庆掌控北衙禁军,若能够弄死尉迟敬德,则李言庆势必对他俯首称臣。到时候,他外有世胄门阀的支持,内有李言庆掌控兵权,太子之位,固若磐石。

    想到这里,李建成不由得笑了……

    “那此事……”

    郑元琮道:“这件事情别人恐怕不太好出面,河南王未必肯信。以我之见,可以让宏毅立刻前往巩县,把消息告知河南王。宏毅与河南王自幼一起长大,且在高句丽有袍泽之谊……他娘的,我就说那郑仁基生的八字好。半点主意都没有,却生了个好儿子,得了个好女儿。”

    郑宏毅,如今在太子府出任司经局洗马,左内率府千牛卫,也属于东宫近臣。

    郑元琮这般牢骚,不是没有道理。郑仁基一儿一女,儿子郑宏毅和李言庆是发小,女儿郑丽珠嫁给了徐世绩,而那徐世绩同样和李言庆是发小,并且颇有才华,如今已被封为左骁卫将军,正四品的实权将军,随薛世雄在河北扫荡残余,将来的成就,绝不会差了……

    要知道,李唐随隋室的军制,武将的品秩,基本上不超过二品。

    正三品的大将军,已经是了不得的职务,甚至包括东宫六率的主将品秩,才不过正四品而已。

    等河北战事结束,徐世绩就算没有升迁,至少也是个行军总管,主政一方,甚至会高过郑元寿的品秩。就因为这个女婿,郑元寿兄弟几次想在族中有所举措,却不得不小心翼翼行事。

    郑元琮真的很羡慕郑仁基,甚至恨不得自己,也能有个女儿……

    事情商议妥当之后,李建成立刻命人把郑宏毅招来。

    司经局洗马是个文职官,从五品的品秩,掌经籍,出入侍从。同时郑宏毅又是个武将,曾鏖战高句丽,随李言庆立下过赫赫战功。后来在谒者台做事,还当过一县功曹,可谓是经历丰富。

    加之他曾劝说尧君素,使其退出河东,令李建成平稳接收河东,算是有了投名状。

    这种种经历,使得郑宏毅虽没有郑元琮那般成为李建成心腹,却也被李建成视作亲信,跟随左右。

    不过,天色已晚,郑宏毅并不在府衙中休息。

    李建成等人在等待郑宏毅的同时,继续和李刚等人商讨事情。

    郑宏毅还没有到,却有太子家令送来了一封书信。李建成打开书信,匆匆扫了一眼之后,骤然放声大笑起来。

    “太子何故发笑?”

    “呵呵,此天助本宫……宏毅可以不用过去了。

    窦郡公派人送来消息,养真已经知道了杀害皇叔的真凶。于昨夜,赶赴洛阳……洛阳,怕是要热闹喽。”

    “是何人告之?”

    “据说是养真自己得到的消息……”

    “若是河南王自己知晓,那太子最好还是派郑宏毅前往洛阳。至少,能够向河南王释放出善意。

    太子现在需尽快返回长安,趁北衙禁军尚未敲定,由太子在朝堂上亲自向陛下举荐。

    如此一来,河南王必能领会到太子释放出来的善意。元琮也随同太子一同出发,联络朝中大臣,响应太子之荐。”

    “那李少保你呢?”

    李纲笑了笑,“王珪与魏征留在河东,处理善后;臣请调东宫六率,即刻赶赴洛阳。如果河南王和秦王发生冲突,臣以太子诏令,进行调解。如果河南王与秦王……那臣会设法,令二人相争。”

    果然这姜是老的辣!

    魏征王珪在后世,以直臣而著称,但不可否认,此二人智谋同样不俗。可他们的确是没有想到李纲这一手。李纲以太子之名前往洛阳调解,定然会为李建成在李渊的心目中加分。

    如果李言庆和李世民不斗起来的话……

    不,他们必须要斗起来!

    李建成看向李纲的眼神,顿时又增添了几分柔和之色。

    洛阳之战结束了!

    李世民率天策府玄甲天兵,入主含嘉殿。

    为安抚王世充麾下旧部,李世民并没有立刻派驻兵马进入洛阳。除了紫薇城交由玄甲天兵镇守之外,皇城与外城,皆不设防。同时解除夜禁,开放丰都、大同、通远三市,在第一时间,恢复洛阳正常的商贸活动。这看似并不算大的举措,却的的确确,为李世民拉了不少人气票。

    王世充的兵马已经调离洛阳。

    李唐兵马就驻扎在金谷园,谁敢轻举妄动?

    那玄甲天兵,更是李唐军中锐士,可以一当十。如今洛阳人心思定,李世民不追究,谁也不会站出来闹事。至于王世充,就被安排在紫薇城的西北一隅。那本是隋杨皇子公主的居所,如今让王世充住在那边,一来可以保护他;二来则可以安抚王世充的心,更顺便监视。

    如若王世充反复,玄甲天兵可以在第一时间,将王世充一家老小,尽数屠杀。

    王世充也不是傻子,自献降之后,就老老实实缩在宫城里,更不敢做出半点出轨的行为……

    洛阳安宁,连带着洛阳城外的李唐大军,也格外清闲。

    今晚,李世民在宫城大摆酒宴,邀请洛阳世胄缙绅。尉迟敬德虽然甚得李世民所信赖,不过却未有资格进入洛阳。不仅是他,还有秦琼叔侄,程咬金,秦武通,都未获得入城的资格。

    毕竟,此次是李世民和洛阳门阀世胄联络感情,尉迟敬德等人的层次,未必能入得洛阳门阀的眼。

    倒是丘行恭受命随行,驻守紫薇城。

    一方面他是追随李世民的元老功臣,另一方面,丘行恭祖籍洛阳,也算是洛阳当地的豪族。

    尉迟敬德倒是显得无所谓,率部驻守金镛城。

    天色渐晚,敬德巡视完了军营之后,早早的就回到军帐中,准备安歇。说实话,这一场大战,他打得并不开心。王世充几乎未曾抵抗,就早早的投降,使得敬德憋在心里的那口恶气,硬是没发泄出来。

    同时,他还听说了一件事。

    新受封的河南王,大名鼎鼎的鹅公子,李无敌,竟然和他有杀父之仇。

    尉迟敬德乍闻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他听说过李言庆的名字,而且也听过三国演义。

    可好端端的,怎么就和自己结下了杀父之仇?

    李孝基?

    尉迟敬德都快记不得了……

    陕州之战的时候,他受命伏击李唐援兵。当时杀了不少人,究竟哪一个是李孝基,他也不知道。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自己杀了一位李唐宗室。

    不过,听说那位宗室并没有后人,敬德也就把此事抛在脑后。

    可是现在……尉迟敬德的心情,非常抑郁。虽说李世民答应,会为他尽力斡旋,化解仇恨,但他这心里面,始终有些不踏实。听说那位河南王,是个非常桀骜,甚至有些跋扈的人。

    李言庆自幼成名,声望颇大。

    当年因为受郑醒诬陷,甚至不惜抗旨,和郑家撕破面皮,逼得郑家出手杀死郑醒,才算做了一个了结。这个人的心胸并不大,郑醒就因为害他一次,就被他不依不饶,那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李言庆又岂能善罢甘休?

    躺在军帐里,敬德辗转难寐。

    呼的坐起,用力搓揉面颊,想要让自己清醒起来。

    “幸好这洛阳战局已经平息,否则河南王前来,就算明里不会闹事,也保不住会在暗中下手。”

    随军司马刘文静,私下里对尉迟敬德道:“如今洛阳之战已经结束,河南王就算要动你,也需寻找机会才能下手。敬德放心,秦王已经答应,会设法为你斡旋。只要秦王为你做主,哪怕河南王也奈何你不得……呵呵,再说了,他如今功高震主,尚自顾不暇,焉能为难于你?

    等事态平息之后,他或是就藩,或是留守长安,做一个安乐王爷,就更不可能奈何你了。”

    想想,似乎也是这么个道理。

    敬德虽说安心了些,可终究有些不踏实。

    “我听说,陛下已经下诏命河南王前往长安,不会在洛阳出现。

    你且安心做事,等将来有机会,秦王会为你请命坐镇一方……呵呵,总之,你无需担心,万事有秦王为你做主。”

    入城之前,刘文静还受李世民的嘱托,前来安抚尉迟敬德。

    是啊,了不起,我不和他李言庆照面就是。等这边事情平息了,我就向秦王请命,去朔州戊守边塞。杀人不过头点地,难不成他李言庆还能追到朔州找我麻烦?若真如此,我也不会客气。

    “来人,拿酒来。”

    尉迟敬德想开了,这心情也随之放轻松了许多。

    他坐在大帐中,自斟自饮,紧张的情绪,也随之得到了缓解。

    就在他酒兴正酣的时候,忽闻帐外有小校前来禀报:“启禀将军,秦将军和程将军派人前来,说是在荆紫山玉皇阁摆酒,请将军一同畅饮。”

    尉迟敬德正觉得独自喝酒有些无趣,闻听秦琼和程咬金摆酒,自然非常高兴。

    他和秦琼程咬金的关系不错,所以更不会怀疑。那荆紫山距离金镛城不远,依黄河起伏,景色极为优美,是一处饮酒作乐的好去处。

    敬德立刻答应,“让那人回去告诉老秦和老程,就说俺这就过去。”

第八六章 父仇不共戴天

    第八六章 父仇不共戴天

    夜幕下的荆紫山,起伏延绵。

    山势陡峭挺拔,因多荆树,春天是漫山紫花而得名。古传荆紫山北麓多金,故而又名金子山。

    山海经中,亦有关于荆紫山的记载,名为敖岸山。

    眼见除夕将至,而一场本应极为惨烈的大战,消声于无形之中,洛阳城中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可径自山下,却格外冷清。

    大业十年的时候,杨广迁三万户入洛阳;武德二年初,王世充为提防关中兵马,实行坚壁清野,荆紫山下的住户,纷纷被迁入洛阳城内。远远看去,昔日的荆紫村已经变成了废墟。在这隆冬最后的日子里,更显几分幽寂和清冷。

    尉迟敬德跨坐乌骓马,嘴巴里嘀嘀咕咕。

    “好端端跑这里喝个什么酒,鬼影子都不见一个……老秦和老程可真是麻烦,一会儿还要爬山。”

    玉皇阁,位于荆紫山主峰,海拔近九百米。

    山上虽有盘道,但山路崎岖,不利于战马行进。所以要想上玉皇阁,就必须要先到荆紫山脚下的通仙观。那本是一出道观,早在战火中荒芜。观中的道人,也不知道跑到了何处,只剩下一座空荡荡,占地面积还颇广的道观。里面的香火几乎断绝,偶尔有上山的人,会在通仙观停留,把马匹寄存于通仙观中,然后顺便烧几柱香,这才使得道观保存了几分人气。

    尉迟敬德带着百余名亲兵,来到通仙观外。

    倒也不是他想要摆谱,只是习惯问题。慈涧一战,李世民险些遇难,使得李唐将领出巡时,都非常小心。哪怕这战事已经平息,可小心无大错。焉知会不会有流寇,或者郑军造反?

    在通仙观外勒住了战马,尉迟敬德在马上向四周环视。

    一名亲兵上前挽住马辔头,想要伺候尉迟敬德下马。却不想尉迟敬德看罢四周后脸色一变,顺手从马上摘下双鞭,将那亲兵拍翻在地。

    “大家不要下马,立刻返回大营。”

    亲兵们心里不免奇怪。

    大半夜要跑来这里喝酒的是你,到了地方还不等喘一口气就走的人,也是你……

    尉迟将军这是怎么了?脸色看上去那么难看?

    尉迟敬德却顾不得解释什么,拨马就准备走,同时还吆喝着:“把酒水扔掉,赶快离开这里。”

    秦琼和程咬金都是好酒之人,尉迟敬德同样喜欢烈酒。

    洛阳投降之后,李世民赏了麾下大将一人十坛美酒,敬德想着,既然大家要喝酒,索性把这些酒拿出来,大家一起分享。可是,当他发现这通仙观内外寂静无声,顿时就感觉不妙。

    原因很简单,秦琼和程咬金既然请他上玉皇阁,这通仙观里即便不是人满为患,也应该很热闹才是。如今,通仙观里寂静无声,而通仙观外,更是连个人影子都不见,岂非不太正常?

