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卌六章 烽火连三月(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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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密的确快疯了!
短短三天时间,两营报废,两名大将受伤,还有一个神情恍惚。如此惨重的损失,李密从未遇到过。
特别是秦琼的八风营,虽说还有几十人马,但想要重新形成战斗力。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他气归气,还是仔细询问了白石渡的战况。
对于黑石关那古怪而前所未见的三角阵,李密感到无比震惊。
原以为自己得了秦琼,八风阵已经是天下无敌。可现在看来,黑石关这个古怪的阵法,杀伤力似乎更大。李密非常好奇,这李言庆是如何琢磨出这个古怪的阵法来呢?为何。他不是我的手下?为何,偏偏成了我的敌人?若我有李言庆。天下谁又是我对手?大业何愁不成?
怀着这种矛盾的心情,李密一路谨慎小心,逼近黑石关。
好在此前言庆设下的种种陷阱,被单雄信破坏的七七八八。所以李密大军并未耽搁太久,在正午时分,兵临黑石关下。
李言庆登上城楼,眺望城外密密麻麻,四处林立的瓦岗军军营。
“李密看起来,倒是耸乖巧了!”
说实话,瓦岗数万大军列阵在黑石关下看上去声势浩大,颇为可怖。这支瓦岗军,可不是昔日李言庆在虎牢关下见到的那支瓦岗军,也不是如今陈兵虎竿,和徐世绩交手的瓦岗军。
勿论从军容还是士气而言,黑石关下的瓦岗军,都显示出不同寻常之处。
以蒲山公营为根本,挟连取新郑、阳城,击杀张季询,大破邸岭隋兵之威势,这支瓦岗军,从骨子里透着一股子凶悍之气。哪怕是秦琼败北,哪怕是单雄信失利,都没有影响到他们。
就如同巩县人信任李言庆一样,这支瓦岗军的军魂,则是李密。
那种扑面而来的威压和杀气。令不少没有见识过大场面的军卒感到心惊肉跳。
就在所有人都为之紧张的时候。李言庆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不少人感到一愣,心情也随之轻松不少。
“郎君此话怎讲?”
自有那知心意的人走上前,一副好奇模样问道。
李言庆帐下,能如此察言观色的人,非许敬宗莫属。
言庆笑道:“常听人说,李逆用兵如神,所到之处战无不胜,如摧枯拉朽,从未听说他扎什么营塞。可如今在我黑石关下,他是龙得给我蜷着,是虎得给我趴着。老老实实。该扎营还得扎营,呵呵,依我看,过一会儿他还得亲自过来拜见我。你们说,我该如何对他?”
对李密的轻蔑之意。几乎是跃然脸上。
是啊,李密又有什么可怕?
还不是被咱们郎君打得没有损兵折将,没有还手之力?李郎君说的好!在这黑石关下,他李密是龙的蜷着。是虎得趴着。黑石关是我们的地盘,区区一个李密。我们又何必害怕他呢?
就在这时。但见旌旗招展的瓦岗军大营中。一辆战车徐徐而来。
战车上,一个身穿明先,甲,手扶栏杆的清瘠中年文士,卓然而立。在距离黑石关不足百步的时候 战车戛然停下。车上的中年文士捻须凝视城头,目光最后停在了李言庆的身上,,
“李郎君。别来无剃 ”
李言庆觉得这中年人好生面熟,似在那里见过。
他网要开口,不成想许敬宗突然露头出来,冲着对方大声喝问:“城下说话之人,可是李密?”
李密?
城楼上先是一阵死一般的宁静,片废后传来轰然大笑。
李言庆也想起来了,这车上的中年人,不就是李密李法主吗?
当年他从高句丽回国,因拒绝杨广的调和,而被杨广下旨幽居在巩县的时候,见过李密。不过当时李密作为杨玄感的谋主,怀着好奇的心理到言庆家中招揽,并没有表露他的身份。
后来言庆知道他就是李密,不过印象已经模糊了,
听着身边的笑声,李言庆也忍不住笑了!
刚才不过是顺口那么一说,没成想李密还真的过来了。
也不知道,这样的情况,是否算一语成谶呢?
想到这里,李言庆脸上笑意更浓。
李密一路上思来想去,觉得黑石关,能不能最好不打。
只要说降了李言庆,蒙阳唾手可的。他也是真的喜爱李言庆,哪怕对李言庆有所顾忌。但对言庆的才干,却非常欣赏。
普天之下,能把我李密逼得如此凄惨者,恐怕除李言庆外,再无旁人。
这心里面甚至动了一个念头。如若李言庆愿臣服我,我可以受他为义子,把基业都托付给他。
毕真,李密两次逃亡,家人都死光了。
四五十岁的人,不剩下一个子嗣。而李言庆似乎也是个孤儿,不但年纪合适,而且还姓李,岂非老天给
听到许敬宗的询问,李密网准备回答。却听到黑石关上,一阵疯狂的哄笑声。
这些家伙在笑什么?
难不成我的名字,就这么可笑?
李密心中奇怪,同时又感到一丝恼怒。
这些家伙,实在是太无礼了!
李言庆站出来,手扶城垛,一脸笑容道:“密公,别来无恙呵呵,别来无恙啊。
只是如今你我势若水火,密公此来,又有何见教?”
“李郎君,孤今日前来,不为其他,只为救郎君性命。”
言庆一怔,旋即明白了李密话中含意。
他忍不住放声大笑,“密公。莫非是要效仿那苏秦张仪之流,令李某献城投降不成?”
不等李密回答,李言庆脸色一变,厉声喝问道:“李某心中颇有疑问。但不知可否请教密公?”
李密道:“李郎君尽可直言。”
“密公,你可有妻儿?”
“啊?”
“我曾听说,密公乃世胄出身。曾娶妻楚公杨素之女,不知真否?”
李密不明白言庆突然提及此事,究竟是何用意,想了想,点头道:“楚公当年厚爱于李密,将其女嫁于李密。确有此事。”
“杨玄感被诛之后,密公流亡四方。
我又闻,雍丘人丘君明曾收留密公,并将同村王彦之女嫁于密公,不知真否?”
“这个。,李密落难时,幸得丘公君明护佑,确实介绍同村王彦之女。嫁于李密,此事不假。”
李言庆酝酿了一下情绪,声色俱厉。
“但不知,密公你妻儿如今何在?”
李密心里一抽,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抬头向黑石关上看去。
言庆不给他开口的松会,紧接着说道:“李密。你当初为一己之私。令妻儿受牵连,命丧黄泉。连妻儿都保不住的匹夫,又有何面目。来说降于我?如今,你又为自己的私欲。令苍生遭难。
自你造反以来,有多少人妻离子散,有多少人家破人亡?
你瓦岗军也敢自称义军。可是每至一地,你就纵兵劫掠,留下满目疮疾,令无数人流离失所。你这等人,也配称作“好汉。?落难时。尔如丧家之犬,可与乞儿结义;的意时,昔日助你之人,早抛在脑后。我问你,丘君明授,满门曝尸荒野,你可曾想过为他们收敛?王彦不在意你被捉拿,将女儿嫁给你,还为你生下幼子。可是他父女祖孙三人。如今坟茔何方?
骡让在你危难时,收留于你。
你却为登上王位,将他害死”又岂是大丈夫所为?”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
为一己之私而抛妻弃子者无数,其实大家也并不在意。只是,大家心知肚明归心知肚明,却不会把话挑明。李言庆一番话说的全都是事实,李密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赵郡满门被杀。他尚可用朝夕不保搪塞;可是王彦父女,还有丘君明”李密这心里,又何曾在意过呢?
王彦。不过一个乡下的教书匠。
王彦的女儿,也只是个五大三粗,粗鄙而薄有姿色的女人”
李密早已经把这些人抛在脑后。甚至快要忘记。然则李言庆如今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的伤疤一个接着一个的挑开,令李密膛日结舌。
言庆接着骂道:“李密,你貌似忠厚,实则心怀奸诈,忘恩负义,射狼也!
有子曰:其为人也孝梯,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梯也者,其为人之本。
李密,你的为人之本何在?因你之过,令父母亡故,令妻儿受累,你所言之道。又是哪个?李言庆虽说年纪不大,也知忠孝二字,也明白知恩图报的道理。焉能与尔射狼共存乎?”
李言庆就差没有骂李密不是人了!
李密脸通红,手指李言庆,气得身子颤抖不已。
薛收生平最重孝悦。这一点从他生父薛道衡被杀后。他立志不为隋杨做事,就能看出端倪。
听罢李言庆这番斥骂,薛收再也忍不住,一下子冲到城头,朝着城下吐了口唾沫。
“李密,豺狼耳!”
他这一带头,黑石关上的人们,莫不朝城下吐口水。
更有雄阔海着哭失声,“我爹娘死得早,令我无法承欢膝下。可是你这贼子,竟害死爹娘,实猪狗不如。”
“李密,猪狗不如!”
“李密,畜生
李密这个时候,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用手遥指李言庆,疯狂吼叫道:“李言庆,孤誓取尔狗头!”
说罢,李密也不再劝降李言庆了。命战车返回本阵。他登上望楼。看着黑石关巍峨城墙,拔出肋下宝剑,遥指黑石关,嘶声吼道:“给我进攻,给我踏平黑石关,李言庆,孤对天誓,定会将你碎尸万段,令巩县鸡犬不留!”
第卌六章 烽火连三月(十二)
三国志里有这么一句话,后来在三国演义中,由刘备说出。
当时张飞丢了徐州,失陷了刘备的家被关羽说了两句之后,急得想要自别。刘备上前抱住,夺剑掷地曰:“古人云,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尚可缝。手足断,安可续?”
刘备说出这句话,安抚的性质居多。
可是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也反映了女性在当时的社会地位。
也许在所有枭雄眼中,陪伴着他们打江山的兄弟最为重要。而且这也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君不见汉高祖彰城兵败时,连儿子女儿都能踹下车仗,面对项羽烹杀其父的威胁,安然说出“分我一杯羹。的话语。没有人去责怪他,反而极力称赞。相反情深意重的项羽,似乎成了妇人之仁的代名词。
可是在普通百姓眼里,汉高祖果真威武吗?
