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耽美小说篡唐TXT下载篡唐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篡唐全文阅读

作者:庚新     篡唐txt下载     篡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一章 风满楼

    杨广真的死了!

    历史上,他将在一个月后,被裴翠云的叔父,虎贲郎将裴虔通勒死。而且死得是极为凄凉。

    但也许是李言庆这只小蝴蝶出现,使得剧本生了改变。

    在正月初,杨广突然从酒色中清醒过来,准备返回中原,力挽狂澜。可没想到当他清醒过来后,却现时局已糜烂到无可收拾的地步,顿时勃然大怒。宇文化及等一干臣子,自然无比惶恐。要知道他们在杨广沉迷于江都烟雨的时候,可没少做一些伤天害理的勾当,甚至包括和一些义军领暗地里勾结。如果杨广觉察到这一点的话,宇文化及一家可是难逃一死。

    于是宇文化及决定,趁杨广还没弄清楚状况之前,干掉杨广。……破野头家本来就有野心,宇文智及更算得上野心勃勃。于是在联络了一干件驾随行的大臣之后,宇文化及决定先下手为强。正月十五,杨广与一众嫔妃正在江都宫饮酒作乐,准备过元宵节后就起驾返回东都。宇文智及勾结了礼部尚书司马德戗,突然动政变,攻打江都宫。

    一直以破野头为心腹的杨广,也没有想到宇文化及兄弟会在这个时候动政变。

    仓促之中指挥禁军迎战,然则宫中禁军九成被宇文化及收买。而宇文化及长子,天宝大将军宇文成都更被宇文化及叫走,当晚不在江都宫内。虎贲将军麦孟才等人奋起反击,奈何大势已去。麦孟才战死于江都宫外,大将军来护儿更惨死于乱军之中。杨广次子杨暕,被宇文智及生擒火烛,当场人头落地。反倒是当晚值守江都宫,历史上本应杀死杨广的凶手,虎贲郎将裴虔通奋力死战。只是他毕竟独木难支,最终也无法挡住宇文化及的猛攻,战死江都宫内。

    也正是这些人拼死抵抗,才给了杨广以喘息之机。

    不过杨广也知道自己是在劫难逃,于是亲率宫卫,指挥作战。

    江都宫破之前,怕将宫中婢女屠杀殆尽,只留下结爱妻萧皇后,同时还有跟在萧皇后身边,齐王杨暕之子,年仅三岁的楚王杨过,托付给了萧皇后。

    “樟潼走,离开江都宫后,往京口,投奔丹阳郡房彦谦父子,然后请他父子护送,前往吴县张氏。“

    江都宫里,有一密道,唯杨广知晓。

    他打开密道,让萧皇后带着杨过逃走。本来,杨广想让萧皇后带着传国玉玺一同离去,可不成想,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玉玺的下落。无奈之下,他只好催促萧皇后走,而后将密道推倒。

    杨广是在江都宫大殿上,被司马德戡所杀,享年四十九岁!

    宇文化及占领江都宫之后,没有找到传国玉玺,又没有现萧皇后等人,只见遍地香消玉、殒的美人儿,心中无比愤怒,下令将杨广尸体弃之江都宫外。

    而后宇文化及召集江都百官,立杨广侄儿,秦王杨俊之子杨浩为帝。宇文化及则自封大将军,操纵朝政,显赫至极

    巩县的春天,变幻莫测。刚停了不久的小雨,在下半夜又下起来。

    雨势比早先大了不少,落在屋顶上,出噼啪的声响。雨水顺着屋脊流下,成一条晶莹雨线。

    李言庆听沈光把事情说完后,眯起眼睛,用极其古怪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

    “主公,您怎么这么看我?”

    言庆的目光,让沈光有些不太自在。

    “哦,想起了一些事情……对了,柴公怎么说?”

    “柴公和王公都认为,太上皇这一死,隋室江山再无挽回余地。而中原,迟早必有恶战。

    李言庆微笑着点点头,默不作声。

    我终于想起来了,

    从十二年前第一次听到沈光这个名宇的时候,一直就觉得有些耳熟。哪怕后来裴淑英称其为‘肉飞仙’,也颇有些古怪。只是李言庆怎么也想不起来沈光的来历。毕竟他这个名字实在是太平常子,平常到耳熟能详。不过随着隋炀帝被杀,李言庆终于记起来沈光的来历,

    自家这个护卫,也不是普通人啊!

    在史书中,那也是留下姓名的人物。肉飞仙沈光,析冲郎将,散朝大夫,隋炀帝杨广的贴身护卫。不过在历史上,沈光是在杨广死,后,欲为杨广报仇,与麦孟才合谋诛杀宇文化及。

    泄露之后,率部与宇文化及血战。

    凭区区数百人,竟使宇文化及难以抵挡。后被宇文化及以箭阵射杀……

    李言庆从未想过,自家这位肉飞仙,居然会与杨广有关联。不过当时沈光也的确是和杨广无关。

    史书记载,沈光是因二战高句丽时,表现卓著而被杨广所看重,后随行件驾前往江都。

    言庆说:“大乱已不可逆转,隋室将亡,也是大势所趋。

    不过我估计,破野头一家必不会久留江都。十万骁果多为北方子弟,如今在江都已有两载,焉有不思乡之道理?而且破野头以弑君之名,恐怕也难以在江都立足。丹阳房彦谦,吴县张仲坚,必不会放过宇文氏一族。张氏在江南根基深厚,房氏父子,在丹阳更是德高望重。

    此二人,绝非宇文氏可以匹敌,若我预料不错,破野头此刻,恐已准备北上。”

    沈光说:“柴王二公,亦如此想。

    王公已下令细作加强对江都方面的打探只是我麒麟台目前仅分布于中原几郡地带,恐无力顾及江南。”

    李言庆想了想,也赞同这个说法。

    虽说麒麟台如今在荥阳郡实力雄厚,但也仅限于荥阳地区。

    出荥阳控制范围,如洛阳等地,虽然也有耳目细作,可控制程度,远不如荥阳这般有力。

    至于江都……以前雄记商铺在时,可通过张氏名下声业触及。

    但现在,想要再像从前那样,显然已无法做到。控制全国?那只是一个梦想而已!以言庆目前的权力和财力,都无法做到。他真正在荣阳郡开始布控,其实也就是从他获取爵位开始。

    杨广死了,宇文氏将要北上。

    如此一来,中原局势必然会变得更加复杂……毕竟宇文化及手中那十万骁果,绝非一个空洞的数宇。

    宇文化及是怎么死的?

    言庆的记忆又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不过印象里,他并没有成气候。不过既然连杨广都提前死了,天晓得这宇文化及,会不会出现差池?

    “老沈,你立刻告之柴王二公,命他二人继续加强对江都的监视。

    宇文氏的动向”必须尽快查明”我猜想,这几日陛下归天的消息,就会传至各地。到时候,荥阳不可避免的会遭受又一轮冲击。你持我令牌,命黑石、虎牢,以及我治下各城镇,全都加强戒备。若我猜测不错的话,件随着陛下归天的消息传开,定会引又一轮流民狂潮。”

    沈光答应一声,匆匆离去。

    言庆则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眯起双眸,凝视窗外雨幕迷蒙的世界。

    杨广死了,这天也就要变了……

    件随着杨广的死,河洛定会产生剧烈震荡。王世充和李密,也一定会有所举措,他们接下来,又会有什么行动?

    李言庆突然感受到一种难以预知的威胁,正向他逼来。

    此前,他可以凭借着对历史模模糊糊的预知性,来做出各种准备。

    可是现在,历史是否已经生了变化?

    言庆也说不清楚。

    风卷着雨星,闯进竹楼里,翻起了书案上的书卷。

    风满楼!

    风满楼啊!

    李言庆转过身,看着那沙沙翻动的书页,清秀面容上,突然浮现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第六二章 房彦谦的决断!

    争文化及弑君,所带来的影响,并没有言庆想像的那公价一,

    此前,大家你争我夺,一个个不惜背负叛贼之名,与隋杨氏拼命抗争。可杨广一死,这正统之名,可就变成了所有人都在关注的事情。二月中,京口鹰扬郎将谢映登率八百勇士,跨江一举攻取扬子宫,斩宇文化及麾下大将张恺,并顺利迎奉藏身于江阳县城里的萧皇后一行十七人。返回延陵县。

    萧皇后抵达延陵,立刻哭诉宇文化及的暴行。

    “杨氏待破野头不薄,然破野头胡人狼性,禽兽不如。

    夜袭江都宫,至陛下惨死于宫中”此等少廉寡齿,无情无义之辈,天下英雄当共诛之。”

    别看萧皇后是一介女流,可桓却是杨广的正宫,母仪天下的皇后。

    杨广死后,萧皇后从某种程度上。就代表了隋杨氏的正统。她这一番话,也就等于给了天下人一个明确的说法:宇文化及是叛逆,是反贼。天下人都可以杀了他!

    哪怕李密造反的时候,杨广为未曾给他这样一句评价。

    可现在,,

    萧皇后一句话,立刻引起无数人响应。三月初,丹阳通守,当涂男、宣城游击将军房玄龄在江宁征兵,率先于江都开战;随后吴郡张氏族长,有昆山伯爵位的张仲坚,尽起本族两万壮士,兵出 陵郡,征伐宇文化及。    房、张,如今在江南声威最盛。

    这两家一站出来,随后已迁至会稽郡叟家的谢氏族人,随即在会稽郡征召八千子弟兵,赶赴丹阳。

    不过,也并非是所有人都会支持杨氏。

    就在张仲坚率部起兵的时候,吴郡郡守,同为吴郡豪族出身的沈法兴。在吴县起兵。他以征伐宇文化及为名,趁张氏族人精锐尽出之际。迅占领了整个吴郡,并募兵六万余众,自称江南道大总管,攻克余杭郡,夺取宣城,势力迅扩张。四月初,沈法兴在钱塘封置百官。其狼子野心已彰显无遗。

    一时间,房彦谦父子和张仲坚。面临腹背受敌的局面。

    房玄龄星夜从京口赶赴江宁,与房彦谦商议之后,连夜拜会萧皇后。请求萧皇后立杨广之孙,年仅三岁的杨过为帝。萧皇后毕竟是皇后。她的意见,从某种程度上也代表着隋室正统。

    于是萧皇后在思忖之后,于四月十四日宣告天下,扶先皇少孙杨过登基,改元承启。

    此诏令一出,令天下顿时哗然。

    此前李渊挟持代王杨纯称帝,改元义宁;后有王世充挟持越王杨侗称帝,改元皇泰。此二者虽然称帝,可在名目上却比不得江宁的杨过正统。也难怪,你们是挟持,而杨过则是萧皇后亲口立下,绝非义宁皇泰两帝可以比拟。

    萧皇后毕竟是追随杨广多年。在权谋上,也不可小觑。

    她扶立少孙杨过为帝后,立刻封房彦谦为大承相,张仲坚为尚书令左仆射,总督内外兵事。

    房玄龄出任兵部尚书,左骁卫大将军,拜当涂公。

    这朝廷的架子,得要先搭起来。随着萧皇后在江宁确立正统之后。流落于江都的隋室朝臣,纷纷投奔。紧接着,历阳郡总管,义军领杜伏威上书请降,在历阳尊承启帝杨过为主。

    本来萧皇后不太愿意接受,但房彦谦却道:“饶一杜伏威,而获江淮道,太后又何需计较其过往呢?想当年,麦铁技麦柱国,同样是盗匪出身,但归服先皇以来,却是满门忠义。

    今太后当效先皇之手段,不但赦免杜伏威,而且要给他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头。

    杜伏威此前不是自号历阳总管?太后就封他一个历阳总管,再给他一个爵位,命他自历阳起兵,与房乔联手夹击江都。而后再请张尚书领子弟兵,复夺吴郡,则江南可获的安宁

    萧皇后陪着杨广历经过多少磨难,从晋王开始,到后来的大业帝,一路风风雨雨走下来。如今,萧皇后业已近五十的人了,虽说保养得当。可毕竟年龄放在那里。她能让隋焰帝时他言听计从,成婚数十年仍迷恋不已,靠的可不全是美色。她自有其处世之道,而且非常高明。

    听房彦谦这么一说,萧皇后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江宁城中,聚集了不少大业旧臣。

    可萧皇后现在最信任,同时也认为最值得依赖的人,那就是房家父子和吴县张氏族人。

    “承相所言极是,那就依着承相的主意去做。”

    杜伏威的江淮军,在各路义军之中。也算是极为凶悍的一支。其战斗力之强悍,不输于瓦岗。

    只是江谁军人数不如瓦岗声势浩大,同时军纪散乱。

    其实瓦岗在最开始,也是这样。不过伴随着李密上山,秦琼魏征郑挺象等一干朝廷官员的加入后。才渐渐扭转了风气。杜伏威的江淮军没有这种松会,也没有李密那种威望。加之他起兵之初,和房玄龄交手,屡战屡败,几乎一支处于奔波亡命状态,哪有机会整顿军纪?

    至天下大乱,江淮盗匪四起。房玄龄无暇再去顾及的时候,杜伏威的军纪也难以再做改变。

    不过,得这样一支悍卒,对于江宁承启帝而言,无疑是巨大收毛

    四月天,淅淅沥沥的下着雨。

    房彦谦回到家,却见房玄龄正在家中等候。

    房玄龄年三十九岁,宦海沉浮多年,早已不复当初在洛阳竹国中,和李言庆初见时的稚嫩。

    他身材高大,八尺上下。

    体态壮硕,却又不是儒雅之气。

    言庆在私下里通信时,赞房玄龄是武筋文骨。说他极有武将的豪迈之气,又有名士风雅之情。

    房玄龄回信表示,他喜欢这样一个说法。

    判。齐,你不在京口督战,跑回来作甚?”

    房玄龄本名叫房乔,故而房彦谦常以“小乔。而称之。乃至后来言庆做三国演义,铜雀深宫锁二齐,更使得房玄龄被取笑了好一眸子。随着房玄龄地位越幕越高,敢称呼他小乔的人,也就越来越少。除了言庆、杜如晦偶尔在书信里这么称呼之外,也只有房彦谦如此称呼。

    “爹,孩儿听说,杜伏威请降了?”

    “正是。”

    “那太舟,”

    “太后一开始不太同意,不过我刚才劝说一番,她最后还是点头了。”

    “唔!”

    房彦谦说:“怎么,你不看好杜伏威?”

    “爹,杜伏威此人,豪迈壮烈,到是

    我虽与他交手多次,甚至还差一点被他害死,可我很佩服他。当年我来丹阳,在荣阳郡与言庆道别时,言庆曾言江淮必生匪患,而这杜伏威则当其冲。我有备而战,至今已有五载,可这杜伏威非但没有被我捉拿,反而愈战愈强,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这个人若能诚心归顺,倒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悍将 不过我所担心的,非杜伏威,而是那辅公佑。”

    “哦?”

    “当初言庆给我的名单里,辅公佑位列第四。    可据我观察,这辅公佑之危害,远甚于杜伏威。此人工于心计,善笼给人心,而且颇有权变之能。他的野心,远比杜伏威大 ,哪怕是能降一时,却不能降一世,将来必成心腹之患。”

    房彦谦不由得欣慰点头,亥板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小乔能有此观察,足以说明你已能独挡一面。

    过往五载,辅公佑并不是很出色。甚至于和杜伏威在一起。大家都会把目光聚集在杜伏威身上,而无视他的存在。但据我所愕到的消息。他在江谁军中的地位不低,各路将领对他都很尊重。表面上,此人充当的只是一个辅臣角色,可实际上。一俟杜伏威不在军中,此人可在旬日间将江淮军掌控手中。

    小乔,我拟将他招至江宁,不使其留守军中。

    你需和杜伏威好生交往,最好能通过杜伏威,把江准军控制在手里。唯如此,方能立于不败。”

    “爹的意思,”

    房玄龄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从房彦谦的话语中,听出了弦外之音。

    房彦谦起身走出房间,看四下无人,重又返回。

    小乔,你以为,这隋室可不可保?”

    “这个

    “今日你我非以上下属官之身份谈话,而是以父子讨论。

    我知你心中所想,不过你别担心。我只是要告诉你我的看法。当日我匆匆扶立皇太孙登基,也是迫不的已的事情。按道理说,有太后扶持。皇太孙当可以坐稳江山。然则”皇太后虽然是皇后,终究是女流之辈。她不可能长久把持朝政。否则必引动荡。而皇太孙年纪太才三岁。即便到了他亲政的年纪。他所面临的态势,也将十分恶劣。最重要的是

    房彦谦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太后逃出江都宫的时候,失了传国玉奎。 ”

    房玄龄闻听。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国人以印信来表示信用,始于周朝。至秦朝,才有了印鱼之分。皇帝用的印,称望;臣民所用只能唤作印。据汉书记载,皇帝当有六奎:皇帝行望、皇帝之坐、皇帝信垄、天子行望、天子之望、天子信奎。

    六垒用途不同,一般有符节令承掌管。

    然而,传国玉望并不在这六蛮之列,他代表的是“正统,二字。

    所谓真命天子,就必须要拥有传国玉望,否则只能是草鸡大王,而非真龙天子。

    萧皇后手中没有传国玉皇,这问题可就严重了!哪怕她是皇太后,也无法确保承启帝杨过的正统。或者说。他在世时也许还能镇住文武百官;可一俟萧皇后过世,谁还会在意杨过?

    如今文武百官愿意投奔,甚至杜伏威愿意归降。很大程度上,也有认为这传国玉、垄在萧皇后手中的缘故。

    一俟被人知道萧皇后手里没有传国玉垒的话,”

    “爹,那传国玉奎,如今在何处?”

    房彦谦摇摇头,“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传国玉望不在破野头手中。否则他早就拿出来炫耀。何至于现在四幕受敌呢?我已命人暗中前往江都打探,至今仍没有得到回复。

    据说陛下生前随身携带传国玉望,所以一定是在江都宫中。

    可现在,江都宫几乎成了废墟。那一夜宇文化及大开杀戒,许多宫人被迫逃亡,这传国玉望还真不好说,究竟丢到了什么地方”乔。我和你说这些,其实就是想告诉你:若时局果真无可挽回的话,你还需早早做出决断。”

    “那您呢?”

    “我?”房彦谦一笑,“粉身碎骨浑不怕,留得清白在人间    爹现在所求,不过清白二字。”

    “那我,该如何决断?”

    这江让 已经乱成一团,但只是隋室帝王,连带自家扶立的杨过,就有四个。

    如何选择,如何决断?

    房玄龄一时间。也难以找出答案。

    房彦谦闭上眼睛,思忖良久。

    这的确不是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更关系到房家的存亡大计。若不能妥善筹谋,可就有灭门之祸。

    该何去何从?

    房彦谦突然灵光一闪,抬头道:“小乔,你如今还和蒙阳那小妖怪书信往来吗?”

    房玄龄一怔,点头道:“有,不过去年荣阳战事频繁,加之东都之变,张氏退出洛阳,我们的通信就不在方便。岁末时,他到是派人送来一封书信,但信里到没说什么,只说他已成亲,待太平时会来探望咱们。”

    太平时!

    这三个字,对许多人而言,也许并没有什么意义。

    战乱的时候,谁不盼个太平?可这句话出自李言庆之手笔,送于丹阳房玄龄之手中,可就别有含义。

    房彦谦沉吟许久,抬头道:“他果然言,“太平时。来探望你吗?”

    “是啊!”

    房玄龄本来也没有在意这三个字里面所包含的意义。可他是什么人?十八岁中进士,二十余岁就出任县令,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初唐名相。房彦谦这一询问,使得房玄龄顿时反应过来。

    “爹,难道说,”

    房彦谦呵呵笑道:小乔啊。你这个小兄弟腹中的锦绣文章。可是异出不穷啊。

    我深信,他已经做出了选择”只是时机未至,所以还无法言明。你现在所要做的事情很简单,狠狠打击破野头,另一方面,你要交好杜伏威,并趁机控制江淮军。你记住。你手中实力越雄厚,将来和那妖怪谈判的资本也就越多 ,至于我。我会为你一直撑到最后。”

    房玄龄轻轻点头,露出沉思之状!

    还在咳嗽,出虚汗。

第六三章 关中来客

    李言庆乍听到时,不禁目瞪口呆。

    杨过,我真知道这个。人。不过他不是后世武侠宗师金先生那部《神雕侠侣》里面的男主人公吗?

    难道他也穿越了?

    还有,这个承启又是什么年号,印象里可是一点都没有。

    义宁、皇泰两今年号,多多少少还记得。毕竟皇泰主嘛,言庆不会特别陌生。

    可这个承启年,又是哪一年呢?

    由于宇文化及和房彦谦在江都开战,江淮各路人马纷纷行动,使得原本就不算特别顺畅的消息,变得更加滞涩。也幸亏言庆早有防备,麒麟台在王预和柴孝和的督促下,还是在第一时间,获取了他想要获取的消息。

    历史真的变了!

    萧皇后并没有逃亡突厥,而是留在了江南,建立起一个小政权。

    也许这个小小的政权与大时代并不会产生太大影响。可是对于李言庆而言,却是意义深远。

    如果,只是如果,”

    如果当年他没有用一石灰吟称赞房彦谦,也许房彦谦这辈子,都默默无闻。后世人提起他的时候,只会说房彦谦是房玄龄的老子。而今。房彦谦已执掌一郡,父子两人在江淮站稳脚跟。

    没有房彦谦父子,萧皇后就不会留在江淮,自然也不可能再有什么承启壳

    谁能想到,一在当时,谁也没有留意到的诗词,却改变了父子两人的命运。而这,却是李言庆一手饰造出来。

    负手立于竹楼窗前,看着后湖畔的满眼春色。

    李言庆蹙起眉头,心下在思索着。未来的打算。

    因为李孝基的关系,注定了李言庆无法和李家甩开关系。关中李阀目前虽未表露出半分对他的关注。可言庆知道,此时李渊的目光,恐怕已不再停留于关中一隅之地,而是鸟瞰江山。

    说不定,李渊的目光,已瞄准了李言庆。

    他是李家在中原最大的一颗棋子,如何使这颗棋子产生最大的能量,想必是李渊如今的考量。

    可是……

    言庆用力甩了甩头,将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开。

    “小哥哥,快来陪我放纸鸢!”

    竹楼下小无垢拿着一架风筝,兴奋的向言庆招手。

    李言庆笑了笑,点头答应。

    他从竹楼上下来,带着那头小粪,就准备陪长孙无垢一起放风筝。风筝的年代很久远,据说早在春秋战国时就已经出现。不过在当时,风筝还被称作木鸢,在南北朝时。更被大量运用于军事行动中。入隋以后,造纸术出现了进一步的展。大量执掌的出现,于走出现了纸鸢。

    不过在这战乱时,还有心情玩耍纸鸢者,非富即贵。

    言庆对无垢一向疼爱。不过那种疼爱,不同于男女之情,更多时候近乎于一种父辈对儿女的溺爱。

    也难怪。无垢今年网过十六岁。

    如果不是碍于这年月的风俗习惯,说不得言庆还会再拖几年和她成亲。而无垢呢,也秉承了童年时的那份娇憨与天真,从不会给言庆增添什么麻烦。所以。三妻一妾中,言庆最疼长孙无垢。

    四月天,正是放风筝的好日子,

    李言庆网准备陪着无垢前往花园。却见长孙无忌匆匆走来。

    “言庆,东都有重要消息传达。”

    “哦?”