    如果单从外貌来看,敬德很容易被认为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一类。

    可实际上,尉迟敬德出身将门,在隋末时能官拜散朝大夫,虽没有什么实权,却也不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可以坐上。他能察言观色,认清楚时局,本就说明尉迟敬德不是单纯武夫。

    情况既然不太对劲,理应迅速撤离才是。

    蓬——

    通仙观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一团焰火冲天而起,刹那间从荆紫山两边山麓中,蜂拥而出两队骑军。这些骑军并非传统的重装骑兵,也没有配备什么甲装骑具。清一色的轻骑兵,但在行进之中,蹄声错落有致,宛如千军万马,从四面八方冲击而来。马上的骑士,全都是白衣白袍,白巾抹额,一副孝装。

    骑士们,也没有发出什么喊喝,无声无息,随战马冲锋。

    但正是这种没有任何喊杀声的冲锋,却给人一种震撼的效果。天地之间,只剩下马蹄声的轰鸣,远远看去,就好像两股白色的洪流,瞬间冲过来。不过这些骑军并没有立刻投入战斗,而是有条不紊的散开,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把尉迟敬德一行人,团团围困起来。

    “尉迟敬德,既然来了,为何又急于离去?”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通仙观中传出来。

    紧跟着,一个白衣白袍,头裹白巾的俊秀青年,纵马从通仙观大门中跃出。只见他,年纪大约在二十一二岁的模样,跳下马身高八尺开外,体型略显清瘦,俊面含煞,目光冷森。

    掌中一杆奇形长槊,槊首大约有婴儿手臂粗细,却呈一个三棱刺刀的形状。

    胯下一匹中原罕见的龙子天马,背负银鞭,马背兜囊中挂着一张强攻,杀气腾腾,直视敬德。

    青年马前,是两个步行的巨汉,一个背负双斧,腰间系着牛皮大带,倒插十柄手斧。

    另一个略显瘦削,不似负斧巨汉那般形容可怖。不过近丈身高,同样给人带来一种难言的压迫感。掌中倒拖一柄陌刀,冷冷凝视敬德,那目光好像是看着死人一样。两个巨汉,一黑一白,给人以极强的视觉冲击。那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冷杀气,足以证明他二人曾经历过无数次惨烈的搏杀。

    青年身后,则是两个骑马巨汉。

    一个手持独角铜人槊,一个背负双枪。

    这五个人从通仙观里一出来,周遭白衣骑军,几乎是同时向后退出十步,将场地腾空出来。

    指挥骑军的两员大将,尉迟敬德并不陌生。

    一个名叫刘黑闼,一个名叫王伏宝,都来自于荥阳兵马的统帅级人物。

    这两人在马上,向从通仙观出来的青年微微一欠身,没有开口说话。其实,眼前这状况,不需要他二人开口,尉迟敬德也能猜出对面青年的身份。他很清楚,刘黑闼和王伏宝都是桀骜不驯之人,即便是在和秦王李世民商议军务的时候,也未见他二人表现出如此恭敬态度。

    能让他二人如此这般,恐怕这世上,也只有一人而已……

    尉迟敬德的脸色,变了!

    他自认是个胆大包天的人,可不知为什么,当面对眼前这青年的时候,竟生出一种惧意。

    “尉迟恭!”

    青年的声音很好听,带着一种磁性。

    他神色平静,但目光却极为森冷的看着敬德道:“我久闻你的大名,却没有想到,会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和你见面。我是李言庆,至于我的身份,想必你已经知道,我无须赘言。”

    果然是他……

    尉迟敬德心里一咯噔,同时又觉得有些奇怪。

    李言庆的语气非常古怪,恨意浓浓之中,却好像带着几分惋惜。而且,尉迟敬德自出道以来,都是以别名行世。知道他叫尉迟敬德的人有很多,但直呼大名尉迟恭的人,却非常少。

    即便是李世民,也多称呼他敬德,而不是呼他的名字。

    可这李言庆,居然一口就呼出他的大名,语气里似乎还对他颇为熟悉,让他不免感到古怪。

    隋唐时期,很多人都是以表字为名行世。

    比如颜师古,大家都知道他叫颜师古,其实他真名叫做颜籀,师古只是他的表字。可除了少数亲近的人之外,大都是唤他颜师古。再比如柴孝和,大名一个‘松’字。只是知道柴松的人很少,而听说过柴孝和的人,却很多。诸如此类,包括房玄龄,同样也是以别名行世。

    尉迟敬德犹豫了一下,双臂倒拖,双拳一碰。

    “末将尉迟恭,参见河南王……”

    他是出来喝酒的,所以没有穿甲胄,自然也说不出什么‘甲胄在身,不能大礼参拜’的话语。

    李言庆把他引到这里,目的已经非常明显。

    几乎是在刹那间,尉迟恭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可不会认为,李言庆把他骗到荆紫山下,是为了和他饮酒作乐。偷眼向两边看了一下,敬德心里也是暗自叫苦。王伏宝和刘黑闼虽然并没有关注他,可是那两队白衣骑士,却把他死死困住。粗略观察,这两队白衣骑士,大约有千人左右,想必就是李言庆麾下赫赫有名的墨麒麟,如今则更名为万胜军。

    李言庆,这是要把他留在荆紫山下……

    言庆心情复杂的看着尉迟恭,也没有开口。

    不可否认,前世尉迟恭在他心里,也算是个了不得的大英雄,还是他少年时心中的偶像。

    门神……

    那是神话,算不得数。

    可后世流传的评书当中,尉迟恭也算是他最为喜欢的几个人物之一。

    只是,李言庆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这尉迟恭会成为他杀父的仇人,和他对阵于疆场之上。

    这种古怪的感觉,让言庆非常不舒服。

    但他不会说出来,而是上上下下的打量尉迟恭。

    许久,李言庆开口道:“敬德,你是一条好汉,而且也知是非轻重。我对你也颇为看重,本不该用这样的手段对付你。只是……原因想来你也清楚,我不和你废话。有道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也不管什么各为其主……总之,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朝廷可以对你既往不咎,可是我却不能。今日我非河南王,而是李孝基之子寻你报仇。”

    一句话,让尉迟敬德准备好的诸多托词,全都说不出口来。

    李言庆说的很清楚,我不用河南王的身份来压你,我是以人子的身份,找你报仇。

    所以,什么朝廷律法,什么大局观,我都不会在意。我就是要杀你,这是为人子的一点本份。

    话说到这种地步,尉迟恭别无选择。

    要么自尽偿命,要么和李言庆一战,最后落个身死。反正不管是什么结果,这一战不可避免。

    可是,他真的能和李言庆一战吗?

    李孝基虽然是宗室,可声名并不彰显。杀了他,李渊会难过,但从大局考虑,却不会追究。但如果杀了李言庆的话,尉迟恭唯死而已。李言庆不同于李孝基,那是当今天下士林的代表,同时更立下显赫的战功。如果他杀死了李言庆的话,李渊不会答应,李世民更别想把他保下来。

    这绝对是一场不公平的较量,当他成为李言庆的仇人时,就注定了他的下场凄凉……

    敬德,不由得露出苦涩笑容。

    他深吸一口气,双鞭在手中扑棱一转,鞭梢遥指李言庆,“李公子,可敢与某家一战?”

    你不是说你不拿出河南王的身份吗?

    好吧,我就直呼你李公子,向你邀战……

    尉迟恭本以为,李言庆不会应战。却不成想,李言庆闻听这句话,清秀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敬德,如此方不负尉迟恭之名。”

    尉迟敬德有点不明所以,被李言庆这一句话说的有些发懵。

    却不想李言庆突然厉声喝道:“今日我以人子身份,和尉迟敬德一战。

    勿论胜负,任何人不得擅自出手,否则格杀勿论……若我被杀,请转告万岁,不得追究尉迟敬德之罪。”

    “大王,万万不可!”

    刘黑闼王伏宝等人,大惊失色。

    李言庆厉声道:“我意已决,尔等休要呱噪……敬德,今日你我一战,不死不休!”

    尉迟敬德眼中,显出敬重之色。

    双鞭左右一分,大笑一声,“李公子,休怪尉迟恭无礼!”

    说着话,他一催胯下乌骓马,大喝一声,跃马挥鞭,向李言庆扑去。李言庆一摆手,雄阔海阚棱两人左右一分,让出一条通路。就见象龙希聿聿长嘶爆吼,脖颈上趴着的那一层肉鳞,似乎是充了气一样,突然膨胀起来,变成一圈肉疙瘩,蹄声如雷,擦着地面长身窜出。

    手握沉香槊七寸之处,李言庆迎着尉迟恭就冲上前来。

    这不是什么切磋武艺,一个是要为父报仇,另一个则是想要竭力活命,双方都不可能留手。

    就连两人胯下坐骑,似也通灵一样的清楚,这将是一场生死之战。

    冲刺的过程中,乌骓马和龙子象龙各出决战。四蹄极有韵律的踏动,节奏变化不止。短短的十数米距离,乌骓马和象龙数次变速,试图来协助主人取得胜利。不仅仅是人在斗,连战马也在斗智斗勇。眼见二马照面,李言庆突然长身而起。沉香槊顺势随着他的身体拔起,在手中诡异的滑动。

    本来,李言庆握在沉香槊槊首一下七寸之处,而随着他这一长身,大槊滑动,等到李言庆握紧的时候,正是在距离槊纂七寸。大槊一招灵蛇出洞,迎着尉迟恭分心就刺。这槊出的突然,扎的诡异,猛然窜出,果如灵蛇扑击,快如闪电一般。再加上象龙突然间提速,大槊眨眼间就到了尉迟恭跟前。

    尉迟恭也是吓了一跳。

    在他想来,李言庆早年以文出名,后来虽有李无敌之名,估计也是长于谋略战术。

    至于武艺嘛……也许不会太差,但未必能有多么厉害。可这一交手,尉迟恭不免感到吃惊。这位河南王的武艺,绝非等闲。单只这简简单单的一招灵蛇出洞,若非无数次搏杀,绝难有如此造诣。槊未至,而锐气已然临近。尉迟敬德大吃一惊,匆忙间在马上一个侧身,沉香槊几乎是贴着他的身子,擦了过去。胸口只觉一凉,锦袍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露出赤裸胸膛。

    如果他躲闪的慢半分,这一槊就能让他见血……

    尉迟敬德不免心惊肉跳,左手鞭竖起一招顺水推舟,贴在沉香槊上向外一推,右手槊趁势搂头就打,挂着风声,呼的砸向李言庆的脑袋。哪知,象龙在这个时候,却突然间向后一顿,言庆让过铁鞭,沉香槊顺势划了一个古怪的圆圈,槊首变槊尾,槊纂铛的撞在铁鞭上。

    铁鞭被崩开,但李言庆却感到手臂发麻。

    这黑厮好大的力气,不愧被后世称之为门神。不过,李言庆心里虽然惊叹,可胯下马,掌中槊却没有停下。二马错蹬一刹那,李言庆单手轮槊,翻手一记横扫千军,而尉迟敬德双鞭背负,招出苏秦背剑,双鞭十字交叉向外一崩,铛的一声,就撞开了李言庆势大力沉的一击。

    只一个照面,两人斗智斗勇,各出绝招。

    只看到一旁观战之人,一个个心惊肉跳,脸色变幻不停。

    “尉迟恭,咱们不死不休。”

    李言庆拨马盘旋,抢先发动攻击。经过刚才的交手,他也大致上了解了尉迟恭的状况。单论力气,尉迟恭比他略胜一筹。所以再次交手,言庆决定不再和尉迟恭硬碰硬,大槊呼呼作响,以雷霆万钧之势,分心就刺,左一槊,右一槊,槊槊相连,枪枪夺命,就如同疾风暴雨一般,将尉迟敬德圈在其中。而尉迟敬德也不示弱,双鞭上下翻飞,左封右挡,凶狠无比。

    一个枪疾马快,一个势大力沉。

    两人斗在一处,只杀得难解难分。而观战众人,则显得无比紧张,死死的盯着疆场上两个两骑。

    大约三十多个回合,李言庆的槊,是越来越快,尉迟恭的鞭,也是越来越猛。

    两匹战马更纠缠一处,互不相让。你咬我一口,我踹你一下,忽而马头相抵,忽而仰蹄奋起……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更有人厉声吼道:“敬德叔父,休要惊慌,我来救你!”

    从金镛城方向,冲来一群人。

    为首的,赫然正是秦琼叔侄。那秦琼,手擎大铁枪,风驰电掣冲在最前面。在他身后,则跟着秦用、程咬金、牛进达、秦武通等秦王府帐下大将。李言庆和尉迟敬德正斗得难解难分,谁也没有留意身外的变化。而尉迟恭的那些亲兵,好像看到了机会,齐声发喊,向外冲去。

    如果尉迟恭死了,他们的结果,恐怕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王伏宝冷笑一声,完全无视尉迟恭的亲兵,拨转马头厉声喝道:“郑大彪、柳亨,随我迎敌!”

    一旁观战的郑大彪和柳亨,早就迫不及待。

    王伏宝一声令下,这两人纵马就冲上前去……而刘黑闼更是冷哼一声,也不打招呼,拨马就走。

    雄阔海咧嘴嘿嘿一笑,“兔崽子们不老老实实待着,阿棱,可敢与我比试一番。”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阚棱大笑,不等雄阔海反应过来,拖刀就冲向那些试图突围的亲兵。陌刀划着一道绮丽弧光,刀云重重。不过,他的速度是快,雄阔海丝毫不比他慢。虽然比阚棱起步晚了,但见他双腿飞奔的同时,唰唰唰三道寒光出手。三柄手斧飞出,将三名亲兵,劈翻在马下……

    “阿棱,你小子又耍诈!”