成王败寇,李密如果此时已平定天下,说不愕人们会称赞他如何了的。可是现在,李密在荣阳人眼里。不过一介草寇而已。如此他的种种作为,都会被人关注。没有人提及也就罢了,一旦提及,就是一大败笔。好在此前,大家心有灵犀,或故意或无意,将这些事忘却。
如今李言庆旧话重提,李密如何能受得了这种羞辱。
随着他一声令下,瓦岗军列阵,缓缓逼向黑石关。与此同时,挡箭牌,云梯纷纷出动,向黑石关扑来。
而黑石关上的军卒,也正因为李密那句“鸡犬不留”而生出同仇敌忾之心。
你要让我们全家死光光吗?老子就算是死了,也不会让你们得逞。于是,一边是长途跋涉的骄兵悍卒。一边是万众一心,誓死要守住黑石关的乡勇。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在黑石关下,拉开序幕,
就在李密对黑石关动攻击的时候王世充率领本部四万人,抵达偃师城外。
得知李密在那岭大败庞玉霍世举之后,王世充立刻敏锐的觉察到,自己占领蒙阳的机会来了。
他备下重金厚礼,派人送至元文都的府邸中。
王世充很清楚,他在洛阳的底子薄,如果没有朝中大员的支持。很难站稳脚跟。太原王氏的力量。多集中在山西河北地区,对洛阳的影响力非常所以,背靠家族固然不可缺少,联络这洛阳的权贵世胄。同样非常重要。为了河南讨捕大使这个职务,王世充算是豁出去了。
想当初,他信誓旦旦来到洛阳,一心想要建立功业。
可没想到,出来了一个李言庆,把他诸般计划,全都破坏。
做不成河南讨捕大使,他就无法出兵荣阳;占领不到荣阳,他就难以获得足够的兵员和辐重;没有足够的兵员和辐重,他又如何在河洛立足?这本就是一个无法解开的死结,以至于从他进入洛阳的第一天开始。就和李言庆不可避免的要生冲突。即便,他并不愿意如此。
王世充也知道,李言庆同样甚得杨广喜爱。
他通过种种手段,获取了杨广的信任;可是李言庆除了杨广之外,还有萧皇后默默在支持。
对李言庆用手段哟
只怕这最终的结果。难以预料!
而且,言庆也的确是有资本和他争锋。
王世充心里很清楚,除非有意外生,他和李言庆之间的荣阳之争。必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没想到,意外真的出现了,,
李密攻取新郑、阳城和莫山,又在邸岭击溃庞玉霍世举,使得荣阳郡的南大门,顿时洞开。
他进可以攻取巩县,退可以转战江淮,亦或者直取弃都,并非没有
能。
出现这样的局面,绝非李言庆之过。
天晓得新郑、阳城竟然被李密兵不刃血的夺取;天晓得庞玉霍世举。竟然是如此不堪一击?
但不管和李言庆有没有关系。对王世充而言。机会,来了!
不过王世充也知道,单凭段达一个人的支持,他很难成功。三大辅臣的意见很重要。可是卢楚又不愿意帮助他。思来想去,元文都倒是最合适的人选。于是在王世充玄意的迎奉下,再加上重金贿赔。才有了元文都存朝堂上明里阴阳两持,暗的里还是偏向王世充的举动。
再加上王世充请刘良姊为王太后。使得杨侗对他好感倍增。
卢楚呢,也说不出个理由。
其实在卢楚而言,李言庆也好。王世充也罢,和他关系都不大。他所要做的,就是看好东都,辅佐好杨侗。如果王世充出镇偃师,和李言庆相互牵制的话,说不定会令东都更加安全。
“叔父,咱们不去黑石关吗?”
在王世充的大帐里,一个牛山濯濯的青年男子,疑惑的向王世充
道。
王世充虽则抵达偃师,但并未入城驻扎。相反,他还严令麾下人马。不得擅自入城扰民,极…提升了偃师人对他的好师具令郑乾象,是荣阳乘代雁的知王世充不进城,他立刻派人送去足够的辐重粮草。正所谓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不入城,我就配合你。
丘八们的习性,郑乾象再了解不过。
能少一事则少一事,大家两下相安无事,才是最妥当的办法。
王世充的帐下,共分两个阵营。
一个是王氏族人,其中又以王世充的三个兄弟为核心,形成了王世充最初的班底;还有一个阵营,则是王世充征讨格谦卢明同时,所招揽的各路豪杰。这里面。则是以河北悍匪,曾经劫掠过隋烁帝飞黄上厩御马而闻名天下的杨公卿为的草莽出身,双方之间。泾渭分明。
此次出镇偃师,王世充决意以王氏族人为主。
青年名叫王仁则,是王世充三兄王世挥的独生子。从小就跟随王世充。曾拜西域奇人为师,练就一身好武艺。胯下马。善使一杆一百八十斤的青铜长锤,有万夫不挡之勇。也是王世充帐下的第一好汉。
王世充笑道:“去黑石关作甚?”
“李密不是马上就要兵临黑石关,我们前去救援?”
“错!”
王世充笑道:“陛下的诏令上明明写着,让我们探听情况,伺机而动。
如今黑石关情况尚不明朗,我们怎能冒然出击?还是先派出探马,打听清楚情况再做主张。”
王仁则不是傻子,王世充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怎能不明白叔父的心意?
“如此。侄儿还要恭喜叔父才是。”
“哦,喜从何来?”
“此次叔父入主豪阳,这河南讨捕大使之职,非叔父莫属,侄儿又如何不能恭喜叔父得偿所愿?”
“不不不,圣上一日没有下诏,此事就一日当不得准。
再者说,如今荣阳危在旦夕,我也没有那精神考虑这许多琐事。国事为重,一切以国事为重。”
不管王世充说的多么冠冕堂皇,可他的心思。王仁则已经明白。
“叔父这一招,可是鹃蚌相卓,渔翁得利?”
王世充哈哈大笑,而后压低声音,“错,应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让他们斗吧。斗得越惨烈越好。不如此,我焉能光明正大进入蒙阳郡?我要李言庆这一次,把他手中的实力,全都消耗掉。到时候我倒要看他,还能否硬气起来。他如果聪明的话。自然该知道如何选择。”
王仁则闻听,眉头一蹙。
从王世充话语中,王仁则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叔父似乎挺看重那个李言庆!
自到了洛阳以后,王仁则就经常听到人们提起这个名字。他没有见过李言庆。但也听说了。当初王世充入洛阳时,和李言庆之间的那场冲突。后来时常会有人在他面前夸赞李言庆,包括王世充在内,哪怕李言庆和他之间有矛盾,但提起这个人的时候,同样是赞不绝口。
这让王仁则心里很不舒服,,
如今听王世充再次提起这个名字。言语中似乎还想招揽李芊庆。
王仁则立刻赶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重压。
不行,不能让李言庆投到叔父帐下。此人名声显赫,若走过来了。定然会成为我王氏族人的大敌。
几乎是本能,王仁则感受到了来自李言庆的威胁。
不过在表面上,他还是一脸恭敬的模样,连连点头,表示赞成。
“叔父,那咱们何时可以出兵?”
“不着急,先看看再说”等李密和李言庆见了分晓,咱们在出兵也不王世充说罢。起集来到帐中的廊柱旁,将悬挂在廊柱上的一柄宝剑摘下,锵的拔剑出鞘,寒光闪动。
此一战,无比要使李言庆和李密两败俱伤。
可是李密一旦知道自己抵达偃师,难保不会有所顾忌。
所以,我必须要让李密知道,我无意插手他二李之间的争斗 ,唯有如此,他二人才能斗的更凶。
“仁则!”
“喏!”
“传我命令,儿郎们自今日起。勿需操演,可自行出入军营。不过有一点,不要惹事生非。”
王仁则一怔,“叔父的意思是,”
王世充微微一笑,“我要让李言庆日夜期盼援军而不愕,我要让李密放心大胆的攻击黑石关。
“侄儿明白,这就下去安排。”
王仁则连忙拱手应命,转身走出大帐。
王世充则用手指轻轻抹过剑脊。仿佛自言自语道:“李言庆”儿!我且看你这一次,如何与我相争?”
说完,他抬手一剑劈在长案上。
那结实的长安,顿时被劈成了两半!
第卌六章 烽火连三月(十三)
机枢转动,出刺耳的声息。
这不是一两台机枢的声响,而是数百台机枢同时运转。随着一声沙哑。声嘶力竭的呼喊:“放!”
数百台抛石车同时射,一团团火球冲天而起,带着奇诡的弧线,飞向黑石关城头。
“蓬蓬蓬,的声响不绝于耳。被枯草包裹着,燃烧的石头雨点般砸落下来。有的撞在黑石关厚重坚硬的城墙上,有的直接飞上城楼。一块燃烧的巨石,蓬的轰在城门楼上碗口粗的大着旗杆上。巨大的冲击力,将旗杆拦腰砸断。黑色的飞龙大毒呼啸着,向城楼上倒下去。
此时,黑石关城楼上,军卒们正舍生忘死的和瓦岗军交战。
谁也没有注意到那大毒倒下,,
一个黑粗壮汉冲出来,双手迎着旗杆十字交叉。那黑粗结实的手臂。肌肉坟起,好像生铁铸造而成。蓬的接住了旗杆。两腿微微向下一曲,化解了旗杆上的重力之后,两只大手抓稳旗杆,奋力向上一推,口中牛吼般沉喝。数百斤重的大嘉。又缓缓升起,他双手托住旗杆,如同一个守护神似地,站在大森之下。
一连串的举动,也引起了城楼上军卒的注意。
雄阔海抖手抓住一个顺着云梯攀上城楼的瓦岗军士卒,好像抓着稻草人似地用力摔打在城垛口上。只听军卒凄厉惨叫,双腿顿时被砸断。随后,百十来斤的身体,被雄阔海扔下城头。
“大彪子,真恶来也!”
雄阔海看过三国演义,知道那三国演义中,有一个名叫典韦的人,号古之恶来。
他肚子里那点墨水。也不可能知道这“恶来。是谁。不过,他听人说过,典韦曾单手托起旗杆,是真勇士。今日郑大彪的行为,与那典韦不遑多让,甚至比起典韦来,更高出一筹。
雄阔海这一声赞叹,立刻引得城楼上隋军一阵欢呼。
郑大彪朝着雄阔海憨憨一笑。伸手竖起大拇指,那意思是说:休得担心,我会护这大着不到。
“浇水!”
阁棱的呼喊声从远处传来。
上百口盛着网煮沸的沸水,顺着城墙倾盆而下。
城下的瓦岗军躲闪不及,被那***的滚水浇到,顿时鬼哭狼嚎。
远处,瓦岗军大寨里,传来一阵阵紧密的铜锣声……
“将军!”