    言庆闻听,眉毛微微一挑,而后扭头网要对无垢说抱歉,却见无垢笑盈盈对他道:小哥哥只管去忙,观音婢自己玩要去了”一会几朵朵姐姐她们也会过来小哥哥莫担心我。”

    虽然已为人妇,可无垢还是和从前一样。称呼言庆做“小哥哥。

    言庆抱歉的一笑,揉了揉无垢的脑袋,而后和长孙无忌匆匆离去。

    长孙无垢则抱着小奏,在竹楼门廊上坐下。

    “三娘子,咱们还要去放鸢吗?”

    婢女上前,轻声询问。

    长孙无垢则意兴阑珊,轻声道:“不去了,你们去玩儿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歇一会儿。”

    婢女们看出长孙无垢有心事。于是悄然退下。

    此时,阳光明媚,花园中百花绽放。    李言庆这幢后湖竹楼,就坐落在一片花海中。登楼可眺望后湖景色。俯则鸟瞰满目春光。

    哪怕是娶妻成亲,言庆大部分时间也是都留在这座竹楼里。

    长孙无垢就靠在廊柱上,轻轻梳理着身旁小奏柔顺的毛。那奏虽才几个月,却已长的很是惊人。

    然则它温顺的匍匐在无垢身旁,双眸紧闭,似在享受。

    在外人看来,无垢整日里无忧无虑,天真烂漫。

    可实际上,她心里的负担,比谁都要沉重。

    小女孩儿有着极为敏感的第六感,她可以感觉到,言庆对她,和对裴翠云、宇文朵的不同。正是情寰初开年纪,却已为人妇。无垢喜欢天天和言庆在一起,听他讲故事,说笑话,牵着言庆的手,在花园里漫步。在巩县的街道上行走。可是。她却无法实现这样的愿望     言庆很疼爱她,可是他太忙了!

    每次都是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甚至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

    这也让无垢非常痛苦,她想和李言庆呆在一起,却无法实现。无垢很清楚,自己比不上裴翠云和宇文

    裴翠云温婉动人,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是少有才女。

    而宇文朵呢?武艺高强,性情果决干练,

    甚至连毛小念也比无垢能干。她会记账,会操持家务。四女之中。也唯有无垢什么都不会,这更让她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其实,我只是想和小哥哥在一起,开开心心的说话!

    无垢侧身把脸埋在了小粪的身匕。轻声呢喃自语。初夏的风,柔柔的,很醉人”花海竹楼下,一个豆慧少女,匍匐在一头健壮的粪犬身上,享受着阳光的温暖,慢慢闭上了眼睛。

    只是,那眼角,闪烁晶莹泪光。

    “东都有什么消息?”

    书房中,王蝠柴孝和两人,正恭敬肃立在眼前跟前。

    柴孝和说:“东都近日有大量飞鸟出现,颈系红绸 ,据坊间传言。此为天降祥瑞,当有明主出。”

    言庆闻听,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

    “祥瑞?”

    他冷笑一声,旋即向王娟看去。“景文公如何看待此事?”

    入春以来,王殖的身子骨较之去年有了明显的好转。特别是经医生诊治以后,李言庆又刻意的减轻他身上的担子,把麒麟台的杂务慢慢交由柴孝和处理,也使得王娟的压力减少许多。

    去年之所以大病,与其说是病。不如说是王娟承受太大的压力,劳累所致。

    毕竟这麒麟台每天会有大量的信息流通,王烦以过花甲之年,来操持这许多事情,的确有些不堪重负。

    而现在,柴孝和顶替了他的大部分工作。王横从早先的事必躬亲。到现在只处理大方向的事情,自然轻松许多。而且随着东都局势的恶化,王娟也无需再向从前那样藏匿踪迹。

    如果王翅连巩县都控制不住,又何谈其他?

    虽说在大多数巩县人的眼中。王黄不过是李府中一今年迈的老管事。可还是有一些人。认出了王黄的身份。就比如麒麟馆的前国子祭酒徐文远,就知道王鹅的真实身份。不过时局到现在这种状况,徐文远也不是不清楚。他就算是举报,举报给谁呢?而且。谁又会来管呢?

    大家耸年各为其主,如今华早生。也没了许多避讳。

    王娟甚至还时常前往麒麟馆,和徐文远坐而论道。两个老头子在一起。喝喝茶,吵吵架,到也别有滋味。

    如此生活,王黄的精神当然比往常好转许多。

    王娟呵呵一笑,“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只是妖孽未露真面目时。总会被人侍奉为神佛。”

    “我亦有此同感。”

    李言庆呵呵一笑,“记有祥瑞出现,想必定有谶语。孝和公,东都如今又流行什么民谣?可还是那桃李章吗?”

    柴孝和闻言,也不禁抚掌大笑。

    “谶语倒是没有,不过却有一人,献《孔子闭房记》,自言可解图谶。”

    图谶,就是用图画来展现出来的谶纬之言。孔子闭房记,早在南北朝时就曾出现过,李言庆也略有所闻。

    他疑惑问道:“什么图谶?”

    “东都白马寺有一道士,名为桓法嗣,为王世充献上孔子闭房记。书中有一图画,作丈夫持一杆驱羊。桓法嗣说:羊者,杨也,就是隋之姓。干一者,王字也。王居羊后,实驱杨而代之。

    此人还从《庄子人间世》与《德充符》两篇取义解释:上篇言“世”下篇言“充”此相国名。明当德被人间。而应符命为天子”呵呵,再加上诸多祥瑞,王驱羊。世充王,这六个字如今在东都大街小巷,可是传播甚广。”

    典型的断章取义,曲解文字。

    李言庆突然大笑起来,“不过一副牧羊图,居然也能被解释出这等意义,这江湖术士,倒真会胡言乱语。若按照他的这种解释,波字当为水之皮,美字可谓八王大,八大王,大王八。

    江湖术士的胡言乱语,无需在意。

    不过王世充闹出这种种事端出来,恐怕是居心叵测。”

    八王大,八大虽,大王八,,

    听李言庆这般解释“美。字,王颍和柴孝和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在他们看来,这种牵强附会的图谶谣言,自然不可相信。但是他们也清楚,这谣言绝非凭空而起。王世充既然敢任由这种图谶在街坊中流传,显然是因为,他已经急不可待。想要称王。

    王驱羊,世克王!

    其实在李言庆三人眼中,只是个笑话而已。

    “我估计用不了多久,王世充必然会有行动。”

    王翅和柴孝和也点头表示同意,“江都兵变,王世充本不需要这么着急行动,奈何房彦谦匆忙扶立杨过。也使得王世充有些手忙脚乱。所以匆忙鼓捣出这所谓的祥瑞和图谶,不过是掩饰他的野心罢了。下一步,他必会逼使越王禅让,而后在诏令河洛,顺势称孤道寡。”

    “如此,继续严密监视东都动向,一俟王世充有异动,立刻呈报于我。”    李言庆和王娟柴孝和两人又商议了许久,直到天黑后,才送两人离开李府。

    网送走两人,就见朵朵和裴翠云急匆匆跑来。两人一脸的惶急之色。见到李言庆,就急忙问道:“养真,可见到观音婢?”

    李言庆一怔,摇头道:泛有啊,我直在书房和人商议事情观音婢怎么了驯“※

    “午后时,观音婢见你一个人整天呆在竹楼,怕你闷,所以就说要找你去放纸鸢。妾身和朵朵当时有其他事悄缠身,故而没有在意。可走到晚饭时。却不见观音婢的影子。原以为是和你在一起。可又听说你正与王公柴公商议事情,就觉不对,于是忙着找她,也不见人影。”

    “不是吧!”

    李言庆一听就急了。

    无垢好端端,怎可能突然就失踪了呢?

    这可是在巩县,是在李府”守卫森严。谁能在他李言庆眼皮子底下。劫持走长孙无垢?

    “谁看见无垢出门了?”

    “无人现”正门和三处角门都问过了,没有人见到无垢离开。”

    “那照拂她的婢女何在?”

    言庆勃然大怒。

    这光天化日下。还真有人敢在李府生事?

    朵朵立玄下令让人将长孙无垢的婢女们带过来。询问下才得知,长孙无垢午后与言庆分别后,一个人留在竹楼。

    “可曾去竹楼查探?”

    朵朵和裴翠云面面相觑,“竹楼午后无人。观音婢又是个怕冷清的性子,怎可能一个人留在那边?”

    “且去看看再说吧。”

    李言庆连忙向后湖花园跑去。一路上也顾不得和人招呼,径自来到竹楼门外。

    但见观音婢一袭白裙,依偎在那头小粪身旁熟睡。李言庆这才放下心,忙示意身后众人,不要出声。他轻手轻脚来到无垢身旁小奏瞪大双眸,凝视着言庆。要说,这粪犬生下来只认一个主人。不过由于它们的父母就是言庆养大。所以生下来后就与言庆相处,知道言庆不是敌人。

    李言庆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轻手轻脚上前,走到观音婢身旁,将她抱在怀中。

    无垢已经是大姑娘了。可是身体很轻,抱在怀里似乎没有什么感觉。她好像觉察到什么,在言庆怀里蜷缩了一下身子,红扑扑的小脸蛋子贴在言庆胸前,一只享用力抓住了言庆的衣襟。

    “这丫头,怎么睡在这里?”

    裴翠云轻声抱怨道:“害得我们好找。”

    “小哥耸。你答应过观音婢。要讲好多好听的故事,陪观音婢一起玩儿

    睡梦中的无垢,轻轻呢喃。

    那梦呓般的话语,却让言庆心生几分愧疚。

    后世,还有蜜月之说。可自己成亲以来,几乎没有和无垢单独在一起过。不是为战事奔波。就是尔虞我诈。其实。自从长孙无垢从氓蜀回来,他又有多少时间,是陪着她一起度过?

    许多昔年的承诺,至今仍未实现。看着梦中娇憨的观音婢,言庆不免有些心痛。

    “你们先下去吧,我在这里,陪她一会儿。

    裴翠云和朵朵相视一笑。颇为体贴的点头退下。

    轻手轻脚。言庆在门廊上坐下来,让无垢靠着他。用拿起一张羊毛毯,盖在无垢的娇躯上。

    招手示意那头小奖过来,让它匍匐在无垢身旁。

    月光皎洁,夜风也很柔和。

    从后湖方向拂来,带着阵阵花香,沁人肺腑。

    长孙无垢好像小猫一样的蜷成一团。螓枕在言庆的腿上。而言庆则轻抚无垢柔顺的细,口中似有还无,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不知不觉,夜深沉。

    小径中传来轻弱脚步声,李言庆蓦地惊醒过来。

    沈光匆匆走来,在竹楼外停下脚步。他网要开口,却被李言庆用手势制止。慢慢技起无垢。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肢体,而后将她轻轻抱起来,示意那小奏一同跟着,抱无垢抱进房内,轻柔放在榻上。

    盖好了毯子,言庆看着熟睡中的无垢,俯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起身走出竹楼。和沈光往外走了几部之后。轻声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

    “主公,武士搂武掌柜在府外,有急事求见。”

    “哦?”

    李言庆一听这话,也不敢怠慢。

    和沈光走出花园后,他摆手招来守候在花园外面的婢女。这些婢女,是专门配给长孙无垢的女婢。如今无垢在花园中熟睡,她们也不敢轻易离开。

    “好好照顾小娘子,莫要让人惊扰了。”

    言庆吩咐了一句之后,和沈光就直奔李府大堂。

    此时,武士搂正在大堂上徘徊。见言庆进来,他连忙上前,拱手施礼。

    “武掌柜无需客套 说吧,这么晚。究竟是什么事情,竟等不得天亮再来通禀?”

    武士著咳嗽一声,向大堂外看了一眼。

    不等言庆开口,沈光立刻退出大堂,担任临时的警戒。

    “网接到长安消息,大承相拟于十天后,在长安接受禅让,登基称帝。”

    李言庆闻听,不由得大吃一惊。“大承相,要登基?”

    “另外,大承相准备派遣使者,欲与山东各路人马接触。如今,使者已在路上,大承相请郎君。尽量配合。”

    两更九千字,不过状态还不是太好小求月票。刺激一下!,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 肌匕 。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六四章 李神通(一)

    第六四章 李神通(一)

    言庆很不高兴!

    说穿了,他有一种被摘桃子的感觉。

    想自己在荥阳弹丸之地,苦苦算计,如履薄冰的走到眼前这一步。好不容易刚站稳脚跟,李渊就派人过来,也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士彟,大丞相要派谁过来?”

    武士彟也觉察到了言庆那口吻中一丝阴鸷气息,不禁心里咯噔一下,多多少少有些胆战心惊。

    他也想不明白,李渊这时候派人前来,究竟是出于什么居心。

    难道说是为了监视李郎君?

    应该不会吧……李郎君的父亲,李孝基如今就在大丞相府中出任司直,李渊没必要再派人监视。而且,就算大丞相派人过来监视,难道真的就能监视李郎君吗?这荥阳郡被李言庆经营的风雨不透,想要在这块土地上做出不利于李郎君的事情来,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武士彟想了想,“李郎君,大丞相派谁前来,卑下还不清楚。

    不过据我所知,大公子的岳丈郑公,在河东之战时功劳卓著,颇受大丞相的赏识。而且郑公与山东士马素有联系,在荥阳郡本地,也颇有声望。以卑下想来,应该会有郑公随行吧……”

    武士彟也说不出太多东西,因为他确实不清楚。

    但他还是把他的想法,告诉了李言庆,从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向言庆表明了他自己的态度。

    李言庆露出一抹笑容,使得他脸上的阴鸷气息,顿时减弱许多。

    而武士彟,也不由得暗自出一口气,顿感呼吸通畅不少。休看李郎君年纪小,可这威压却丝毫不比那些久居上位的大人们少。那种杀伐果决之气,那种端庄威严之态,一颦一笑,已具备了扰人心思的魔力。说实话,刚才言庆表情阴沉的时候,武士彟有种几乎要窒息的感受。

    “士彟,你很好!”

    言庆突然笑道:“早些回去歇息吧,此事我已知晓。大丞相既然派人过来,我自会尽力配合。”

    武士彟搞不清楚,李言庆这一句话,究竟是真是假。

    不过他也的确是承受不住言庆那种森严的威压,连忙拱手躬身告辞。

    他已经做到了他所能做的一切!

    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言庆,并说出了自家的想法。这也算是向言庆表明:我武稷是站在李郎君您这一边的。

    他这并不是矫情,而是发自内心。

    在荥阳郡呆了这么久,并在李言庆的吩咐下,开设了唐人商行,这日子过得还算是舒心得意。

    武士彟商人出身,自然是生的一副七窍玲珑心。

    他知道自己的前程,受出身影响,很难有大作为。将来能为一地诸侯,恐怕已是了不得的成就,出将入相?他没有考虑过!一方面是因为他自家的能力所限,另一方面,他难有机会。

    所以,武士彟在李渊帐下时,一直表现的非常本份。

    而今随着李渊坐稳长安,时局一步步向李渊倾斜,武士彟就变得越发小心谨慎。他知道,一旦李渊坐稳江山,迟早会有一番动荡。李建成是长子,性情宽宏,颇有仁君之风;李世民虽为次子,但是和李建成同为嫡出。性格豪迈,为人精明,在太原时就甚得众人的看重。

    这二人,都非池中之物。

    李渊若有一个处置不当,势必会引发起剧烈动荡。

    到时候,自己该站在哪边?

    武士彟身为商人,看事情有时候比政客更远,更清晰。以武士彟的出身和能量,若卷入其中,势必会被吞噬的干干净净。但若恪守中立……他日后也不一定能站稳朝堂。这时候,武士彟需要一个极为强大的护翼,在前面为他掩护。他观察了许久,李言庆无疑最为合适。

    言庆不似其他世家子,对商人鄙薄。

    有时候他会兴致勃勃的和武士彟探讨各种商业行为,令武士彟收获颇多。

    而他身为宗室,有偌大声名。可以说,若李渊真的能开创一个朝代,那么未来言庆的主张,将会左右这个时代的发展。只可惜,言庆年纪太小,而且又居于这荥阳弹丸之地。东有王世充节制,西有李密虎视眈眈。向南,江淮道乱成一团;向北,则有大河天堑阻隔发展。

    李言庆如今就好像是在夹缝中求生存,处境着实困难。

    否则的话,这鹿死谁手,怕尚未可知吧……

    武士彟也只能最大程度的向言庆示好,却无法明目张胆的效忠。

    幸好,言庆收到了他的示好,而且还接受下来。这也让武士彟心里,更增添了一份保障。

    但,仅此而已!

    武士彟离开之后,言庆一个人,默默坐在大堂上。

    脑袋里突然呈现出纷乱思绪,让他久久无法安静下来。

    李渊派人过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真的为收拢山东士马?还是为了监视自己?

    乍闻李渊派人前来的时候,李言庆的确是非常愤怒。不过冷静下来,他倒也多少释然一些。

    的确,凭言庆目前的能力,想要收服山东士马,显然不太可能。

    李密挟八大柱国之后,又追随杨玄感造反,而后凭借瓦岗的力量,才将山东郡县掌控于手中。

    但留守山东各郡县的官员,却非李密能够控制。

    其多是当地豪族世胄,即便是李密,也无法撼动他们的利益。

    言庆一介二十出头的小青年,想要说服林立于山东各郡县,百余家豪族世胄?其中还不泛那种数百年门阀,的确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不,不是困难,或者说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

    在如此情况下,李渊派人整合,效果显然会更好。

    但如果……

    联想到之前在荥阳时,郑仁基几次欲言又止,李言庆已多多少少,猜到了其中端倪。郑仁基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恐怕整个关中,李唐麾下将领,知道言庆身份的人,也没有几个。

    但郑仁基一定收到了风声,甚至有可能与李唐发生接触。

    这并非不可能的事情!要知道郑仁基之子郑宏毅,早先就是在长安任职。如今长安失陷,郑家焉能不与李渊联系?问题就在于,是李渊主动联系郑家,还是郑家前去长安联系李渊。

    如若前者的话……

    言庆浓眉一蹙,眼睛不自觉半眯起来。

    “沈光!”

    “卑下在。”

    “烦你立刻差人传令,命杜如晦、薛收、长孙无忌、姚懿四人明日一早,来府中议事。顺便再去把柴公请来……不,还是我亲自前往县衙,与柴公商议。你准备一下,我马上就要动身。”

    也许,我在荥阳郡留下的烙印,还不够深刻!

    也许,是时候做出一些举措,让一些人明白,我李言庆可不是任人欺凌的瘦马。

    西京,长安。

    对李渊来说,这似乎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武德殿里的灯火通明,把个金碧辉煌的大殿,照映的通通透透。

    大殿上,聚集有六七人,一个个垂手肃立,静默无语。左一排,尽是李氏族人;而右一列,全是李渊心腹。

    “丞相,敢问为何在这种时候派人前往荥阳?”

    李孝基一脸怒色,厉声质问:“如今关中未平,薛举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发动攻击。丞相这时候派人去荥阳,岂非是前功尽弃?我儿在荥阳好不容易保住一个稳定局面,此时派人前往,难免会令他生出不快之心。那孩子的性情我再了解不过,外柔内刚,此时命人去,岂非是要激怒他吗?”

    “九哥,你这是什么话?”

    李孝基身后,走出一人,面色不善道:“你家孩儿难道就不是我李家子弟?此为大局顾,他若还是李家子弟,就当识得轻重。”

    “那依五哥之言,就是要我孩儿放弃荥阳喽?”

    李孝基勃然大怒,“可以,我这就写信,让玉娃儿立刻前来关中,将荥阳拱手相让,如何?

    我也正好乐得清闲,与我儿享天伦之乐。”

    “孝基,住口!”

    李渊一听这话,再也坐不住了,连忙起身喝道。

    而后他目光一转,看着李孝基身旁男子道:“五弟你说话也不对。言庆虽为我李氏子弟,然则这些年来却未得我李家半分臂助,而至于今日,却是我考虑不周,有些失策了。我本只是想命神通前往山东,招抚山东士马。若能有荥阳之助,则可以事半功倍,却忘了考虑言庆的感受。

    孝基,还烦劳你亲写一封书信给言庆,待我道明心意。

    你父子这些年来为我李家所做贡献,我都牢记在心里。只是目前,言庆不能离开荥阳,还请向他解释。”

    李渊身为宗房族长,表现的姿态很低。

    李孝基恶狠狠看了一眼身旁男子,一拱手,而后退到一旁。

    “这件事就如此吧,关于言庆之事,我不想再听到有任何人闲言碎语,更不希望言庆的身份,为人所知。

    柴慎,回去之后告诉嗣昌。嗣盛在巩县跋扈,不知收敛,也难怪他受此羞辱。嗣昌莫再节外生枝。”

    “我等,遵命!”

    柴慎是柴绍的父亲,也是李渊的老亲家。

    可是在李渊跟前,他却不敢露出半分不满之色。李渊的话里,其实已经说的非常明白。这一次的事情,就是柴绍在后面搞鬼,想要为他那兄弟柴青出一口恶气。此事到此为止,谁也别再提起。

    柴慎连忙答应,退到一旁。

    “天不早了,大家也都下去歇息吧。”

    李渊挥手示意众人离开,但是却把裴寂单独留下。

    “玄真,我今日将言庆身份公开,你说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

    裴寂笑道:“大丞相,您这可就问错人了……我与李郎君从未谋面,更谈不上什么了解。

    不过以中原如今局势,想来也不会有人在意。

    大丞相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尽快解决薛举梁师都等人。但不知,大丞相心中,可以合适人选?”

    李渊想了想,“如今河东战事方息,只余尧君素一人困兽犹斗,不足为虑。

    说到对河东之安抚,毘沙门是最合适的人选。所以我拟命二郎领军,毗萨迦为副将,督战陇右,你以为如何?”

    毘沙门,就是李建成。

    而毗萨迦,是佛门八部夜叉八将之一,同时也是李玄霸的乳名。

    裴寂想了想,“二郎气盛,毗萨迦虽勇冠三军,恐怕未必是薛举对手。依我看,可命八总管与之辅佐,共击薛举。只是如此一来,大丞相之前想要给予李郎君帮助,只怕就要延后。”

    李渊沉吟片刻,“若能一战功成,倒也无妨。

    只怕万一有闪失的话,玉娃的那边的压力会更大……我也是一时糊涂,听了云秀的主意。如今想来,若玉娃真因此而生出误会,岂不是坏了大事?他自出世以来,从未得过李家臂助。

    我如今这么做,会不会令他生出不满?

    孝基说的不错,那孩子看着文文弱弱,柔弱的紧……可骨子里却很傲气,未必能容忍下来啊。”

    裴寂奇道:“云秀从不掺和这种事情,这次怎么会突然插手?”

    “这个……好像是嗣昌私下里向她抱怨,说嗣盛在巩县受辱。云秀对我说:玉娃性子孤傲,如今占居荥阳,他日难免会生出骄横之心,日后说不定会惹来祸事。可借神通此次安抚山东士马之便,以元寿兄弟联合郑氏,也可令玉娃生出警觉之心,以免将来会惹出杀身之祸。”

    裴寂目光中含着笑意,看着李渊,一言不发。

    李渊咳嗽两声,低下头去。

    他口中虽说是受了女儿的挑唆,可这心里,只怕也认可了女儿的这种说法。

    想借此机会,敲打一下李言庆的心思倒是有的,不过若说他准备去摘桃子,李渊还真没这个主意。

    在裴寂目光凝视下,李渊终于忍耐不住。

    “好吧,我承认,我的确是想要敲打一下玉娃,但仅此而已。只是我忽略了言庆不比寻常孩子,他自幼孤苦,不免会比别家的孩子更敏感一些。而且他性情孤傲,此举弄不好,会激怒他。

    玄真,我对这孩子确是非常喜爱。

    当年他那一篇《原道》,我也只是赞赏,但是对他那篇《伤仲永》,却令我对他更有好感。

    如今他已成人,其成就更非同龄人可比。我本意也是想他将来能更加出色,为我李氏江山保驾……呵呵,只是这人年纪一大,不免就有昏头之时。如今想来,我派郑元寿兄弟往荥阳,的确不妥当。”

    裴寂想了想,“既然如此,大丞相理应做出补偿才是。”

    “补偿?”