    雄阔海冲进人群,那对板斧已经握在手中。

    斧过人亡,血肉横飞。这荥阳黑白双煞在人群中搅起腥风血雨,只杀得亲兵们鬼哭狼嚎。

    尉迟敬德这时候也觉察到了援兵,可不知为什么,心里却不太高兴。

    李言庆崩开双鞭,冷声道:“敬德,你的援兵来了……不过,你且放心,今日你我之战,无人可以打搅。”

    掌中大槊招数一变,顿时变得狂野无比。

    枪枪相连,全然不顾及自身安全,正是鱼俱罗当年所传的无回枪法。

    尉迟敬德顿时手忙脚乱,双鞭上护其身,下护其马,拼命的封挡李言庆的招数。只是,李言庆的大槊却越来越快,一枪未回,一枪又出,枪枪连接一起,在夜幕下划破一道道虚影。也分不清楚,哪个是真,哪一个是假,而无回枪的精髓,也就在于此。虚虚实实,无从分辨。

    秦琼和程咬金,本是想找尉迟恭喝酒。

    洛阳城里的繁华之气,也使他们心醉神迷。除夕将至,大战结束,可谓双喜临门,正可一醉。

    可没想到他们到了尉迟恭大营后,却听说尉迟恭去荆紫山赴宴,而且是受他们邀请。

    秦琼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妙,连忙和程咬金带上兵马,赶往荆紫山,同时又派人即刻入城,向李世民禀报。

    尉迟恭曾杀了李孝基!

    而李孝基和李言庆的关系,随着大战结束,也浮出水面。

    这时候,秦琼就算是用脚趾头也能猜出,邀请尉迟恭的人,就是李言庆。虽则李言庆也是李唐宗室,可终究不和秦琼属于同一体系。甚至说,李言庆是脱离出长安派系之外的独立体系,秦琼即便心怀顾忌,也不能见死不救。只是,秦琼本不准备和李言庆问题,因为那结果于他绝无好处。他只希望,能够拖住李言庆,等秦王出面,再设法挽回尉迟恭的性命。

    想是这么想,可坏就坏在,他那侄儿的一句话。

    秦用和尉迟恭的关系非常好,尉迟恭也从不吝啬对秦用的指点。

    眼见尉迟恭和人斗在一处,秦用急了,在马上喊了一嗓子,原本是想要给尉迟恭打打气。可他没有想到,正是他这一嗓子,却激起了王伏宝等人的敌视,不等他们靠上前,就发动攻击。

    秦琼连忙大喊:“王将军,刘将军……住手!

    我们不是来打架,有话好好说……河南王,手下留情,秦王殿下马上就来,倒是慢慢商量。”

    李世民要来了?

    李言庆闻听这话,心中杀机更盛。

    原本,他对李世民挺有好感。甚至在重生,乃至李密被杀之前,他还想着去抱李世民的大腿。

    可李世民,明知尉迟恭是自己杀父仇人,却仍留在麾下。

    这,又算是什么事情?

    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卖面子……

    想到这里,李言庆出手更快,更狠,更加毒辣。尉迟恭的武艺,和李言庆在伯仲之间。他长于夺槊,可李言庆的槊太快了,他难以夺下来。同时,李言庆招数虽然狠毒,但想要杀尉迟恭,也不同意。两个人半斤八两,很难分出高下。而这时候,坐骑的优劣,就显得格外重要。

    乌骓马,是一匹宝马良驹。

    甚至当年勇猛如楚霸王项羽,也是一匹乌骓马纵横天下。

    但象龙,却是龙马,是天马,被视之马中妖魔的存在。刚踏入巅峰状态,勿论体力还是反应,都处于最佳。一开始,乌骓马和象龙能斗个不分上下。但百十回合以后,乌骓马的体力和反应,就明显处于下风。要说起来,如果乌骓马和其他战马斗在一起,百十回合也算不得什么。只是在面对象龙这个无论是在体力,反应,力量都略胜一筹的妖魔时,乌骓马所要付出的精神和体力,远远大于和普通战马的交锋。不仅仅是要斗力,更要随主人斗智。

    一百多个回合过去了,乌骓马疲态尽露。

    尉迟恭也觉察到了情况不妙,手中钢鞭招数一变,以慢打快,一鞭强似一鞭,一鞭重似一鞭。

    他尽量想办法节省乌骓马的体力,以保持和李言庆的僵持。

    秦琼等人的到来,给他带来了一个生机。之前,他是和李言庆搏命……可说心里话,他的确是不想打。哪怕李言庆说过,不会追究他的罪名。可杀死一名宗室,更是天下闻名的名士,那将会给他带来巨大的麻烦。李言庆和李孝基虽然是父子,可尉迟恭面对的状况,完全不同。

    秦王若能说和,那是最好!

    如果不能说和的话,至少双方可以暂时休战。

    了不起,自己日后躲着李言庆就是……正所谓杀人不过头点地,不就是装孙子吗?尉迟恭没装过,却不代表他不会装。

    从一开始决死之念,到现在的心情转变,尉迟恭可就落了下风。

    李言庆绝不会罢手,豁出去今天和李二大战一场,他也要取尉迟恭的首级。不仅仅是为父亲报仇,同时也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李言庆也清楚,自己如今算得上是功高震主……

    否则李渊怎么会这么着急的让他前往长安?

    这种时候,李言庆表现的越是谨慎,就越是会显得心虚。

    他和柴孝和商量过,觉得在这种时候,他不能低调,而是应该高调!以前,言庆太低调了,低调的有些过头。现在是他该高调的时候……自污其名也好,高调嚣张也罢,都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毕竟,李言庆不同于其他功臣,他是李渊的侄子,这本身就是一层保护。

    所以,高调一些好!

    那么杀死尉迟恭,也算是一举两得。

    荆紫山脚下,秦琼等人所带来的兵马,甫一和万胜军交锋,顿时溃败。

    王伏宝拦住了秦琼,刘黑闼挡住了牛进达秦武通两人,柳亨对上秦用,郑大彪和程咬金捉对。

    万胜军早已训练出来,只需一声令下,就可以自行作战。

    但秦琼等人的麾下将领却不一样,失去主帅,双方兵对兵将对将的斗在一处,远没有万胜军那样纵横自如。

    秦琼不禁焦急万分,大声道:“诸位将军,我等并无恶意,只为劝战而来。”

    “我家王爷有令,这是他与尉迟敬德的私人恩怨。任何人想要阻止,格杀勿论……”王伏宝冷声回答,手中大刀开阖挥洒,刀云翻滚,和秦琼打得难解难分。

    秦琼心里有苦说不出!

    他是真不想得罪李言庆,可事到如今,却是骑虎难下。

    秦琼和李言庆交过手,自然清楚,李言庆的手下,都是一群怎样的人物。王伏宝也好,郑大彪也罢,哪一个不是勇冠三军。刘黑闼当年更和他同在李密麾下效力,而且是四骠骑之一,彼此更加熟悉。只看那边刘黑闼进退自如,圈住牛进达和秦武通,就知道今日一战,凶多吉少。

    牛进达和刘黑闼,也有袍泽之谊。

    不过如今,已是各为其主了……

    尉迟敬德眼见援军溃败,心思越发慌乱。

    “李王爷,昔日邕王之事,不过各为其主,并非敬德本意,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若我杀了你儿子,再告诉你不过是各为其主,你该如何?”

    尉迟恭有一个儿子,名叫尉迟宝林,同时也是尉迟恭最为疼爱之人。李言庆面色沉冷,沉香槊飞舞,而尉迟恭则无话可说,只好拼死抗衡。两人又斗了数十个回合,尉迟恭一咬牙,拨马就走。

    李言庆怎肯罢休,拍马追赶,二马眼见追上,就见乌骓马好似突然间马失前蹄,噗通跪倒在地。

    几乎是在李言庆出枪的一刹那,尉迟恭在马上陡然转身,双鞭撒手飞出。

    这叫做连环撒手鞭,是尉迟恭的绝招。李言庆没有想到尉迟恭还有这一手,匆忙间举槊拨打,拍飞一支钢鞭。另一支钢鞭随之到了跟前,象龙四蹄突然一软,匍匐在地,钢鞭擦着李言庆的头,就飞了过去。如果刚才象龙慢半步,李言庆不死也是重伤。尉迟恭一见绝招失手,心知大事不好。想要捡回双鞭,李言庆断然不会给他机会。趁着象龙还没有起身的一刹那,尉迟恭催马就走。

    老子打不过你,还躲不得你吗?

    远处,李世民率领兵马,向荆紫山赶来。

    尉迟敬德喜出望外,大声吼道:“大将军,救我!”

    “王兄,手下留情啊!”

    尉迟恭背对李言庆,看不清身后的状况。可李世民却看的清清楚楚,顿时亡魂大冒……

    就见李言庆纵马追赶,却收起了沉香槊。

    他在马上弯弓搭箭,遥遥对准尉迟恭……李言庆箭术,师出长孙晟,而且大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趋势。

    李世民大声呼喊,希望能阻止李言庆。

    而言庆,则弓开如满月。

    这一箭射出,只怕自己和李世民之间,再无半点寰转余地。

    说不得在将来,李世民会和自己……

    不过,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李言庆脑海中,刹那间浮现出老爹慈祥和蔼的笑容,昔年窦家学舍中,老爹的谆谆教诲,更在耳边回响不息。

    我也许唱不出什么贞观长歌……

    我也许做不得什么千古一帝……

    我只知道,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什么狗屎的政治头脑,什么狗屎的大局观……若我连父仇都不得报,我妄为重生这世上一遭!

    嘣——

    弓弦轻响,利矢电射而出!

第八七章 多事之秋

    第八七章 多事之秋

    尉迟恭,字敬德,朔州鄯阳人,唐朝名将,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赠司徒兼并州都督,鄂国公。

    死后谥号忠武,赐陪葬昭陵。

    历史上的尉迟恭,最为辉煌的功勋,莫过于效命于刘武周时,日夺十八镇。后来归顺李唐,有救驾之功,更在洛阳之战时大放异彩。而在洛阳之战结束以后,虽说还有什么击突厥之类的战功,实际上,尉迟恭已经从单纯的武将,转变为一个政治人物,才有了玄武门的功勋。

    他杀过李元吉,揪住过李渊的衣服领子,把李渊从龙椅上拽下来……

    再之后,尉迟恭似乎再无什么功劳。如果硬要说亮点的话,恐怕也就是他那个干儿子薛仁贵。

    ———

    荆紫山脚下,鸦雀无声。

    尉迟恭翻到在血泊里,一支利矢从后贯穿脖颈。

    鲜血顺着红漆箭杆流淌一地,双脚一抽一抽,呈现出痉挛之状。可只要是明眼人就能够看出来,尉迟恭必死无疑。

    李世民呆呆坐在马上,看着尉迟恭的身体。

    言庆面无表情,目光森冷的缓缓收回弓箭,顺势将手搭在沉香槊上,举槊指向苍穹。万胜军在刘黑闼等人的率领下,迅速退到了李言庆的身后。雄阔海和阚棱,再一次横身言庆马前。

    “李言庆,你竟嚣张如斯……”

    李世民终于缓过劲儿来,手指李言庆,怒声喝骂:“敬德乃军中大将,朝廷命官。你竟为一己私怨,而残害朝廷忠良。孤若饶过你,又岂能对得起忠良在天之灵?你你你……孤与你誓不两立。”

    也难怪李世民如此愤怒!

    此次出兵,对他而言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美好。

    虽说一路畅通无阻,可是风头却被李言庆抢了个干干净净。原本,李世民想借此机会,一举奠定下他在军中的基础。没想到李言庆率先发难,挑起河北大战不说,并以摧枯拉朽之势结束战斗。在这样辉煌的胜利面前,李世民虽然兵不刃血的夺取洛阳,却并没有获得太多好处。

    反正,人们若提起洛阳之战,绝不会说他李世民用兵如神,运筹帷幄。

    更多的还是会提起李言庆在邺城大战窦建德,漳水河畔那一声诡异,却是天崩地裂的巨响,谈的是李言庆如何在河北,风卷残云般解决战斗,如何与那天宝大将军,死拼恶斗的英姿。

    李世民呢?