李言庆把手中的“马。落下。笑呵呵的看着薛收。
在他面前,摆放着一个棋盘。不过这棋盘并非围棋的期盼,楚河汉界,泾渭分明,分明是后世的中国象棋。
前世为官时,言庆喜欢和人博弈两局中国象棋。
围棋,太高雅,太深奥。有道是少年不成国手,则终身无望。围棋的门槛有点高,李言庆学了很久,还是不得入其门。反倒是这中国象棋,老少咸宜。他倒是精熟的很。当初家里还有几本古象棋棋谱,书页都翻烂了。幕到这个时代后,言庆也曾努力学习围棋,而且与前世相比。棋艺大进 只是他身是少年身。这思维却是一个成熟人的思维。思维一旦固定下来,想要改变就非一件易事。于是乎,十二岁前,言庆的围棋造诣颇深,十二岁后,八载光阴,未有寸进。
耸收、杜如晦等人,皆手谈高手。
每每和李言庆手谈时,都能把他杀得落花流水。
就连裴行俨那臭棋篓子,也能杀得李言庆大败。于是乎,李言庆一怒之下,重又拾起中国象棋。
中国象棋好啊!
这年月,只他李言庆一个人会。
而在原有历史上,中国象棋据说是在晚唐时牛僧儒所创,此时还没有出现。虽说有“象戏。这种游戏。但却未曾完善。为此,李言庆在大业十一年,也就是他为郑世安守孝的最后一年,“明。了中国象棋。并专门著棋谱十二篇,由洛阳洛浦书馆刊印,代为行。
只是,在这个围棋为主流的时代里,中国象棋的问世,并未引起太多人的关注。
印行的五百册棋谱,倒是销售一空。但大多数人是冲着李言庆那半缘君的名头而去,真正拿去研究的人,并不算多。更多人是买来以后,摆放在家中收藏。甚至许多人。连那中国象棋究竟是什么模样。都不太清楚。
薛收一开始对中国象棋也不甚感兴趣。
还是在一次偶然机缘中,他看到弘忍和李淳风对弈。楚河汉界的泾渭分明,车马调动,兵卒搏杀”诸如此类的招数层出不穷,于是意识到,这看似简单粗鄙的中国象棋,竟暗藏诸多玄妙。
而后浸淫其中,一不可收拾。
薛收甚至把李言庆那胡言乱语的十二篇棋谱,背的滚瓜烂熟。
两人时常对弈,从一开始薛收完败。到如今胜少败多。
李言庆也不得不感叹,这古人的智慧果然厉害。他使用的种种套路。那都是经过千年提炼而出的妙招。可薛收偶尔也有妙着,每每令李言庆颇感头痛。
如今,大战已拉开了序幕。
李言庆身为主帅,自然无需赤膊上阵。
于是他就拉着薛收,在城楼门牌下对弈。两人棋盘上杀得惨烈,黑石关上,同样是血流成河。
什么叫做装逼?
李言庆一直认为,诸葛亮、谢安都是装逼的高手!
他自认学不来卧龙先生那空城计中,谈笑吓退司马懿的胆略和风采。但东山先生倒是可以模仿几分。
黑石关若告破,巩县必将生灵涂炭。
战事打到这种程度,他和李密,都没有退路。
既然没有退路,索性装到底吧。不是他李言庆高奏凯歌。就是那李密声名远扬。想通了这一点,言庆最后一点顾忌也都抛到九霄云外。他拉着薛收下棋,虽然一言不。甚至对战事表现得漠不关心。只是那么一坐,和薛收对弈,或是眉开眼笑,或是愁眉苦脸,都让隋军感到安心。
李言庆越是表现的对战事没兴趣。黑石关的士气,越是高涨。
李密在黑石关下强攻三日,动用了无数手段,使出各种攻城器械。有好几次,瓦岗军甚至攻上了城楼,都被士气强盛的隋军,用搏命的手段,硬生生从城楼上赶下去,伤亡极为惨重。
看着那已经被鲜血染红,却依旧如同一座怪兽般矗立的黑石关。李密咬牙切齿。
这黑石关。甚至比虎牢关不遑多让。
它匍匐在那里,在短短三日时间。就吞噬掉了数千名瓦岗军的性命。
而且看它那模样,似乎意犹未尽,,李密突然有些后悔,早知黑石关如此难啃,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去碰触它。然而现在,他后悔也来不及了!形式不饶人,李密如今已经是骑虎难下。
如果当初他击溃庞玉之后,置黑石关不理,全力攻击偃师的话,说不定此时他已经兵临东都洛阳城下。当时也就是那么一犹豫,觉得黑石关并非不可攻破。而且取下黑石关,意义非同小可。荣阳郡落入他手中之后,无尽的财富,大量的兵员。以及那洛口仓堆积如山的辐重粮草”偃师与整个荣阳郡相比起来。显然不足为道。也就是这么一个念头。使得李密把重点放在了黑石关。
现如今,隋军援兵已经抵达偃师。
再想要去攻打。就没有早先那般容易。
之前,李密可挟邸岭大胜之势,摧枯拉朽般夺取偃师。
可如今,连番损兵折将。麾下兵马士气虽然依旧高涨,却已呈现疲惫之态。以疲惫之师,和以逸待劳的隋军交锋,胜负可想而知。所以。李密现在,也只有强攻黑石关这一条路而已。
“刘黑阁!”
“末将在!”
又一轮攻击失败之后,李密终于忍耐不住,决定动最凶狠的攻击。
“带着你的儿郎们,准备出击!”
李密站在战车上,沙哑着嗓子,向车前一个大汉下令。
这汉子身高九尺,膀阔腰圆。一头长披散,黑色网巾抹额,透着一股凶戾之气。不过眉目间,却显得很俊朗。浓眉大眼。鼻直口方。笑起来,脸上还会出现两个酒窝。此人名叫刘黑阁,和此拼死在李言庆手中的吴黑阁没有半点关系。贝州漳南人,自幼家境贫困,靠乡邻资助为生。大业八年,网过了成丁的年纪,方二十一岁的刘黑阁,为逃避兵役,加入郝孝德的义军。
大业十二年,刘黑阁随郝孝德归顺李密,被李密看中,邀他加入蒲山公营。
李密称王之后,改蒲山公营为内军。设四大膘骑将军,分别是秦琼、程咬金、王伯当和刘黑阖。
如今,程咬金受伤,秦琼卧病床榻。无法出战。
王伯当的连山营更是李密贴身护队。一般不会轻易出战。
这样一来,内军四营中,也就只有刘黑阁所部。只是李密一直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让刘黑阁出击。
内军四营可是李密心血凝聚,更是他根本所在。八风营被打散了。没几个月的时间,休想恢复战力。李密实在是输不得,如果连刘黑阁的巨木营也输了,他可是血本无归。
但战事演变至如今胶着之态。李密也顾不得其他。
他要再赌一次”赌那黑石关也已经筋疲力尽。那样一来,巨木营的损失,就可以大幅度减少。
刘黑阁名字里有一个“黑,字。可人却一点也不黑。
他躬身应命,走到阵前后,一把扯下身上的铠甲,赤膊振臂高呼:“巨木营的兄弟们,密公待我等情深意重,如今正是报答密公之时。狗官羞辱密公,就犹如羞辱我等兄弟。带种的,就随我杀上黑石关。取那狗官级,为密公雪耻!”
“杀上黑石关,杀上黑石关!”
巨木营五年瓦岗军,振臂齐呼。
刘黑阁厉吼一声,“随我冲锋。”
他将长刀衔在口中,双手抄起一面巨盾,大步流星,冲向黑石关。
巨木营清一色刀牌手,随着刘黑阁一边呐喊,一边前进。内军不愧是李密倾尽心血打造而成,这出击的刹那间,气势陡然变得狂野无比。与此同时,王伯当催马到阵前,银枪朝天高举。
“弓箭手,抛射!”
连山营中,已弓箭手为主。
六千强弓手列成战阵,随着一声声整齐的号令,向黑石关万箭齐。
一时间,箭矢漫天,使得日月无光。噗噗噗,力道强劲的利矢,射中堆积在城头上方的泥沙袋上,使得泥沙倾泻而下。
李言庆推开棋盘,呼的站起身来。
“李逆要玩命了!”
他二话不说,迈步走到城头。完全无视那漫天利矢飞来,双眸半闭。凝视着扑击而来的瓦岗军。
郑大彪这时候已放开了大毒。交由其他人扶立。
眼见利矢飞来,他上前一步。抽出双枪拨打雕翎,护住李言庆和薛收二人。
“这应该是李逆内军巨木营吧。”
薛收看了一眼,神色淡然道:“八风营被主公打散,火字营程咬金受伤,无法参战。王伯当的连山营需要护卫中军。也不太可能轻易出击。如此一来,李逆的内军四营。唯有巨木营不曾上阵。
不过这刘黑阁是什么人?为何我从未听说过?
秦琼也好,程咬金王伯当也罢。都立下了名号,唯有巨木营膘骑将军刘黑阁,我们一无所知。”
利黑阁?
那个在窦建德死后,在河北造反。搅得李世民焦头烂额的刘黑阖吗?
他不是窦建德手下的大将,怎么成了李密的膘骑将军?难道说,此刘黑阁,非彼刘黑阁吗?
李言庆一蹙眉,淡然道了一句:“困兽犹斗耳!”
不过这刘黑阁是哪个刘黑阁。他现在是自己的敌人。李言庆断然不会因为前世喜爱《大唐双龙传》的刘黑阖,而对他有半点留情。他负刑用着城楼白粮道漫步而行。神情轻松自若六 闽※
梁老实和郑大彪紧跟在他身旁,不断为他挡下集来的箭矢。
言庆一句话都没有说,更没有出一个命令。
可他所到之处,隋军上下莫不是精神振奋。一今年纪尚网登上城头的青年,眼看着瓦岗军那铺天盖地的箭矢,悍不畏死的军卒,躲在城垛口下,身子蜷成一团,瑟瑟抖。李言庆也没有责怪他,只是看了他一眼,而后神色淡然的从他身边走过。也就是这看似毫不经意的一眼,却让那隋军,顿感无比羞愧。李言庆走过去之后,他翻身站起。半蹲在垛口下,双眸凝视瓦岗军,”
“放箭!”
苏包一声高喝。
城头上隋军弓箭手,突然起身,向扑来的瓦岗军,轮番射击。
空中箭矢,往来不绝,咻咻咻破空声不断。
城头上,不时有隋军中间倒地。不过前面网倒下一人,后面立刻有人补上。
城内,三千名网从巩县调拨而来的军卒,业已做好整戈代的准备。只需城上一声令下。他们会立刻登城作战。
和瓦岗军不一样,黑石关的隋军,都抱着拼死一战的决心。
李言庆命王黄散播出种种谣言。将瓦岗军说的是无恶不作 他们杀人放火,他们劫掠财物,他们奸淫妇女,他们,诸如此类的谣言,早已传遍了巩县大街小巷。而李密那一句踏平黑石关,将巩县鸡犬不留的话语,更通过从黑石关下来的伤员之口,传入巩县百姓耳中。
如果说,此前巩县人还抱着无所谓的心态,来看待瓦岗军的话。
那么伤兵的言语,却证实了之前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总之一句话:瓦岗寨里,无好人!