    李渊想了想,苦笑道:“玉娃儿如今在荥阳,身份又不好暴露,我能给他什么补偿?”

    “大丞相真是糊涂,您给不了李郎君补偿,那补偿九郎就是……反正九郎也仅此一子,您补偿了九郎,不就是补偿了李郎君?以李郎君之聪明,焉能看不出其中奥妙,自然不会再有不满。”

    李渊一怔,旋即明白了裴寂的心思。

    他眯起眼睛,沉吟许久后,微微一笑,心中已拿定了主意。

第六四章 李神通(二)

    第六四章 李神通(二)

    偃师有八景,首阳晴晓当属第一。

    李密站在山顶,远眺东方。只见霞光如凃,斑斓绚丽。一轮红日,喷薄而出。他负手而立,任由山风吹拂衣袍抖动,如挺拔苍松,卓尔不群立于山巅。在他身后,王伯当、蔡建德两人默默而立,陪着李密一动不动的站在山顶,直到那红日当空,把明媚阳光,洒满大地。

    “回去吧!”

    李密转身,朝着王伯当和蔡建德说了一句之后,偱山路默默而行。

    昨晚,李密突然兴致勃发,说既然到了偃师,若不看一看首阳晴晓,岂不是白来一遭?于是连夜叫上了王伯当和蔡建德陪同,一同登上首阳山看日出。可实际上呢?王伯当和蔡建德很清楚,李密与其说是在看日出东方,到不如说,他在远眺荥阳。

    随着李王之间的战事趋于缓和,偃师也迎来了一个难得的和平时间。

    只是这座城市,几乎已经被李言庆一手搬空,以至于李密虽然占领了偃师县,却感觉不到半点开怀。

    他无法就地征兵,那只会让残存不多的偃师人,离开偃师。

    所以他只有从他的领地不断调集兵马。一座千年古城,如今竟变得和一座军镇一样。放眼看去,除了士兵还是士兵,丝毫看不到半点活力。李密甚至怀疑,他从李言庆手中接过这座古城,究竟是对还是错?从目前来看,他的确是离东都近了,可对于他的野心,似乎毫无帮助。

    杨广被杀之后,举天下义军,纷纷在寻求一个道义上的制高点。

    李渊在长安挟天子以令诸侯,王世充在洛阳挟天子以令诸侯,宇文化及则在江都,挟天子以令诸侯。

    而丹阳郡,又有萧太后扶立的承启帝杨过。

    一时间天下出现了四个帝王,也使得各路人马,可选择的对象增加了许多。

    君不见,桀骜不驯如杜伏威那般,也投降了丹阳郡?

    的确,这些帝王没什么了不得,也没什么大本事。可投靠这四人,却能获得一个绝佳的名声。

    宇文化及敢弑君,却不敢妄自篡位。

    若没有一个道义上的制高点,只怕日后必被钉在耻辱柱上。

    李密虽远在偃师,却可以感受到他麾下数百郡县官员内心里的蠢蠢欲动。难道真就要以一个反贼的名声,来名留后世吗?李密在犹豫,在迷茫,在不知所措……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究竟是好还是坏。不过从目前而言,王世充和李渊给他的压力,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假如……

    假如没有那该死的李言庆,说不定现在我已经马踏东都,何至于似现在一样,进退维谷呢?

    李密想到这些,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远处,马蹄声阵阵。

    一队骑军,风驰电掣般来到了李密跟前。

    “王上!”

    “李君羡,你这是作甚?”

    那为首的将领,正是李密麾下新招揽来的一员大将。

    此人名叫李君羡,武安人。黑石关大战后,郝孝德败退河内,李君羡慕名而投。不过到了郝孝德帐下,李君羡才知道,这家伙竟然已反出瓦岗。可他既然投靠过来,也不好再去改变。于是就在郝孝德帐下充当一员骑将……郝孝德欲复归瓦岗,不想在牛渚口被徐世绩一举击溃。李君羡陪着郝孝德,一路败退至白马。郝孝德走投无路,欲渡河而逃。可李君羡却不愿意再跟着郝孝德继续逃亡,就在白马趁机与郝孝德分开。徐世绩紧随郝孝德,渡河杀至汲郡。而李君羡则带着百十余骑,投奔到了李密帐下,并被李密看重,以为心腹大将。

    隋时,中原本不缺马。

    特别是在杨广击溃吐谷浑,设置西域四郡之后,更获得了大量马匹。

    然则三战高句丽,国力大损,同样也使得马匹出现大量短缺。而后各地匪患不绝,战火不息,这战马也就变得越来越少。如今,各路义军中最不缺马的,当属金城郡薛举和武威郡李轨。即便是李渊,自太原起兵的时候,麾下也不过数千骑军而已。至于中原,更加稀缺。

    李言庆如今有兵马三万,可骑军却不足三千。

    王世充兵马数十万,骑军不满八千人。李密更惨,刚开始还好一些,但到后来,也变得极为稀少。还是窦建德设法从塞外为他购来了四五千匹战马,勉勉强强,凑足万骑之数。所以,李君羡带着百余骑投奔,不亚于一支千人队。李密自然很开心,对待李君羡也不同于旁人。

    李君羡下马说:“大王,鲁总管今日在城外巡视,于哨卡处抓到一可疑之人。

    鲁总管说,此人似是阴人,并且从他身上搜到一封书信……鲁总管命末将立刻前来,通禀大王。”

    阴人,也就是宦官太监的代名词。

    李密一听这话,立刻明白了鲁儒宗话中的含义。

    这个太监,是从东都洛阳而来……

    “立刻与孤回城。”

    李密二话不说,打马扬鞭。

    李君羡王伯当蔡建德三个人也不敢怠慢,紧跟着李密身后,飞驰而去。

    一到府衙门口,李密就飞身跳下战马。

    鲁儒宗急匆匆跑出来,与李密施礼后,低声道:“王上,这阴人受王胡子派遣,前往荥阳面见李言庆。不过我从他身上搜出两封书信……王上绝对想不到,其中一封竟是皇泰主所书。”

    “啊?”

    李密不由得吃了一惊。

    皇泰主,是底下人对越王杨侗的一种称呼。

    由于这天下太过于纷乱,四帝并立,难以区分。索性就以各自年号来称呼,比如越王杨侗的年号是皇泰,于是被称作皇泰主;长安代王杨侑的年号是义宁,故而被称作义宁帝……诸如此类。

    杨侗虽然在王世充的手中,可李密对于洛阳的情况,并不陌生。

    杨侗不过是一个傀儡,被王世充关在紫薇观里,甚至连见他的老娘皇太后刘良娣都很困难。

    王世充种种作为,杨侗一无所知。

    也许,他到现在连杨广被杀的消息都不清楚,如同笼中之鸟。

    那太监带王世充的书信去拜见李言庆,这不足为奇。王世充在洛阳搞出来的那些把戏,李言庆能看出来,李密同样可以看得出来。图谶之术……李言庆和李密玩儿,未必就比王世充差。

    倒是这个太监带着皇泰主杨侗的书信,却出乎了李密的意料之外。

    “把书信拿来。”

    李密在大堂上坐下,立刻下令取书信过来。

    鲁儒宗不敢迟疑,忙将书信呈递到李密的跟前。李密先打开了王世充的那封书信,不由得笑了。

    王世充给言庆的书信,意思非常明确。

    如今太上皇杨广被杀了,而皇泰主年纪又小,只怕无法担当重任,挽狂澜于危局之中。现在河洛地区,就是以你李县伯和我勉强支撑局面。皇泰主欲将王位禅让给我,我本无这心思,可是眼见时局困难,只能勉强答应。不过我可以对天发誓,只要天下太平,我就把皇位还给皇泰主。

    我这般做都是为了隋室江山着想,还请李县伯不要误会。

    另外,我有一个外甥女,年方十八岁,对李县伯您非常仰慕。只是不知道,我这外甥女有没有这个荣幸,服侍你呢?

    信中还说,皇泰主禅让皇位之后,李言庆将被封为大司马,位在三公之上,开府仪同三司。

    李密看罢,忍不住放声大笑。

    “人言王行满伪诈,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其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偏偏还要做出一副忠臣孝子的模样,实在令人作呕。又是封官,又是许爵,连美人计也使出来了。呵呵,这要是换一个人,说不得还真可能被他给骗了。”

    言下之意,王世充这一套瞒不过李言庆。

    鲁儒宗不无担忧道:“大王,那李言庆的确是个难缠的主儿,而且我从未见过似他这种心思缜密之辈。不过,他毕竟年少气盛,王世充这般抬高他,还许以美人,只怕他未必能顶住。

    我听说,李言庆其人好色,得三娇妻仍不自足,去岁又纳了一房小妾。

    万一他动了心,和王世充联手的话,大王势必要面对腹背受敌的状况,不可以不觉提防啊!”

    李密颔首,深以为然。

    他拿起另一封书信,打开来看去。

    这封书信,却是皇泰主杨侗所书。信中充满悲苦之气,言王世充狼子野心,步步紧逼。如今杨侗被锁在深宫,根本无法与外界联系。之前他命人将宫中彩绸锦缎布施坊间,以求平安,哪知王世充后来谨守宫门,使得他连这唯一能做的事情,也难以达成心愿……

    杨侗恳请李言庆设法解救,又言听说宇文化及弑君,在房彦谦等人的攻击下,已无法支撑。

    若宇文化及北上,杨侗手中还藏有一方天子行玺,也许能收服宇文化及的麾下,请李言庆聚集人马之后,速速前往东都解救……

    李密看罢书信,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他抬起头,看着鲁儒宗,半晌后突然道:“儒宗,孤若现在勤王,可否取王世充,而代之?”

    鲁儒宗闻听,不由得一怔……

    巩县,李府。

    李言庆沉声道:“我欲推行新法,诸公以为如何?”

    薛收、杜如晦、长孙无忌、姚懿等人都愣住了,诧异的看着李言庆,不知道他为何要在此时,推行新法。

    言庆从桌上拿起一份公文,递给杜如晦。

    杜如晦疑惑的从言庆手中接过来,一目十行的扫过去,浓眉频频跳动。

    许久,他看完了李言庆用一整晚整理出来的这些东西后,回手递给长孙无忌。

    “言庆,你这样做,会惹出大麻烦的。”

    “哦?”

    “你欲行摊丁入亩之法,改人头税为田赋,其受影响最大者,莫过于郑、潘、崔、卢几家。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法,但我敢肯定,如果你用这种方法,定会激起全天下世胄豪族的反抗。你要知道,荥阳郡人口的确是在增多,而且你也不断在鼓励流民开垦荒田。然则荥阳郡拥有土地最多的人,不过郑潘几家豪族而已。你这样做,等同于是扒他们的皮。”

    长孙无忌也好,薛收也罢,都纷纷点头。

    他们同样出身世胄,如何能看不出李言庆这份方案中的利害关系?

    言庆似乎早已预料到这样的一个结果。

    的确,摊丁入亩,由人头税改为田赋,受影响最大的,莫过于荥阳郡极大门阀世胄。在这个还是世胄豪族为主体的社会中,他们所享有的特权,远非普通人可以比拟。土地,是这些世胄家族的根本。李言庆行田赋之法,固然可以改善流民现象,进一步增加荥阳人口,是荥阳趋于稳定化,但在另一方面,他这样的做法也将得罪荥阳郡特权阶层,产生巨大危害。

    李言庆闭上眼,心里充满了无奈。

    他很想把田赋之法推行出去,可是昨日当他写完,就已经预感到了其中的艰难。

    精英如杜如晦薛收长孙无忌,都无法接受这样的改变,更况乎其他人?言庆叹了口气,又取出另外一份方案,递给了杜如晦。

    “租庸调?”

    杜如晦仔细看完了第二套方案,紧锁的眉头,顿时舒缓许多。

    “若恢复均田之法,对每一男丁授田。以此基础实行租庸调法,倒也可以接受。”

    他轻轻点头,一边看,一边嘀咕:“每丁每年输粟三石为租;输绢两丈,棉五两,为调。服役二十日,为正役,不服役则每日纳绢四尺,为庸……言庆,这办法实行起来倒还可以,不过即有此方案,你干嘛不一开始就拿出来?”

    李言庆笑而不答,环视堂上众人。

    长孙无忌眼珠子一转,盯着言庆笑道:“莫不是郑潘崔卢,招惹到你了?”

    李言庆依旧没有回答,而是摆手命祖寿取来一副地图,悬挂在大堂中央。

    他起身,走到地图前,用手指着地图上表示出来的红色箭头,“我拟在五月十三日,自牛渚口出兵,强渡河水,攻袭温县。薛收与罗士信,袭取温县之后,不可逗留,务必于六月初,占领齐子岭,拿下王屋县城……我自领军,向东攻取临清关。在此期间,荥阳郡诸事由杜如晦和无忌两人处置。总之,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必须在我收兵之前,将新法推行出去。”

    说完,言庆转身就走出大堂。

    留下堂上众人面面相觑……

    好端端的,他一会儿要推行新法,一会儿又要攻取河内,究竟是何用意?

    薛收沉吟许久后,突然叫住了祖寿。

    “祖寿,昨日府中可发生了什么事情?”

    祖寿一怔,想了想道:“好像没发生什么事……哦,昨夜很晚,唐人商行的武稷来拜访公子。

    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事情了。”

    “武稷深夜登门?”

    薛收轻揉面颊,思忖半晌后又问:“那两份文案,可是武稷走后完成?”

    “恩……据说主公前去拜会了柴公,一直到天亮时才返回。

    这文案,想必是与柴公一起完成……但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大郎,你若有疑问,但问主公就是,莫为难我。”

    薛收大笑着摆手,“不问不问了!”

    而后他转身道:“以我看,说不定是长安那边不晓得怎么触怒了言庆,他这是在向长安示威。”

    杜如晦一怔,“向长安示威?”

    “若我猜测不错,恐怕是长安派人过来,说不定这里面,还有郑潘几家的事情。

    如果不是这样,言庆又何必鼓捣出那摊丁入亩之法?难道他就不清楚,那方案根本不可能执行。

    他是在向长安示威,同时又是向郑潘几家施压。而其真正目的,恐怕还是要推行这租庸调之法……言庆这是要把荥阳郡,打上他的烙印啊!唯有如此,他在将来,才能站稳住脚跟。”

    杜如晦等人,脸色不由得一变。

    狡兔死,走狗烹?

第六四章 李神通(三)

    第六四章 李神通(三)

    《淮阴侯列传》里有:狡兔死,良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

    只是,这江山未定,李渊就要鸟尽弓藏吗?

    李言庆负手站在竹楼上,从窗口眺望后湖风景。那湖上,无垢正和翠云泛舟,银铃般的笑声,随风送来;朵朵则在湖畔林外空地,教授薛仁贵和宋令文拳脚工夫,一如往常般严厉。

    身后,脚步声响起。

    李言庆没有回头,仍一动不动。

    能无声无息走上竹楼的人,这李府之中,就连沈光也无法做到。

    因为在楼下,小念正在做女红。她的身手不算高明,可是她身边,却有两大两小,四头獒犬。

    成年的四眼和细腰,凶悍无比,可生裂虎豹,力大无穷。

    李言庆曾亲眼见四眼在街头,将四五只恶犬咬杀血泊之中,自己仅仅受皮肉之伤。

    沈光固然厉害,但想要同时对付四头四眼獒,虽必胜,却也会惊动楼上。除非,是小念制止。

    “养真!”

    走上竹楼的人,是长孙无忌。

    言庆头也不回,“无忌,可是有话要说?”

    长孙无忌犹豫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开门见山,“养真,是不是长安方面,有不利于你的举措?”

    “我不知道。”

    言庆转过身,眸光平静,“但我不得不防。”

    “是什么人要不利于你?”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要做好防备。”

    一问一答,足以说明白很多事情。长孙无忌同样是天资卓绝,聪慧无比的人,焉能听不出言庆话语中的含义。

    的确是有人,准备对李言庆不利。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想要不利于言庆的人,并非李渊。

    长孙无忌犹豫片刻,轻声道:“现在改变主意,也许还不算太迟。”

    言庆的眼睛笑成一条缝,弯弯的,好像半轮残月。

    他深吸一口气,“我如何改变?”

    “这个……”

    长孙无忌张了张嘴巴,到最后轻出一口气,没有做出回答。

    是啊,到了这个时候,言庆又该如何改变呢?自立门户!显然不是一个好主意。荥阳是四战之地,虽人口众多,钱粮广盛,却难以持久。别看现在各地流民都过来荥阳,那是因为荥阳郡相比其他地方,安全很多,能吃饱肚子;可一旦发生战事,流民可以来,自然也能走。

    投靠他人?

    言庆身为李阀中人,谁又能够信他?

    与其寄人篱下,还不如为自家人做事来的妥当。再者说了,这天下间,又有什么人能比李渊更强?

    李密,不成!

    有野心,有能力,有手段,可书生气太重。

    王世充……更不可能。如果李言庆投靠王世充,那他麾下的这些人,九成会立刻离开。薛收也好,杜如晦也罢。包括姚懿、祖寿、许敬宗,是因李言庆而来。但他们未必能接受,言庆取投靠一个毫无前途的主子。

    言庆笑道:“无忌,告诉大郎和老杜,李某人没那么容易被人算计。

    这世上能算计我的人,还没有出世!玩阴谋,耍手段,我谁都不怕。人家做得初一,我就能做得十五。让我低头,可以;但想要骑在我的脖子上,我必与他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长孙无忌也笑了!

    言庆这番话,说的铿锵有力。

    是啊,李言庆可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书生。他的能力,他的才华,还有他的手段……

    至少从目前来看,还未有人能超越他。

    如果李言庆能年长十岁,不用多,只要十岁!说不得这天下究竟是姓哪一个李,尚未可知。

    “我出兵之后,牛渚口就托付于你。

    荥阳县的一应事务,就由你操持,切莫大意;到时候,我会让姚懿主持黑石关,老杜坐镇洛口仓。有任何风吹草动,可自行决断。总之在我袭掠河内的时候,荥阳一切,就托付你们。”

    长孙无忌插手躬身,“养真放心,断使荥阳,高枕无忧。”

    “我相信你们这些家伙。”

    言庆的眼睛笑得好像一轮弯月,可那眸光中,却透出几分令人胆战心惊的森冷寒意……

    四月,杜伏威自历阳出兵,强取桃叶山,攻占胡墅,兵锋直指瓜步山,威逼江都郡;房玄龄则从延陵跨江而击,以谢映登为先锋军,再次攻占扬子宫,距离江都宫,不过咫尺之遥。

    宇文化及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同时麾下骁果,似乎也无心再逗留江都。宇文化及只得率部西归,以唐奉义、牛方裕、薛世良三路并进。同时,宇文化及又对司马德戡产生猜忌,升任礼部尚书,名为升迁,实则夺取兵权。

    司马德戡无比愤怒,于是贿赂宇文智及,得后军万人。

    至彭城时,水路不通,军士负重,西归兵马生出怨气。司马德戡与赵行枢密谋袭杀宇文化及,不想事情败露,宇文化及假装游猎,在后军抓住司马德戡后,斩杀司马德戡与赵行枢党人。这叛乱虽说平定了,却使得西归军产生出剧烈的震荡。短短十数日,逃兵高达数千人。

    同月,萧铣反唐,呈梁旧制,攻克南郡(即荆州),并迁都江陵。

    岭南隋将张镇周、俚帅宁长真,交趾丘和闻听隋炀帝被杀,纷纷归附萧铣。于是东起九江,西达三峡,北至汉水,南抵交趾,尽为萧铣所得。萧铣得四十万兵马,雄霸南方,隐隐攻取江南之意。

    五月,义宁帝杨侑,禅位于李渊,逊居代王府邸,封邻国公。

    唐王李渊在长安登基,建元武德,复改郡置州,以太守为刺史,并推王运以唐为土德,改易旗帜为黄色。

    李渊登基,是在五月十三日。

    同日,李言庆自荥阳突然发兵,呈代王讨逆,领兵万人,跨黄河而击河内,三日即取温县。

    荥阳军夺取温县之后,立刻兵分两路。

    李言庆命薛收为西征将军,以罗士信为游击将军,直扑齐子岭;李言庆则自领一军,以柳亨为先锋官,攻取临清关。一时间,河内烽烟四起。言庆兵马虽然不多,然则训练有素,悍勇无比。加之李言庆在民间声望不弱,荥阳军更在他的指挥下,秋毫无犯,使得河内百姓夹道欢迎。

    自大业十二年末,卫文升病死河内之后,河内如同散沙。

    盗匪四起,流寇肆虐。李言庆兵分两路推进,连番恶战,只打得河内盗匪,闻风丧胆。汲郡太守魏德深此时身患重病,得知李言庆跨河而击,顿时喜出望外。他在病榻上下达命令,命汲郡都尉徐世绩出兵与李言庆汇合。徐世绩得到命令后,立刻使裴行俨率部西进,逼近临清关。

    ……

    荥阳,郑府,著经堂。

    郑仁基面色铁青,几乎是一路小跑,跨步来到后院一所宅院。

    “爹,这么晚,您怎么来了?”

    小跨院里,郑宏毅正陪着几个人说话,见郑仁基出现,他连忙起身,迎了上去。在他身后,几名男子也纷纷站起。灯光下,当中一人,看年纪大约在五旬上下,头发灰白,但精神矍铄。

    身高大约有七尺七寸,也就是178公分左右。

    体格略显单薄,一袭青衫,流露出卓尔不群的风姿。颌下黑须,相貌清秀,带着一股子书卷气。

    在他左边,却是两个魁梧中年男子,正是郑元寿和郑元琮兄弟。

    而在这男子右边,则站立一个青年,大约二十七八的年纪,相貌堂堂,颇有几分稳重之气。

    郑仁基顾不得与郑元寿几人寒暄,一把攫住郑宏毅的手臂。

    “宏毅,我问你……你回荥阳,可拜访过李郎君?”

    郑宏毅一怔,挠挠头,有些尴尬道:“爹,您知道我现在的身份,言庆哥哥如今还为隋室效力,我若冒然出现,岂非自投罗网?”

    “那就是没有和李郎君说过?”

    “哦,没有!”

    “贤弟,你这是怎么了?我们本就是秘密前来,怎可能与李家小儿照面?”

    郑元寿对言庆,始终存着几分怨念。

    他虽然很赏识言庆,可他的亲生儿子,当年就是因为李言庆不去洛阳,逼得郑元寿亲手斩杀。

    哪怕郑元寿也清楚,那是郑醒咎由自取,可这心里,终究对言庆有些许不快。

    郑仁基看看众人,而后苦涩一笑。

    “元寿哥,如今荥阳,已非当年荥阳。

    郑氏虽则依旧尊崇,却是因为李郎君一手捧起……说句不好听的话,这荥阳县里,到处都是李郎君的耳目。我原以为你们已通知过李郎君知晓,所以没有过问。可是现在……李郎君已经觉察到你们到来。”

    郑元寿一怔,“他觉察到又能如何?”

    “元寿哥,刚才长孙郎君将我招去府衙。

    哦,那长孙郎君就是当年长孙大将军的小公子,如今官拜荥阳司马,平日就驻守在牛渚口。

    以前他见我,总是很客气。但今天……他告诉我,自九月十日开始,荥阳郡将重修税法,并整顿户籍。以后,李郎君将不会以人口计税,而已土地丈量。其中深意,大兄可明白吗?”

    “废人头税,改田赋?”