    在李言庆如此耀眼的光芒下,从主角一下子变成了配角……

    纵观历史上李世民登基之路,会发现在玄武门之变以前,李世民一共经历四次大战,方奠定了他的根基。首战浅水原,次战洛阳,三战虎牢关,奇袭窦建德,最后一战才是柏壁之战。

    然而现在,历史早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浅水原之战,李世民一如历史上那般,先败后胜;柏壁之战提前爆发,使得李世民在军中声名鹊起。可本应该是把李世民推上巅峰的虎牢关之战,随着李言庆的出现而消失无踪,而在历史上持续了八个月之久的洛阳之战,也因为李言庆大败窦建德,变成了虎头蛇尾的闹剧。

    所以说,奠定李世民根基的四大战役,实际上只有两场半。

    这也就使得李世民的声望,远远比不得历史上那般响亮。而缺少了杜如晦房玄龄薛收等谋臣辅佐,虽说身边还有刘文静、王通等人襄助,但对于李世民来说,终究是缺少了许多东西。

    李世民勃然大怒,李言庆却面无表情。

    “秦王,孤只是尽为人子的本份,至于什么忠良……孤却不知。孤只知道,尉迟恭不过是朝秦暮楚,三心二意的逆臣,除此之外,一概不知。至于秦王欲如何,孤不在意。若秦王想要为尉迟恭报仇,只管撒马过来。孤只想提醒秦王,邕王乃我父王,我为父报仇,天经地义。”

    看着暴怒的李世民,言庆反而越发平静。

    当利矢离弦,穿透了尉迟恭的脖颈刹那,李言庆就非常清楚,自己和李世民,已成为敌人。

    既然成为敌人,那所谓的礼数就无需再提。

    要打就打,李言庆绝不会轻易低头。平静的凝视李世民身后众将,李言庆的心境,突然生出一丝古怪的波动。没有了房玄龄,没有了杜如晦,没有了长孙无忌……李世民,还是李世民吗?

    也许,自己并非是没有机会……

    什么机会?

    李言庆也不清楚。

    这念头只是在他脑海中闪了一闪,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言庆发现,所谓的千古一帝,只是后人站在芸芸众生之中仰望的结果。后世太祖那首诗词里,不是写过‘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的豪言壮语。其实,当你站在一个高度的时候,就会发现,所谓的伟人,不过如此。以前之所以会生出仰慕,只因为自己站到那个高度而已。

    也许……

    李言庆连忙把这念头掐灭!

    现在什么时候,居然这般胡思乱想吗?

    就在这时,从洛阳方向传来隆隆脚步声。李世民在得到消息之后,立刻调集人马,想要前来阻止这场战事。同时,当洛阳唐军开始调动的时候,石林山的杜如晦姚懿同样得到了消息,随之调动人马前来相助。

    两支大军,如同两条长龙,迅速逼近荆紫山下。

    “大将军,切不可轻举妄动。”

    王通催马来到李世民身旁,低声道:“洛阳方定,局势上不明朗。如果此时与河南王开战,势必会给那王世充可趁之机。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河南王虽不会好过,大将军同样不好交代。”

    看得出来,李世民有点抓狂了……

    身为天策府的谋主,王通有提醒辅佐的职责。

    他心里非常清楚,如果李世民和李言庆这个时候翻脸,于双方都没有什么好处。不过相比之下,李世民会遭遇致命打击。原因嘛……呵呵,李言庆交权的势态非常明显。李渊把他招至长安,就是为了分化他手中的权利,消除他在中原地区的影响。若换做旁人,引爆洛阳动乱,说不得是死罪。

    可李言庆是宗室,更是当今名士!

    李渊不可能杀了李言庆,最多将罢了他的王位,把他圈禁起来。

    而李世民呢?

    王通很清楚,李世民的野心。

    这是一个有雄心壮志的人,同时又是皇帝的嫡子。李建成虽然被封为太子,可只要他一天没登上皇位,李世民就保留一丝机会。君不见,隋朝太子杨勇当了近二十年的太子,最后还不是被杨广所乘?有了这个成功的案例,李世民的野心,就不可能熄灭……这也是李世民如此看重洛阳之战的一个原因。他希望能借由洛阳之战的胜利,进一步加强自己的地位。

    杨广,似乎也是这么做的!

    当年杨广主持平陈之战,主持突厥之战……

    开皇年间的战事,几乎都留有杨广的影子。这也是杨广在登基后,能迅速坐稳龙椅的原因。

    李世民,正在重复着一条杨广的道路。

    所以,如果他现在和李言庆发生冲突,而引发起洛阳之乱的话,定会对李世民造成致命打击。

    李世民心里清楚,李言庆心里清楚,王通杜如晦等人心里面也清楚!

    这也是李言庆决意伏杀尉迟敬德的时候,杜如晦虽然不太同意,但也没有坚决反对的重要原因。

    李世民终究是个果决的人!

    一个能果断发动玄武门之变的人,头脑一定是非常冷静。

    当他听完王通之言后,渐渐冷静下来。许久,他咬牙切齿,手指李言庆半晌,突然拨转马头,厉声喝道:“传孤诏令,三军回营……从即刻起,未得孤王诏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军营。”

    “那尉迟叔叔就这么白死了?”

    秦用脱口而出。

    却见李世民目光阴冷的在他身上扫了一眼,秦用打了个寒蝉,顿时闭口不言。

    秦用是个莽人,但秦琼程咬金,却不鲁莽。刚开始,他们也没反应过来。但很快的,就分辨出这其中的端倪。

    秦琼和程咬金相视一眼,而后目光复杂的看了看李言庆,拨马随李世民离去。

    其余众人,也纷纷收拢兵马,只留下王通和崔善福两个人,负责清理战场。崔善福此前在洛阳为官,王世充归降后,崔善福就投靠了李世民,任王府詹事。一方面是因为他确有才能,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崔善福出身豪门,而且是管城崔氏嫡支,李世民希望借由崔善福之手,敲开中原世胄门阀的大门。

    王通和崔善福催马上前,距离言庆十数步之远停下。

    “李郡王,您这又是何苦?”

    崔善福苦笑道:“如此一来,秦王定会向长安奏报,弹劾于你,到时候……”

    李言庆的目光略显几分柔和之色。

    “崔大兄,邕王是我爹!”

    只这一句话,足以堵住崔善福所有的话语。

    天地君亲师,谁又能说李言庆为父报仇,做的错了?要怪,就只能怪李世民自己。明知道有李言庆这个关系,还要保尉迟恭……这明显就是要把李言庆推到对立面,未免得不偿失。

    王通则神色复杂,凝视李言庆。

    他千算万算,惟独没有算到李言庆会如此烈性。在明知功高震主的状况下,还敢如此嚣张跋扈。王通原本以为,李言庆归唐之后,会相对低调一些。毕竟长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理应韬光养晦才是……等事情平息一段时间后,再设法修补关系,把李言庆拉拢过来。

    想必李言庆也是个聪明人,也能够分得出轻重。

    按照王通的想法:利字当头,再大的仇恨也能化解……史书上这一类的事情,可是多如牛毛。

    王通想的不错!

    曹操能不计杀子之仇,而接受贾诩张绣,成就曹魏基业;刘玄德却因为兄弟之情,执意与孙吴反目,造成夷陵之败。

    可他却疏忽了一件事,有些时候,有些人做有些事情,无需计较得失。

    他幽居龙门山十载,闭门苦读,学识的确是大有长进。只是有些时候,不免还带着些书生气……套用句成语:纸上谈兵。

    “下官王通,见过河南王。”

    王通开口,拱手见礼。

    李言庆眼睛一眯,半晌后微微一笑,略欠身,“王先生,一别十五载,尚安好否?”

    王通说:“劳王上挂念,王通尚可……王上,通欲取回敬德尸首,不知可否?王上之仇以报,想必不会再为难敬德的尸身吧。”

    李言庆沉吟片刻,突然长叹一口气。

    “今杀敬德,实非我愿。

    然杀父之仇,孤不能不报……不过人死百了,孤亦不愿追究下去。孤累了,王先生自便。”

    说完,他下令收兵回营,再也没有看尉迟恭尸首一眼。

    这时候,已过二更。

    李言庆与崔善福一拱手,催马在众人簇拥下,扬长而去。

    人已经杀了……杀了就杀了吧!有甚个长吁短叹?套用一句比较庸俗的话:该死屌朝上,不死屌晃荡。哪怕是那李世民,又能耐我何?不过,看这状况,李言庆知道,事情并未结束。

    ——

    李言庆为父报仇,于王世充投降的第二天晚上,诛杀秦王府大将尉迟敬德!

    天一亮,洛阳大街小巷就开始流传这样的一个消息。同时,也传达给洛阳人一个信息,那就是李言庆,抵达洛阳。

    言庆是李唐宗室,更被封为河南王。

    换句话说,洛阳日后将会成为他的封地,按照隋朝旧制,亲王封邑万户,实封八百户;郡王封邑五千户,实封六百户。不过这个封邑里面的‘户’,已不是战国时期李狸变法时设定的一户五丁计算,而是以一户三丁来计算。其中,三分之一,需输于朝廷……

    李言庆如今,其实就是洛阳名义上的所有者。

    哪怕李世民身为亲王,比李言庆高出一个品秩,却只能被算作客人。洛阳的主人,是李言庆!

    洛阳人,从仁寿四年开始,就把李言庆当成了自己人。

    在他们看来,言庆二十二岁的年纪中,最重要六年就是在洛阳渡过。他在洛阳成名,在洛阳求学,在洛阳击鞠招亲,在洛阳拜师学艺……如果这样还不能算作是洛阳人的话,还有什么能算得上?

    巩县?

    那不过是李言庆落脚的地方。

    荥阳……其实和李言庆没有半点关系。要知道,言庆是宗室,他的祖籍理应被算到陇右,而非荥阳。

    也正是这个原因,洛阳人对李言庆的接受程度,远远大于对李世民的欢迎。

    按照李世民本来的计划,王世充十二月二十九日献城投降,他会在十二月三十日,举行隆重的入城仪式,宣布洛阳的交接。到时候,他将亲自登上端门,检阅自建国门入城的李唐锐士。

    也就是后世俗称的大阅兵!

    阅兵的目的,一方面是为了展示李唐强大的军事力量,震慑洛阳城中,那些所谓的王世充余孽;同时也是向天下昭告,中原战事的正式结束。即可以威慑江南,也能安抚中原百姓,可谓意义重大。

    到时候,洛阳百姓会举城出动,欢迎李唐兵马入城。

    只是李世民没有想到,李言庆会突然杀到洛阳,并击杀了尉迟敬德。尉迟恭的死,令天策府麾下将领无比愤怒,许多人向李世民谏言,就算杀不得李言庆,也应该将他看押起来……

    可大家也清楚,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去招惹李言庆。

    秦琼牛进达等人深知李言庆的厉害,知道一个小小的冲突,很可能会令整个中原局势再发生变化;而丘行恭等一干秦王府旧臣则清楚,如果动了李言庆,会给朝堂上带来巨大的冲击。

    李言庆,不仅仅是一个名将,更是李唐宗室。

    同时,以书法成名,开创七言格律,做原道太平策(实为薛收所做,但人们常认为,是李言庆薛收两人合作),已隐隐成就士林宗师之名,在清流之中,李言庆的影响力非常巨大。

    而他那部三国演义,又流传于市井之间,同样享有盛誉。

    如此一个人物,只怕连李渊都要忌惮三分,更别说李世民手下的这帮子文臣武将了……

    明里我们斗不过你,可暗地里,也要压你一头!

    所以秦王府众将憋足了劲头,准备在大阅兵的时候,展现出他们勇武的风采。

    可谁也没有想到……

    李世民站在端门门楼上,面色阴沉的看着稀稀拉拉在洛水河畔看热闹的洛阳百姓,狠狠的一拳砸在墙上。

    “李言庆,欺我太甚!”

    为何会有这样的愤怒?

    很简单……就在李唐大军入城的时候,李言庆率领万胜军,绕过洛阳城,从建阳门外,进入洛阳。

    入城的,除了李言庆之外,还有长孙无忌和雄阔海两人。

    长孙无忌是土生土长的洛阳人,而且还是洛阳世胄长孙氏子弟,其堂号就设立于铜驼坊内;而雄阔海,同样是土生土长的洛阳人,祖居汉魏洛阳旧城,后定居于洛阳的怀仁坊之中。

    自家的子弟自家亲,无论是李言庆还是长孙无忌,亦或者雄阔海,更为洛阳人欢喜。

    所以,许多人前往建阳门大街迎接李言庆等人的到来,却使得建国门大街两旁,观者寥寥。

    李言庆倒也没有让李世民的脸面太难看。

    自建阳门入城之后,便直接进入怀仁坊内。而长孙无忌则奉有母命,前往霹雳堂祭拜祖先。算算日子,自从长孙晟过世以后,霹雳堂就由长孙恒安主持。长孙恒安官拜鹰扬郎将,随杨广一同移驾江都。杨广被杀,长孙恒安战死于江都城中,霹雳堂就只剩下长孙行操一人。

    当时长孙无忌在巩县,而长孙顺德则在太原。

    长孙行操本来就是个书呆子,让他一下子操持这么一大家子,也的确是令他为难。王世充当政的时候,请长孙行操出仕,任国子监博士。虽说看上去很风光,但实际上并不受重用。

    如今王世充投降,长孙行操的地位,更显尴尬。

    当他得知李言庆的身份之后,总算是聪明了一次。毫不犹豫的派人前往巩县,请无忌回家。

    按道理说,长孙顺德是长辈,行操理应请长孙顺德才是。

    可在行操看来,长孙顺德全无家族观念。当初弃家投奔太原,使得霹雳堂大受影响,不足以信任。但长孙无忌就不一样了,那是他的亲兄弟,是长孙晟的嫡子,更值得他信赖。再者说了,李言庆是河南王。洛阳以后就是言庆的封邑……凭长孙家和李言庆的关系,东山再起并不困难。在这一点上,行操以一个书生的角度来考虑问题,即便李世民是皇子,也比不得长孙家和李言庆的关系。谁近谁疏,长孙行操很快就做出他自认为正确的一个答案……

    ——

    含嘉殿中,李世民面沉似水。

    “李蛮子欺我太甚!”