为保卫家园,为守护家人,隋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而此时的李密,犹自不清楚他那一句怒极攻心的气话,已经把他钉死在恶人的名声上,
城下,李密握紧拳头。
他可以清楚的看见,李言庆在城头上晃动的身影。
许久之后,李密突然仰天长叹一声:“这李言庆,果真小儿邪?”
这个家伙。真的如他的年纪一样,是个小孩子吗?
王伯当好奇问道:“密公,此话怎讲?”
“你看那小儿,气度沉稳,举止毫不慌张,所经之处,未出一语。却令隋军士气大振。
这种气度,非数十载历练而不可得。
我生平所见者,唯高承相与楚公两人耳!可高承相和楚公,那是何等人物?这小儿,怎生如此了得?”
李密口中的高承相,就是开隋元勋高颖;楚公并非杨玄感,而是隋初大名鼎鼎仆射杨素。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评价,让王伯当吓了一跳。王伯当也知道,李言庆不好对付。可却为想过,这李言庆能和高颖、杨素相提并论。高颖杨素,那是何等人物?可这李言庆,才多大年纪?
“快看,刘膘骑登城了!”
随着军卒一声欢呼,王伯当抬头看去,只见刘黑阁已经冲到城下,一手高举盾牌,一手攀云梯而上,竟在瞬息之间,登上了黑石关城头。王伯当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兴奋的笑容。
“密公,刘黑阁登城了
耳他话音未落,就见那黑石关上,突然站出一个黑大汉。
刘黑阖一脚踏在城墙上,还没等他从口中取下长刀。那黑大汉已经到了他跟前。手中持一根碗口粗细的生铁棍,朝着刘黑阁一棍砸了过去。
“小白脸,给我滚下去!”
刘黑阁无处躲闪,眼见铁棍袭来。挂着一股迅猛风雷之声。
他也知道,对方这棍子耍夯实了,他不死也得残废。可没有办法。他根本没办法地方闪躲。只得双手捧住盾牌,护住身体,用力向外一封。蓬”生铁棍和铜盾碰撞。铜盾四分五裂。
刘黑阁被砸的头昏脑胀,顺着那股子力道。向后一退。
可他忘记了,他身后可是空的,
身子呼的从城头上跌落下来。只吓得王伯当膛目欲裂,大喊道:“刘黑阖小心!”
李密这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完了,刘黑冉这摔下来,只怕是凶多吉少!
要知道,黑石关的城墙,可是不比虎牢关低。作为东都最后一道屏障,黑石关的营造自然也不可能放松。李言庆出镇黑石关一年来,连续数次加固黑石关。使得城墙的高度,接近十丈,厚度,也增加了
。
如此高而坚厚的城墙,摔下去不死也是骨断筋折。
李密都闭上了眼睛,实不忍看到刘黑阁被摔死的惨状。不过,耳边却传来一阵阵的欢呼声。
“密公,刘膘骑站起来了!”
李密连忙睁开眼睛,举目看过去。
只见从黑石关城墙下的一堆尸体中,刘黑阁晃晃悠悠站起身来。看外表,似乎没什么大碍,也幸亏了墓战三日,这城墙下尸体叠摞。可即便如此,刘黑阁那晕乎乎的模样。好像连方向都认不清了。
“收兵,收兵
李密实在是不敢再这么打下去了!
死伤太惨重,惨重得让他,有点无法承受。
如果死这么多人,那黑石关露出半点败相,他李密断然不会就此罢手。可现在,黑石关依旧那么匍匐在河洛大地,张着血盆大口,等待着瓦岗军被它吞噬。如此状况,李密如何再战?
就算真的攻破了黑石关,只怕也没有力气,面对偃师的隋军。
“收兵!”
不管李密对李言庆多么恨之入骨。多么渴望攻下黑石关。但只要他还没疯,就只能暂时收兵。
随着紧密的铜锣声在黑石关上空响起,瓦岗军灰溜溜,退回了本阵。
残阳夕照,把个黑石关照应的一片血红。连天都是红色的”也不知,是鲜血染红了天空,还是斜阳令大地变
黑石关上,传来一阵阵欢呼雀跃声。
“李无敌,李无敌
那一声声的呼喊,显得格外刺耳。
李密,咬牙切齿,在战车上回向黑石关看去。
夕阳照耀下,李言庆一身如雪博领大衫,卓尔不群立于城头。
在一片血红色中。他那一抹白色,显得格外醒目,格外刺眼,格外的”让李密羞怒不已。
李言庆,,我与你,誓不两立!
夜幕降临,洛水的呜咽声,似乎是在为逝者哭泣。
李密坐在大帐里,一杯又一杯的喝着闷酒。王伯当、王当仁兄弟。李公逸,单雄信,刘黑阁 祖君彦,还有伤势已痊愈的程咬金,分列两旁,一个个,脸色阴郁,只喝酒。无人开口。
“直娘贼,这黑石关怎地如此难啃?”
房献伯忍不住大帐中这沉闷的气息,忍不住放下酒杯,破口大骂。
“那李言庆,活脱脱像一个蜷起来的刺猬,浑身是刺,根本方,法下口。
密公,在这么打下去的话,只怕儿郎们这心里,受不住啊。”
祖君彦抬起头,“那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
撤兵!
可这种时候。谁又敢说出这两个字来?大家都明白,黑石关就算打下来,偃师还有个王世充黄雀在后。但是撤兵?如何撤?往哪里撤?此次大战,瓦岗几乎倾巢而出。且不说黑石关这边死了这么多人,虎牢关下,死的人恐怕比黑石关更多。虽说拿下了新郑阳城,杀死了箕山府张季询。击溃了庞玉、 但此次作战的目的,并没有达到。
要知道。瓦岗塞如今,可是没有多少存粮了”
瓦岗寨需要大批粮草作为基础!这一点从李密上瓦岗的第一天,就已经确立下来。如果说此前大家还不甚在意的话。开春以后。因粮草匿乏,而致使瓦岗塞人心浮动,更出现了许多逃兵,已提醒了各路领。
没有一个稳固的根基,势必难以成就大事。
东郡瓦岗,乃四战之地 不足以为依托。李密的战略眼光。也随之凸现出来,荣阳的重要性,为所有人知晓。
打不下蒙阳郡,迎接瓦岗寨的命运。必然是四分五裂。
到了这个份上撤兵,莫说这帐中的所有人心有不甘,在虎牢关的孟让李文相郝孝德等人,又会如何想?
虎牢关下,消耗的可全是他们的人马啊!
这些盗匪出身的家伙,说不得仁义。有好处的时候就俯听命,一旦失利,必将翻脸无情。
瓦岗,能承受得起这种打击吗?
一时间,大帐中再一次出现了死一般的沉寂。
“启禀大王。魏书记押运粮草抵达营内,如今在营外求见大王。”
“魏玄成来了?
哈哈哈,孤之张子房至矣,快快有请。”
魏书记,就是魏征。
自魏征献策诛杀翟让之后,其的位日益增长。
名义上,虽然只是一个书记。可实际上,却担负着极为重大的责任。李密占领阳城新郑之后,一应库府借由魏征掌管。说白了。他如今就好像刘邦的萧何一样,承担着整个黑石关战事的物资供应。
魏征依旧是一件洗得白的青袍。大步走进中军大帐。
“魏征,拜见魏王。”
“快坐快坐,玄成这一路,可是辛苦了!”
李密一脸笑容,招呼魏征落座。
“怎么样,后边都已经打理妥当了?”
魏征抬臀躬身道:“新郑阳城库府都已经清理完毕,一应辐重,皆运抵九山囤积。另外。臣又从两县征召青壮一万六千人,已补充大王的兵力。如今这些兵马,都聚集在九山寨中。
臣听说大王战事不利,八风营损失惨重 所以在九山寨,请秦膘骑先行补充了兵力,而后托付他练兵马。不出十日,九止。寨兵马就会抵达黑石关。只是不知大王这边。情况又如何?”
这魏征,果真厉害啊!
一下子带来了一万六千人马。实在是及时雨。
不过当魏征询问战卓进展的时候,包括李密在内,所有人都露出了惭愧之色。
看看人家的成绩,在看看黑石关这边,,
李密道:“玄成,此事一言难尽,孤王有愧啊!”
他长叹一口气,把黑石关下连日战况一一说明。而后苦笑着道:“玄成,如今黑石关战事不利,而偃师隋军,又在旁虎视眈眈。虽则王世充一派不会出兵的模样,可狼子野心,孤焉能不知?
他想做黄雀。可孤却不想做那螳螂。只是如今战事胶着。孤骑虎难下,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密还算坦诚,没有半点遮遮掩掩。
魏征听罢,顿时陷入了沉思。
半晌后,他抬起头,看了看李密,又环视大帐中众人。
犹豫一下后,轻声道:“大王。既然黑石关一时片刻无法攻取,何不假虞灭键,取那偃师呢?”
“偃师?”
李密苦笑道:“玄成,孤不是不想取偃师,而是那偃师如今已有所防备,想要攻取,只怕很难。
魏征微微一笑,手中青绢折扇刷的打开,透出无尽潇洒姿态。
“大王想要即刚取黑石关,魏征无能为力。
但若要想攻取偃师,魏征倒是能助大王一臂之力。王世充声名响亮。实则无能之辈。征有一计,可令王世充,全军覆没。”
刹那间,大帐之中所有人的眼睛,一下子澄亮!
第卌六章 烽火连三月(十四)
王世充站在蒋口,看着窗外池塘畔竖立的鹅碑,一脸轻松的笑意。
黑石关的战事正酣,李言庆和李密的二李相争。如火如荼,打得是不可开交。虽则偃师距离黑石关还有百里之遥,依旧能感受到自黑石关传来的惨烈之气。每天往来不绝的文书,送至王世充面前。也使的他对黑石关的战事了如指掌。二李打得越厉害,王世充心里乐开怀。
打吧,最好全都打残,打废,”
“果真是铁笔银钩,气势雄浑啊!”王世充扭头和郑乾象笑道:“李郎君留此碑文时,果真仅止六岁?”