    郑元琮惊叫一声,旋即怒道:“李言庆未免太骄横了吧……他这哪里是重修税法,分明是拿我等开刀。咱郑家在荥阳县土地最多,岂非税赋最重?仁基大哥,此事万不可点头,否则我郑家当难以维计。”

    一直没有开口的男子,在一旁眉头一蹙。

    “二兄莫急,且听郑公说完。”

    郑仁基道:“我不点头,又能如何?

    如今二房走的和李郎君更近!郑为善几乎惟李郎君马首是瞻,而且南来族人,似乎也没有意见。

    刚才在回来的路上,祖行公偷偷给我露了一句。他问我近来是不是出了什么差池……我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可到家门口这才明白,这所谓摊丁入亩的税法,恐怕是李郎君有所针对。”

    他没有说明李言庆是针对什么,可在场的人,全都是聪明人,焉能听不出其中端倪?

    郑元寿和郑元琮下意识的向中年人看去,却见中年人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少君。”

    郑宏毅连忙上前,“大将军有何吩咐?”

    中年人苦笑着看了一眼郑宏毅,“烦劳你持我名剌,连夜赶往巩县,拜会李郎君……就说,我将不日抵达。”

    “大将军,您这是……”

    郑元寿惊呼一声,“您这要是去了巩县,无异于羊入虎口。那李言庆乃心狠手辣之徒,焉能放过您?”

    “郑公放心,李郎君绝不会对家父如何。”

    一旁的青年开口道:“不如这样,我和郑少君先行前往巩县,可当面向李郎君解释一下。奉节说过,李郎君非不讲道理的人。只要把事情说清楚了,想必他也就不会再为难郑公了。”

    这父子二人一番话,却又让郑仁基、郑元寿等人如堕云雾之中。

    郑宏毅突然一激灵,向青年看去,“道彦兄,你是说……”

    青年摇摇头,“此事说来话长,绝非一两句可以说清楚。不过李郎君与我等关系非同一般。

    郑公,此次李郎君所为,并非针对郑氏。”

    这些话出口,郑仁基等人若再不明白,那可就白活了!

    郑仁基苦笑道:“大将军,你们这究竟是玩儿的什么把戏?李郎君如今不在荥阳,据长孙郎君告之,李郎君在两天前,已跨河水兵进河内。此时……他恐怕已经攻占温县,在河内休息了。”

    中年人闻听,不由得勃然色变。

    “李言庆,兵进河内?”

    他和身边的青年面面相觑,一时间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郑元寿奇道:“这好端端的,李言庆打河内作甚?隔着大河,他就不怕撑坏了肚子吗?”

    郑仁基轻声道:“河内与汲郡相连。”

    “哪又如何?”

    郑宏毅连忙说:“徐世绩徐郎君,与言庆大哥从小结识,可算得上是一起长大,交情深厚。

    徐大哥现在就驻守黎阳仓,并出任汲郡都尉之职。言庆大哥若攻下了河内,就等同于将河内、汲郡和荥阳连在一起……言庆大哥素来是谋后而动,他既然要攻取河内,定有所图谋。”

    青年咬着嘴唇,向中年人看去。

    中年人却涨红了脸,半晌后突然恨恨一顿足,转身走回房间。

    郑宏毅想了想,走到青年身边低声道:“道彦大哥,言庆大哥攻取河内,莫非别有深意?”

    “他……这是向皇上示威呢!”

    李道彦苦笑一声,“我敢肯定,皇上现在一定有些后悔了……”

    李道彦口中的皇上,正是李渊。

    五月十三日,他在长安接受禅位以后,即率文武百官,登终南山祭天。

    这祭天大典,极为隆重。李渊先祭拜天地,而后又祭拜祖先……一系列仪式,整整持续了半个月。

    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仪式无法中断。

    所以长安大小事宜,都是由李建成监国担负。等祭天结束之后,李渊返回长安。

    刚在武德殿里坐下,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有内侍前来禀报,说是李建成在殿外求见。

    李渊不免奇怪,连忙让李建成进来。

    “毘沙门,如此慌张,莫非出了大事?”

    “父皇,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慢慢说。”

    李建成一脸苦笑,伏地道:“父皇终南祭天之时,养真他……”

    李渊心里一咯噔,暗道一声不好。

    自从派出李神通前往荥阳之后,李渊仔细想来,越想就越觉得,自己似乎走了一步昏招。

    “他怎么了?”

    “父皇入终南祭天当日,养真率部跨河,攻入河内,言代天讨逆。

    十五日,他夺取了温县之后,立刻兵分两路。河东薛收薛大郎以罗士信为先锋,于二十四日攻占王屋县,夺取了齐子岭……父皇应当知道,齐子岭是河内与河东的分界岭。如今河东尚有尧君素死战不降,屈突通大将军亦对他奈何不得。养真兵至齐子岭,使尧君素士气大振。

    屈突通大将军猛攻三日,却无寸进……二十六日,薛大郎攻入垣县,迫的屈突通大将军不得不后退三十里,以免遭受薛大郎的偷袭。

    此外,养真在十五日自温县出兵后,于十二天时间横扫河内,与汲郡游击将军裴行俨会师于临清关。长平、绛郡本已准备归附于我们,可是养真如今夺取了河内之后,两郡太守似又有些犹豫。”

    李渊脸色铁青,瞪着李建成,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郑氏如今若何?”

    “王叔已抵达荥阳县,但却已暴露了行踪。

    他来信告知,养真已着手打压郑氏,并得安远堂为己用。郑公仁基,如今承受巨大压力,有苦难言。养真妻兄,也就是长孙大将军之子长孙无忌坐镇牛渚口,接连打压郑潘崔卢四家,使得四家都开始产生动摇。范阳卢赤松卢公来信,若荥阳不靖,则山东不安……窦建德也在对山东虎视眈眈,如果不尽快解决荥阳的麻烦,那么范阳卢氏,只恐会有所变故……”

    问题就在于,李神通现在想要和李言庆解释,都无法见到李言庆。

    言庆这一小步,立刻使李渊陷入尴尬境地。

    “毘沙门,养真的事情,你暂且放在一旁,无需操心。

    这孩子,恐怕是对朕有所误会,只要着人前去解释一番,自无需再去担心……你请窦公前来。”

    李建成退出武德殿,李渊则呆坐半晌。

    突然,他仰天放声大笑,“养真啊养真,你还真是个夯娃,和十六年前一样,受不得半点委屈。”

第六五章 一字并肩王

    第六五章 一字并肩王

    “……族弟孝基,性情宽宏坚忍,有王佐之才。

    其进退有度,举止温雅。经年奔走,劳苦功高。朕今登基,以孝基以宗正卿,封邕王,拜陕州总管,驻守晋阳。”

    一道圣旨,顿时引得长安一片哗然。

    李渊祭天之后,发出第一道封赏,不是他宠信的大臣,也不是他的子嗣,而是李孝基。

    甚至包括李孝基也没想到,自己竟被封为一字并肩王!要知道,一字并肩王非宗室嫡亲不可得。除非是有天大的功劳,比如韩信当年为刘邦打下七十余城,确立下大汉根基的功劳,才被封为一字并肩王。历朝历代,被封为一字并肩王者,基本上是以皇帝的子嗣为多。

    邕,在何地?

    按照李唐改郡置州来划分,‘邕’就是指邕州。

    其大概位置,就是后世广西南部,频临北海的广袤地区。不过在目前,邕州还不属大唐治下,而归萧铣所有。所谓邕王,其实就是一个王位。三国时期,诸葛亮也好,张飞也罢,他们的爵位封地,都不在蜀汉治下,实际上归曹魏所有。所以,邕王其实代表的,是一种荣耀。

    最重要的是,李渊把晋阳交给李孝基来驻守,充分说明了他对李孝基的信任。

    可这一道旨意,却把李孝基给吓坏了!

    这李渊的亲生儿子还没有封王,他就得了王位……为什么?只怕是和李言庆在河内的动作有关。

    李孝基连夜进宫,请求李渊收回旨意。

    而李渊却拉着李孝基的手说:“九郎,你莫以为朕是猜忌你,才封你邕王。

    说实话,这些年来,你东奔西走,一直为李家默默出力。朕可是记得,你从洛阳到夏州的时候,脸上还没一道皱纹。可是现在……你今年才四十出头,可这白头发,比朕还要多几分。

    你为朕争取到了陇右李阀的支持,为朕沟通了西域商路。

    而且,你还有一个好儿子,至今仍无法归宗认祖,为朕牢牢守护着荥阳郡,守护着洛口仓。

    养真那夯娃是什么脾气?朕心里清楚。十四年前,朕在洛阳第一次见他时,他不服刘焯的评判,二话不说甩袖就走,把一帮子老大人们都扔在堂上。朕再了解不过他那倔强脾气!当年他可以和颜籀打赌,敢与麦子仲击鞠,敢抗旨不尊……他那脾气,又岂能受得住委屈?

    朕这次让李寿(即李神通)前去荥阳,也是一时糊涂,让那小子的尿性发作。这邕王,权作是朕补偿养真吧。你代他受着,等将来他归宗认祖时,朕总不能让别人说,怠慢了自家孩儿。”

    李孝基暗自松了一口气。

    从李渊的话语中,他可以听出李渊这番心意,绝非勉强。

    想来,如果言庆不这么做,甚至委曲求全的话,李渊倒可能会生出疑心。但正是言庆过往的种种作为,令李渊非但不生气,反而很开心。在李渊心目中,言庆就应该做出这种暴烈的举动。他越是这么做,李渊就越是放心。至于言庆出兵河内所带来的影响,他也没放在心上。

    李言庆能逼得屈突通兵退三十里,能迫得绛郡长平摇摆不定,能使范阳卢氏感到莫名压力……

    这本身,也正说明了李言庆的能力!

    言庆是李家子弟,将来自然会为李唐效力。

    他有这样的本事,也就应该有这种骄傲的性情。他做出这种反应,也正说明李言庆心中无愧。

    反正这好与坏,不过是帝王一念之间的事情。

    如果李渊对李言庆的印象不好,言庆就算是委曲求全也没有用;偏偏李渊对言庆的印象非常好,也使得李言庆不管做什么事情,李渊都可以不放在心上。

    不过这一次,可真是把李孝基吓得不轻。

    暮夏时节,河内战事平息。

    随着河内与汲郡连成一体之后,李言庆先拜访了魏德深,探望了他的病情。

    魏德深病的很重,躺在榻上,人瘦的活脱脱像个骷髅。

    “李郎君,我身体怕是不成了。

    如今陛下被杀,大隋江山只怕再难保全。德深不惧一死,然则却不忍见汲郡百姓,遭受战乱之苦。我知郎君少有才干,且有卓绝之智,故愿将汲郡托付郎君,还请郎君能为郡下八万生民,求一个太平世道。

    世绩与郎君,乃莫逆之交,才能高绝,定会听从郎君主意。

    今年汲郡大旱,收成不甚好……黎阳仓囤积有粮草,若灾患发生时,还望郎君莫顾惜些许钱粮。”

    魏德深是一个至诚君子,同时也是一个聪明人。

    窦建德如今在河间,对黎阳仓虎视眈眈。若秋收时天灾出现,必然会趁机攻打汲郡,引发汲郡大乱。他信任徐世绩,但却无法将汲郡托付。李言庆的出现,却使得他有看到了希望。

    言庆也颇为敬服,握着魏德深的手说:“魏公只管放心,言庆定不会令汲郡百姓,遭受苦难。”

    这种时候,说那些虚头虚脑的话语,没有什么用处。

    魏德深不是陶谦,他李言庆也不是刘备。既然魏德深愿意把汲郡托付给言庆,说明他早已深思熟虑。

    照拂魏德深睡下后,李言庆又在汲郡府衙中,和徐世绩见面。

    一晃两载,两人从一开始为了迷惑杨庆,而故作交恶,到后来徐世绩远走汲郡,另立门户,徐世绩成熟许多,也沉稳许多。两人在府衙中拥抱一起,许久才分开,相视而笑。

    “养真,你这次突然攻打河内,所为者何?”

    李言庆说:“如今天下大势,已渐渐明朗。昔日桃李章,真主似已出现。我的底细,你也清楚,所以我不准备瞒你。我这次攻打河内,一方面是为了将汲郡和荥阳连为一体,你我可首尾呼应,不至于将来孤军奋战;另一方面,却是为了一点私心,呵呵,不足与他人言。”

    徐世绩笑了,“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也就不问了。

    之前我还和老虎、定方以及玄道说,汲郡距离荥阳太远,一旦发生变故,难以相互照应……现在好了,河内已归你所有,你我联系起来,也就方便许多。不过,你不可能常驻河内,欲以谁留守呢?”

    李言庆想了想,轻声道:“大郎长于谋,却不善于治。

    况且我还要留他在身边有重用,不好留驻河内。所以,我准备让老杜过来……他族叔杜征,原本就是河内太守,有一定的基础。而老杜这个人,多谋善断,也长于政务,趁此机会,正可为他谋划一番。他年纪也够了,能力也不差。士信对他也很服气,算是最合适人选。”

    徐世绩想了想,深以为然。

    “老杜的确最为合适。”

    他顿了顿,似想起一件事情。

    “养真,尚记得翟让否?”

    李言庆一怔,笑道:“我焉能不记得此人?

    不过,翟让已化为冢中枯骨,你突然提起他,又是何故?”

    徐世绩说:“养真既然记得翟让,那可听说过黄君汉这个名字?”

    言庆再次颔首:“当然知道。此人原本是东郡狱吏,翟让因贪墨财物而被囚于牢中,正是此君将他放出,更随翟让奔瓦岗,是瓦岗寨的元老功臣。不过我听说,翟让死后,黄君汉和张公瑾带着翟让的妻小,不知所踪……世绩,你突然和我提起此人,莫非是有他的消息?”

    徐世绩笑着点头。

    “黄君汉,如今就在太行。”

    “啊?”

    “李密杀翟让后,黄君汉率数千人遁入太行山中,号太行盗。

    去年末,他私下里曾与我接触,并愿归顺于我。此人颇有才华,只是出身太差。魏公对他颇有成见,故我一直无法招揽。不过我一直与他有接触,并资助他粮草,渡过去年严冬……

    我在想,若你愿意接纳他的话,我可让他前去投你。

    此人对你也很敬服,你要是同意的话,倒不失为一个好帮手。他麾下,可是颇有几分战力。”

    言庆浓眉一蹙,轻抚面颊,陷入沉思。

    “若他真降,我自愿接受,只怕他……你也知道,当初在虎牢关时,翟让可算是死于我之手。”

    “呵呵,他知道!”徐世绩说:“不过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当初各为其主,也怨不得别人。况乎李密若无野心,你就算设计,翟让也不可能被他杀死。这归根到底,还是李密心怀奸诈。这一点,黄君汉也看得清楚,只是他也和你同样顾虑。”

    李言庆想了想,“这样吧,我欢迎他来归顺。

    不过我在这边,难以逗留太久……明日一早,我就要悄悄潜回荥阳,命老杜前去河内赴任。

    黄君汉若真愿降我,可将兵马交与老杜,自来荥阳见我。”

    徐世绩沉吟片刻,“如此,我与他联络,看他的意见。”

    两兄弟彻夜相谈,从昔年旧事,到如今时局。随着李渊在长安称帝,知晓言庆身份的人,会越来越多。所以,言庆对徐世绩也没有什么隐瞒。而徐世绩谈起过往,也不仅为言庆的身世,感慨万千。

    谁又能想到,当年那个在郑家任人宰割的小厮,如今已成为一方豪杰。

    不但手握三郡之地,麾下更是猛将无数,智者如云,雄兵过万。而今,他又成为李家子弟,前程不可谓一片光明。想当初,李言庆和郑家决裂时,曾有多少人暗中看低言庆,可现在……

    这世事,果真是难以预料。

    想到这里,徐世绩不由得发出一声长叹。

    其实,何止言庆,就连他自己,恐怕在当年,也没有想到他一个商人子嗣,竟有如今成就!

第六六章 李道彦

    第六六章 李道彦

    武德元年,亦即公元618年六月十八日,李渊分置诸王。

    也正是在这一天,李渊正式确立了世子建成为皇太子,赵公李世民受封秦王,封魏公李玄霸为赵王,齐公李元吉为齐王。故皇子李智云,追封楚王。余者宗室,皆有奉上,合计共十一人。

    初秋,风萧瑟。

    关中大丰收……过去一年间,八百里秦川烽烟不绝。然则入武德年后,却是风调雨顺,战事停息。

    各路诸侯都在消化,都在筹谋。

    不过对于老百姓来说,这一年无异于太平光景。

    自李渊入主关中后,关中可谓盗匪绝迹,一派祥和。除了在去年入冬时,突厥犯境,攻至长安城外,余者几乎没有太大规模的烽烟。义宁二年,也就是武德元年除,逊位隋恭帝杨侑曾征召关中兵马,言每户必出一丁,征伐塞北。李渊登基之后,并没有立刻取消这一诏令。

    长安,大宁坊平阳公主府。

    毛小八从姐姐家中出来,一路直抵公主府门外。

    下马之后,他迈步往府中行去。府门内的门卒一个个恭敬的向他行礼,并尊称小八为‘八郎’。

    在隋唐时,被称之为‘郎’,那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平民老百姓,和得不到这样的敬重。公主府的人都知道,毛小八……不,如今毛小八得平阳公主宠信,更被赐以毛百万之名,并以‘舌师’为表字,官拜太子监门率,已非比当初。

    毛小八因平定长安有功,所以被平阳公主举荐为官。

    这名、字,皆有来历:战国时平原君有食客毛遂。秦国攻赵,平原君想楚国求援。毛遂与平原君出使楚国,始终未能获得楚国出兵的协议。毛遂拔剑胁迫楚王,晓以利害后,楚国决定出兵。

    故而平原君成毛遂说:毛先生饿三寸舌抵百万之师。于是后人又称毛遂为舌师……

    小八凭姐姐的关系,说降和西域胡商何潘仁,而后又接连将关陇三大盗说降,成为李云秀征伐关中的一支主力大军。李渊入关时,李云秀率娘子军连番大战。东击隋军,西御薛举李轨等兵马,使得李渊顺利占居关中,并攻取长安。不过,李云秀终究是个女子,难以出仕。所以李云秀就向李渊推荐了几个人,其中就有毛小八。在李云秀看来,毛小八说降何潘仁,又降伏三大盗,丝毫不比那战国时的毛遂差。于是在一次酒宴里戏称小八做:百万。

    毛小八是何等人?

    生的一颗玲珑心,察言观色,见风使舵,溜须拍马那是一等一的本事。

    李云秀一出口,他就匍匐酒席间,恭敬的说:“小八叩谢公主赐名。”

    这未尝不是一种效忠臣服的表现。我现在已经当官了,是正四品上的太子监门率。可我始终是你平阳公主的家臣,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李云秀也是豪爽性情,当场道:“小八你即得名,如今也有二十五六,当有一字。本宫再赐你‘舌师’为字,你可愿意?”

    毛小八幸福的再次匍匐酒宴间,感激涕零。

    于是,这毛百万的名声在长安变得格外响亮,甚至连李建成见到毛小八,也会亲热的唤一声‘毛先生’。

    毛小八出入公主府,无需通禀。

    所以门卒也没有上前阻拦。不过小八会做人,也懂得做人,塞给门卒一块一两左右的金饼子。

    “公主可空闲?”

    “哦,正在后花园内,与驸马说话。”

    毛小八点点头,迈步往后花园走去。

    不成想过月亮门时,与迎面来人撞个正着。

    来人气呼呼的低头走路,也没有看见小八。小八则是躲闪不及,两人同时一个趔趄。

    “驸马!”

    小八看得清楚,和他撞在一起的人,正是柴绍。

    柴绍站稳身子后,抬头看见小八,眉头一蹙,不等小八开口,突然骂道:“瞎了眼的狗东西,下次再敢挡路,定取你狗头。”

    说话间,手中马鞭子刷的当头抽来,小八不敢躲闪,生生接下这一鞭,脸上还带着谀笑,连连道歉。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柴绍一肚子火气,也无法发泄出来。

    只得一跺脚,大步离去。

    毛小八看着柴绍的背影,这才一咧嘴,伸手按住额头的血棱子,心里骂了一句,扭头走进花园。

    “百万,你这是……”

    李云秀乍见小八头上的伤痕,也吓了一跳。

    不过她旋即就明白了这伤痕的来历,歉然走上前,拉着小八的手走进凉亭,又命婢女取来伤药。

    纤纤柔荑,轻轻拂过小八额头的血棱子,疼的小八不禁一哆嗦。

    “疼吗?”

    “回公主的话,没事!”

    小八强笑道:“是百万不长眼睛,冲撞了驸马,惹得驸马生气,挨这一鞭子,也是活该。”

    李云秀吐气如兰,轻叹一声。

    随已入秋,可秋老虎肆虐的仍很厉害,故而李云秀的衣衫,也很单薄。

    她俯身为小八擦拭额头伤痕,却把胸前的峰峦沟壑,尽呈现在小八的眼底。小八不由得暗地里咽了口唾沫,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小八,对不起了。”

    “公主何出此言?”

    “本宫若非听你言,尚不知那李言庆竟是如此恶徒。你与他之间有间隙,本宫原想为你出一口恶气,却不想……将来,你若是遇到他,尽量躲避。若躲不过去的话,能忍则忍耐一下。”

    毛小八心里一惊,顿时收起心中的杂念。

    他自归顺李云秀后,也开始关注起洛阳时局。

    没办法,那里匍匐着一头可怕的巨兽,小八一想到李言庆,就会感到莫名心虚。

    心中有鬼,自然生畏。随着言庆的名气和实力越来越大,毛小八对他的恐惧,也就越来越重……

    一次闲话时,李云秀偶然谈到了李言庆,说言庆乃世之英雄。

    小八很怕有朝一日和李言庆照面,正好李言庆如今还为归顺,所以就生出一丝恶念。

    他告诉李云秀,言庆贪婪好色,当年还在郑家的时候,就设计陷害他一家人,更使得毛小八背井离乡,隐姓埋名。李云秀那是何等嫉恶如仇的性子,闻听这些话,顿时勃然大怒。

    不过,她已经知晓了言庆的身份,自不好做的太过。

    于是就借着柴青的事由,向李渊发了几句牢骚。其目的倒也不是为了取李言庆的性命……事实上李云秀也知道,言庆羽翼已成,绝非她三言两语,就能得逞。她只想趁这个机会,打击一下李言庆的嚣张气焰。将来若言庆来到长安,也好老老实实,莫要太过于放肆。

    哪知道,李渊才一行动,李言庆就做出了反击。

    悍然跨河攻占河内,非但令屈突通侧翼屡屡遭受威胁,更大涨河东隋将尧君素的气焰,与屈突通成焦灼之势。更可怕的是,他这一出兵,使得绛郡、长平又开始摇摆不定,令李渊数月心血,险些付之流水。其手段之强硬,让长安所有人都感觉惶恐,更让李渊不得不低头。

    李渊不但封李孝基为邕王,更在私下里,痛斥李云秀。

    好在李渊以为这件事,是柴家在里面搞鬼,为柴青出气。以至于柴绍回家后,又被他老爹柴慎一顿臭骂。

    李云秀也看出来了,李渊对李言庆的信任,未必比她们这些亲子差。

    这心里面,就觉得很对不起毛小八,所以才会有道歉之语。

    她虽然没说出李言庆的身份,可是小八却从中听出了一些端倪。莫非,李言庆已经降唐?