    啪的一声,李世民用力的在扶手上拍了一掌,“未曾想,他在洛阳城中,竟会有如斯威望?”

    王通等人坐在一旁,苦笑不迭。

    他们占领了洛阳,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辛辛苦苦打下了洛阳城,却好像到头来,平白便宜了李言庆。这仗打的窝囊,这事情让人憋屈。

    在座之人,哪个不是身经百战?

    可是却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丘行恭苦笑:“殿下有所不知,河南王当年成名于洛阳,更兼咏竹十诗,著三国演义,在当时被誉为洛阳神童。后来他虽然离开洛阳,但是在洛阳的声望,却没有丝毫消减。再加上他此后各种功劳,使得他在河洛地区,享有极高声誉……特别是大业十年,李言庆布施粥棚,每年活人无数。许多洛阳人的亲眷就是靠着李言庆的救济而生,自然更得洛阳人敬重。”

    说到咏竹十诗,丘行恭不禁偷偷的看了一眼当时比斗的另一位主角,王通。

    王通脸上并无不虞之色,看上去非常平静。

    李世民忍不住问道:“王先生,你为何不说话?”

    “哦……臣在思索,这洛阳于大将军而言,究竟能带来怎样的影响?”

    王通抬起头道:“如今陛下坐稳关中,洛阳东都之名,势必会被解除。不过,洛阳八方通衢,勾连南北,扼守东西,其影响力,会越来越大。长安虽为帝都,可这洛阳日后,必不会逊色西京。”

    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让李世民不禁愕然。

    他没有听明白,王通究竟想要说什么。不过,从这番话里,他倒是明白了,这洛阳日后的重要性。

    于是李世民问道:“先生之意,孤应把洛阳掌握手中?”

    “掌握?”

    王通笑了,“只怕不太容易。

    大将军有定鼎之功,陛下未必会让大将军长期驻守洛阳。就算陛下有意,太子也未必同意。”

    李世民眼睛一眯,闪过一抹寒光。

    没错,随着李建成登上太子之位,昔年兄弟之情,似乎越发淡薄。

    其实,李世民和李建成的关系并不是特别好。李建成比李世民大了七岁,与幼弟李元吉关系似乎更密切。而李世民呢,则与如今出镇武威的赵王李玄霸,更亲近一些。随着李建成淡出军方,李世民掌控兵权之后,李建成和李世民的关系也随之越来越疏远,甚至多有猜忌。

    而李世民自己呢?

    似乎也不想过于主动的去修补这层关系……

    “王先生,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王通轻轻咳嗽了一声,“殿下欲得洛阳,其实只需要得到一个人就行。

    本来,臣只是自己私下里胡思乱想。可刚才听丘将军之言,倒是有些坚定了这个想法。殿下欲得洛阳,需拉拢河南王……如果拉拢不到河南王,也绝不能令他长住洛阳,否则必成大患。”

    拉拢李言庆?

    这似乎和王通早先的说法有出入!

    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李言庆暴烈的手段,也引起了王通的关注。

    只是这件事情操作起来,似乎难度不小。李言庆刚杀了李世民的心腹爱将,就要李世民摒弃前嫌?莫说李世民不一定能转过这个弯儿来,天策府帐下的文臣武将,也不一定能够接受。

    李世民倒是有点心动,不过并没有立刻给予王通答案。

    这件事情,还需要仔细谋划才是。如果抛开尉迟恭这件事情,李世民和言庆并没有太大矛盾。

    甚至说,他和李言庆的关系,远比李建成和李言庆的关系亲近。

    毕竟当年为李玄霸治病的时候,李世民曾在巩县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他和言庆,可是有说有笑。

    “这件事情,容孤再考虑考虑……不过,你以为河南王会归顺于我吗?”

    “只怕是不太容易!”王通苦笑道:“河南王有王佐之才,不过少而成名,心高气傲。殿下可以用其人,但不可以令其臣服……他与永安王的情况有点不同,想要令其臣服,定然困难。

    所以臣才说,若不得其用,则不可令其长住洛阳。需尽量设法消除河南王在洛阳的影响力……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永驻长安。想来陛下也是这个打算,何去何从,殿下当有准备才是。”

    “唔……”

    李世民,沉吟不语。

    招揽李言庆,除了以上王通所说的麻烦之外,还有天策府的幕僚是否愿意接受言庆的问题。

    这还真是个让人头疼的事情!

    李世民轻轻敲击大椅扶手,思忖着其中利弊……

    就在这时,一名内侍急匆匆跑上含嘉殿,“王爷,大事不好了,出大事了!”

    李世民不由得眉头一蹙,有些不快的问道:“出什么大事了?有什么话,慢慢说,慌个什么?”

    那内侍说:“方有刘长史派人禀报,说是秦将军带着军中一干骁将,在丰都市与河南王家臣发生了冲突,两边都动手了……刘长史已带人前去阻止,并告之王爷,请王爷从速决断。”

    李世民一拍额头,心中暗自叫苦!

    这麻烦,可真是接连不断!

第八八章 孤教得你否?

    第八八章 孤教得你否?

    秦用的心情非常糟糕!

    以一个征服者的身份进入洛阳,却完全感受不到胜利者应有的荣耀感,人生最憋屈的事情,恐怕莫过于此。昨天建国门举行的入城仪式,如今回想起来,就好像是一群小丑一样。反倒是李言庆那些人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却得到了本不该属于他们的欢迎,实在令人生气。

    再加上言庆强势击杀尉迟恭,令许多人感到很不舒服……

    哪怕你李言庆是宗室,是天下闻名的大人物,也不该如此嚣张跋扈吧。没错,尉迟恭杀了你父亲,可那是两军交战,各为其主。尉迟恭归唐以后,表现的非常低调,更救过秦王的性命。连皇帝都不追究,你李言庆不过是一个郡王,却如此咄咄逼人的行事,未免太霸道了!

    勿论是秦琼程咬金牛进达,还是刘弘基等一干太原元从,都认为李言庆过于霸道,不讲道理。

    从某种角度而言,李言庆所做似乎的确是有些过分。

    自罢黩百家,独尊儒术以来,人们将的是仁厚宽容,讲求以德服人。哪怕是历经四百年战乱,这种思想却未曾有过改变。所谓既往不咎,才是为人的根本……只是,秦琼也好,刘弘基也罢,全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却没有从李言庆的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反正在他们眼睛里,尉迟恭是功臣,更是自己的袍泽。李言庆嚣张跋扈,为一己之私而斩杀功臣,非人臣所为。

    可是,他们又没有办法对付言庆。

    言庆毕竟是宗室,是郡王。从一品的王爵摆在那里,又岂是秦琼程咬金这些人可以招惹?

    所以,他们心里有气,却还可以忍耐。但秦用不一样……正是血气方刚,年轻气盛的时候,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加之归唐以后,李世民对他也极为看重,令秦用生出士为知己者死的想法。李世民受了言庆的羞辱,也就等同于自己受了羞辱。虽则李世民严令众人不得生事,可秦用却希望找个机会,为李世民扳回这一局。入城的第二天,李世民的禁足令随之取消,秦用就和一帮子军中将领,在洛阳城里散心……走了一晌午后,来到丰都市用餐。

    丰都市已经开市!

    不得不说,李世民的确有几分本事。

    不仅仅是军事才能出众,这对人心的把握,也非常敏锐。

    洛阳甫经战乱,民心仍未安定。想要恢复旧日的繁华景象,绝非一朝一夕之功。特别是历经杨广和王世充两次迁移,洛阳人口变得有些臃肿。即便是要重新疏散,也不可能马上奏效。

    既然农业暂时无法恢复,那就先恢复商业。

    通远、大同、丰都三市率先重开,以期早日恢复商品流通。商业的繁荣,势必会带动洛阳的发展,即便是历朝历代重农轻商,却也不能否认,商业是城市繁荣的根本。大量的物资流通,会令民心平复。再有一天就是新年,开春之后万物萌发,到时候一切都可以恢复正常。

    洛阳八方通衢,又兼通济渠永济渠的开凿,更凸显了其商业中心的地位。

    在这一点上,即便上长安,也无法和洛阳相提并论。

    秦用带着一群武将,登上一座酒楼,找了一间临近大街的雅间坐下。

    酒菜摆上,秦用等人推杯换盏。

    心情有些压抑,虽经两日的调整,依旧有些不爽。

    所以喝酒如同饮水,一盏接着一盏,不一会儿的功夫,众人就喝得有了几分醉意。

    “诶,那家伙不是给河南王牵马的家伙吗?”

    众人酒兴正酣时,忽然有人手指窗外,大声呼喝。

    秦用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个魁梧雄壮的汉子,拎着一大包东西,站在酒楼对面的一家商铺门外。

    “那家伙是谁?”

    秦用不认识那人,于是开口问道。

    “哦,那家伙好像叫梁老实,据说是河南王府中的家臣……听人说,他原来是在左孝友麾下效力,后来左孝友战败,他跟着解象流窜荥阳。哈,当初活脱脱如丧家之犬,如今给河南王牵马,变成了李府的看门狗。”

    有认识梁老实的人,向秦用介绍。

    秦用的黑脸发紫,闻听梁老实是李言庆的人,眼中闪过一抹凶芒。

    “张亮!”

    “干嘛?”

    “你胆子大不大?”

    张亮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当年在李密麾下效力,是程咬金的部属。程咬金和秦琼率部降唐,张亮也一同归顺,如今在秦王府中做事,是一员骁将。他和秦用都属于瓦岗一系,自然走的比较近。

    “你这不是废话?老子也是在疆场上出生入死过,有什么胆子大不大?”

    秦用说:“好吧,我只问你,这洛阳城是咱们打下来的……那李言庆未出过半点力气,却骑在咱们爷们儿头上耀武扬威,你心里舒服不舒服?”

    张亮一撇嘴,“舒服如何,不舒服又如何?”

    “我心里不舒服!”秦用醉眼朦胧,咬牙切齿道:“他李言庆凭什么骑在咱们头上?不但杀了敬德叔,如今更好像洛阳的主人似地……他是河南王,咱招惹不得,可他家里的那些狗东西,却并非不能招惹。咱们找个借口,把那家伙揍一顿,也算是为秦王出一口恶气。”

    秦王府里的武将,大都是草莽出身,有的之前占山为王,也有做那独行大盗之人。

    大家对李言庆本就不满意,如今听秦用这么一说,顿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张亮眉头宁在一起,看着秦用说:“少将军,秦王可是说过,最好别招惹是非。那河南王是个霸道的人,连尉迟将军都敢杀……如果惹怒了他,真闹起来,怕秦王那边也不好交代。”

    “呸,那就不交代!”

    秦用拍案而起,厉声道:“一忍再忍,老子才不受这鸟气。

    秦王当年何等胆略,可当了这大将军后,越发的不爽气……他要交代,老子就把头送给他好了。”

    秦用这种不满的情绪,也是许多人的想法。

    我们为你李唐效力,求得就是出人头地。为你秦王效力,看重的就是你秦王重情义……可现在呢?连尉迟恭都保不住!那可是你秦王的救命恩人。如此下去,我们还有什么盼头?

    所以,秦用拍案而起,众武将纷纷响应。

    “张亮,你要是不敢去就算了,但以后别说和我们有关联。”

    张亮不由得苦笑,“我没说不去啊。”

    “那好,咱们现在就去揍那狗东西……”

    秦用说着话,就走出雅间。张亮这心里,却是颇不平静。他和秦用不一样,能走到现在,全靠他自己的打拼。而秦用呢?武艺的确厉害,是秦王府中第一骁将。可他上面有秦琼保护周全,秦王对秦琼,那更是格外看重。普通事情,自己随着秦用胡闹也就罢了,可这是向河南王挑衅,那可是个不讲道理的主儿……你闯祸了,有秦琼出面保护,但自己又有谁来照顾?