郑乾象连忙回答:“这件事情。下官倒是不太清楚。”
“哦?”
王世充不禁好奇问道:“我记得郑县令也是豪阳郑氏族人,难道也不知李郎君当时的才华?”
郑乾象尴尬挠头,“不瞒王郎君。李郎君当时并非郑氏族人。
他幼年时被宝远堂郑世安收养。一直待在安远堂里,并不为人所知。下官那时候在范阳求学,故而也不了解李郎君的事情。直到后来李郎君以咏鹅诗和咏鹅体再闻名天下。我方知鹅公子姓名
“如此说来,李郎君和郑氏并无关联?。
“哦,话也不能这么说。若非郑老爷好心收养,他也不可能活到现在。只是李郎君能有如今成就,确是不容易。我后来听说,他幼年时为求学练字,甚至不惜做郑老爷的小厮。只是后来二房有些太不像话,以至于李郎君和郑家断绝了关系。否则现在的成就,会更高吧
言下之意,若无郑氏推手,李言庆的成就终究难成气候。
郑乾象毕竟是郑氏族人,言语之间,自然要向着郑家人说话”
王世充,却陷入了沉思!
这李言庆,和自己的经历何其相似。
只不过王世充的运气好,老娘颇有姿色,被王荣看重,于是王世充顺理成章的成为王氏族人,此后也算是一帆风顺。而李言庆呢?运气则差了一些,被一个郑家的阉奴收养。这其中所经历的种种磨难,只怕更甚于王世充。可是李言庆还是一路杀出来,倒让王世充,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感慨。
“李郎君,不简单啊!”
他忍不住叹息一声。
而郑乾象也连连点头,“是啊,李郎君确实不简单。”
郑乾象觉得李言庆不简单,是因为言庆如今的成就;而王世充认为李言庆不简单,则是言庆在黑石关的种种作为。李密那么强悍的人物。竟然被李言庆弄的毫无脾气。言庆在黑石关怒骂李密的那番言语,早已流传开去,甚至连洛阳人都已经知晓,更况乎王世充在偃师。
王世充自认,若自己放在李密的位子上,被李言庆这么臭骂 说不定会当场其血而亡。
人言鹅公子是狂生,生就一条毒舌。
四只前子他在巩县硬是把虞世基的儿子骂死。王世充当时在江都听说后,还不太相信。说个话就能把人说死?他真以为自己比苏秦和张仪还要厉害?人言苏秦张仪之流。三寸不烂之舌,可令黑白颠倒。可却没有说过,苏秦张仪能把对手骂死。李言庆的三国演义,虽有诸葛亮骂死王朗的情节。但毕竟是小说。是演义,可信度不大。不过王世充现在相信了,如果有朝一日和李言庆交锋的话,千万别给他开口的机会。要打就打,弄不好真会被这家伙骂死!
如此人才,我必让其为我所用”,
“郑县令,酒宴结束时,能否请掌柜的为我拓印一部咏鹅碑文?”
咏鹅楼的老板已经换人了!
不过即便是换了主人,这鹅碑,还有这座咏鹅楼,却是无人敢去改动。所以。咏鹅楼依旧是生意兴隆。但凡有过往士子名流,在偃师摆酒设宴的话,咏鹅楼当其冲。是第一选择。
也许李言庆自己都没想过,他当年一时兴起的涂鸦,竟让许多人收益。
当时偃师的县令,是张综。同时也是咏鹅楼的幕后老板。据说他转让这咏鹅楼,足足赚取了六万贯的利润。还别还价。六万贯是友情价。否则没十万贯,休想得到。不过接手的人。在短短两年里就把这六万贯翻了一番。当时天下尚未动荡。往来于河洛的商户多不胜数。
名士来偃师,必来咏鹅楼欣赏鹅碑。
商人大豪途经此地,也要在咏鹅楼中随风附雅。
你不在咏鹅楼吃一顿饭,那就不算来过偃师。吃罢饭,当然要求一下墨宝。这碑帖的拓印费用,五十贯。别嫌贵,风雅是用钱买不来的,,如果不愿意,大可不要,求的人多了去。
不过王世充既然开口,这五十贯自然无需花费。
喝着酒,隔着窗户看着池塘里白白胖胖的白鹅,欣赏着鹅碑”王世充觉得自己一下子,变得高雅许多。
不行,这个。李言庆,我一定耍收服彼!
门外,王仁则声音急促,有些惶急的说道。
王世充正沉浸在高雅的氛围之中。被王仁则这么一打搅,顿觉心中不快。
“不是说过了吗?今天我不问公务。有什么事情,等我回去再说。
“叔父,紧急军情”
若是在从前,王世充说完这句话,王仁则肯定就走了。可是这一次。王仁则似乎真的急了。
“紧急。两字特意加重,王世充立刻意识到,有大事生。
“唉,本想偷闲半日,竟亦不可得。”
他苦笑着起身,与郑乾象一拱手。“郑县令,王某军务在身。只好先告辞,还请郑县令莫怪。”
郑乾象连连摆手:“王郎君心系国事,乃百官楷模,下官怎能怪罪。郎君只管去忙,这鹅碑拓本,下官随后派人送至营中。”
“如此,有劳郑县令。”
一派和谐景象,王世充和郑乾象。依依惜别。
走出咏鹅楼。王世充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究竟生了什么事情?让你如此惊慌失措?”
“李逆,撤兵了!”
“啊?”
王世充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诧异的看着王仁则,“你说什么?”
“叔父,李密老贼在今天凌晨。撤离黑石关,返回九山寨。”
“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探马已回信。李密前锋军人马,已经抵达九山塞。看那架势,似乎连九山也不欲久留,似是准备退回阳城。”
“怎么可能!”
王世充瞪大了眼睛。
你李密怎能这个样子?你不打黑石关。却让我如何夺取黑石关?你不和李言庆火拼,我怎么黄雀在后?
王世充好不容易盼来了一个机会。可不想就这么放过。
他立刻上马,“咱们回大营再说。”
说罢,他打马扬鞭,从偃师县城的城门冲过。王仁则等人也不敢犹豫,连忙紧随其后,返回军营。
回到军营之后,王世充立方升帐。
他召集麾下众将。其实也主要是以王氏族人为主。王世充长兄王世衡、次兄王世伟,长子王玄应。族人王整、王楷、王素。再加上王仁则的兄弟王道诚,王道询,王道棱三人。以及他麾下大将杨公卿,全都聚集在中军大帐。不过大家都不知道,究竟生了什么事,竟使得王世充如此匆忙的把人召集过来。
王世充坐下之后,把王仁则打听来的情况讲述一遍。
“李密撤兵了 如果李密一撤兵,荣阳之危势必缓解。到时候杨庆若禀报了东都,我等就再无半点机会。
大家都说说看,如此情况下,我们当如冉是好?
我先说明白,荣阳是誓要取之!”
“李密怎可能撤兵?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杨公卿立刻提出了他心中的疑问,“战事到了这个地步,李密若就此撤兵,岂非前功尽弃?而且。他又如何向各路蚁贼交代?”
正所谓当什么人,说什么话。
这杨公卿也是悍匪出身,可如今却张口蚁贼,闭口盗匪。
王仁则不等他坐下,就立刻回答:“此事我已派人打听清楚。据说李密虽然攻取了新郑和阳城,并有邸岭大捷 可瓦岗粮草几乎告葵,新郑阳城两地的库府,无法支撑他继续作战。
而且,孟让等人据说对李密非常不满,认为李密是借机消耗他们的力量,所以呈现反意。李密不得已。只好暂时退回,准备安抚各方蚁贼”叔父,咱们可不能就这么放李密逃离
王世充突然问道:“孟让李文相,果真对李密不满?”
王仁则笑道:“叔父,若侄儿让您带着自己的人马,猛攻虎牢而无半点收获,您又会如何?”
如何?
当然提剑砍了你这小子!
王世充顿时笑了,同时也似乎放下了心事。
“不错,李逆自诛杀翟让之后。各路蚁贼对他明里臣服,暗中戒备”恩,李逆此时退兵,若非瓦岗出了内讧,否则怎可能撤走?仁则说的不错,咱们不能放过这个机会。李言庆和李逆屡战多时,也不可能有力量追击。我当尽快出兵,连夜过黑石渡,趁李逆将走未走之时,”
“就算李言庆不愿意,可叔父若杀了李逆,这河南讨捕大使之职。又岂能落入他人之手?。
“不错不错!”
王世充连连点头。
杨公卿还想开口劝说,可是见王世充这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也知道劝说没有用处。
但愿得,那李逆是真的退走吧!
否则的话,王公此次追击,只怕是凶多,弃少,
第卌六章 烽火连三月(十五)
楚河汉界,鏖战正酣。
三月暮春时,杏花残落,桃红满地。
李言庆和薛收正围着棋盘,你来我往的交锋。杜如晦和李淳风则站在一旁,看得是津津有味。
毕竟是明者,毕竟读过无数棋谱,这脑子里有各种各样的招法,层出不穷。
言庆每走出一步,总是让薛收感到无比难受。就好像自己苦思冥想的招数,总是被李言庆一眼看破,而且抢先一招。这种滋味,的确不太舒服。偏偏薛收又是个不服输的性子,每次输了,也不会气馁。回家后思绪新的招法,以求能胜过言庆。
可想出新的招数,又岂是那么容易。
中国象棋经过千余年的淬炼。在李言庆的前世时,已经展到了极致。
君不见大街小巷那些摆残局骗钱的人,虽说是骗子,可也能熟读棋谱。李言庆说不上特别出色,但薛收想到的招法,他往往能一眼看穿。即便是偶尔输一局。再下时定会令薛收俯。
一边是虐的快活。一边是拼命想胜出。
李言庆有时候甚至觉得,薛收是不是被虐上瘾了?
“将军!”
李言庆落子之后,一脸笑容。
薛收则瞪大了眼睛,看着老帅旁边那个血红色的卒子,“你这小卒子什么时候跑到这里了?”
“当然是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呵呵,小看我这过河卒子了吧。过河卒子顶得车!怎么样,服气不服气?”
“这盘不算,咱们再来。”
就在这时,郑大彪走过来。在言庆耳边低语了两句。
“哦?老王忍不住了?”
李言庆推开棋盘,起身对薛收道:“本想再虐你一句,不过看起来没机会了。下次吧。等回到巩县,我定虐的你欲仙欲死,你到时候可别哭鼻子。”
这欲仙欲死一词用到薛收身上,引得杜如晦哈哈大笑。
“杜先生,你笑什么?”
杜如晦连连摇头,指着李言庆道:“你这家伙,怎能把这词用到薛大郎身上,莫非有龙阳之癖?”