    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之意,小八温言道:“公主放心,百万贱命一条,有甚委屈受不得?只要公主每日开开心心,小八就算是死了,也会很高兴。”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确触动了李云秀心中那根弦。

    她与柴绍的婚姻,说穿了不过是一场政治交易罢了。李渊为能够在太原站稳脚跟,当然需要和当地大豪世胄交好。李、柴本就是世交,柴家虽比不上太原王氏这种数百年的门阀世胄,却也算是当地的豪强。而且,柴绍已经四十岁了,和李渊也就相差十二而已,比李云秀大了十七八岁。这年龄的悬殊差异,也使得李云秀和柴绍之间,实际上并无半点情感。

    倒是小八常年跟随云秀,更贴心一些。

    李云秀沉吟片刻,轻声道:“小八。”

    “卑职在。”

    “你坐下!”

    李云秀让小八坐在身边,轻声道:“本宫是女人家,一时间也无法给与你太多的帮助。如若将来……本宫有一个主意,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百万听从公主差遣。”

    鼻端萦绕着云秀如兰似麝的体香,两人挨得很近,虽隔着衣衫,却能感受到那丰腴胴体的细腻。

    小八强忍着心中旖念,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如今薛举窃据金城,迟早会与我大唐一战。

    二郎如今在扶风统军整备,正需人手襄助。你若是愿意,本宫豁出去脸面,在父皇面前为你求一道旨意,遣你前往扶风,在二郎麾下效力。将来就算……有二郎在,也能护你周全。”

    按道理说,把小八介绍给李建成最好,毕竟李建成是太子。

    可李云秀知道,李建成身为世子,麾下幕僚无数,而且多是以世胄子弟为主。小八出身卑微,不见得能在李建成身边站稳脚跟。如果将来李言庆发难,李建成未必会出面帮助小八。

    而李世民不一样,他麾下多以草莽寒士为主。

    虽有官宦子弟,可也大都是犯官浊官之后,无法和李建成身边的人相提并论。

    小八在李世民麾下,会有很多机会。而且小八剑术高明,身手也好,正是李世民喜欢的类型。事实上,李世民对小八的印象也不错,曾好几次与李云秀商量,想要让小八过去帮忙。

    李世民主兵事,会有很多升迁的机会。

    小八只要能抓住一次机会,就能飞黄腾达起来。到时候,李言庆就算想发难,也未必成功。

    再者说了,把小八继续留在长安,柴绍恐怕也会不满,对小八多有留难吧……

    毛小八闻听,顿露不舍之色。

    “可是百万一走,岂不是无法在追随公主了?”

    李云秀心里面甜滋滋的,温婉而笑,“你这傻子,好生在二郎麾下效力,早晚会有返回之时。”

    那眸光中流露的柔情,足令鲁男子怦然心动!

    巩县,李府。

    李神通目光复杂的看着面前这个坐在竹楼门廊上,熟练洁器、候水、淋杯的青年。

    摆放在他面前的,是一套完整的功夫茶具。李言庆正有条不紊的泡茶,传花蝴蝶般的动作,让李神通眼花缭乱。

    据李道玄介绍,这是李言庆自己创出的一套饮茶技巧。

    为此,他专门设计出各种图纸,并使名匠制作而成,名为功夫茶。

    李道玄说:“品此茶,需功夫。”

    这功夫不是武艺,而是一种技巧,一种心态。

    李神通实在是想不明白,李言庆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说他桀骜,却又彬彬有礼;说他奢侈,可这竹楼中的摆设,却非常简朴;说他贪财,可这些年来,他为赈济灾民,花费甚巨;说他贪慕虚名,但又未见他有任何哗众取宠之举。这些日子留在巩县,李神通听到了很多关于李言庆的故事。有从李府家人处听得,有从武士彟口中获取,也有从高夫人,裴仁基口中得到。

    不过更多的,还是李神通行走于街市中,从百姓中听得的故事。

    有真,有假……

    但言语中流露出的意思,却只有一个:没有李言庆,就无今日之荥阳。

    十余年前,李神通曾在巩县住过一段时间。

    那时候的巩县,不过是个狭小破旧的城市……

    而今,这巩县已焕然一新,不仅是面积增加了数倍,人口增添数倍,那街道市容,更是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可供三辆大车并行的碎石长街,即便是用巨石撞击,也无法产生太大的破坏。

    战时,这条大街可以令巩县辎重输送无比畅通。而林立的坊市,往来的商户,令李神通恍若行走于十数年前的长安城中。

    有权谋,有手段,有才华,有人望,有名气,有功勋……而李言庆,不过二十一岁,刚成丁!

    突然间,李神通笑了。

    “叔父笑甚?”

    言庆将一个茶盅,推到了李神通面前。

    他是在今日秘密返回巩县,除了召见各部将领和心腹亲信之外,外面无一人,知晓他的到来。

    杜如晦,在两天前赶赴河内,出任河内太守。

    与此同时,薛收也秘密从河内返回,抵达黑石关。

    待安排好一切之后,李言庆就在府中竹楼里,接见已等候他半月之久的李神通父子。

    竹楼外,李道玄正陪着李神通之子李道彦说话。郑宏毅战战兢兢在一旁,脸上带着几分愧色。

    李神通说:“我在羡慕,九哥真是好福气。”

    他说着,拿起茶盅就要喝,却被言庆拦住。

    “叔父,功夫茶,需定下心来方可品出滋味。

    这茶,先闻其香,后品其韵,香韵在口中萦绕,方知苦尽甘来。”

    李神通愕然,旋即照着李言庆所言的方法品茗,许久后,忍不住道一声:“好茶!”

    “叔父所为者,言庆心中明白。

    荥阳四家,并与我治下三郡四十一镇,定会全力支持叔父。窦建德如今在河北已站稳了脚跟,正窥视山东。不过我会命徐世绩在汲郡,尽量拖住窦建德,使其在来年开春前,无暇顾及山东。至于叔父在山东能得几何?只看叔父的本领……至于李密,叔父倒无需太过担心。”

    三郡四十一镇!

    李神通不由得暗自苦笑。

    这可是李言庆靠自己的本事,硬生生打下来的地盘,没有借助李家半分力量,已成诸侯之势。

    也幸亏这次没有真和李言庆闹翻!

    也幸亏皇兄处置得当,在第一时间封李孝基为邕王。

    十一王之中,除李孝基之外,一字并肩王者,仅李渊窦夫人所出的四子,其中一人已经亡故。

    若不是这样,恐怕李言庆未必肯出面和自己接触吧……

    好手段,好豪气!

    李渊诸子中,也许唯有李世民,能与李言庆相比。不过从目前而言,李世民却逊于言庆几分老辣。

    命杜如晦为河内太守?

    似乎也是言庆在为以后布下的一个后招吧。

    至于这后招是什么?李神通目前还看不出端倪。也许只有皇兄那等才智,才能知晓其中奥妙。

    “如此,我后日动身,即往范阳。”

    李神通说着,把手中的茶盅放在荷叶形状的茶盘上,沉吟片刻后道:“养真,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不知可否?”

    言庆一怔,“叔父有话请讲,只要我力所能及,绝不会推辞。”

    李神通露出一抹笑容,轻轻点头。

    他扭头,朝着竹楼外,与李道玄几人交谈的李道彦看了一眼。

    “道彦是我长子,我一直很看重他。”

    李神通膝下共十一子,李道彦最长,年二十六岁。

    李渊在太原起兵时,李神通也在长安。不过他得到消息早,所以没等长安方面做出反应,就逃入南山,也就是后世的秦岭。逃亡的生活很苦,李神通还生了一场大病。是李道彦陪着他,甚至污面在集市中做乞丐,讨来饭食供李神通食用。每思及此,李神通就非常感慨。

    “若无道彦,我几于死。”

    没有李道彦的话,我就死在山里面了。

    这是李神通见到李渊后,说的第一句话……

    他叹了口气,“道彦沉稳,然书生气甚重,为人甚迂腐。我望养真能留他在身边,使我无后顾之忧。”

    说罢,他用恳求的目光,看着李言庆。

    言庆一怔,旋即扭头,向李道彦看去……

第六七章 诚意

    第六七章 诚意

    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不会止息的斗争!

    大唐已经初见雏形,斗争绝不会因为战事的平息而停止,反而会变得更加激烈,更加残酷……

    套用前世一句老话:要有政治头脑。

    什么是政治头脑?

    简而言之,就要要有继续战斗的准备。所谓高瞻远瞩,不过是一句堂而皇之的形容词罢了。

    后世不就有一位伟人说过: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李神通不是傻子,焉能看不明白这其中的奥妙?

    不过他同样也很清楚,在未来的战斗中,他并不占任何优势。与其他李氏族人不同,他们或是从一开始就追随李渊,并肩作战。比如李孝基;或是本雄霸一方,手握大权,立下过显赫功勋。比如李叔良、李白驹、李德良……李神通一开始并未参与太原起兵的筹谋,太原起兵之后,他被迫逃亡南山,更是在李渊入主关中的事情上,没有出过半分力。之所以能被李渊看重,说穿了就是因为他李氏族人的这个身份。现在也许好一些,可是在以后的话……

    李神通不得不为日后筹谋打算。

    他和李建成、李世民关系不错,可以作为一个保障。

    但如果保障能更多一点,谁又能够拒绝?从目前来看,李氏族人当中,恐怕就是以李孝基父子实力最强横。

    李孝基身为宗正卿,封邕王,拜陕州总管,可谓实权派。

    而他的儿子,那个从未在李氏族谱中露面,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的神秘人物,正坐在面前。

    来到荥阳之后,李神通才算是明白了李言庆的实力。

    薛收,河东薛氏族人,薛道衡之子,薛孺养子。

    杜如晦,京兆杜家族人,是佛门宗族杜法真的族孙,大业年间进士出身,如今已经执掌一方。

    姚义,硖石姚氏族人……

    长孙无忌,李言庆的妻兄,隋开国大将军,被称之为可与龙城飞将相媲美的长孙晟之子。未来,恐怕是霹雳堂的执掌人,在归唐降将中,也颇有人望。如今驻守牛渚口,掌控荥、管重地,手段颇为高明。

    这四人,皆前途无量。

    再算上汲郡徐世绩,李言庆妻兄裴行俨,李言庆麾下大将苏定方,怕借有督镇一方的才干。

    这还没有算上李言庆老婆,那位僚蛮公主宇文朵,在岷蜀地区的影响力。

    谋者无数,猛将成群……别的不说,就以言庆那四大护卫来说,足以让李神通垂涎三尺!

    这是明里的,李言庆已经摆在台面上的实力。

    那暗里的呢?

    李言庆还有多少暗着没有表露出来?哪怕李言庆将来不再掌权,以他父子之能,以他那些谋者和好友的忠心耿耿,以他的手段和才智……李神通甚至想不出,长安何人敢不惧言庆。

    这家伙的资本,太雄厚了!

    雄厚到让李渊也会束手无策的地步。当然了,李渊对言庆的喜爱,也会是李言庆一大护身符。不和这样的人联手,不和这样的人成为朋友,李神通还能找出什么样的盟友呢?

    李言庆一开始有些发懵。

    不过很快就想明白了李神通的心思。

    其实,他何尝不想在宗室中获得盟友?李道玄算是其中之一,那么李神通将会给他增加更多筹码。

    于是,他哈哈大笑,“叔父客气了,道彦大哥若愿留在巩县,我正求之不得。”

    李神通轻呼一口浊气,这心里的一块大石,总算是放回了肚子里。

    误会已经解除,自然就是歌舞升平。只是李神通高兴了,一旁的郑宏毅,却是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李言庆对郑家施加的压力,犹存!

    “言庆哥哥……”

    李神通父子离去之后,郑宏毅有些尴尬的走上前来。

    李言庆哼了一声,没有理他。

    还是李道玄一旁看不下去,轻声道:“六哥,郑公子唤你呢。”

    按照李氏族谱中排序,在李言庆这一辈儿当中,言庆行六,李世民行七。只是由于李世民现在身份不同,故而大家都称他二哥。实际上呢,李言庆的年纪,可是比李世民的大几个月。

    “你闭嘴!”

    李言庆抬头,目光森冷。

    李道玄本想为郑宏毅说两句话,可是被言庆这么瞪了一眼之后,立刻闭上嘴巴。

    我的个天,六哥这发飙起来,怕二哥都比不得……

    言庆深吸一口气,许久后,长叹一声,“宏毅,我知你身不由己。此事原本也怪不得你,论身份,叔父比你高;论辈分,郑公也长于你。可我很生气,你就算身不由己,也应该知会我一下。哪怕一封书信,哪怕简单一语,我都不会怪你……可你,竟默默随从!若非我有所防备的话,这一次岂不是要吃那下马威?最可恨,你竟然去帮着其他人,来算计我?”

    “我没有……”

    “你住口!”

    郑宏毅委屈的站在一旁,却不敢再开口了。

    从小和言庆一起长大,更跟随言庆在高句丽东征西讨。当年郑醒的事情,他没有站在言庆一边,言庆没有怪他。后来他得了朝廷封赏,可最大的功臣,却闭门幽居三载,无所收获。

    对言庆的厉害,郑宏毅可谓了解颇多。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而这一次,他也的确是犯错在先。

    “爷爷过世前,命我一定要好好照拂郑家。

    这些年来,我也一直这么做。宏毅,你拍着胸口说,这几年来,我待你郑家,可有半分差池?”

    郑宏毅,不知如何开口。

    “算了,这一次的事情,我也怪不得你。

    回去告诉郑公,摊丁入亩可以不执行,但租庸调必须执行……这,对你郑家而言,有好处。”

    “啊?”

    郑宏毅抬起头,惊讶的看着李言庆。

    言庆没有再和他解释。难不成告诉郑宏毅,过不了几年,举国都将推行租庸调之法,你们郑家走在最前面,其实是给天下人做出榜样。你们做出了好榜样,皇上就决不会亏待你们。

    租庸调,于唐初实行,至德宗时,被两税法所取代……

    摊丁入亩?

    李言庆想了想还是否定了!

    这也许可以作为未来一项税法来执行。

    一百年后,两百年后,待到时机成熟了,人们自然会想到这项律法。但是现在……李言庆还没有狂妄到,敢和天下所有世胄作对。别的不说,如果他真敢推行,杜如晦他们定然背他而去。

    郑宏毅不太清楚租庸调是什么,但言庆这么一说,他知道,言庆原谅了他。

    “养真哥……”

    “谁准许你唤我的字?”

    李言庆脸色一变,吓得郑宏毅又闭上了嘴巴。

    “六哥,你莫再吓宏毅了,宏毅这些天,也后悔的要命呢。”

    “活该他如此……谁让他不记当年轻易,居然和人联手算计我?”

    “言庆哥,我可没有算计你。再说了,从头到尾,都好像是你在算计我吧。”

    李言庆站起来,一把搂住了郑宏毅的脖子,“我说你算计我,你就是算计我了……还有,我成亲的时候你居然敢给我下绊子,要不是哥肚子里有真才实学,只怕连亲事都被你搅黄了。

    他娘的,本想好好灌你几杯,你这家伙居然不讲义气的先跑了。”

    郑宏毅被勒的喘不过气,可心里面却开心的要命。

    这感觉,就好像当年在高句丽时那样……从高句丽回来以后,言庆哥就再也没有这样子和我打闹。

    “言庆哥,是你吩咐让我这么做的!

    为了这件事,我已经被二娘子收拾了好几次。你怎么现在又怪到我的头上……这不公平。”

    “休要言公平,我这是帮老徐出气。

    你之前叫他妹夫叫的过瘾吧……那家伙可记着呢,在找机会收拾你。”

    郑宏毅一听,立刻就笑了。

    他比徐世绩小好几岁,小时候都是唤徐世绩兄长。只是徐世绩娶了郑宏毅的妹妹之后,没少被郑宏毅称之为妹夫。这性质,就好像李言庆称呼裴行俨为弟弟,属于同一种。

    打闹一会儿,李言庆放开了郑宏毅。

    三人在门廊上坐下,言庆泡茶,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起来。

    李道玄随马三宝出使颍川,却为言庆找了一个了不得的家伙。此人名叫朱粲,号可达寒贼。

    原本是江淮人氏,曾参加过一征高句丽。

    说来也巧,朱粲竟然也是水军。

    平壤之败时,朱粲还是看见了李言庆在南水大营的一把大火,才保住了性命。后来随大军返回中原,他告病还家。逢江淮盗匪横行,朱粲因家中破败,于是聚众造反,还颇具实力。

    只是……

    房玄龄抵达丹阳郡之后,一举将朱粲击溃。

    而后朱粲从卢明月,又被王世充击败,就逃到了颍川郡,当起了山大王。

    麾下有悍匪八百余人,战斗力极为强悍。马三宝与朱粲开始接触时,朱粲还不太同意。不过后来有人认出马三宝的来历,朱粲一听马三宝是李言庆的人,二话不说,就答应了马三宝的条件。

    李道玄回来了,不过马三宝却留在颍川,和朱粲一起,袭扰李密侧翼。

    “六哥,你真的打算让李密和小皇帝接触?”

    此前,王世充派宫中太监张胤,与李言庆说和。

    其目的是为了获取李言庆的支持,自立为王。不过王世充没有想到,张胤,也就是卢胤竟然是杨侗的人。杨侗趁卢胤出宫的时候,给李言庆带来一封书信。不成想,被李密给拦下来。

    李密获取了卢胤的信任,但卢胤还是要到荥阳见过李言庆。

    不过,正逢言庆跨河攻打河内,致使卢胤走了个空。不过他还是把两封书信留给了李言庆,而后才返回洛阳。王世充在六月初,与突厥始毕可汗勾结一起,似乎对言庆失去了兴趣。

    可李密却很积极,希望能借此机会,控制杨侗。

    杨侗呢,也借卢胤之手,慢慢也联络了一批忠于隋室的旧臣。比如执掌宫廷膳食的尚食直长(正七品)宇文温,而后又通过宇文温,联系到了尚书左丞(正四品)宇文儒童。如此一来,杨侗就算是和外界取得了联系。通过这一条线,又与散骑常侍(从三品)崔德本结盟。

    这也使得杨侗获得了与外界沟通的途径。

    而李密,就是通过秘密与崔德本、宇文儒童联系,表达了效忠之意。

    不过这一切,却又被李言庆通过麒麟台在洛阳的眼线获知……

    李密的心思,言庆看得很明白。

    他会效忠于杨侗?

    那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李密何等高傲的人,生平所敬服者,恐怕只有一个杨素。

    连杨广都不放在眼里,他怎可能会为杨侗效力?之所以这样做,怕还是看重了这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妙处。

    历史上,李密是否这样做过?

    言庆记不清楚了。

    不过即便他做了,肯定也是以失败告终。

    因为李言庆记得,洛阳最后还是落在了王世充的手里。如果李密成功了,也许这历史,就是另一个局面。

    李道玄问罢,却让言庆笑了。

    “一日为贼,终身是贼。

    皇泰主虽年幼,性子也宽和,却未必是傻子。他焉能轻易相信李密?李密要想归附皇泰主……

    呵呵,不拿出足够的诚意,只怕是不太可能!”

    诚意?

    李道玄和郑宏毅相视一眼,不由得露出迷茫之色。

第六八章 愿来世不生帝王家(上)

    第六八章 愿来世不生帝王家(上)

    阿史那俟利弗,史称处罗可汗。

    此人是始毕可汗的兄弟,东突厥的实权派掌门人。随着始毕可汗的身体一日坏过一日,入武德元年后,整日卧病床榻,一应事务,借由阿史那俟利弗处置。由于始毕可汗的儿子年纪还小,按照突厥人的习惯,阿史那俟利弗将会接掌始毕可汗的位置。所以,在突厥人眼中,阿史那俟利弗早晚必将成为突厥主宰。哪怕还不是可汗,但实际上,阿史那俟利弗已开始执行可汗的权利。

    突厥人,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欺软怕硬,和当年的匈奴人,并无太大改变。开皇以来,隋室国力强盛,名将辈出,打得突厥人俯首称臣。可随着大业年间的动荡开始后,突厥人又开始蠢蠢欲动,不断挑动是非。

    刘武周、李轨、薛举、梁师都、郭子和……

    许多反王,都与突厥有着或明或暗的勾连。甚至包括李渊,起兵之初,也向突厥人低头称臣。

    但突厥人觉得中原还不够乱!

    他们期望着,中原能如当年三国百年战乱,亦或者西晋八王之乱那样动荡不止,国力不断削弱。而后他们就可以趁虚而入,似五胡乱华时那样,再一次杀入中原,掠夺无尽的财富。

    所以,阿史那俟利弗就看中了洛阳的王世充。

    一开始,王世充的确是想通过和李言庆结亲的方式,拉拢言庆成为他的臂助。再不济,也可以成为盟友,相互扶持。他也知道,自己的野心,瞒不过天下人,更无法瞒过荥阳的李言庆。

    他不奢求李言庆会站在自己一边,但希望能通过这婚事,让李言庆袖手旁观。

    没想到,两次派人前往荥阳,都未能和言庆取得联系。第一次,王世充派卢胤出使,结果李言庆跨河攻打河内,卢胤未能见到李言庆。第二次,他又派出自家的族侄前往温县,却不想李言庆已离开温县,以雷霆万钧之势,横扫河内各县。言庆无与伦比的强势,不但令李渊万般无奈,更使得王世充心惊肉跳。他开始犹豫,和李言庆结盟,究竟算不算一个好主意?

    也就在这时候,阿史那俟利弗遣使者抵达洛阳。

    突厥人赠送王世充十匹好马,并言希望和王世充结成盟友。

    使者阿史那揭多,更是突厥王族。

    在偶然机会见到王世充的外甥女,也就是王世充准备送给李言庆的女人之后,顿时惊为天人。

    当时就向王世充提出请求,要娶她的外甥女。

    自古以来,靠着女人换取实力,乃至于获取太平的事情层出不穷。

    从汉高祖刘邦开创这和亲先河之后,似乎和亲,就变成了中原人与异族和平共处的唯一途径。

    王世充也不例外,甚至很开心。

    在他看来,能与突厥人搭上关系的话,远比与李言庆合作强百倍。

    六月,当言庆攻至临清关的时候,王世充将外甥女嫁于阿史那揭多,离开了东都洛阳城……

    入秋以后,相对平静的局势,突然出现变化。

    由于金城郡遭遇蝗灾,使得许多地区出现绝收的情况。

    七月,薛举亲率兵马,进攻高庶(今甘肃宁县),并派出小股游兵,袭击岐州附近。李世民屯兵扶风,于是率八总管出兵抵御。按照李渊的安排,唐军当在高庶深沟高垒,抵御薛举。

    李渊知道,薛举粮草无多,难以持久。

    他麾下多有骑军,其西凉自古是精锐辈出之地,实不宜与薛举正面交锋。挫其锐气,耗其粮草,待薛举兵马粮草无继的时候,军心自然会乱。到时候在出兵猛攻,可一举将之击溃。

    然则,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八总管抵达高庶之后,却突然改变了计划,在高庶新南陈兵,与薛举对阵。两军交锋于浅水原,八总管皆败,唐军兵马,更死伤过半,使得薛举一举攻克高庶,打开了关中的大门。

    李渊大怒,立刻派监军前去查探。

    返回长安的消息,却是李世民在战前突然得了疟疾,未曾出征。更改主意的人,是刘文静、殷开山等人,与李世民无关。李渊两日未曾临朝,而后传出旨意,李世民继续督战,而刘文静等则被除名。

    八月,薛举听从谋士郝援之计,决意趁唐军浅水原失败,关中震动之时,攻打关中。

    但谁也没想到,薛举竟然在这个时候突然病倒。病情出现的非常突然,而且非常严重。数日之后,薛举病死……薛举长子薛仁杲继立,驻扎折庶城……

    同月,永乐王郭子和自榆林郡遣使者抵达长安,请求归唐。

    这郭子和自起兵以来,发展也很迅速。如今,他麾下有骑军三千人,步卒数万,独霸一方。刚经历了浅水原之败,李唐突然得郭子和归降,无异于一剂强心剂,使关中渐渐稳定下来。

    而几乎就是在郭子和归降的同时,河北窦建德,却招降了河间郡丞王琮,实力大增。

    这王琮,却是个了不得的人。

    在河间郡大半失守的时候,王琮据城而守,多次击溃窦建德。然则隋炀帝死讯传至河间之后,王琮率举城百姓发丧。窦建德趁机派人入城吊唁,劝说王琮归附,并委任王琮为瀛洲刺史。王琮在河北的威望很高!得知王琮归附,河北郡县纷纷归附窦建德。一日之间,窦建德得河北六十余城……以至于窦建德拉着王琮的手称赞道:孤得王公,久旱逢甘露,河北可定。

    而事实上,河北的确尽归窦建德之手。

    九月初,窦建德以大将豳州人侯君集为帅,挥兵十万,攻打汲郡。

    魏德深在病榻上得知消息以后,气急攻心,呕血而亡。临终前,他命徐世绩执掌汲郡事务,并将印信,一并托付于徐世绩,请徐世绩转交李言庆。徐世绩一边调兵遣将,以深沟高垒固守内黄,同时派人秘密赶赴巩县,请求李言庆增援……九月六日,李言庆挥兵两万,抵达汲郡。

    “如此说来,李言庆如今是在内黄?”