    但若说不去,以后张亮就别想在秦王府立足,势必会被孤立起来。

    张亮走在最后面,趁秦用不注意,抓住一个伙计,塞了一贯铜钱后,低声道:“速速前往洛阳府衙,通报刘司马,就说秦用将军与河南王发生了冲突,请他尽快赶来阻止。还有,顺便通报怀仁坊河南王,就说他的家将被人打了……”

    张亮是个醒目的人,能先后在李密和李世民麾下站稳脚跟,就足以说明问题。

    他很清楚,李言庆和李世民,都不是他能得罪的人。李世民固然是皇子,那李言庆也非等闲。

    所以,他选择两面讨好……

    反正这件事是由秦用挑起来,出了事,自然由秦琼叔侄顶着。自己嘛,倒是可以从中捞些好处。

    秦用出门,迈步朝着那店铺走去。

    梁老实站在店铺门口,见有人过来,连忙闪身准备让开。

    哪知他刚让开路,脚下还没站稳,秦用猛然一个趔趄,肩膀朝着梁老实一靠,狠狠撞在梁老实的身上。

    梁老实噔噔噔后退,险些摔倒在地。

    他稳住身子,刚要开口,就听秦用骂道:“你这狗货瞎了眼睛,走道不看路吗?”

    梁老实闻听大怒,“明明是你撞了我,居然反咬一口,是谁不长眼睛?”

    “你这鸟厮好不讲理,撞了人不认错也就罢了,还敢骂我?”

    秦用上前一步,一把揪住梁老实的衣襟。

    梁老实眉头一皱,一巴掌打开了秦用的手,“想找事吗?”

    别看他长得五大三粗,可流落江湖多年,秦用的这点把戏,他焉能看不出来?这家伙,是成心的!

    秦用说:“还敢打人,你这鸟厮找死!”

    “明明是……”

    梁老实刚要开口,就听一旁有人惊呼。紧跟着身后传来一股劲风,一个青年手持一根掰断的椅子腿,狠狠砸向梁老实。梁老实猝不及防,一下子被砸翻在地,顿时血流满面……

    “老实,怎么回事……谁打了你?”

    这时候,从店铺里走出一个青年,一身青缎子博领大衫,圆乎乎的脸上,满是惊愕。

    青年,赫然正是长孙无忌。

    他昨日入城以后,返回铜驼坊家中。

    今儿一大早,他带着梁老实准备回去和李言庆商量事情,途经丰都市的时候,想买些胭脂首饰,准备回巩县时,送给薛瑛。他和薛瑛的婚事,已经定下,只等过些日子薛收从河北返回,主持大婚。

    哪知道,他在店里挑选东西,就听见梁老实在外面和人争吵,出门一看,见梁老实满脸是血,倒在地上。

    长孙无忌也不是个善与之辈,顿时勃然大怒。

    “尔等什么人,敢在闹市行凶?”

    “是你家的狗货不长眼睛,撞了人还敢还手……老子今天连你一块打!”

    秦用说罢,纵身上前,一拳夯在长孙无忌的脸上。

    梁老实昏沉沉站起来,一见长孙无忌被打,也红眼了……

    “你这家伙好不讲理,我和你拼了。”

    手中的包裹也不要了,猱身扑向秦用。不成想,他刚纵身上前,一个青年抬脚勾住他的脚,梁老实噗通一下子就摔在地上。

    秦用上前一步,一脚踩在梁老实的头上,“我让你这狗货还手。”

    “你们……欺人太甚!”

    长孙无忌扑过来,却被秦用抬手一招顺水推舟,搭在长孙无忌的胳膊上,顺势把他甩飞出去。

    “怎么,还想二打一吗?兄弟们,上!”

    长孙无忌虽是将门之后,可主攻的并非武艺。

    普通的人,他倒是可以对付两三个,只是秦用这帮家伙,没一个普通人。十几个彪形大汉围上去,就是拳打脚踢。梁老实虽然拼命护着长孙无忌,却也挡住这一群凶神恶煞似地家伙。

    周围路人,指指点点。

    有醒目的认出长孙无忌,连忙跑去报信。

    在丰都市大定桥旁边,有一家规模不小的商铺,名为雄记商户。

    当年李言庆和张仲坚合作,开设雄记商户。后来王世充霸占洛阳,张家退出之后,雄记商户就换了门面,继续开设。说来也巧,李言庆回洛阳后,本地缙绅纷纷前来拜访。柳亨还好,不管怎么说也是柳周臣的儿子,从小接受过各种教育,故而和阚棱一起,出面帮助言庆接待。

    可雄阔海郑大彪这两个人,就有些上不得台面。

    原因嘛……倒是简单。

    这两人的相貌着实有些凶恶。

    待在府中也没什么事情,两个人就干脆出来,四处逛游。

    雄阔海是个老洛阳,从小在洛阳长大,自然充当起了导游。午饭时,他和郑大彪路过雄记商户,被堂弟雄大虎留下,一起吃饭。和雄家的这些堂兄弟,也有许多年没聚在一起了,雄阔海当然也想和兄弟们联络一下感情。正说笑的时候,忽闻长孙无忌和梁老实被人当街殴打,雄阔海和郑大彪可就怒了!

    雄阔海那是长孙无忌关系不差,在巩县时,就时常一起说笑。

    而郑大彪呢,更和梁老实是老兄弟了……当年在左孝友麾下时,两人就挺亲近。后来郑大彪归顺李言庆,还是靠着梁老实帮忙。为此,郑大彪视梁老实如同手足一般,难能见梁老实被人欺负?

    “他娘的,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洛阳如此猖狂?”

    说着话,他顺手抄起一支胡床,就往外面走。郑大彪更是拧断了商铺门旗的铁杆子,和雄阔海一起冲了出去。

    雄大虎一见不好,立刻大声招呼:“兄弟们,有人欺负到咱头上了,打他娘的。”

    这雄记商铺里的伙计,大都是当年天津桥老军户的子弟。平日里没球事,一听打架,顿时来了精神。

    呼呼啦啦,十几个彪形大汉就跟着冲了出去。

    好在雄大虎还算清醒,一把揪住一个小伙计说:“小五,你赶快回去禀报王爷,就说长孙先生快被打死了。”

    小五答应一声,一溜烟儿就跑了出去。

    一行人气势汹汹的冲到现场,就看见秦用一帮子人对长孙无忌和梁老实拳打脚踢。

    雄阔海只气得须发贲张,怒吼一声:“兔崽子们,人多欺负人少是吧?有种和你家雄爷爷过过招。”

    手里的胡床(马扎)呼的脱手飞出,正砸在一个青年的身上。

    雄阔海那是多大的力气!

    虽不清楚他究竟是不是那隋唐演义中的第四条好汉,可十载苦练混元球,那一身神力,无比惊人。

    青年虽然身手敏捷,可是那马扎来的太快。

    他侧身躲闪,被M马扎砸中了肩膀。黄梨木的马扎,啪的粉碎,那青年被当场砸翻在地,坚固碎裂。雄阔海如同下山猛虎,冲进人群。秦用并不认得雄阔海,也没有和雄阔海交过手。

    可他认得郑大彪,知道这郑大彪,是李言庆心腹大将……

    打个书生,解球气?

    秦用大吼一声,“黑厮,你家秦爷爷在这里,休要张狂。”

    说着话,他猱身冲上前来,迎着雄阔海就是一拳。雄阔海也不躲闪,大吼一声,抡拳就打。

    秦用的力气同样惊人,只是他没有雄阔海高,更没有雄阔海壮,对于力量的掌控,也不如雄阔海那样纯熟。不过他的反应却不慢,雄阔海一拳挥出,呼呼作响。他就知道,这黑厮定然是有一身蛮力。当下马步站稳,收拳屈肘,抬胳膊硬撞。只听蓬的一声闷响,秦用马步不稳,噔噔噔连退数步。黑漆漆的一张脸,憋得通红,骨头好像碎了一样,半天缓不过劲儿。

    雄阔海凶狠的一拳,也被秦用封住。

    铜铃似地环眼圆睁,他咧嘴笑道:“小子,好本事……爷爷长这么大,还没人能架住我一拳。”

    “那是你没有碰到你家秦爷爷!”

    这两位爷怒视半晌,同时扑出。蓬蓬蓬,拳脚相加,全都是硬碰硬的招数,打得是不可开交。

    不过,秦用这边尚能够坚持,可其他人可就有些苦了!

    秦用这些人出来逛街,也没带兵器。郑大彪手持儿臂粗的铜棍冲进人群,一棍子就砸翻了一个青年。

    “老实,你没事儿吧!”

    “大彪哥,我快被打死了……”

    梁老实哭喊道:“长孙公子被这么狗货打伤了!”

    “我操你娘的蛋……”

    郑大彪是真怒了!

    铜棍呼呼作响,夹带万钧雷霆之力。

    天策府的这些青年将领,虽然是身经百战,可要真论起搏杀疆场,却无人是郑大彪的对手。

    张亮这时候也觉察到了不妙!

    长孙公子?

    这洛阳城里姓长孙的人可不多,其中最有名的就是长孙晟一家。而长孙晟的儿子,那是河南王的大舅子。如果只是梁老实,就算被打死了,估计也不会有太大影响。可若是长孙无忌……

    这事情闹大了!

    长孙晟尸骨已寒,长孙家的霹雳堂,也确实没落。

    但这并不代表,长孙家的人就可以随便欺负。抛开李言庆这一层关系不谈,长孙家还是洛阳本地豪族。打了长孙无忌,很容易引发起整个洛阳豪族对秦王的敌视,那问题可就大了!

    世胄豪强,那是社会的中坚。

    这些人在朝堂上,拥有着极大的话语权。

    这事情如果真的闹开,莫说秦王护不住他们,恐怕连朝廷也保不住。

    想到这里,张亮不敢再袖手旁观。这时候要尽快平息冲突,然后才好挽回局面。于是,张亮连忙冲上前,大声吼道:“大家住手,大家都住手……误会,全都是误会,是自己人,自己人!”

    先把视听混淆了再说!

    只是张亮吼得起劲儿,但众人却红了眼睛。

    郑大彪砸翻两个人之后,天策府这些将领也都怒了。一个个纷纷就地取材,或者抄起扫帚,或是从摊子上拿起家伙,把郑大彪团团围住。而这个时候,雄大虎也带着人,赶来助阵。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马上就要新年了,隆冬将去,初春将至。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非常舒服。

    大战已经结束,太平盛世即将到来。虽然昨日的入城仪式并不是那么美好,却难以掩去人们心中的喜悦。

    没有多少人,真的愿意天天打仗。

    即便是那些领兵打仗的将领,也不想整日介出生入死。

    带上三五好友,漫步洛阳街头。或是饮酒作乐,或是谈笑风声,一个个心态都非常的平和。

    刘黑闼收牛进达之邀,就在大定桥畔的一座酒楼里喝酒。

    两人都在李密麾下效力过,也算得上是袍泽。以前,大家各为其主,难免枪戈相对,现在呢,大家同为李唐效力,昔日有什么不快,也就烟消云散。将来在长安,能有一个朋友,就多一分助力。

    所以两人聚在一起,有说有笑,颇为友好。

    忽然间,刘黑闼听到街上有人高喊:“不好了,出事了……关中军和荥阳军打起来了!”

    关中军?

    荥阳军?

    刘黑闼一怔,呼的站起身来。

    他走到窗口向外看去,就见街上人潮汹涌,从四面八方出现了无数人马。

    有的是李唐兵马,有的则是荥阳军所部。虽说李言庆归顺了李唐,但由于他目前还在守孝,所以荥阳军清一色白衣装束。而关中而来的李唐兵马,则是黑色号衣打扮,黑白极为分明,一眼就能分出敌我?

    “怎么打起来?”

    牛进达也是眉头紧锁,站在刘黑闼身旁,“可能是发生了什么误会吧……黑子,咱们赶快过去看看,尽量把事态控制住。河南王前日才杀了尉迟将军,兄弟们心里怨气极大,这要是再冲突起来,势必会引发大乱。这个时候,能少一事尽量少一事,大家同为皇上效力,别伤了和气。”

    刘黑闼点头,和牛进达走下酒楼。

    “究竟是怎么回事?”

    上马的时候,刘黑闼拉住亲兵询问。

    “将军,我听人说是关中军的一些人在街上调戏女子,长孙公子上前阻拦,所以被他们打了。”

    “长孙公子被打了?”