“他定是如此,否则守着千娇百媚两娘子,为何又迟迟不肯成亲?”
“唔!”
李淳风下意识的退后一步,瞪大眼睛。看向李言庆。
“休要教坏小孩子”你这子,躲什么躲?老子若真好这一口。你躲也没有用处。老杜,你看你把这孩子吓成了什么模样?”
杜如晦呵呵直笑,薛收满脸通红。
李淳风也知道他们这是在玩笑,不由得尴尬挠挠头,躲到了旁边。
“李逆退了,你打算如何?”
李言庆三人并排走出军府,纷纷上马。
“如何?该如何时就如何,反正那小卒子已经过河了,你我就在一旁静观,这李王如何初会。”
“小卒子已经过河了?”
薛收啊的惊呼一声,“你不说我到忘记了。自开战以来。你的墨麒麟踪迹全无。连带着麦郎君和费别将也消失不见,莫非你,”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李言庆把手指放在唇边,做出一副高深莫测之状。
他看上去很轻松,似乎浑不在意。事实上,从黑石关之战开始的第一天,他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但也正是他这种轻松。这种浑不在意。破解了李密无数次精心的安排。六天前,荣阳大雨,李密整整一天没有出战,以至于所有人都认为。这种恶劣的天气下,李密不会出击。
可李言庆却坚持认为,李密一定会在后半夜偷袭黑石关。
他亲自驻守城楼,并下令雄阔海明棱两人彻夜警戒。果然,在黎明将临前的黑暗中,李密果然出击了……
结果嘛。早有准备的隋军,轻而易举的将瓦岗军的攻势化解。
诸如此类的事情有很多!
李言庆这风轻云淡的模样,使的隋军对他生出莫名的信任。
如今,他又是这副表情,令薛收感慨万千。曾几何时,他初识李言庆的时候,这家伙虽说聪明。却不过是个小孩子。当时他就表现出了许多不同寻常之处,只可惜薛收并没有在意。
如今,那个黄口孺子,已长大成人。更独挡一面。
人还是那个人,但在薛收看来。李言庆已经脱出了二十岁人的范畴。
莫不是真如老杜所言,言庆是个妖孽?否则又如何知晓这许多事情。诗词歌赋,文韬武略莫不精通。还明出象棋这样的游戏,实在令人吃惊。他很年轻,有很大的展空间;可也正是因为言庆的年轻。使得他最后,难以登上顶峰。这也许就是上苍在给予他无穷智慧的同时,又多了一些束缚吧。
薛收在心里暗自感慨,看着李言庆的背影,目光格外复杂
言庆啊,你若能在长十岁,这江山略将归你所有!
王世充命长兄王世衡为前锋军,自偃师出,连夜抵达河畔。
半日光景,”泛行军,足以让人疲愈不讨,王世充坏是觉得邦开他担心拖的久了,那李密从九山塞顺利脱出。如果等他退回阳城,再想取李密的姓名,可就困难许多。
想到这里,王世充一咬牙,在马上下令:“传令三军,连夜渡河!”
“连夜渡河?”
王世衡感到有些不妥,连忙上前阻拦,“四郎,儿郎们半日就狂行百里,已经疲惫不堪。何不休息片刻,待天亮之后,再行渡河追击?”
“大兄,兵贵神啊!”
王世充对这个兄长,非常尊敬。
无他,当年他随母亲一起进入王家的时候,诸兄弟多有欺凌,更时常以他相貌取乐。唯有王世衡,对王世充关爱无比。更严令其他兄弟欺负王世充,有时候甚至还出头为王世充抱打不平。
也正是因为王世衡的维护,使得王世充少受了许多欺辱。
王世充迹之后,所想到的第一个人,不是他的父亲,也不是他的母亲,而是这个和他毫无血缘关系的兄长。很多时候,别人不敢和王世充说的话,都是由王世衡出面。而王世充呢,也大都会听从王世衡的
说。
只是这一次,,
王世充说:“我等尾随追击,已经到了这里。
李密必然不会想到,我们会连夜追赶。若我们这时候休息,只怕李密会有所觉察。到时候,我们即便追上李密。也少不得一场苦战。既然如此,我们就应该趁李密不觉察时,将其击杀。”
王世衡听罢,点了点头。
“四郎言之有理!”
“大兄,我也知道儿郎们辛苦。可咱们如今,心软不得啊!
想那李小子,不过千余人,靠着一帮子散兵游勇,乌合之众,就硬抗了李密十天。他所承受的压力,远甚于我等。难不成,我麾下这些身经百战的好汉,还比不得豪阳城那些家伙吗?”
王世衡更是一脸肃穆之色。
“四郎说的不错,我们怎么也不能丢了王氏的脸面。
他李言庆在黑石关可谓出尽了风头,我们数万大军屯扎偃师,若是寸功未立,只怕被人耻笑。”
“着啊,我亦如此想。”
“那这样吧,你坐镇中军督战,我亲率前锋军渡河,你随后跟上。
我渡河后,会继续追击,拖住李逆的脚步。你尽快跟上,咱兄弟联手,取那李逆级,也让天下人知道,这洛阳除了有一个李言庆之外。还有咱太原王氏兄弟。就这么说,我立刻渡河。”
月光下,王世衡一脸凝重之色。
王世充点点头,“大兄且行,弟随后跟进。”
“保重!”
王世衡和王世充拱手道别,带着他兄弟王世挥,指挥前锋军强行渡河。看着王世衡两兄弟的背影。不知为何,王世充突然觉得这心里面空落落的,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将要失去。
他连忙甩甩头,用力搓揉面颊。
这时候,胡思乱想个什么?
“这是什么河?”
“启禀将军,此河名夹石子河。”
夹石子河?听上去倒是没甚忌讳之处。不过也许是有了那一丝不祥预兆的缘故,王世充格外小心。
他目送前锋军顺利渡过夹石子河后,见没有什么异状,这才下令,全军渡河。
王世充并没有把所有人马都带来,只带了两万精锐士卒。其中前锋军六千,中军万人。还有四千人殿后,由杨公卿率领。思来想去。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王世充看着一批批人马从河面上渡过,待过去一半之后,他这才带着王仁则和王道棱三兄弟,登上船只,向河对岸驶去。
月光明亮,夹石子河宽阔的河面上。一支支舟船行进。
王世充此时也从不安的情绪中摆脱出来。心情大好,站在甲板上和王仁则兄弟四人有说有笑。
就在他即将登岸的时候,突然一阵诡异的风卷过,将竖在河滩上的大毒刮到。
王世充眼皮子一跳,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大素被刮倒,这好像是不祥之兆郸”,
不过他更多的还是认为,这是军士守护大毒不利的原因。
“仁则,上岸之后查清楚是那个混蛋守护大粪旗?把他们抓起来,全都砍了,以祭大旗。”
“侄儿遵命!”
话音未落,船身一震,却走到岸了。
王世充带着王仁则兄弟跳下舟船。网准备上马。忽然间,就听河滩两边山坳中。战鼓声大作。
无数支人马,仿佛从天而降。从四面八方扑向河滩。
一员白袍将胯下白龙马,掌中一杆亮银枪,跨刀挟弓,大吼一声:“王世充,王勇在此侯你多时,拿命来!”
第卌六章 烽火连三月(十六)
但凡读过兵书的人,定知晓“兵半渡而击之”的道理。
王世充好兵法,喜读兵这句话。若在平时,王世充一定会命王世衡的前锋军先行渡河。而后在河滩扎下营寨,以保护大队人马安全的通过夹石子河渡口。可这一次,王世充被李密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万万没有想到,李密会突然撤离黑石关,并准备返回瓦岗寨。你李密捞够了好处,连夺两县一府,并在邙岭大胜,可王世充连半点好处都没得到呢!若是就这么让你走了,我又如何进得去荥阳郡?如冉能获取那讨捕大使的职务?
总之,你李密不够意思!
王世充断然不会放李密就这么走了……
所以,王世衡渡河之后,立刻往九山追赶。而王世充则匆匆组织人马渡河,毫无半点防备。
在王世充看来,瓦岗寨分崩离析,也在情理之中。
自李密杀了翟让之后,表面上看风光无限,可实际上,各路义军只是在李密连战连胜的省委下委曲求全。一旦李密长胜不败的战绩被打破。迎接瓦岗寨的,必然是一次沉重打击。
李密撤兵,似乎并不算突兀。
可没有想到,李密撤兵是假。图谋王世充是真。
魏征献计说:“黑石关如今虽挡住了大王,但想必也是出尽全力。据臣探知,虎牢关下,隋军集结了六七万人马,实际上已经过了荥阳郡的承受力。荥阳郡共十一县。如今有五座县城落入大王手中。荥阳、管城、巩县虽是上县,总人口不过四五十万。
隋军在虎牢关集结了这么多兵马,也说明荥阳郡已出尽全力。虎牢战事不止,杨庆断无援兵,援救黑石关。”
李密闻听,深以为然。
他本身也是幕僚出身,思绪缜密。
听魏征这番言语,又如何听不出他话中有话?
“玄成,那你的意思是……”
“李言庆出尽全力,如今之所以还能强撑,就是因为偃师的王世充一旁观战。不管王世充怎么想,如果黑石关真的出现危机,他必定会前来救援。真心襄助也好,淡翁得利也罢,于李言庆而言,并无损失。他能挡住大王,已经完成了任务。王世充出兵,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
李密蹙眉道:“你的意思是,让孤吃掉王世充?”
魏征立刻点头,“大王高明,臣正有此意,大王您想,吃掉王世充,您顺势可攻取偃师,夺得兴洛仓。以补充粮草辎重。而李言庆呢?失去了王世充这个希望后,黑石关还能有多少士气?也许到时候不需要大王出兵,只凭一二能言善辩之人过去,定能说服李言庆投降。
李言庆若降,黑石关不攻自破!
凭借他李言庆在巩县的威望,大王可轻而易举掌控荥阳郡。到那时候,单靠徐世绩一个人,又能支撑多久?大王,李、徐二人,乃荥阳左膀右臂。失去此二人,杨庆必然俯称臣。”
魏征这一番分析,使得瓦岗众将的心里,顿时变得无比敞亮。
是啊,按照魏征这么说的话,那荥阳郡真的是唾手可得!
程咬金忍不住赞道:“魏书记果真是足智多谋,魏王得魏书记相助,又何惧那李家小儿哉?”