    王世充坐在含嘉殿内,面色有些阴冷的问道。

    “回禀太尉,据细作打探,李言庆从河内征调荥阳兵马,以裴仁基为主帅,长孙无忌为长史,自牛渚口领兵两万,于十天前渡河北上,如今已抵达临清关,不日就将开赴内黄与徐世绩汇合。”

    说话的人,名叫云定兴。

    此人是开皇年间的老臣,位居一品。

    然则王世充夺取了洛阳之后,云定兴却是第一个投靠过来。

    王世充突然大笑,“此真天赐良机……李言庆不在荥阳,我看谁还能阻拦我?那李家小儿,虽颇有谋略,也知兵法。不过终究太年轻了……似这种情况,他只需派一心腹大将前往汲郡即可,又何需亲自出征?如此一来,荥阳郡内,再无我所惧者,李密如今要对付梓潼山宇文化及,偃师收复,指日可待。传我命令,命王仁则挥兵东进,务必要尽快夺取偃师。

    只要我得了偃师,荥阳郡唾手可得!”

    李密不在偃师?

    没错!

    他此刻,正率部赶赴梓潼山,准备与宇文化及交锋。

    自从李密动了归顺杨侗的心思之后,这念头就一日甚于一日。

    在和东都反复商讨后,李密决意先打宇文化及,而后再归附东都。毕竟,宇文化及那十余万骁果自他控制范围内经过,着实让他有些紧张。万一宇文化及攻他后路,岂不是有危险?

    而且,若能击败宇文化及,也能为自己再添一笔功绩。

    到时候归附东都,这底气也就充足。王世充虽则颇有实力,可在李密眼中,始终不足挂齿。

    在李密眼里,河洛能为他敌手者,唯李言庆一人。

    关中现在战事不止,李渊根本无暇东顾。只要自己能占据了洛阳,到时候与李渊暂时联盟,把李言庆干掉之后,就可以坐稳东都。本来,李密还有点顾忌,担心李言庆会返回荥阳。

    没想到窦建德如此配合,出兵攻打汲郡,使得李密喜出望外。

    得知李言庆不在荥阳郡,而且一时半会儿,也难以从汲郡抽身出来,李密再也没有后顾之忧。

    王世充也是同样的想法。

    在他们看来,李言庆这一次完了!

    要知道,那窦建德可不是个善与之辈,他麾下能征惯战的将领无数,丞相宋正本,更有小诸葛之称。李言庆就算再厉害,恐怕也无法在一时半刻之间,与窦建德分出胜负,返回荥阳郡。

    王世充的心情大好,立刻调派兵马,准备夺取偃师。

    就在这时,忽闻内侍禀报:“左骁卫大将军段达,上柱国王君度(王世充兄王世师之子)在殿外求见。”

    王世充一怔,连忙道:“命他二人进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段达和一个三旬上下的壮年男子,大步走进含嘉殿。

    两人向王世充行礼之后,段达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

    “太尉,君度刚才在长夏门外,抓到一个可疑之人。

    从那人身上,搜出一封书信,竟是李密与皇泰主的信函。”

    “李密,与杨侗?”

    虽说在明面上,王世充还尊杨侗为主,可私下里,早已是直呼其名。

    他连忙让云定兴把书信接过来,转交给自己。为何王世充不自己去接过来?如今王世充,还没有称王,可这心里,早已把自己当成了帝王。事实上,除了一个名号之外,他住的,用的,全都是依照王侯之礼。这皇城里的宫娥彩女,更随他享用,全然不在意隋室的脸面。

    这个范儿,得要有,而且还要拿捏起来。

    从云定兴手里接过书信,他打开来一看,顿时变了脸色。

    片刻后,王世充阴沉着脸道:“李密,是如何与杨侗勾连在一起?”

    “太尉,那送信的人,是尚书左丞宇文儒童的家臣。”

    王君度上前一步,沉声道:“侄儿已审问过那贼奴,据那贼奴交代,宇文儒童与李密暗中勾结,已有许多时日。他还说,这皇城里,还有宇文儒童的同党,专门负责为杨侗牵线搭桥。”

    “是哪一个?”

    “尚食直长,宇文温!”

    “哦?”

    王世充眉头一蹙,颇有些吃惊。

    宇文温,他知道!

    这家伙有一手好厨艺,王世充对他,也颇为赏识。

    “可曾确定?”

    “倒还没有……那贼奴说,宇文温最近常登门拜访宇文儒童,而且每次和宇文儒童见面后不久,宇文儒童就会命他前往偃师。侄儿以为,宇文温甚有嫌疑。不过在此之前,应把宇文儒童先拿下,问清楚洛阳城中,还有没有他的同党。至于宇文温,不过是笼中之鸟罢了。”

    王世充顿时面露喜色。

    “君度,那就由你,秘密捉拿宇文儒童。

    你持我令牌,前去羽林军找你兄长虔寿,让他出兵协助……还有,立刻命仁则调集人马,连夜进入洛阳,接管各门。”

    王君度领命而去。

    云定兴则蹙眉道:“仁则将军控制洛阳,无疑最为合适。

    可这样一来,偃师怎么办?太尉准备命何人,夺取偃师城,兵临黑石关呢?此人需有谋略,更熟知兵法,精通兵事,而且还要对太尉忠心耿耿。否则,一有差池,可就容易打草惊蛇。”

    王世充的目光,下意识停留在段达身上。

    “老段,可愿为我夺取偃师?”

    段达也算是早年,也是能征善战的猛将,跟随隋文帝,建立过无数功勋,被封为车骑将军。

    他用兵稳重,颇为谨慎。

    即便许多人戏称他为‘段姥’,也无法掩盖住,他当年所立下的功勋。

    只是随着年纪大了,段达的胆子也就越来越小。早年间的冲劲儿,似乎都给消磨没了,只剩下争权夺利的本事。不过,如果他真要领兵,倒也不是不可以。李密,他或许不是对手,可李密现在,并不在偃师。

    段达立刻道:“末将愿往。”

    “如此,你立刻往金镛城,与仁则交换……老段,此次若能夺取偃师,他日你必为首功!”

    他日,何日?

    自然是王世充登基当皇帝的时候!

    段达顿时笑逐颜开,躬身应命,而后离开含嘉殿。

    “太尉,宇文儒童难成气候,今日既然被发现,他那些党羽,定然难以成太尉障碍。只是……”

    云定兴见王世充似乎有些得意忘形,于是上前提醒。

    王世充道:“老云有话就说,莫吞吞吐吐。”

    云定兴也有些犹豫,不过既然到了这地步,他似乎也无其他退路。在踌躇片刻之后,云定兴咬牙下定决心。

    “宇文儒童之所以如此作为,实因为这洛阳城里,尚有太尉的心腹大患。”

    “哦?”王世充心里一咯噔,“是谁?”

    “此人若不除掉,太尉就无法心想事成……试想,今日又宇文儒童,他日就难保会有司马儒童,赵儒童,李儒童,张儒童之流。只要这个人在,就会有无数宇文儒童,不断跟随……”

    王世充脸色一变,倒吸一口凉气。

    “你是说……”

    云定兴点了点头,凝视王世充道:“还请太尉,早做决断。”

第六八章 愿来世不生帝王家(下)

    禁薇观,在萧蛟秋风中,更显几分孤大业年间营建的宫墙,随着时间的推移,已呈现出斑驳之色。宫城外,不断有军卒巡逻警戒;宫城内。却是灯光昏暗。宫门楼,一排气死风灯,不晓得有多久没有更换。黑乎乎的。已看不出原来的色彩。而在紫薇观里面,死气沉沉。偶尔传来木鱼声息,旋即又消失无踪。

    杨侗跪在佛堂里,不是敲击一下木鱼。

    佛堂外,几个。老宫人佝偻着身子,缩着脖子,静静站立。

    也就剩下这几个老宫人了!

    杨侗睁开眼,向佛堂外看了一下。旋即又闭上眼睛。年仅十七岁的杨侗,此时如同过花甲之年的老人一样,仍有些稚嫩的脸上,却透着不同寻常的死寂之气。被关在这紫薇观里,如同笼中之鸟。随着王世充地位日益稳固,对杨侗的态度,也变得越来越差,越来越不尊重。

    不许杨侗参与朝政,不许杨侗与外人接触。

    甚至杨侗想要去拜见一下母亲刘良梯。都变得非常困难。

    十次请求,也凉七能有个一两次成功。可王世充还絮絮叨叨的诉说着忠心,那虚伪的面孔,不断重复的言语,动辄指天发誓的行为,让杨侗无比厌恶。但他即便是厌恶,又能怎么样?

    皇爷爷死了!

    皇奶奶带着三岁的幼弟,远在江南。

    十七岁的杨侗,似乎看开了一切。于是就让人在紫薇观中修了这座佛堂,做出古佛青灯之状。

    佛堂外,传来了脚乒声。

    不多时,卢胤神色慌张的走进来。

    “陛下,不好了!”

    杨侗睁开眼,那空洞的目光中,却又似乎看透了世间的一切。

    他神色淡然,轻声道:“怎么了?”

    “尚书左承他,,被王世充拿下。

    刚才奴婢的眼线告之,尚食直长。在御膳房中服毒自尽。王老贼已经发现了咱们的事情,意图对陛下毒手。他已派梁百年那老贼奴残害太后,估计很快就要对您下手。请陛下速速离去,奴婢手下还有十几全忠贞卫士,可拼死护佑陛下离开。陛下。事不宜迟,速动身。”

    杨侗,却一动不动。

    “卢胤,联能去卑儿?”

    “这”去豪阳。李郎君一定会护陛下周全。”

    “卢胤啊。去蒙阳容易,出这皇宫,却不容易。联早就想到了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老贼会这么快动手。”

    “陛下!”

    卢胤伏地,泪流满面。

    “卢胤啊,答应联一件事。”

    “请陛下吩咐。”

    “如果联死了,请把这封信送给李郎君。

    就说,联没有忘记当年天陵山下的承诺,联没有负他,请李郎君多保重,留下有用之身。

    可联年幼,无法和李卿吟诗作赋。但希望李卿。能记住当年的承诺。为联报仇。”

    一片衣襟,递给了卢胤。

    衣襟上写着一行血字:愿来世。不生帝王家!

    “卢宫监,城外有军卒叫门。”

    一个小太监在外面轻声呼唤。带着几分惶恐和忧急。

    “卢胤,去吧,”

    “老奴,拜别陛下。”

    卢胤跪在地上,梆梆梆磕了三个响头。转身大步离去。

    “你们都准备好了?”

    佛堂外,传来一个老太监的声音,“陛下,奴婢们都准备好了奴婢们走了,在黄泉路上,为陛下开路。”

    着,只听佛堂外传来。头声音。紧跟着一连串噗通声响传来,杨侗闭上了眼睛。

    “老奴才们,你们要为联去开路,可联却不愿意,再当这劳什子皇帝。”

    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滑落。

    杨侗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来,拿出一枚赤红色的丹药,放入口中。

    他跪在佛堂里,朝着佛像叩首。

    “这三拜,求佛祖保佑娘亲,来世能享荣华富贵。”

    邦邦邦,他磕了三个响头。

    而后直起身子。双手胸前合十,“这三拜。请佛祖保佑,莫让杨侗来世,再生于帝王家中。”

    又是三个响头,”

    佛堂外。传来一阵杂乱脚步声。并伴随有喧哗吵闹。

    云定兴和一员顶盔贯甲的将军。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手持火把,来到佛堂门外。

    只见佛堂台阶下,几个老宫人倒在血泊中,已气绝身亡。云定兴一怔,忙和那员武将走上台阶。

    黑色的官靴,踩在血水中,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

    杨侗转过了身子,看了一眼佛堂外云定兴两人,微微一笑,“云太傅。王将军,能否容联拜完佛祖,就遂了你们心意。”

    那武将大约在四十上下,生的面如冠玉,目若朗星。

    颌下“丹,更盎出几分威武!副皮囊,此时却眼全凶炮峰※

    “陛下,太尉请陛下上路,拖延不得”。

    着,他拿起一段白绫,迈步就要走进佛堂,却被云定兴拉住。

    “王将军,到这时候,且遂了陛下的心意吧。”

    “云太傅

    武将名王行本,是王氏族人。同时也是隋室官员。他微微一蹙眉。可见云定兴神色坚决,于是冷哼一声,没有再开口。

    “云太件,多谢了!”

    杨侗朝着云定兴一笑,旋即转身,向着佛像叩首。

    王行本见此,不由得冷笑一声,侧过身子。

    “堂堂君王,竟不做半点反抗,只会朝着一堆破铜烂铁磕头,焉能不亡?”

    云定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突然,他听到杨侗大声说:“佛祖。请保佑李卿,来日为联报仇雪恨。

    唉其肉,饮其血,断其筋”联愿永世堕阿鼻地狱,令那王世充不的好死,令梁百年碎尸万段,令云定兴世世为娼,令王行本来世不得为人”

    云定兴和王行本原来并没在意。没想到杨侗竟发出如此恶毒的诅咒。

    这鬼神之说,素来为人所畏惧,更何况如今身处佛堂之中,杨侗恶毒的诅咒,让两人毛骨悚然。

    王行本大喝一声,拔出宝剑冲上去。一剑穿透了杨侗单薄瘦弱的身体。

    那诅咒声,戛然再止。

    杨侗缓缓倒在血泊里,七窍流血,形容狰狞,如同恶鬼。

    王行本杀人无数,可不知为何,在这样的情形下,也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蝉。仿佛这佛堂里,有一双看不到的眼睛,正凝视着自己。他拔出宝剑,连退数步之后,突然大叫一声,转身就走。

    而云定兴,则是脸色发白,没有半点血色。

    大业十四只秋,十月初十。

    王世充命人打扫宫殿,乘坐帝王法驾仪队。步入皇城。登基称帝。

    此前,杨侗下诏,将帝位禅让于王世充。

    王世充三次上疏辞让,杨侗三次下诏敦劝。最终王世充同意登基。改国号为郑,改元为开明。

    然而,杨侗三次下诏,却未曾出现过一次。

    甚至满朝文武,乃至雏阳百姓存王世充的登基大典上,也未曾见到这今年幼的皇帝,,

    王世充封长子王玄应为太子,王玄恕为汉王。

    余者王氏族人十九人都被册封王位。并封杨侗为潞国公。段达为司徒,云定兴为太尉,所有从附王世充者,皆有封赏。甚至连李言庆。也被王世充一厢情愿的封为左仆射。还下诏说,李言庆在汲郡平贼。王行本被封为豪州太守,王玄恕则为管州太守。将蒙阳郡,一分为二。

    也许,在王世充眼里,荣阳郡已唾手可得。

    杨侗死了,隋朝完了,李言庆不归附他,还能归附什么人呢?

    当晚,王世充在宫中大摆酒宴。

    夜色里,十几个黑影出现在龙门山下,掘开一座简陋的坟茔之后,从里面挖出一具薄木棺材。

    “宫监,我们现在去哪儿?”

    一个太监,低声问道。

    火光下,卢胤披麻戴孝,泪流满面。

    他抬起头,向远处***透明的洛阳看了一眼之后,咬牙切齿道:“我们去巩县,找李郎君!”

    这一章,老新写的很痛苦,也很难过。

    十七岁的生命,就这样没有了,即便杨侗和我们没有任何关联,即便那已经是一千五百年前的故事。可写到这里的时候,老新还是忍不住心中的酸楚。

    也许有人会说,李言庆为什么不去救杨侗?

    穿越也是人,不是神!

    他可以改变身边人的命运,却无法改变所有人的命运,其实,这也算是一种无奈吧。

    就如那句老话:人生不如意事。十居八九。

    杨侗的死,也算是言庆解开了身上的最后一道枷锁。不过那狗屎的史书上怎样书写隋室的残暴和昏庸,但我还是想为开皇盛世而喝彩,想为隋焰帝大业年间无数次征伐。无数次开疆扩土而喝彩。杨广也许是个昏君,但他也确实,为五胡乱华后的中原大地。写下了极为浓重的一笔。

第六九章 末日(一)

    第六九章 末日(一)

    李郎君不在荥阳!

    武德元年十月十七,山东大雪。

    李密调集二十万大军,在梓潼山下,与宇文化及苦战十余日。双方损失惨重,最终宇文化及败退,李密获得惨胜……宇文化及带着伪帝杨浩,及残兵败将数万人,趁大河冰封,退往魏县。

    莽莽苍原,尸横遍野。

    李密怀着一份大胜之后的喜悦之情,向东都赶奔。

    此时,他怀揣一份美好的幻想,幻想着凭借此次大胜,将回归东都,获取正统之名,而后角逐天下。

    可是当李密才抵达鲁郡的时候,就得到了王世充在东都称帝,杨侗禅位的消息……

    “这不可能!”

    李密惊怒无比,怒声咆哮。

    杨侗怎可能会禅位于王世充?

    此前,杨侗还通过宇文儒童等人和他联系,告诉他若归附东都,当得三公之位,拜大丞相之职。

    可这一眨眼的功夫,杨侗就禅位了?

    “宇文儒童和崔德本,可有派人联络!”

    大帐中,李密厉声喝问。

    在他上首处,端坐一名皓首老者,双眸半闭,似老僧入定一般。

    “启禀王上,东都传来消息,九月末时,王世充下令抄没宇文儒童和崔德本满门。宇文左丞和崔散骑皆死于牢狱之中……不过由于崔散骑族人登门,所以他后人皆为受到影响,被赶出东都。宇文左丞满门八十六人,尽被王世充处死。如今东都城内,王世充已是一手遮天。”

    李密呆坐太师椅上,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时,坐在他上首的老者,突然睁开眼睛,低声道:“密公,王世充弑君,当速征讨之。”

    李密一惊,恭敬向老者看去,“无畏公,你怎知王世充弑君?难道陛下已经……”

    “王世充乃卑鄙小人,早已目无君父。

    其野心昭然,乃当世之奸恶。此人善于作伪,明明满腹奸诈,却又做出一副忠臣孝子之状。如若陛下在世,王世充就算是用各种手段,也会令陛下在众人面前露面。可是现在,三辞三让,陛下却始终未见出现,甚至连禅位时也未露面,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陛下已被王世充所弑。”

    老者正是前隋室左仆射,太常卿,后被杨广罢免,却随行伴驾的隋室老臣,苏威。

    宇文化及杀了杨广后,对隋室老臣却保持着极度恭敬。如裴世矩,苏威等人,皆被他重用。

    苏威更被封为光禄大夫,不过梓潼山一战,李密将苏威抢来。

    李密是个性情高傲的人,可是在苏威这个开皇年间的名臣面前,也不敢太过张狂。毕竟,苏威是和高颖、杨素一辈儿的老臣,那份眼光和阅历,也容不得李密张狂。隋炀帝可以肆意打压苏威,但李密却没有这样的资格。而且,李密还希望借助苏威,在东都获取更多好处。

    “无畏公,那以您之卓见,密当如何?”

    苏威,字无畏。

    “密公,这种时候,还需要再做考虑吗?

    你既然表示臣服东都,那就要向天下人表示出忠贞之心。王世充虽已称帝,然根基并不稳固。

    你应挟大败宇文小儿之势,挥军东进,与王世充决一死战。

    胜,密公得东都,为陛下报仇,可顺理成章正名,得天下人赞赏;败,亦可以退守山东,竖立大旗,召集天下英雄征讨王世充。勿论胜负,于密公而言,都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洗刷去早先的声名……想必如此作为,就连那荥阳郡的李言庆李郎君,也会表示敬佩吧。”

    李密闻听大喜,立刻下令,大军即刻准备,西进洛阳。

    与此同时,偃师县城,也正进行着一场惨烈的战斗。段达调集数万兵马,对偃师县发动猛攻,试图复夺偃师,打开东进的门户。王世充也好,段达也罢,都认为偃师县城,唾手可得。

    李密不在偃师,谁又能是段达对手?

    可没想到,偃师留守鲁儒宗,竟然丝毫不逊色于李密。

    凭借偃师坚城,与郑军展开激烈的战斗。从十月初八,至十月十七,战斗持续了十日之久,段达却始终未能,攻破偃师城门。士卒,已万分疲惫,段达不得不暂时收兵,兵退三十里。

    与此同时,从洛阳赶赴而来的郑军援兵,也抵达石林山下。

    夜色很重,也很冷。

    在后半夜时,天降小雪。

    郑军虽然已经撤退,可鲁儒宗却不敢有半分懈怠,率领军卒,巡视城楼。

    “鲁公,天这么冷,您还是回府中休息吧。

    末将带人继续巡视,绝不会让王世充那老臭虫得了便宜。”

    李君羡年二十五六的模样,生的雄壮而魁梧,一脸英武之气。他也的确是瓦岗军中一员悍将,善使一杆月牙戟,射术高妙。这一次段达攻打偃师,李君羡曾数次率部,将郑军赶下城头。勿论是李密还是鲁儒宗,对他都很看重,李密更有言,想重组内军,命李君羡为骠骑。

    鲁儒宗摇摇头,“君羡勿担心,段达老儿此次退兵,一时半会儿未必能开战……对了,阳城方面,可有什么消息?”

    “单大将军前次说,他正设法重开邙岭小道。

    不过这一下雪,恐怕又要多几分变数。荥阳军目前没什么动作,据说河北战况胶着,他们抽调了不少兵马前往汲郡,荥阳郡内不免有些空虚。所以前段时间,嵩高县的王伏宝已撤回黑石关,缑氏的姚懿,同样兵退黑石渡口……这样看来,单大将军打通邙岭小道,不过早晚。”

    鲁儒宗一开始,还面露笑容。

    可是听着李君羡的讲述,这眉头渐渐的扭在一处。

    突然,他倒吸一口凉气,轻声道了一句:“不好!”

    “将军,怎么了?”

    “我没有见过李言庆,却无数次听人提起过他。这家伙虽说年纪不大,可手段却极为老辣。

    他素来谋定而动,用兵虽然奇诡,看似次次冒险,可实则却是步步谨慎。以我对他的了解,若是汲郡不可守,他定然会毫不犹豫的舍弃汲郡;若河内危险,他也会立刻让出河内……对他而言,汲郡与河内的好处,未必能比得上一个荥阳郡重要,他又怎可能置荥阳而不顾?”

    这一席话,对李君羡而言,似乎显得有些过于复杂了!