    刘黑闼一听这话,立刻懵了。

    荥阳军中,被称之为长孙公子的,只有长孙无忌一人。

    “黑子,咱们赶快过去吧。”

    刘黑闼一把排开牛进达的手臂,怒声吼道:“尔等关中人欺人太甚,若长孙公子有三长两短,那就等着开战吧。”

    “黑子,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们……”

    刘黑闼无心理睬牛进达,带着人就往事发地点冲去。

    牛进达也意识到事情不妙,连忙催马赶去。

    大街上,人越来越多。有关中的李唐兵马,也有来自荥阳的锐士。双方甫一见面,二话不说,就打在一起。这时候也别说什么对与错了,大家虽然都是为李唐效力,可是却非同一派系。

    关中人认为李言庆嚣张跋扈,荥阳人以为关中兵马欺人太甚。

    反正已经开打了,那就是敌人,没什么好客气。好在大家出门都没带什么兵器,否则的话,局势会更加混乱。

    于是,一场近千人的混战,在丰都市拉开了序幕。

    雄阔海渐渐占据了上风,打得秦用连连后退。另一边,随着关中人马的加入,郑大彪也被张亮和赶来阻止的秦武通两人,打得是难解难分。雄大虎的眼圈被打青了,随行而来的商铺伙计,一个个受伤退出战团。总之,两边都打出了火气,出手也渐渐的不在保留什么力气。

    “住手,全都给我住手!”

    长街上空,传来悠长号角声。

    刘文静在得知事情之后,立刻调集城中兵马,赶到了丰都市。

    一群如狼似虎的骑军冲进丰都市之后,迅速将局面控制起来。刘文静跨坐马上,脸色阴沉。

    他已经听说了事情的缘由,心知这件事,不好处置。

    只不过,他对李言庆也非常不满。

    擅杀军中大将……自古以来,可算是闻所未闻。为一己之私而置大局不顾,实在是有悖臣子本份。

    所以刘文静在赶来的时候,已经下定决心,要借由这件事情,给李言庆一个下马威。

    “尔等在闹市中聚众斗殴,视律法何在?

    来人,把着白衣者,全部拿下,打入牢中……余者将领,将本部人马带回军中,未得军令,不得擅出。”

    刘文静一句话,等于是把责任全都推到了荥阳军的头上。

    至于秦用这些人,先带回军营,然后设法将事情转嫁到荥阳军的头上。刘黑闼闻听,立刻上前。

    “刘司马,你这是什么意思?

    为何我荥阳军被关起来,你关中兵马就安得无事?此事,本就是你关中兵马挑衅在先……”

    刘文静冷笑一声,“刘将军,该怎么处理,本府自有主张。

    本府受命掌管洛阳治安,用不着你来教我怎么做事……你若是再敢阻拦,休怪本府连你一起拿下。”

    “刘司马,你好大的官威!”

    丰都市坊门外,传来一个冷幽的声音。

    刘文静扭头看去,就见杜如晦带着兵马,拦在大街上。

    “怎么,我荥阳军,就不是为皇上效力吗?”

    “杜大人,你这话从何说起?”

    “那我只听你要扣我荥阳兵马,而你麾下挑衅者,却可以返回军营?刘司马,你这样处理事情,可是会惹出大麻烦。”

    “杜如晦,你在威胁本府?”

    “我不是威胁你,而是提醒你……”

    “本府还是那句话,本府该怎么做事,轮不到你来教训。”

    刘文静和杜如晦,一个在坊门内,一个在坊门外,相互不让。而丰都市里,事态似乎又出现混乱。

    就在这时,长街两边,传来一阵阵马蹄声。

    李世民带着丘行恭秦琼程咬金,从端门赶来;而李言庆也得到了消息,立刻调集万胜军,自怀仁坊杀出。

    双方兵马,一东一西,把建阳门大街堵得密不透风。

    李世民催马上前,也不理坊中刘文静等人,朝着李言庆一拱手:“王兄。”

    李言庆深吸一口气,脸上布满了阴云。

    “二郎,李某不想废话,只问你一句,今天这件事,咱们怎么解决?”

    论年纪,李言庆比李世民大几个月,故而话语中,也不客气。虽然李世民的爵位比李言庆高出一等,但是言庆此时,却没有任何畏惧之色。

    “王兄,儿郎们争执几句,你我又何必认真呢?”

    “那好啊!”

    李言庆笑了。

    李世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刚要开口,就听李言庆道:“那我立刻赶去长安,把温大有和温大雅抓住打一顿再说。

    王伏宝何在!”

    “末将在!”

    王伏宝催马从李言庆身后闪出。

    “立刻点起兵马,我们现在就去长安……二郎,你莫担心,到时候我自会向皇上解释,不过是儿郎们的口角冲突罢了。”

    李世民闻听,不由得一怔。

    “王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言庆在马上突然暴怒咆哮,“二郎,你的人打了我妻兄,算作口角冲突,那我也揍你妻兄一顿,权作扯平了,你认为如何?”

    “啊!”

    李世民闻听之下,顿时懵了。

    而刘文静也不由得蹙起眉头,心中暗自叫苦。

    他们都是只听说双方发生了冲突,却不知道,言庆的妻兄也被牵扯到了里面。在刘文静看来,如果只是一帮子大头兵冲突,他先把荥阳军扣上个半天,然后再设法把秦用等人摘出来,李言庆就算不满意,也不可能真的和李世民翻脸。可现在,李言庆的妻兄被打,那麻烦可就大了。

    刘文静知道,李言庆三妻一妾。

    其中那个僚蛮公主,无需太过担心。可另外两个老婆,一个裴家的人,一个长孙家的人,可不太好惹。

    李世民暗自叫苦不迭。

    言庆话音一落,他就猜出了言庆口中的‘妻兄’是什么人。

    李言庆三个老婆当中,能被称之为妻兄的,只有长孙无忌一人。裴行俨是裴翠云的弟弟,而且据说是有万夫不挡之勇,比之自家三弟李玄霸不遑多让。他要是在这里,天晓得是谁揍谁。

    不过,若真是裴行俨,事情也许好办许多。

    毕竟裴家的根基是在河东,而非洛阳,可以留给李世民解决的余地。

    但长孙无忌……那可是长孙晟的少子。李世民也知道,自家老子和长孙晟生前关系很好。长孙晟死后,李渊还准备把高夫人接到太原照顾。不过后来知道李言庆和长孙家结亲,也就没再提起。这也还罢了……最重要的是,长孙家是洛阳本地世胄豪强,同时也是关陇贵族的成员。

    这打了长孙无忌,莫说李言庆不会善罢甘休,恐怕洛阳本地的这些世胄缙绅们,都不会同意。

    秦用这小子,简直就是在给我招惹麻烦啊!

    但李世民还不能不管秦用等人。这种时候,他说什么都要保住这些人,否则问题可就大了!

    “王兄息怒,此事……孤实不知,会发生这种事情。

    若王兄信得过孤,孤可以保证,定会给王兄一个交代。这样吧,不如先让兵马全部撤出洛阳,待详细问过之后,孤定会秉公处理。”

    李言庆颔首,轻轻点头。

    这时候,杜如晦催马来到李言庆身旁,在他耳边低声嘀咕了两句。

    言庆的脸色,顿时变了……

    李世民暗叫不好,连忙下令,“刘文静,立刻命儿郎们撤出坊市,各自返回营中待命。”

    “喏!”

    刘文静连忙答应。

    不成想李言庆突然开口:“刘司马且慢!”

    刘文静心里不由得一哆嗦,暗自叫苦不迭。可是脸上,却还是表现出恭敬之色,走到言庆马前。

    “王爷有何吩咐?”

    李世民心里一咯噔,凝神向李言庆看去。

    而言庆,则上上下下打量刘文静一番,突然笑道:“刘司马,听说你是皇上的元从老臣,对吧。”

    “啊,正是。”

    言庆用马鞭蹭了蹭额头,颇有些苦恼的说:“按道理说,你算是孤的长辈,与先父也有交情,孤理应对你恭敬一些才是。只是……呵呵,你是元从老臣,地位崇高,怎么做事,自不需要别人来教导。杜如晦资历浅薄,刚才言语上有些冒犯,还请刘司马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刘文静连声说:“王爷言重,文静不敢。”

    “不,这凡事都需要有个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杜如晦不知尊老,擅自顶撞,实非臣子楷模……老杜,你自己掌嘴,还要向刘司马道歉。”

    不等李世民等人开口,杜如晦下马,啪啪给了自己两个嘴巴子,然后上前躬身道:“刘司马,刚才多有得罪。”

    李世民身后众人,暗自心跳不止。

    这河南王的规矩,可真是不小……杜如晦怎么也算得上是一州都督,四品大员,说掌嘴就掌嘴啊!

    刘文静脸上的笑容越发苦涩,忙与杜如晦还礼。

    未等他直起身子,李言庆在马上,突然抡起鞭子,啪的抽在刘文静的头上。

    只打的刘文静头破血流,惨叫一声,坐在地上……

    “王兄,你不要太过分了!”

    李世民勃然变色,身后众将,更是一个个怒于言表。

    言庆看了李世民一眼,脸上笑容不减,目光落在刘文静身上,“杜如晦教不得你,孤教得否?”

第八九章 未来的路

    第八九章 未来的路

    夜色已深,屋外起了风。

    李言庆站在阁楼上,负手不语。从他这里,可以看到巍峨的皇城城墙,连那城门楼上摇曳的大纛旗,也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一座位于皇城东城外立德坊的大型府邸,九进九出的院落,面积数百顷。

    出门就是宣仁门,往里走,北向含嘉门,南向承福门,再向西近,就能看到东宫所在。此前,这里是隋室齐王杨暕的王府。王世充登基之后,这里又变成了王玄恕的住所。李言庆身为宗室,贵为河南王,就选中了昔日的齐王府。并派人呈报朝廷,认为大战方息,国力匮乏。若再大兴土木,显然不太合适。齐王府占地广袤,倒也正合了他的心意,无需皇上挂念。

    他是河南王,洛阳日后就是他的居所。

    不管言庆日后是否能够就藩,这王府却不可少。

    李言庆也不是个喜好奢华的人,而且齐王府中有一座阁楼,通体用龙门山脚下的青竹所造,非常合他的口味。古人以竹咏志,李言庆咏竹十诗,更确立了竹之高洁,宁折不屈的气节。

    他幼年时,生活在龙门山下的竹园。

    如今,那竹园早已变成了废墟,想要重拾当年的那份情怀,显然不太可能。反倒是齐王府中的阁楼四周,有一片竹林,据说是齐王杨暕命人从龙门山移栽过来,长的也是非常茂盛。

    站在竹楼上,李言庆隐隐约约,感受到了当年竹园的生活。

    现在,武德二年的最后一天!

    过了今天,就是新年。

    武德三年的到来,将会给他带来一个全新的开始。不过,言庆也清楚,未来的道路,定布满荆棘。

    常言说的好,官大一级压死人。

    刘文静虽然是元从老臣,可是却并不得李渊看重。而在经历过浅水原之败以后,刘文静的权利更是缩水。如果不是李世民一力担保,说不得刘文静在浅水原之败以后,就会丢了性命。

    他可以在杜如晦面前拿架子,却当不得李言庆的雷霆之怒。

    日间狠狠抽了他一鞭子后,刘文静还得毕恭毕敬的行礼,高呼一声:谢河南王的教诲……

    美妙的权力啊!

    李言庆嘴角,勾勒出一抹奇异的笑容。

    只是这一鞭子下去,他和李世民之间,定会势如水火。

    李世民是个坚忍的性子,别看脸上笑眯眯的,嘴巴上也没说什么,可是心里面,定然无比愤怒。

    日间临别时,他眼中那一丝怨毒之色,被李言庆捕捉到。

    言庆可不会傻到认为,日后李世民真的登基后,会既往不咎。自古以来,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事情多了去。帝王若要杀人,哪怕自己是宗室,也不会有任何顾忌。那一部开国史,不是血淋淋的杀戮史。李言庆也清楚,自己的声望过高,李世民就算气量再大,也未必容忍。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王爷,长孙公子醒了。”

    阁楼楼梯上,传来一阵轻弱的脚步声。

    只听声音,李言庆就知道是柳青上来了……

    “我这就下去。”

    言庆转过身,往楼下走。

    柳青侧了个身子,为言庆让开一条路。

    “王爷,老实的胳膊废了。”

    李言庆脚下一顿,旋即面无表情的走下楼。

    竹楼一层,正中央是一个差不多三百平方米的大厅。两边各有三间偏房,一应两卷,也就是六间屋子的大小。

    长孙无忌伤的不轻,被抬回来后,一直昏迷不醒。

    李言庆迈步往屋子里走,正好和太医打了个照面。

    “长孙公子的伤势不算太重,都是皮肉伤,王爷无需担心。”

    “恩!”