一干武将,纷纷称赞。
却没有留意到,李密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在瓦岗寨,只能有一个核心,那就是李密自己。魏征这主意好是好,却夺了李密的风光。试想,李密在黑石关下苦战多日,对李言庆束手无策。偏偏魏征一来,立刻就想出了对策,岂不是说我李密,比不得他魏征足智多谋吗?再者说了,你有这么好的主意,为什么不早一点说出来。若是早一日告诉我,我又何苦在黑石关损兵折将?魏征此人,端地有野心!
不过,李密心里虽对魏征多有顾忌,却不能否认,魏征出了一个好主意。
就目前而言,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对策。所以李密也只好选择了魏征的这个想法,开始着手安排。
王世充?
在李密眼中,不过跳梁小丑而已。
略施小计,就能把他引出来。而王世充麾下虽说兵强马壮,可瓦岗军的战斗力,就算隋军精锐,亦不是对手。出战至今,除了黑石关的李喜庆之外,又有何人,能将瓦岗军战败呢?
王世充要消灭,但李言庆也不能不防。
“如果李言庆出兵夹击,该如何是好?”
魏征正色道:“大王不是想要黑石关吗?他李言庆不出兵也就罢了。若是出兵,则天赐荥阳于大王。
大王可命一心腹大将,秘密藏于黑石关附近。
一旦李言庆出了黑石关,可趁势伏击,夺取黑石关。不过在此之前,务必要隐藏踪迹,不可令李言庆觉察。”
魏征一献策,李密立刻答应。
可是魏征每献一策,李密对他的顾忌,就多出几分。
就这样,李密先是放出谣言。说孟让李文相对他生出不满,试图反出瓦岗,所以不得不暂时撤兵。同时,他又秘密安排程咬金和刘黑闼两人,埋伏于黑石关下。而后造出撤兵的假象,从九山秘密调秦琼的八风营,和王伯当的连山营埋伏于夹石子河河滩的两侧,等待王世充到来。
而王世充,竟真的来了!
王伯当挺枪跃马,自山坳中杀出。
与此同时,秦琼的八风营也冲出来。迅杀入隋军之中。
经过山湾惨败,秦琼伤上加病,卧床十日。不过这十天的时间,也让秦琼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为什么张须陀的八风营,只是短暂训练,就能战无不胜?
实战!
八风营的训练,必须要在搏杀中进行。这也是张须陀八风营战无不胜,但却难以成军的原因。
一场血战之后,死伤惨重。
能活下来的就是精英,而后以此为基础,老兵带新兵,再次上阵。于是乎,八风营越战越强,而张须陀也正是靠这种方法,能瞬间组成兵马。当初他从齐郡带来八百壮士,不到两个月,就能打的身经百战的瓦岗军望风而逃。秦琼同样组织起八风营,经过数月磨练。可就是因为没有那八百壮士,使得八风营只具有其形,而不具备其神,被李言庆一战,几乎尽没。
所以,秦琼在补充了人马之后,迅从山湾之战中幸存下来的瓦岗军里,挑选出一千人,作为八风营的基础。只几天时间的训练,立刻从九山拉出来,埋伏在河滩旁的山坳之中。
秦琼一马当先,手持大铁枪,冲向隋军。
这杆大铁枪,是他在九山时命人重新打造,重达一百三十余斤。比之原来更加沉重。
胯下马,则是李密在邙岭大胜隋军时俘获的战利品,原本是霍世举的坐骑,如今赠给秦琼。
霍世举身为虎贲郎将,坐骑出自飞黄上厩,是皇家御马,可谓宝马良驹。
秦琼得此宝马,如虎添翼。
大枪挥舞,只杀得隋军连连败退。
隋军登岸之后,由于需要等候后军抵达,加上缺少主将坐镇,所以非常懒散。他们甚至没有却派出警戒。登岸后许多人因为疲惫的缘故,一屁股坐在河滩上,兵器也随之丢在一旁。
瓦岗军神兵天降,一边是蓄谋已久,一边是仓促应战。
这兵力相差并不算太大,所以优劣显现的更加明显。一时间,两支瓦岗军冲入隋军,在王伯当和秦琼的率领下,犹如两把锋利的宝剑,把隋军顿时撕扯成了碎片。王伯当银枪舞动,幻化出万朵梨花。马到之处,隋将纷纷落马;秦琼铁枪凶猛。势大力沉,如巨蟒出洞,马前无一合之敌。
王世充这边刚上马,就遭遇这种情况,不由得大惊失色。
“仁则,迎敌。”
王仁则大喊一声,提锤上马。杀入乱军之中。
这家伙也确实有真才实学,不愧王世充麾下第一猛将之名。独角金锤挂着风声,“呼呼”作响,只杀得血肉横飞。金锤尽走大开大阖招数,马前三尺之地,只杀得瓦岗军横尸遍地。
“王仁则在此,蚁贼休要猖狂。”
秦琼正好赶到跟前二二话不说,拧枪就刺。
王仁则也不客气,摆锤相应。两人枪锤相交,出叮当不断的碰撞声,一时间竟难解难分。
秦琼枪枪夺命,王仁则锤重力沉。
就在两人杀得不可开交时,忽听一个稚嫩的声音高喝:“叔叔休要担心,我来助你!”
一个黑壮的小子,身披镇铁甲,头戴缤铁狮子盔,掌中一杆碗口粗细的熟铜棍,胯下一匹黑马,眨眼间就冲了过来。一旁王道诚三兄弟,此时也上了战马,见这黑小子要过去帮忙,立刻催马上前。
“黑鬼,以多欺少,算什么好汉?”
三兄弟说着话,就拦住了这黑小子。
王道诚二话不说,抬枪就分心就刺。那黑小子不慌不忙,熟铜棍拉开,挂着一道诡异的圆弧。“铛”的一声,正敲在枪脊上。王道诚只觉手中长枪,好像被一座大山压住似地,竟无法抬起,心中不由得一晃,刚要抽枪变招,就见黑小子人借马势。熟铜棍顺着枪杆一抹,“蓬”的正轰在王道诚的面门上。
这熟铜棍,有两百斤的分量吧……
只一下,就把王道诚的脑袋。拍成了烂西瓜。
鲜血混合着黄白且浑浊的脑浆。四溅!王仁则一见,顿时勃然大怒。口中悲呼一声,一锤逼退了秦琼,顺势扑向那黑小子。捶棍交击,只听“铛”一声巨响。黑小子和王仁则胯下的战马,“希聿聿”长嘶不止,连连后退。
两人的力气,不分上下。
只是王仁则胯下坐骑,却是一匹西域汗血宝马。
虽则后退,但很快就恢复过来。而黑小子的战马,却极为普通。中原之地,本就不是产马的地区。否则杨广当年,也不至于非要干掉吐谷浑不可。固然吐谷浑对天朝不敬,但更多的是杨广看中了吐谷浑治下的马场。连年征战,中原的好马几乎断绝。黑小子的坐骑,是一匹驽马。
遇到个普通的对手也就罢了,偏偏王仁则的力气,和他相差不多,黑小子胯下坐骑承受不住那巨大的力道。腿一软,“扑通”就翻到在地,把黑小子压在了马下,熟铜棍也不知丢到何处。
王仁则又怎能放弃这种机会,轮锤就要取那黑小子的性命。
秦琼一见,心中大急,催马拧枪,“秦用,快闪开!”
黑小子名叫秦用,是秦琼的亲侄儿。秦琼父亲死得早,从小是长兄带大,他更视长兄如父。
不过,在秦琼从军的那一年,秦琼的大哥因一场瘟疲,而病死家中,只留下一个儿子,就是秦用。秦琼待秦用如同亲生儿子一样,等他成*人后,就带在身边。后又随秦琼一起投奔了李密。
山湾之战时,秦用因病留在新郑。
直到魏征押送辎重到九山时,他才跟着魏征和秦琼汇合。这黑小子一身的好力气,在秦琼的指点下,更练得好武艺。只可惜,秦用至今还未有施展本领的机会。好不容易上战场,却又因为这胯下的坐骑,面临险境。秦琼暗自后悔,早知如此,就该给他寻一匹好马才是……
他催马上前想要营救,却被王道询和王道棱两兄弟拍马舞刀拦住。
与此同时,王世充也冲了过来,叔侄三人联手,将秦琼死死缠住,难以脱身。另一边,王仁则一脸狰狞,舞锤向秦用冲过去。人到跟前,手起锤落。眼看着秦用出师未捷,就要身死于此,秦琼瞠目欲裂,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这千钧一之际,就听一声弓弦颤响。
三支利箭,呈“品”字形射向王仁则。
箭奇快,王仁则若是还要杀秦用,秦用固然难逃一死,他同样是性命难保。不得已,王仁则抬锤封挡。可是那三连珠箭术太过诡异,几乎是同时抵达。王仁则虽崩开两箭,却躲不过第三箭。
“噗”,那狼牙箭正中王仁则的大腿腹沟处,再偏一点,就是要害。
王仁则疼得大叫一声,丢锤伏在马上,拨马就走。
王世充一看王仁则出现危险。连忙丢开秦琼,催马上前救援。
“船呢?”
王世充怒声喝道:“船怎么还不过来。”
那船只,此时在河中央已经掉头,可是要驶到岸边,却非一时半会儿能够抵达。
隋军已溃不成军,四散奔逃。
王世衡王世挥两兄弟率前锋军本来已经离开了河滩,忽闻王世充在河滩遭遇伏击,顿时大惊失色。
特别是王世衡,对王世充极为看好。
他觉得,王世充是太原王氏重新崛起的关键人物,绝不能有所闪失。于是王世衡立刻下令前军变后军,回援河滩。一时间,隋军阵型大乱,拥堵在路上。王世衡两人不断催促,嘶声厉吼。
哪知不等队伍变阵完毕,就听身后一阵喊杀声传来。
李密亲率大军杀出,单雄信、房献伯两人一左一右,各领本部人马,冲进了隋军之中。突如其来的打击,令王世衡和王世挥都懵了……王世衡第一个反应过来:李密这是设好的陷阱啊!