    以至于鲁儒宗说完后,李君羡瞪大了眼睛,硬是没能领会其中的含义。

    鲁儒宗在城楼上徘徊踱步,也没有再向李君羡解释。片刻后,他对李君羡说:“君羡,你立刻率本部人马,连夜赶赴首阳山。勿论如何,你都要尽快和单大将军取得联系,命他切勿贪功,冒险攻击黑石关。那李言庆的便宜,不好占……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中他的诡计。

    既然荥阳军让出邙岭小道,兵力空虚也好,其中有诈也罢,请单大将军全力打通邙岭小道,尽快援救偃师。只要能挨过这个冬天,开春后咱们就可以反扑洛阳。等拿下洛阳,李言庆就不足为虑。”

    身为瓦岗军的高级将领,鲁儒宗深知,李言庆和单雄信之间,仇深似海。

    不只是李言庆打败过单雄信,而是单雄信的两个儿子,都死在李言庆的手中。单雄信早年从翟让,举家被官府抄没,只剩下这两个儿子。如今,儿子又死在言庆手中,他岂能善罢甘休?

    所以单雄信一旦受荥阳兵力空虚的诱惑,强攻黑石关的话,说不得又会中了李言庆的诡计。

    正如鲁儒宗所说:李言庆的便宜,不好占!

    李君羡这下明白了,连忙点头答应。

    夜幕中,雪花飞舞,似有加强的趋势。

    鲁儒宗站在城楼上,目送李君羡率八百军卒,趁着黑夜离去,脸上的忧虑之色,越发浓郁。

    但愿得,单大将军能保持住冷静吧!

    古都,开封。

    位于豫东平原,距离管州,大约百里。

    这座古老的都城,历史颇为悠久。相传夏七世帝杼迁都于老丘,亦即后来的开封。至十三世胤甲迁都,开封在夏朝时,共经历六世,也是远古时期,华夏文明的政治和经济中心。

    春秋时期,郑庄公向中原拓展,在后世朱仙镇附近构筑城邑,取名启封。

    战国时,魏国争霸,魏惠王在六年(前364年)由河东的安邑,迁都大梁,也是开封有史可考的第一次建都。

    隋炀帝开通济渠,使河洛与黄淮沟通,开封的地位,日益重要。

    由河洛东进,必由开封。李密自谋取开封之后,就将开封交由隋室散朝大夫时德睿执掌。虽与荥阳郡分治,但二者的联系,依旧密切。许多商品物资,通过开封,转往河洛地区,由此而带来的赋税,成为瓦岗军一大支柱。同时,时德睿与荥阳世胄之间的联络,也未停止。

    大业十三年,李密和王世充相约夹击荥阳,就是通过时德睿,买通了郑孝清。

    只可惜,功败垂成!

    天亮以后,雪势越来越大。

    驻扎于开封的守将名叫李大亮,年过三旬,是瓦岗军的年轻将领。

    此人原本是隋室虎贲郎将庞玉麾下效力。大业十三年,李密夺取阳城之后,立刻在邙岭与庞玉霍世举展开了一场大战,也就是所谓的邙岭大捷。庞玉和霍世举麾下两万兵马,被李密一举击溃,霍世举更被秦用所杀。李大亮被李密俘虏,随后被归附李密,在王要汉麾下效力。

    秦琼、程咬金等人奉命往关中牵制李渊,不想一去无音讯。

    于是李密开始提拔军中将领,李大亮由于曾在隋军禁军中效力,懂得治军之道,被李密看重。

    不过,看重是看重了,可前车之鉴,令李密也不敢轻易相信李大亮。

    他把李大亮安排在开封,名为守备,实际上却被时德睿所控制。无时德睿的命令,李大亮也无法调动兵马。

    “这该死的天气!”

    李大亮在城楼上巡视完毕之后,走进门楼中。

    屋子里摆放着一个火盆子,熊熊炭火,多多少少驱散了屋中的寒意。他接下身上的雪氅,抖落积雪,走到火盆子跟前,伸出手想要烤火。

    “将军,开封城北三十里,发现有兵马行进。”

    斥候突然闯进屋中,带着一股寒气,涌进来。炭火扑簌簌抖动几下,旋即恢复了正常。李大亮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抄起横刀,道了一句:“立刻下令,关闭城门,随我一同察看敌情。”

    他带着人,登上城门楼远眺。

    风很大,雪很急,城外白茫茫一片,视线非常模糊。

    “传我命令,三军警戒。”

    李大亮不敢犹豫,道:“我这就前往府衙,禀报时大夫,若兵至城下,无我命令,不得出战。”

    如果是敌军偷袭,那就要调动兵马。

    可要调动兵马,若没有时德睿的令牌,李大亮也无法调动。

    一路匆匆来到开封府衙,就见府门外军卒列队两旁,正警惕的观察四周。也难怪,城头上传来的号角声,已经说明了一切问题。作为开封中枢之地,自然要加强守备,小心提防才是。

    “请禀报时大夫,就说李大亮求见。”

    门卒上前牵住了缰绳,“李将军只管进去。时大夫刚才传令,若将军前来,只管前去说话。”

    “如此,多谢!”

    在长安呆过,在洛阳呆过。

    李大亮年纪可能不大,但这眼界,却比秦琼要宽。

    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这开封府衙的门卒,也不好招惹。时德睿也是士大夫出身,门卒多为他族中亲眷。若得罪了哪一个,难保日后没有小鞋子。李大亮不比时德睿,平民出身的他,没有任何根基可言。

    所以,不管在什么时候,李大亮都会保持几分恭敬。

    门卒侧身相让,李大亮大步流星,直奔府中走去……不过他没有发现,当他往中堂而去的时候,府衙大门,却无声的关闭起来。府外军卒,立刻加快行动,阻止陌生人,靠近过来。

    中堂里,时德睿正陪着一个头发灰白,器宇不凡的中年人说话。

    两人不时发出爽朗笑声,看上去非常亲密。

    李大亮走进中堂,上前行礼,“时大夫,城外发现不明兵马靠近。如此风雪,恐有贼人偷袭,请大夫尽快调集人马,做好防御。”

    时德睿呵呵一笑,示意李大亮起身。

    不过,他却没有急于反应,而是向中年人道:“神通公,这就是我与您所说的,开封守备,李大亮。”

    “果然英武不凡啊。”

    中年人颔首而笑,亲切问道:“听说李守备此前,曾在禁军效力?”

    李大亮一怔,有些不明白时德睿的意思。不过,他觉得眼前这中年人,看上去好像有些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当下也不敢怠慢,连忙恭敬回答:“末将的确是在长安禁军效过力。”

    “哦?那可真是巧了!”

    中年人道:“我有一个朋友,也曾在长安禁军效力,不知李守备可认识?”

    李大亮感到有些不对劲,看了看时德睿,又看了看中年人,小心翼翼问道:“敢问是哪一位?”

    “哦,此人曾是左备身府虎贲郎将,姓庞,名玉。”

    庞玉?

    李大亮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猛然后退一步,双眸圆睁,厉声喝问:“你是什么人?”

    说完,他向时德睿看去,“时大夫,你又是什么意思?”

    “呵呵,李守备莫着急,且听我慢慢道来。

    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当年,密公假借桃李章,令天下英雄以为他是天命所归。却不想……呵呵,密公如今虽则势大,可终究非天命之人。故时某亦需为日后做筹谋。

    李守备也是聪明人,而且才能不俗。只可惜,密公有识人之明,却无用人之能,继续留在这里,不免委屈了李守备的才干。我欲向长安引介李守备,只是无引介之礼。正好今天永康王到访,却是李守备难得的好机会。城外兵马,乃永康王麾下,不知李守备可愿随我归唐。”

    李大亮倒吸一口凉气。

    他不知道永康王是什么人,却知道眼前的中年人,必是李唐王室。

    眼珠子滴溜溜打转,他沉吟片刻,而后退了一步,做拱手状,轻声道:“既然时大夫愿意为大亮着想,大亮又岂能……随你做那背主之人?”

    说着话,他猛然反身想要往外冲,却见中堂外呼啦啦冲出一队铁甲军士,手持长矛,拦住去路。

    走是走不得了,那就拼一下。

    李大亮大吼一声,横刀锵的出鞘,纵身就扑向中年男子。

    可中年男子坐在太师椅上,纹丝不动,面露一丝微笑。眼见刀光逼来,李大亮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冷哼。

    中年人身后,站立着一个单薄瘦弱的青年。

    若不注意,很难让人发现他的存在……李大亮进中堂时,却未曾留意这个青年。而此时,青年蓦地横身拦在李神通面前,手臂原本低垂,待刀光迫体的一刹那间,一道寒光从袖中窜出。

    叮,一声轻响。

    李大亮只觉手中长刀,似乎被一股巨力往回推。

    他心里暗叫一声不好,错步想往后退。哪知青年手中出现了一柄细长利剑,剑尖点在刀脊上,也不见他脚下动作,身形向前飘飞而进。剑随身进,身随剑走,俨然已是人剑合一的地步。

    李大亮被推得噔噔噔向后连连倒退,几次想要稳住脚步,可就是停不下来。

    从中堂内,一直被推到中堂门口。

    青年突然一顿足,只听蓬的一声巨响,整个中堂大厅,都似乎在颤动一样。利剑顺势向上一挑,李大亮手中的长刀再也拿捏不住,嗖的一声就脱手飞出。紧跟着,青年猱身而进,剑交左手,单掌倒立排在李大亮的胸口,脚下又是一顿,手臂一抖,李大亮呼的就飞出中堂。

    巨大的力量,只把李大亮推到中堂外台阶下。

    被摔得头昏脑胀的李大亮还没等站起来,十数支长矛,已经把他死死压在地上。

    “厉害,厉害!”

    时德睿忍不住连连鼓掌,大声道:“久闻李郎君帐下有肉飞仙,剑法出众,武艺高强。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李神通也站起来,朝着时德睿一拱手,“李守备一时间想不通,也是人之常情。

    不如这样,请时公移步,打开城门。郎君兵马已至开封城下,这般风雪,还是早些进城休息。”

    “正是,正该如此!”

    时德睿说着话,肃手做出请的动作。

    可是在台阶下,被绳捆索绑起来的李大亮,脑袋却嗡的一声响,整个人顿时懵了……

    李郎君?

    哪个李郎君?

第六九章 末日(二)

    第六九章 末日(二)

    十月二十六日,李密兵抵陈留。

    不过,迎接他的除了陈留上下官员之外,还有一个让他难以置信的消息:开封,被攻陷了!

    不仅仅是开封,还有尉氏和新郑,也相继失守……

    “何人攻取开封?”

    李密下意识的联想到李言庆。

    事实上,开封失守,似乎除了李言庆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选。王世充远在东都,要想夺取开封,需先取偃师,后取荥阳。或者跨邙岭,夺取阳城县、新郑县和尉氏县,而后才能兵临开封城下。

    这显然不太可能!

    且不说隆冬时间,邙岭大雪封山,跨邙岭出击,危险巨大。

    即便是能跨邙岭出击,王世充也要必须要提防李言庆,以免被言庆抄了他的后路,断了他的粮道。若是如此,倒还不如直接攻取荥阳郡来的实在。可问题在于,王世充有这个本事吗?

    不是王世充,那就只有李言庆。

    但李言庆现在,似乎还在汲郡,和窦建德交锋吧。

    “李言庆如今何在?”

    “密公,据细作回报,李言庆如今似乎还在汲郡。”

    “确实?”

    “前两天从汲郡传来的消息,说有人看见李言庆亲自登车指挥,攻占了尧城,逼临永济渠畔,迫使侯君集不得不放弃攻击内黄,撤至繁水一线扎营。”

    前两天……

    开封是在八天前被攻陷,李言庆还在汲郡。

    从汲郡到开封,需渡过河水。黄河虽然冰封,但这连天大雪,李言庆想要从汲郡赶奔开封,显然不太可能。因为从汲郡到开封,直线距离上,沿途属于瓦岗军的控制范围。李言庆要想到开封,必须走河内,绕虎牢才能抵达。如此一来,没有个七八日,根本不可能赶到开封。

    李密心里的一块大石,顿时放回了肚子里。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李言庆就好像成了李密的梦靥。别看李密平日里信誓旦旦,似乎谁也不怕,可真让他对付李言庆的时候,他又会提心吊胆。毕竟,在和言庆的交锋中,李密并未占到过任何实质性的便宜。反倒是损兵折将,甚至还要割让城镇,以换取和李言庆相安无事。

    如今,李言庆不在开封!

    “那是何人,攻陷开封?”

    “密公,攻陷开封者,乃荥泽鹰扬郎将辛文礼。”

    “辛文礼?”

    “正是此人……他夺取开封之后,立刻以虎符调出尉氏县的兵马,结果管城鹰扬郎将郑为善乘机夺取了尉氏县。河南讨捕大使麾下骠骑将崔万里,在途中伏击尉氏县兵马,令尉氏县援兵全军覆没。随后郑潘崔卢四家先后游说新郑守将李育德,说降李育德献出新郑投降。”

    “也就是说,此次对开封之战,是郑潘崔卢四家所为?”

    李密感到疑惑。

    他和荥阳世胄也一直暗通曲款,通过不为人知的方式相互联络。

    哪怕是郑孝清被杀,也未影响到他和荥阳四家的关系。对世胄而言,不把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是他们的生存之道。哪怕会因此而出现自相残杀的局面,只要有利于家族利益,他们也会心甘情愿。只是这次四家突然发难,令李密措手不及,不清楚这其中的玄机。

    “无畏公,你怎么看?”

    苏威白眉一蹙,苦笑道:“老朽对荥阳郡的情况,早已生疏。

    郑潘崔卢四家目前是怎样的一个状况,我也仅仅是知晓一个大概。不过既然他们行动,那定是有所图谋。密公意欲攻取东都,那开封就是必经之路。只是这辛文礼,绝不可等闲视之。”

    李密闻听,放声大笑。

    “若辛文礼的叔父辛世雄,孤也许会有些忌惮。

    不过这个辛文礼……嘿嘿,不是孤小觑了此人。孤若取辛文礼首级,就如同是探囊取物。”

    也许长时间称孤道寡,李密已经成了习惯。

    虽然在某些时候,他会注意克制自己的这个口头禅,然则一旦得意起来,就有些忘乎所以。

    却不知,苏威白眉一蹙。

    在心里叹道:这样沉不住气,焉能成就大事?

    原本还想着辅佐一下李密,可现在看来,却是个成不得气候的家伙……听说,夔好像是在李言庆手下效力,而且颇受重用。那李言庆少而成名,才学非凡,只可惜年纪小了一点。若不然,倒也是个能够遮风挡雨的靠山。

    想到这里,苏威不动声色。

    “那密公之意……”

    李密冷笑道:“立刻点起兵马,命蔡建德为先锋,李厚德为左统军,王要汉为右统军,杀奔开封。我要在三天之内,复夺开封城。只要拿下了开封,郑潘崔卢四家自会与我联系,那尉氏和新郑,则唾手可得……再说了,我命三郎出镇浚仪,辛文礼想要全身而退,势必登天还难。”

    苏威笑了笑,“如此,老朽恭祝密公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这句话,其实也表现出了苏威的心思。从现在开始,我要效那徐庶身在曹营心在汉,不献一策。

    只可惜,李密这时候正得意洋洋,那里会在意苏威话中含义。

    他只当苏威这是正常的恭维话,仰头放声大笑。这心里却已在思考:能否趁机,夺取荥阳?

    这机会可是太难得了!

    李言庆不在荥阳郡,也就等于少了一个心腹之患。

    从前,言庆在荥阳郡的时候,就好像握紧了的拳头。哪怕是轻微的试探,都会遭遇迎头痛击。

    而今李言庆不在荥阳,荥阳郡好像有些乱了。

    郑潘崔卢,开始有了自己的小算盘。这若在从前,断然不可能发生!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只能说明,李言庆已开始失去对荥阳郡的控制。毕竟,窦建德也非是那等闲之辈。

    武德元年十月二十九日。

    在得知开封失守后的第三天,李密挥军兵临开封城下。

    李密觉得,此时开封一定非常紧张。毕竟自己挟大败宇文化及之余威抵达开封,辛文礼焉能不惧?

    而且李密一直认为,辛文礼不过是仗着叔父辛世雄的余荫,才做到今天的位置上。

    论其才能,不足为虑。

    想来辛文礼正紧张的深沟高垒,想要凭借开封坚城,与自己交锋。可是单凭一个小小开封,就能阻拦住我的去路吗?

    李密站在车仗上,手扶车栏,骄傲的昂首,眺望远方。

    三天,我必须要在三天之内,攻下开封。否则一旦李言庆得到了消息,迟早会抵达开封增援。

    如果那样的话,一场普普通通的攻防战,势必就要变成持久战……

    “报……”

    就在李密神游天外,思忖未来的计划时,一匹快马风一般冲到了车前。

    把李密吓了一跳,不过他倒没有发火,而是沉着的问道:“何事报来?”

    “启禀王上,前锋军蔡统军派人传来消息,说是开封兵马,于蔡水畔结阵扎营,意欲与我军决战。”

    李密一惊,“你说辛文礼,要在城外与我们决战?”

    “正是!”

    这辛文礼莫非是昏了头?

    李密不由得面露愕然之色,疑惑问道:“那辛文礼,派出多少兵马?”

    “蔡统军派人告之,敌军兵马,约在万人上下。”

    这似乎和之前探知的消息,又一次吻合。李密愣了半晌,突然仰天大笑不止。

    “这辛文礼莫不是痴了?

    若凭开封坚城,其尚有一战之力。如今凭一万人,竟欲和我五万大军相抗衡吗?此天亡辛文礼。”

    李密调集二十万兵马,与宇文化及决战。

    虽大获全胜,然则损失之惨重,却是触目惊心。宇文化及麾下兵马,尽是隋室十二卫府中,最为强悍的骁果,能征善战。宇文化及本身,虽说贪财好色,可毕竟久经沙场,兵法过人。

    童山一战,李密二十万兵马,折损近半。

    又留驻半数兵马,追击宇文化及,故而李密现在手中,大约有五万人。

    可即便如此,五比一的兵力,让李密占尽优势。这也让李密更加轻视辛文礼,下令车仗加速行进,与前锋军汇合与蔡水畔,结阵与辛文礼相持。

    李密的车仗,准确的说是一座楼车,高有四米,可鸟瞰整个战场。

    已近午时,只见对面荥阳军列阵整齐。

    辛文礼所使用的,是极为常见的方阵阵型。李密熟读兵法,又打了这么多年的仗,焉能看不出端倪。

    从阵型和军容而言,倒是颇为整肃。

    那沉寂中,散发出来的淡淡杀气,也令人感到心惊肉跳。

    李密看罢之后,不由得冷冷一笑。

    “此等小阵,也敢阻我?”

    他笑着对左右道:“原本孤以为三日可下开封。而现在看来,不消半日,孤与诸公,当高坐于开封城内。”

    身边众人闻听,也不由得放声大笑。

    就在这时,从荥阳军阵中冲出一员大将,胯下马,掌中铁方槊,赫然正是辛文礼。

    铁方槊遥指中军,他厉声喝道:“那无君无父,无情无义,少廉寡齿的李密李法主,可敢与我一战?”

    声音遥遥传来,李密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

    自从在黑石关被李言庆臭骂一顿之后,李密最讨厌的就是和人斗嘴。眼中流露出骇人的杀机,他用马鞭一指辛文礼,厉声骂道:“辛文礼,尔不知天时,胆敢夺我城池,阻我大军,实螳臂挡车,不知死活。今日孤就在这蔡水畔,将你生擒活捉,到时候看你还敢嚣张否?”

    说完,他马鞭在空中一甩,“三军听命,与我出击!”

    刹那间,战鼓声,号角声在蔡水畔响彻苍穹。一队队,一排排瓦岗军卒,在隆隆战鼓声中,向荥阳军,逼近……

第六九章 末日(三)

    第六九章 末日(三)

    黑石渡口,荒冷静寂。

    寒冷的天气,令洛水冰封。一畔的邙岭群山,被皑皑白雪覆盖,透着几分苍凉气息。

    入冬后,黑石渡口所有的茶肆酒馆,被尽数摧毁。渡口的渡船,也随着黑石关方面的一声令下,全部凿穿,沉入水底。靠着渡口为生的水上人家,被迁往巩县讨生活。巩县发出告示,沉一船,偿十亩永业田,迁一人,得二十亩永业田,并五十亩露田,由巩县负责安居。

    如此优厚的条件,水上人家自然不会拒绝。

    于是,在第一场冬雪到来之前,黑石渡口就变得冷冷清清,数十里方圆,看不到半点人烟。

    单雄信率部抵达黑石渡口,远眺黑石关,冷笑不迭。

    荥阳从嵩高县和缑氏县两地撤兵,预示着荥阳郡兵力空虚,不得不从外面收拢兵力,加强防御。

    李言庆的地盘似乎比从前大了,可是负担却增加了百倍。

    从原先在李密和王世充之间求生存,到现在于四方中挣扎。李唐、窦建德,哪一个都不比李、王二人的势力差。李言庆得了两郡之地,却招惹了两大势力,合该灭亡。偏偏李言庆又不愿意增加荥阳徭役,不愿意轻易征兵。如此一来,他原本尚充足的兵力,就显得捉襟见肘。

    要不然,岂能让出两镇?

    单雄信好不容易捕捉到了这样一个机会,断然不会放过。

    他秘密出兵,攻取了嵩高县之后,又从嵩高县留守吏员口中探知,王伏宝撤回荥阳郡,并非是为了加强黑石关的防御。其真实目的,是在于补充荥阳管城地区的防务……辛文礼和郑为善出击攻取开封的消息,单雄信也听说了。从目前来看,开封虽然被攻陷,却也使得荥阳和管城两县成为一个空白区域。如果不尽快填补两镇兵力的空缺,说不定会有不必要的麻烦。

    单雄信可是听说了,李言庆自九月推行新法,令郑潘崔卢四家,颇为不满。

    王伏宝出镇荥、管,也就顺理成章……

    “大将军,万不可擅自出击啊!”

    李君羡苦苦阻拦,几乎是声泪俱下,“鲁将军让末将提醒您,李家小贼诡诈狡猾,心机深沉。

    密公如今尚未夺回开封,咱们万不可与小贼冲突。一旦中了他的诡计,势必会令偃师陷入危机。大将军若真像开战,请待密公回还偃师,到时候集中兵力,黑石关也未尝不可攻取。”

    李君羡没什么心计,但他知道,服从命令。

    这家伙是个死心眼儿,不太懂得察颜观色。殊不知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单雄信的脸色,已阴郁的快要滴水。

    想当初,他随翟让上瓦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随着李密上山后,他的地位愈发降低。就连比他晚来的程咬金,都渐渐爬到了他的头上。当初李密想翟让借人,借走了程咬金,却没有叫上单雄信,这在单雄信的心里,始终是一个心结。要知道,单雄信觉得,自己比那程咬金,可强百倍……李密看重程咬金,却不看重他!

    待翟让被李密所害,单雄信归附。

    虽则职务很高,官拜左武侯大将军,可实际上呢,手中无半点权利。

    反观程咬金、秦琼、王伯当、刘黑闼这四个人,哪一个不比他晚上山?居然一个个都成了手握一军的大员,令单雄信心中更加不满。黑石关一战,李密虽依旧稳坐魏王之位,可实际上,其威信已经渐渐动摇。后来又加上秦琼程咬金魏征等人的离开,这才算腾出位子,单雄信有机会独掌一军兵马……可是,攻占偃师,却无单雄信半点关系,他只能留守阳城。

    随着鲁儒宗、李育德、时德睿等人渐渐获取李密信任,单雄信感受到了一丝危机。

    他需要足够的功勋,来稳住自己的位子;同时丧子之痛,刻骨铭心,让单雄信难以释怀……

    李言庆在巩县,单雄信或许不敢轻举妄动。

    而今李言庆不在巩县了,甚至连杜如晦也被调往河内。黑石关换了一个叫什么姚懿的家伙为主将,据说去年夹石子河之战,此人曾率部偷袭。可在那之前,单雄信都没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

    姚懿?