    李言庆点点头,在进屋的一刹那,突然开口道:“柳青,领太医再去探望一下老实,告诉他好好养伤,不必担心。孤这王府里,还需要有人照拂。从今日起,他就是齐王府的家令。”

    每一座王府,都会有相应的属臣,也就是所谓的家臣。

    不过与普通人家的家臣不一样,王府的家臣,拥有相应的品秩。东宫家令,是从四品的品秩,亲王府家令,一应从五品品秩。而郡王府家令,则是从七品的品秩。这品秩并不算太高,可身份却不一般。每一座王府中,都会设立有家令寺,负责饮食、仓储和库藏的政令。

    这算是王府近臣,出门代表的,也是王府的体面。

    五品之下,王府家令可以上堂不拜。只是这些人,不在吏部所属,完全有各王府主人任命。

    换句话,只要不是杀人造反,地方官府无权处置。

    家令在王府中,属于官小权重的人物。所需要的不是有多大才干,而是对主人的忠心耿耿。

    在这一点上,梁老实已经证明了自己。

    柳青一怔,脸上顿时露出喜悦之色。

    他和梁老实关系不错,平日里颇受老实的照拂。此前,他还担心老实残废之后,会被赶出王府。要知道,这种事情屡见不鲜,并不足为奇。而残废后的老实,定会面临生不如死的境况。现在,李言庆非但不赶走梁老实,反而提拔为家令,这也让柳青,更生出几分感激之情。

    能遇上一个有情义的主人,那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福气。

    房门关上,李言庆坐在床边。

    长孙无忌看着他,苦笑一声道:“养真,我给你惹麻烦了……”

    “无忌,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且不说咱两个是姻亲,就算没了观音婢这层关系,你我自幼相识,这许多年走下来,我又岂能坐视你受人欺负?你我一体,伤在你身,痛在我心。

    不过是揍了几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就算杀了他们,又算得了什么?你好好养病,我已派人前往巩县,过几日母亲和观音婢都会过来,想必你也不想让她们看见你鼻青蛋肿的模样吧……”

    言庆和长孙无忌之间,说话非常随意。

    长孙无忌噗嗤笑出声来,却又因为扯动了脸上的伤势,咧嘴不停。

    “养真,你好歹也是郡王,怎说起话来,还和从前一样痞赖?”

    李言庆微微一笑,拍了拍长孙无忌的手臂,“咱们相知十载……呵呵,十年前我就这模样,恐怕是变不了啦。”

    无忌脸上的笑容,更盛!

    “听说,你把刘文静打了?”

    “恩!”

    “这又何苦?”长孙无忌轻声道:“刘文静这个人的性子很阴鸷,睚眦必报。他毕竟是元从老臣,你这样揍他,恐怕会惹来麻烦。”

    “哈,我是怕麻烦的人吗?”

    长孙无忌撑着坐起身,“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从前你在荥阳,那就是你一人当家,你爱怎地就怎地。可现在,你是人臣,凡事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由着性子来,只怕会招惹是非。”

    “是非?”

    李言庆冷笑一声,“我的是非,就没有断过。”

    他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向外面看了看,又坐了回来。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的晚了吗?”

    “哦?”

    长孙无忌当时在丰都市被打昏了过去,故而并不清楚后来的事情。

    李言庆低声道:“我晌午时,在怀仁坊接待了一个客人……呵呵,你一定想不到是什么人。”

    长孙无忌的眼珠子一转,用手指在榻上,写了一个‘东’字,而后用询问的目光,向言庆看去。

    李言庆一怔,旋即露出笑容。

    长孙无忌,果然不愧是长孙无忌,贞观名臣啊!

    他的确是没有继承长孙晟的衣钵,不过却拥有者不逊色于长孙晟的智慧。只一句话,他就猜测出来了答案。这让李言庆非常惊讶!他轻声问道:“无忌,你是怎么猜出来的呢?”

    “自古以来,皇室无亲情。”

    长孙无忌目光灼灼,凝视言庆,丝毫不以为言庆是宗室,而有所顾忌。他说道:“当年杨广和杨勇太子之争,不过才过去了二十载。有的人忘记了,有的人却不会忘记。如今的形式,与当年何其相似?太子掌政坐镇于都城,而皇子掌兵,搏杀于疆场……太子也不是碌碌之人,焉能看不出这其中的玄机?秦王手握右统军,而赵王则坐镇武威,掌控左统军。

    我听人说,秦王与赵王素来交好,而那赵王,更有万夫不挡之勇。

    相比下,失去兵权的太子,如何能不心怀顾忌?此前秦王与王世充交锋,他坐镇河东却不理不问,其用意……呵呵,如今秦王拿下了洛阳,恐怕太子这心里面,会更感到不安吧。

    他需要有人能压制秦王,而这个人,不仅仅是要战功赫赫,还需是宗室中人。

    否则,普通外臣想压制住秦王,恐怕非常困难……而宗室中,善战者无数,却以你最为适合。”

    “是李全。”

    “哦?”

    “太子少保李纲的侄子。”

    长孙无忌笑了,“如此说来,我猜的没错。”

    李言庆点头笑道:“太子已返回长安,李纲听说我来洛阳,就猜到我的目的。所以他屯兵河阳,而后派人在偃师拦住了窦郡公……太子的意思是,莫要让秦王留在洛阳,以免做大。”

    “和我猜的倒是差不多……那你准备如何选择?”

    随着长孙无忌的年纪渐长,经历渐渐丰富,这谋划也就越发趋于成熟。他可以从一句话中,推断出许多内容。李言庆需要这样的一个谋士,杜如晦薛收,都不见得比长孙无忌差,可是从某个方面来说,他们终究比不得长孙无忌和言庆这样的亲密。不仅是师兄弟,还是姻亲。特别是随着无垢生下李周,无忌和言庆的关系,也就变得更加亲密。许多事情,许多话语,杜如晦薛收这些人想说,却未必敢和李言庆说。但无忌不一样,他可以没有太多顾忌。

    言庆道:“你以为呢?”

    “我?”无忌想了想以后说:“我以为,你谁都不会选择。”

    “哦?”

    “考我是不是?”

    长孙无忌道:“养真你现在的情况,和那些外臣外戚不同。你是宗室,这本身就是一面保护伞。

    我听说,皇上和叔父情同手足。叔父薨时,皇上因大局之故,隐瞒了消息,对你定然心怀愧疚。你以清流之身份,挟赫赫战功,定会得到许多人的认可。同时皇上就算对你有所顾忌,也不可能逼迫太甚……据我推测,皇上让你去长安,其目的无非两个。其一,你在河洛根基太厚,他需要削弱你在河洛的根基,从而可以更牢固的掌控中原;其二,你失了根基,皇上会做出相应的补偿。如果能有人帮衬,甚至会让你执掌禁军……而你在长安,根基并不牢固,皇上无需太过担心,甚至你在长安做些出格的事情,皇上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此等情况下,以你的性子,怎可能做出选择?说不得又要左右逢源,而后谋取更多的好处。”

    如果是在李言庆刚重生的时候,他会嗤之以鼻。

    但是当他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打下了牢固的根基,甚至进而可能在朝中自成一派的时候,李言庆的想法,自然会随之出现变化。李二,似乎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强大;李建成,也不似史书中所说的那么昏庸。这两个人,似乎都不值得自己依附。而且就算依附过去,他二人也会怀有猜忌之心。既然如此,又何必要表明立场呢?有时候,中庸也是王道。

    至少就目前而言,长安权势最盛者,是李渊,而非他的那些儿子……

    李言庆不由得笑了!

    长孙无忌这番话,正中他的心意。

    如果说,他之前还有些犹豫,是否要依附李建成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做出了决断。

    前世宦海沉浮,令言庆拥有足够的经验。政治斗争,有时候并不是需要坚定的立场,更多时候,是不断的交换和妥协。往往在博弈中占据上风的人,绝不会轻易的表现出他的立场。

    特别是拥有了足够的资本之后,平衡最为重要。

    “天不早了,早点歇着吧。

    我已经让人通知三哥,想必他已经开始行动了。”

    说罢,李言庆起身,走出房间。

    长孙无忌长出一口气,一头躺下去,闭上了眼睛。

    “养真,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甘为人臣的家伙……嘿嘿,如今局势,且看你如何翻云覆雨。”

    无论是李言庆还是李世民,好像都忘记了丰都市的那一场冲突。

    而后几天,他们见面时说说笑笑,更不会提起早先的龌龊。秦用也好,雄阔海也罢,也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大体上来讲,李言庆并没有吃太大的亏。长孙无忌挨了打,梁老实断了胳膊,雄大虎破了相,以及天津桥那些老军户的子弟,或多或少都受了伤。除此之外,荥阳军差不多有四百多人参战,其中有百余人受伤,重伤者三人,但没有一人因斗殴而致死。

    关中方面,秦用被雄阔海砸断了鼻梁,一名游击将军被砸碎了肩骨。

    张亮和秦武通受轻伤,不过郑大彪也破了皮……关中军参战者,差不多近七百人,八十余人受伤,受伤人数比荥阳军少一些。不过重伤者十二人,更有一人当场致死,凶手无从追查。

    关中人,不太看得起洛阳人。

    八百里秦川自战国起,就以悍勇而著称,而河洛地区,相对柔弱一些。

    可通过这一场斗殴,关中子弟却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那就是荥阳军打起架来,凶狠无比。

    他们不动手也就罢了,动手就是往死里弄。

    有道是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关中军即横且愣,可是荥阳军一个个,却是不要命。

    后来从旁人口中得知,那些荥阳军的口号时:杀一个赚一个,打不死我,我就会要你老命。

    这是荥阳的体面!

    面对这样一群疯子,关中子弟也有些发毛。

    打架而已,如果为了这事儿丧命,可就划不来了……

    特别是在新年过后,双方零星又发生了几次小规模的冲突。关中军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些荥阳军心齐的很。往往是一队吃亏,一旅助阵,一旅吃亏,一团助阵。以至于打到后来,关中军的那些将领不得不约束麾下兵马:如果见到荥阳军,最好不要惹是生非,尽量避让。

    一队、一旅之间的冲突,尚且能控制住。

    可如果一团、一军冲突,就算答应了,也讨不得好去。大家都知道,那河南王是个极护犊子的人。此前敢当着秦王的面,打得刘文静皮开肉绽,鲜血横流。如此骄横的家伙……惹急了荥阳军,他们把事情闹到河南王的跟前,那河南王甚至有可能领人到营中直接拿人。

    可如此一来,关中军这心里的怨气,不免有些大。

    “殿下,这洛阳人实在是太排外了!”

    刘弘基忍不住在李世民面前牢骚道:“自从丰都市那次事情发生以后,洛阳人对咱们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许多商铺,拒绝贩卖物品给我们不说,连他娘的去勾栏里,一听老子口音,那些个小婊子们也敢使脸色。若非殿下严令不许生事,我昨天就砸了那家酒楼。”

    李世民脸色一沉,旋即苦笑摇头。

    他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当他得知秦用打得人是长孙无忌之后,就意识到事情恐怕不妙。

    却不成想,事态会如此严重。许多洛阳本地缙绅,都或多或少的表达出了不满之意。甚至连一向和本家亲近的窦家,也非常不满。李世民入主洛阳后,本想启用窦家子弟。事情已经说好了的,可长孙无忌被打后,连窦抗的儿子窦师纶都拒绝了他的征辟。并隐晦 的告诉李世民,洛阳缙绅如今对李世民非常不满。特别是挑事的秦用安然无事,更让许多人不快。

    秦用,那算个什么东西?

    不过是北齐一个官吏的后人,居然当街挑事,殴打长孙家的少子?

    这世胄的颜面何在?

    哪怕长孙家已经没落,可那毕竟曾是洛阳豪族的代表啊……而且,长孙晟声名响亮,李言庆一曲《出塞》,造就了长孙晟死后,依旧为许多人所尊敬。无忌被打了,令名将英灵如何安息?

    李世民偏偏,又处置不得秦用。

    尉迟恭被杀的事情,已经让许多人心生不快。

    秦用也是想为李世民找回颜面。如果因为这样,就要处罚秦用,岂不是寒了天策府将士的心?

    李世民不同于李建成,他只是一个皇子。

    想要获得世胄的支持,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便是投靠他的那些世胄子弟,也大都是家族中不受重视,或者远支亲眷。李世民的班底,是那些寒士,是那些起于草莽之中的好汉。

    他若处置秦用,弄不好就会乱了自家的根本……

    总之,李世民如今是左右为难,只能哑巴吃黄连,忍着。他希望时间,能够把这件事情的影响冲淡,可现在看来,事情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顺利。

    “殿下,如今洛阳战局已经平息,江南之战,也在紧锣密鼓。

    殿下实不宜再久居洛阳。当务之急,应向长安呈报,请求长安尽快派遣官员接收洛阳,而后收兵返回关中。”

    含嘉殿上,一名身穿白袍,长髯飘飘的男子,起身说话。

    看他的年纪,大约在五十上下。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明显的沟壑,不过那双眸子中,却闪烁着咄咄精光。

    他的目光,深邃而睿智,透着几分苍凉。

    如果时光倒流二十年,此人定然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李世民抬起头,轻声道:“就这么回去吗?可是孤……”

    他突然狠狠的拍了一下扶手,咬牙切齿道:“可是孤真不甘心,就这么输给李养真那家伙!”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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