    当年若无李言庆,焉有姚懿逞凶!

    单雄信,还真看不起什么姚懿。

    李君羡的劝说,非但没有感动单雄信,反而令他心中大怒。

    你李君羡算个什么东西?有勇无谋的家伙,若不是李密看重你,你又岂能在老子面前指手画脚?

    “李将军,大军一动,日耗千金。

    如今我等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李言庆不在荥阳,正是我等夺取黑石关,马踏荥阳的好机会。如若此时停止,早先诸般筹谋,岂不是前功尽弃?再说了,我攻破黑石关,正可给鲁公提供更多的支持。单凭邙岭小道,事倍功半,鲁公想要坚守偃师,恐怕并非一件易事。

    我拿下荥阳郡,正可为鲁公解决后顾之忧。”

    话是这么说,听上去也很有道理。

    可李君羡却不这么认为。他是个实心眼儿,没那么多弯弯绕,如何又能明白单雄信的心思。

    他只知道,鲁儒宗不赞成单雄信攻打黑石关,那肯定是有他的原因。

    于是不顾单雄信脸色阴沉,再次抓住他的马缰绳,“大将军,万万使不得……那李言庆凶残狡诈,麾下更有多谋之士。万一这是个陷阱,您这般过去,岂不是自投罗网?大将军莫不是忘记白石渡前车之鉴!”

    他不提白石渡也就罢了,这一提起,正说中了单雄信的软肋。

    单雄信顿时勃然大怒,抬手一鞭子抽下去,李君羡的头盔登时被打掉,额头上更留下一道血棱子。

    “该死贼奴,焉敢口出妄言,乱我军心?

    若非看你是鲁公麾下,我今日定取你项上狗头……来人,把这贱奴给我拉下去,绑起来!

    待某家取了那黑石关,再押他去见鲁公问罪。”

    几名军校一拥而上,把李君羡拿住,绳捆索绑,拉到一旁。

    李君羡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呼喊:“大将军,万万不可攻打黑石关,以免中了李贼的诡计。”

    “给我把他的嘴封住。”

    一个军校,扯下一块碎布,就塞进了李君羡的口中。

    李君羡呜呜直叫,但却已说不出话来。军校连拖带扯,把他拉到旁边,单雄信这才心满意足。

    此次,他以正兵做诱饵,威逼九山,以吸引黑石关的注意力。

    而后又打通邙岭小道,率五千精兵,绕过九山,准备从侧翼偷袭黑石关。想必现在黑石关的注意力,已经被吸引到九山方面。而黑石渡口无人,洛水有冰封河面。待天黑后,他率人直扑黑石关,自然可一举将之拿下。黑石关若一丢失,荥阳郡必将大乱,到时候他拿下巩县,攻占洛口仓……哈,占居荥阳郡,就算是李密对他不满,也必须要看他眼色来行事。

    要知道,瓦岗军旧将对李密,颇有不满之意……

    再等等,再过几个时辰,李无敌的神话就要破灭,我单雄信,说不得就要取而代之,令天下人知晓。

    单雄信想到这里,忍不住咧开大嘴,嘿嘿,直笑!

    自开皇至大业末年,隋朝对于军械的改进,非常看重。

    特别是在与突厥人的交锋中,一开始都是以车阵为主,而非骑阵对冲,故而对军械更加关注。一般来说,中原兵马和突厥人交锋,或是依城而守,或是在野战中,车步并用,但也是以防御为主。直到杨素大胆的使用骑阵与突厥人对决,并大获全胜,才算是改变了局面。

    不过,隋军对军械的看重,依旧未曾降低。

    荥阳军中,有一种连发强弓,类似于床弩一样。

    弓似车轮大小,可连发八箭,箭头如同巨斧,射程达五百步,威力极其巨大。

    这种床弩,一般是安放在城上,做防御之用,于石砲相互配合。李密没有想到,在辛文礼的军阵中,竟隐藏了上百具床弩。一字排开,巨箭上弦……此前,这些床弩被兵卒所遮掩,从外面无法看到。这也是方阵的一个重要作用,外实而内虚,奇正相合,中军列于后阵。

    当瓦岗军发起冲击之后,荥阳军却有条不紊的依次向两翼延伸。

    李密站在楼车上,可以看得清楚,荥阳军的军阵,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奇异的变化。从方阵而变雁行阵。同时一个个小方阵在移动的刹那间,也在发生诡异的变化。从原先的长枪手在前,渐渐的变成三人一组,两名刀牌手列前,一名长枪手藏于后,方阵慢慢成锥行阵。

    心里不由得一惊,这不是李言庆帐下,最常用的三角阵吗?

    李密这念头还没来得及发生变化,忽闻对方军阵中传来隆隆战鼓声。

    对方阵中的楼车上,军旗摇摆不断,阵中骑军奔行。随着鼓声越发急促,就听崩崩崩一连串密集如雨打芭蕉似地声息传来,一个个巨大的火球从后军飞出,带着诡异的抛物线,落在瓦岗军的阵型中。

    火球外部是燃烧的茅草,里面却是装满了火油的瓦罐。

    瓦岗军的军卒,下意识的举起盾牌,试图阻挡,可是火球落在地上之后,瓦罐碎裂,火油顺势流淌,遇火而燃。有的火球,则直接砸在盾牌上,人身上,马身上。军卒、战马立刻被大火包围,凄厉的惨叫声在空中回荡,一个个火人在人群中跌跌撞撞奔行,是阵型大乱。

    呜-呜呜呜-

    长号响起,短促而有力。

    荥阳军突然散开,露出藏于中军的百余具床弩。

    辛文礼的脸色很平静,口中低沉的道一声:“放箭!”

    嘣嘣嘣嘣……

    拇指粗细的弓弦声不断响起,一排排巨箭,破空发出锐啸声,射向战场中央的瓦岗军。

    那火球,准确的说并不是为了杀敌,而是延缓瓦岗军的攻击速度。在三百步的距离内,将瓦岗军的攻势拦阻下来,也正是那床弩的最佳射程。射程可覆盖五百步的巨箭,在三百步的距离中,可以发挥最大的威力。一匹奔行的战马希聿聿惨嘶一声,前腿被巨箭硬生生打成两段,普通就倒在火油里。向要站起,却无能为力,眼睁睁的看着大火逼近,战马悲嘶不绝。

    八百支巨箭同时发射,其场面足以令人震撼。

    每一支巨箭,挟千斤之力飞出,撞在人身上,可以把人拦腰折断。

    鲜血在空中喷溅,残肢断臂在空中飞舞……双方尚未正式接触,巨箭所带来的杀伤力,令瓦岗军魂飞魄散。

    大火,鲜血,混杂在一起。

    人喊,马嘶,交织在一处……

    李密只看得瞠目欲裂,厉声吼道:“辛文礼,小儿,敢如此恶毒!”

    这床弩是用来对付楼车、挡箭牌等重型攻城器械的武器,如今却被用到战场上,对付血肉之躯。

    李密心知,这时候断然不能停止。

    若是退后,那巨箭五百步的距离,不晓得会杀伤多少人……

    “蔡建德,带督战队上前,传孤王命令,全军冲锋,不得后退,临阵脱逃者,就地格杀。”

    床弩威力巨大,但是却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装射速度慢。

    三百步的距离,最多也就是发射两三轮……如果瓦岗军冲锋的速度足够快,甚至可以让床弩无法射出第二轮。

    同时,李密下令,瓦岗军的箭阵向前推一百五十步,压制荥阳军的弩阵。

    嗡,嗡,嗡……

    一排排飞蝗冲天而起,令日月无光。

    辛文礼大喝一声,“牌手向前十步,列阵!”

    刹那间,两排盾牌手上前,举盾为身后同伴遮挡箭矢。自有床弩手纷纷上前,重新装填巨箭。

    “弓箭手,抛射!”

    荥阳郡同样有弓箭手,藏于盾牌手后,向瓦岗军射击,已延缓瓦岗军的速度。

    这三百步的距离,俨然如同生死线。瓦岗军冲过去,就可以避免巨箭攻击……但是,这三百步,每一步都令瓦岗军,损失惨重。

    “弩阵后退二十步!”

    床弩吱纽纽后退。辛文礼神情肃然,大手向下一劈,“盾牌手散开!”

    刹那间,盾牌手让到两旁,嘣嘣嘣又是一连串的弓弦颤响,一排巨箭射出,只杀得血肉横飞。

    “冲,给我往前冲!”

    蔡建德一手执盾,一手握刀,厉声吼叫。

    眼前的场面,足以令他发狂。无数袍泽在血泊中挣扎,哀嚎,可是他却不能停下半步去探望。

    这个时候,只要他敢停下来,就会面临第三轮巨箭攻击。

    眼看只剩下不足百步距离,李密的脸上,也露出一抹狰狞笑容。荥阳军中,鼓声突然一变,变得如雨点般急促,咕隆隆隆,数百面牛皮大鼓一起敲响,犹如天雷般,响彻天地……

    原本散开的军阵,从两翼呼啦一下包围过来。

    一个个锥形阵在战场上纵横交差,把瓦岗军的本就有些混乱的阵型,瞬间撕成了碎片一般。

    瓦岗军的军卒,就好像掉进了一个巨大的血肉磨盘里,随着那磨盘的转动,血肉飞溅,更使这疆场,呈现出惨烈局面。

    辛文礼突然发生大笑,他一提缰绳,手中铁方槊打横,“老虎,该你登场了!”

    后阵骑军中,冲出一匹踏雪狮子骢。

    四蹄雪白,在雪地中浑若一色,毛发乌黑,在阳光下折射光亮。

    马上一员大将,头戴黄金扭狮子盔,身披狮面黄金甲,腰系狮蛮玉带,掌中一对梅花亮银锤。

    “某家,早该登场了……孩儿们,随我出击!”

    那人大吼一声,胯下踏雪狮子骢,希聿聿仰天长嘶,撒蹄向前冲锋。

    “李密,还识得你家裴将军否?”

第六九章 末日(四)

    百时。天色就已经变得昏黑。视线也不那么清晰。

    从敌阵中杀出一员大将。双锤翻飞。闯入乱军之中。李密一眼认出。那金甲大将正是裴行俨脸色顿时一变。

    裴行俨怎么会在这山

    所有人都知道裴行俨在级郡效幕不可能出现此地。

    可是他偏偏就出现在眼前而且是大开杀戒。人如猛虎马似蛟龙双锤挂风在乱军中横冲直撞马前无一合之敌。在他身后两将紧紧跟随。一个胯下马掌中一柄陌刀生的魁梧而雄壮;一个白衣白甲白色战袍一杆独角铜人槊招招追命槊槊夺魂杀法极其骁勇。

    阁棱、柳亨!

    李密既然对豪阳垂涎三尺对李言庆忌讳颇深那么对言庆麾下的四大家将当然也格外熟悉。

    阁棱那是老对手了……

    而柳亨归附李言庆的时间相对较晚。和阁棱相比自然多有不如。可是与别人相比。却名头响亮甚至连在黑石关追随言庆斩将夺旗的郑大彪也比不得柳亨的名气。谁不知道荣阳县里的拼命三郎?柳亨在蒙阳住了四五年当然要比郑大彪抢眼。而且他是柳周臣的儿子可柳周臣在杨庆被软禁之后。一同隐居洞林寺是举郡皆知的保杨周臣的儿子在李言庆麾下效力其中所包含的意义远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柳周臣保杨可是却没有阻拦儿子为李言庆效命明显是说明他对杨庆并不看好。

    而李言庆把柳亨依为心腹从某种程度上也吸引了大批当初归附于杨庆麾下的隋室官吏。

    若非如此李言庆想要平稳接手豪阳会有诸多困难。

    如果全部使用四大家族的人。势必会被四大家族所控制。所以他接手荣阳后四大家族的人要用杨庆的官吏也要用这叫做平衡。有了柳亨这么一个例子那些小吏自然也就放心不少”看看吧。连最坚定的保杨党的儿子都可以在李郎君麾下如鱼得水我们怕

    么?

    可以说这一年来荣阳郡稳定繁荣。多亏了柳周臣这一招妙棋。

    所以李密也认得柳亨。

    慢!

    阁棱怎么也在这里?

    李密心里突然生出一丝不祥之兆。

    荣阳人都知道阁棱和雄阔海。号称黑白双煞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好搭档。有阁棱的地方一定会有雄阔海。而作为李言庆最心腹的家臣雄阔海在那里出现李言庆一定不远。

    不好

    李密一下子反应过来:只怕这一次又中了李言庆的诡计。

    他虽然没能想明白李言庆是怎么说降的时德睿可是看见阁棱出现。他这心里就多了分惶恐不安。

    没办法那李言庆号称李无敌可谓算无遗策。

    他在哪里?

    他藏在什么地方?

    又有什么样的阴谋诡计?

    一连串疑问在脑海中接连浮现之后李密再也无法保持住先前的冷静。面对辛文痢百具连弩他可以冷静;眼见李言庆特有的三角阵出现他也能保持冷静;甚至当裴行俨出现在战场的时候。李密依然可以保持冷静。但是阁棱二那神出鬼没的李言庆究竟在哪里?

    之前明明有人看到他出现在永济渠这究竟是患么回事?

    尧城相传是尧帝时期的都城。其历史究竟有多久早已无从考据。

    但作为黄河流域文化的一处重要的区位于后世安阳县高庄乡尊贵屯村的尧城县在隆冬时间显得格外清冷。

    四百余米长的城墙有些残破。

    不过可以看到那城墙上有用夯土新填的痕迹。

    城门紧闭城里也很冷清。

    天快黑了这尧城县里行人稀少更令这残破的古城透出一分衰败之气。

    一行骑军在府衙门口停下骑马的将军跳下马来大步流星走进了府衙沿途不时有人恭敬唤道:“拜见郎君。

    走进后堂门外有军卒守护。

    那为的将军急不可耐的取下头盔往长案上一放突然双手握拳仰天高呼:“我受不了啦!”

    在他身后的青年赫然正是长孙无忌。

    他抖衣袖拂去身上的风尘笑呵呵说:“道玄说好了你要在这里呆上一个月这刚过去一半你就顶不住了?”

    那将军竟然是李言庆的堂弟李道玄。

    仍有些稚嫩的面容上显得有些狰狞他气急败坏的吼道:“我原以为是让我冲锋陷阵和那囊建德决一雌雄可是我哪会想到。养

    大哥

    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行真大哥就可以留在开封。凭什么我就要在这里冒名顶替。每天穿着这一身衣甲顶着这壳子到处走我不服六哥不公平。我要去内黄我要去和窦建德老贼一决雌雄。”

    长孙无忌哈哈大笑看着气急败坏的李道集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道玄你以为冒名顶替就那么容易吗?

    你可知道就因为你在这里。才使得侯君集不敢交战兵退繁水对峙;就因为你在这里你六哥才能在荣阳排兵布阵没有后顾之忧;就因为你在这里使得我条阳两万锐士得以脱身。

    道玄啊道玄你觉得你不重要。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在这里呆一天。就抵得上十万大军啊!”

    李道玄终究是小孩子脾气好骗!

    闻听之下也不禁有些得意。低声道:“无忌大哥我真有这么重要?”

    “何止是重要!”

    长孙无忌收起笑容拍着李道玄的肩膀“老弟河洛之局只系于你一身;山东之局亦系于你一身”别看你现在不在荣阳可是胜负之关键就在你一人啊。”

    “唔!”

    李道玄被长孙无忌这番话给唬住了。

    长孙无忌说:“其实你的心思我很了解你六哥也非常清楚。你希望建功立业你希望斩将夺旗。这当然是一件好事。可建立功业。为家族效力并非只有搏杀两阵之间。

    你也看过你六哥编写的《三国演义》。刘备初期也并非没有实力。关羽张飞赵云哪一个不是万人敌?可是刘备却流离失所不但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甚至连家眷妻都无法保全。

    关张赵云是无能之辈吗?

    可刘备在得了诸葛亮后又是什么状况。

    火烧赤壁抢夺荆襄更占居西川与孙曹三足鼎立”你很聪明但是却少了几分沉稳你六哥一直很担心。他之所以安排你在这里。一方面是希望你能担负重任。更重要的却是望你能沉下心来历练心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这其中乐趣有时候更甚于搏杀疆场。”

    “真的吗?”李道彦挠挠头“可我总觉得躲在舟面怎比得疆场厮杀来的痛快?”

    长孙无忌忍不住笑了“道玄啊。论武艺论搏杀疆场论百万军中取上将级你可比你六哥厉害?”

    李道玄摇摇头“六哥武艺高强。勇猛无敌。

    十四岁即率部纵横高句丽自掌兵以来更从无败绩我自然比不的他。”

    “可我告诉你你六哥在高句丽时很少亲自出手大多数时候借由雄阔海等人征战。

    掌兵以来。亲自上阵更是寥寥几次。若非迫不得已他断然不会冲锋陷阵把自己陷于险地。”

    李道玄说:“可是我看大家都很信服他啊。”

    “大家信服他并非因他勇猛无敌。而是因为他料敌先机运筹帷幄。

    就好像这下棋一样你看那兵马车跑斗得不亦乐乎其实不过是你我手中的棋子而已。你六哥最喜欢做的事情还是布下一个又一个的陷阱看着对手落入其中那份畅快更甚于搏杀。”

    李道玄听罢若有所思。

    “道玄为将者千人万人。乃至十万百万性命系于一身。

    所以更需保持冷静切不可头脑一热。就冲出去。你杀得十人百人难道还能杀得千人万人?

    可你看我只需一小步棋”汲郡即获得安宁。你知不知道你坐在这里却使得千人万人十万人乃至更多人保住了性命”呵呵。你现在还觉得你在这里是无足轻重吗?”

    李道玄不再赘扣…

    蔡水畔战事正酣。

    瓦岗军虽占居了兵力上的优势可是在连番强攻无果之后也渐渐慌乱起来。从鲁郡一路马不停蹄的急行军在陈留才喘了一口气还没等缓过劲儿来就继续行军。到了蔡水就立玄投入战斗。哪怕瓦岗军挟大败宇文化及之余威也难以持久。毕竟他们也是人活生生的人!

    疲乏不堪饥寒交迫。

    在经历这一番血与火的恶战又如何能保持状态。

    而豪阳军尽起精锐以逸待劳。战斗力何等强悍。以鸳鸯阵(亦即三角阵)为基础的八阵图变幻莫测此起彼伏忽而聚拢忽而散开;忽而直线凿穿忽而横里切断变幻莫测的阵型使得瓦岗军有种深陷泥潭的感觉。即便他们占有兵力优势可无论是在全局还是在局部总是以少打多日o8姗旬书晒讥口齐余

    裴行俨的骑军起冲锋之后反复撕扯来回冲击把个瓦岗军撕扯的溃不成军。

    瓦岗军也不清楚他们面对的敌人。到底有多少;这一场本应轻松的战斗究竟何时能结束……

    蔡建德带着郑挺象等人也被卷入了战团眼看着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少。他们也有点顶不偻了。

    “蔡将军突围吧…”

    郑挺象手舞长枪大声呼喊道:“贼人凶猛不可力敌!我军疲乏。还是暂且收兵待来日决一死战。”

    也是他嗓耳大了一点!

    不过很正常耳朵里充斥的全都是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哀嚎声……

    郑挺象不大声叫喊根本无法让蔡建德听得真切。

    蔡建德终于听到了郑挺象的呼喊同时也听到了从己方阵中传来的悦耳铜锣声。说实话他也快顶不住了”在八阵图里搏杀的滋味真的很难受。虽然他也折杀了几十人可面对着始终不见减少而且凶猛无比的豪阳军。蔡建德也觉的力不从心。浑身上下。几十处伤口。如果不是他身穿重甲恐怕已命丧黄泉。如果可以选择蔡建德更愿意和几十倍于己方的隋军交锋。

    眼前这些豪阳军也是隋军。

    可任谁都清楚这支隋军不用于普通的隋军。

    因为在这些人的心中有一个无法击倒的神灵那就是李言庆。

    只要李言庆活着。这支隋军的战斗力就会随着战斗不断提升。不断完善最后直至无敌。

    “收兵收兵!”

    蔡建德嘶声大吼。

    只是郑挺象刚才的叫喊声虽然令蔡建德清醒过来却又吸引过来了一个煞星。裴行俨!

    当年郑挺象也是隋军将领官拜牛渚口鹰扬府鹰击郎将是裴行俨的副手驻守金堤关。

    正是因为郑挺象的出卖才使得裴行俨丢了金堤关。

    如果不是李言庆及时赶到和辛文礼合力将裴行俨救出裴行俨只怕早就变成冢中枯骨。

    然则他最心爱的火儿那匹赤炭尖龙驹却战死于牛渚口。

    这在裴行俨心中一直是一个无法抹去的耻辱。听到熟悉的声音。裴行俨抬头循声看来一眼就现了郑挺象。

    裴行俨乐了!

    双锤一分一招双鬼拍门将两员瓦岗将领拍翻在地。

    胯下马长嘶一声就见踏雪狮子聪噌的一下窜出去。裴行俨满脸血污面目狰狞可怖气沉丹田一声怒吼:“郑挺象还记得你家将军吗?”

    人马合一双锤翻飞在乱军中杀出一条血路扑向郑挺象。

    郑挺象正准备和蔡建德突围听得有人呼喊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却不要紧只吓得郑挺象魂飞魄散。别人不晓得裴行俨有多厉害他在裴行俨麾下当了两年副手又岂能不知?

    这裴行俨在金堤关时号称万人敌。俨然霸王重生温侯再世一样。

    同时郑挺象也非常清楚裴行俨对他是怎安的怨恨”

    “蔡将军救我!”

    郑板象不敢和裴行俨照面拨马就走一边走还一边嘶声大喊。

    蔡建德闻听忙扭头看过来。就见一员大将浑身浴血。朝着郑挺象扑去。而郑挺象趴在马上眼见着就要被对方追上。蔡建德和郑挺象的关系挺不错眼见郑挺象遇险又岂能袖手旁观。

    他不认识裴行俨。但也知道。裴行俨的厉害。

    手中大刀劈翻一名豪阳军蔡建德厉声吼道:“隋狗休伤我友。”

    话到人到刀到!

    蔡建德既然被称为李密麾下的第一勇士。自然又其非凡之处。想当初翟让何等勇猛还不是被他一刀斩杀。这一刀是又快又狠又猛势大力沉挂着一股风声呼的罩住裴行俨。

    裴行俨眼见就要追上正挺闲。没想到却被蔡建德拦住。

    心头顿时火起怒吼一声“狗贼滚开!”

    双锤一分左手锤一招铁门闩。右手锤一招泰山压顶。

    胯下狮子聪更借势窜起人借马势。马借人威只听锁”噗蔡建德手中大刀被崩飞出去。他另一只手举盾相迎就听一声巨响盾牌炸开四分五裂。

    大锤砸在他的天灵盖上同时胸口被裴行俨左手锤敲中。

    顿时脑浆迸裂胸骨尽碎……

    也就是在这千钧一之际辛文礼突然高举铁方槊厉声喝道:“放焰火儿郎们随我出击!”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887/ 第一时间欣赏篡唐最新章节! 作者:庚新所写的《篡唐》为转载作品,篡唐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篡唐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篡唐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篡唐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篡唐介绍:
篡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篡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篡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