“世恽救援四郎,我挡住蚁贼。”
王世衡也算是反应机敏。大吼一声,带着一彪人马就迎上前去。
王世恽知道,此时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家族花费了这许多心血,好不容易捧王世充上位。
如果王世充死了,那王荣这一支,只怕会立刻被家族抛弃。
想到这里,他二话不说,带着后军(此时已变为前军),急忙向河滩方向赶回。等王世挥率部抵达河滩时,隋军早已溃不成军。王世恽的到来,虽能解一时之危,但是却难以改变大军。
秦用此时已被人救出,更有人为他换了一匹战马。
想到刚才差点丧命,秦用羞怒不已。他找回那杆两米多长的熟铜棍,口中出狂狮般的咆哮。
王世恽正一边收拢残兵败将,一边指挥人马向王世充靠拢。
哪知秦用从半途杀出,一人一骑,胯下马掌中棍,摧枯拉朽一般,就冲进了隋军的队伍当中。这黑小子眼睛都红了,见人就杀,逢人便打。那熟铜棍犹如一道阎王帖子般,勾走一条条性命。有不长眼的隋将想要上前阻拦,被这黑小子一棍下去,连人带马轰杀在疆场上。
此时,秦琼已经逼退了王道询和王道棱兄弟,与王伯当合兵一处,扑向王世恽。
王世恽这边正指挥着人马,秦用就杀到了跟前。
看这黑小子双眸通红,一身血污,如同凶神恶煞般的模样,王世恽吓了一跳。
“给我拦住他!”
十几名亲兵冲上前去,还没等动手,就听弓弦颤响连连。
王伯当在马上左右开弓,连珠箭不断射出,瞬间射杀了七八人之多。剩下的人见此情况,扭头就跑。
秦用一路杀过来,就到了王世恽跟前。
大棍一横,一招横荡千军,“呼”的扫了过来。
王世恽虽是武将,可这武艺却不怎么样。他用手中横刀向外封挡,可横刀又岂能阻挡住碗口粗细的熟铜棍。“嘎巴”一声,横刀折断。王世恽惨叫一声,被熟铜棍正打在肩膀上。秦用羞怒一击,足有万钧之力。就算是生铁,也能打折,打弯。王世恽的肩膀呈现出明显凹陷之状,整个肩胛骨被拍得粉碎,半边身子好像塌了似地,从马上翻身倒在地上,当场气绝身亡。
刚刚聚集在一起的隋军,见此状况,莫不大惊失色,四处逃窜。
“拦住那匹马!”
秦琼一眼看出,王世恽那匹坐骑,是少有的龙马,连忙大吼一声。
有八风营军卒立刻冲上去,抓住了龙马辔头。
秦琼大叫,“秦用,换马,换马!”
王世恽的马,的确是宝马良驹。而且是去了势的马,性子极其温顺。秦用是个愣头青,谁的话都不听,只听秦琼的话。秦琼让他换马,他二话不说,甩蹬下马,从八风营军卒手中接过缰绳,翻身跨上。
“用儿,随我杀贼去。”
秦用一方面出了胸中这口恶气,另一方面又得了一匹好马,心情大爽。
闻听秦琼吩咐,他立刻催马跟上。熟铜棍舞动,和秦琼并肩,追杀四处逃窜不听的隋军将士。
王世充的兵马被压制在小小的河滩上,身边的人手越来越少。
远处,号角声传来!
李密在杀死了王世衡之后,率部赶到河滩。
“王世充,今孤在此,还不授?”
王世充这时候也豁出去了!
投降?
谁都可以投降,偏他不能投降……
要知道,王世充的手里,可是沾染了无数义军的鲜血。从坑杀刘元进余部三万余人的那一天起,王世充和义军之间,已无寰转之地。之后他杀格谦,杀卢明月,纵横河南河北。各路义军死在王世充手里的,何止十数万人?他要是被俘了,只怕立刻被那些义军乱刃分尸。
所以,王世充不能降。
“儿郎们,休要害怕,随本将军杀贼!”
王世充咬牙切齿,冲向了瓦岗军。就在这时候,有人突然大声叫喊:“船来了,船来了!”
一艘河船,抵达岸边。
隋军蜂拥而上。
王世充也不想拼命了,让人护着王仁则,在王道询和王道棱的左右护卫下,冲向河船。可现在不仅是他要逃命,无数隋军也要逃命。近万人拥堵在河滩上,人挨着人,人挤着人,不晓得有多少人被推倒,踩死……
王世充大怒,拔出长刀,左劈右砍。接连砍翻十数人,总算是杀出一条血路。
王道询背着王仁则,跳上一艘河船。
王道棱搀扶着王世充,登上了另一艘河船。
“开船,开船!”
王世充嘶声大叫,河船缓缓驶离河岸。不过那些隋军士卒,却不肯就此放弃,纷纷跳下河水,抓着船帮子,不肯放手。
瓦岗军冲到河滩上,河船已远离河岸。
王伯当见王世充要逃走,二话不说,指挥人马朝着河船开弓放箭。
河面上,漂浮着无数具隋军的尸体。王世充一边躲闪箭矢,一边催促船夫,“快一点,再快一点!”
“将军,快不得啊,船上太重了!”
王世充一听,二话不说,把站在船边上的隋军,一连砍翻四五个。
他这举动,却惹怒了那些隋军将士。
刹那间小小的河船上顿时乱成了一片,河船在河中央不断打晃。到最后,终于支撑不住,“轰”的一声,河船倒翻,把船上的人,全都扣在河里面。王世充身上披着甲胄,不断往下沉。
他惊恐不已,大呼道:“快来救我。快来救我!”
可现在,所有人都忙着逃命,谁又会理会王世充的死活。就连他那侄子王道棱,也不知道跑到何处。
李密大喜,连忙喊道:“快,活捉王世充者,赏万贯!”
一时间,善泅水的瓦岗军,纷纷冲向河中央。
王世充被两个瓦岗军拉扯住,往河滩上走,他拼命挣扎,可是水性着实太差……
“主公,休要惊钱,我来救你!”
一艘小舟,从远处飞来。
船上一员大将,赤膊立在甲板上,在快要靠近王世充的时候,他纵身跳入水中,手中一柄分水尖刀,在水里如同浪里白条一样出没。每一次出现,必会带起一片血泡子。眨眼间,他就到了王世充跟前,分水刀扎死了一个瓦岗军之后,顺势一把扭住王世充的胳膊,另一手挥刀斩落,将另一个瓦岗军的手臂砍断。
“公卿,救我!”
“主公休要惊慌,杨公卿在此,谁也伤不得你性命。”
他一手架着王世充,一手挥刀,将靠近过来的瓦岗军砍杀,很快就游到了小船边上,顺势将王世充推到了船上,他才翻身跃出水面。
李密等人站在河滩上。看着水面的汉子,惊愕不已。
“那是何人?”
他疑惑的身边人询问。
有识得汉子的人,连忙道:“大王,小的认识此人。他是河北大盗杨公卿,原本是格谦麾下的将领。不知为何,却投靠了王世充。”
李密不集感慨:“如此好汉,为何不能为我所用?”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突然间河滩上一阵大乱。
也不知从哪儿来了六支人马,黑盔黑甲,一个个面覆黑色狰狞假面。长枪横刀短弓,似神兵天降,出现在河滩之上。为两人,一个手持长矛,一个挥舞双锤,凶猛无比,悍勇至极。
在这支骑军身后,还有一支步军。清一色隋军装束,三三成队,迅杀入阵中。
“贼寇。李无敌在此!”
那手持长矛的将领,悍勇无比。
一杆长矛上下翻飞,接连将十数幕瓦岗军挑翻在地。
此时河滩上的战事已经大致结束,瓦岗军也放松了警慢,丝毫没有任何准备。有的在收拾战场,有的干脆解下衣甲,坐在地上休息。毕竟这一夜屡战,对于瓦岗军而言,同样辛苦。
战事,就是在这样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再一次生。
“李无敌”三个字,如同一声沉雷般,在河滩上空炸响。这些日子以来,瓦岗军可是被李言庆折腾得欲仙欲死。近十日强攻,未得寸进。反而损兵折将,死伤无数。特别是李言庆怒斥李密的风姿。令无数瓦岗军心生仰慕之情。
他们和李言庆并无恩怨,说实话。不少人当年还是听着李言庆编写的《三国演义》解乏取乐。
在世胄门阀中,言庆的名声也许不算太好。
可是在百姓里,市井中,李言庆,那可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以至于当这支人马出现的时候,瓦岗军第一个念头不是迎战,而是掉头就跑。不少已经投降的隋军,在看到援军抵达时,立刻又起身反抗。“李言庆”三个字,对许多隋军而言,那是需要仰视的存在。
李密,顿时懵了!
这李言庆,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出现在夹石子河?
程咬金和刘黑闼在干什么?竟然让李言庆顺利的从黑石关出来?
一连串的疑问在李密脑海中浮现,令他顿时慌了手脚。而这时候,王伯当突然大声惊呼起来。
“密公,快看那边!”
顺着王伯当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山峦中,火光隐隐,更有旌旗隐现。
“该死的,上当了!”
李密大叫一声,拨马就走。
顿时,河滩上的瓦岗军,乱成一团!
第卌七章 渔人(上)
黎明时,突然下起小雨。
李言庆登上城门楼,举目眺望。夹石子河鏖战了大半夜,那喊杀声震天,言庆又岂能没有觉察?
不过他并没有感到意外,那神情分明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李密终于和王世充交手了!
历史上这两个老对手,因为李言庆的出现,终于提前交锋……
其实,言庆并没有看穿李密的招数。但出于他对李密的了解,最终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任你诡计多端,我不予理睬。随着王世充的冲击,李密的意图也就渐渐浮出水面。
他这也算是敲山震虎的招数。试图以王世充为样板,震慑黑石关,震慑李言庆。而且李密若击败了王世充,定能捞到不少好处。他可以顺势攻取偃师,到时候进可威胁东都,退可虎视黑石关。
同时凭借兴洛仓的辎重,李密也可站稳脚跟。
到时候,李密的声威不会因黑石关的失败而受到半分影响。相反,他将因为直接威胁洛阳安危,而声名大振。
此时的河洛地区,相对还算安宁。
可李密占领了偃师的话,必然会引出一连串的动荡。
颍川、襄城、淮阳三郡必当其冲。进而影响整个江淮地区,使局势变得更加混乱而复杂。
那样一来的话,这场战事的规模必将越来越大,波及范围越来越广。
李言庆不怕任何一路反王,但却担心这些反王一旦有了一个领之后,会变得更难以对付。
说心里话,许多反王也并非是想要造反,做皇帝。
很多人只是为了吃饱肚子而已!他们聚众造反,实际上目标很不明确。
但如果李密的影响力不断扩大的话。那么这些人的目标会渐渐清晰,其危害性必随之增大。
所以,李言庆绝不能坐视李密,攻取偃师。
城门楼下,一队队,一列列隋军。半蹲在李家门大道两侧,等候李言庆一声令下。
雨水无声的落在他们的甲胄上。顺着甲叶子,悄然滴落在地……不过,却无一人表示不满。
他们只是在静静的等待,等待着李言庆的出击命令。
今夜,一切都将要做个了结!
漆黑苍穹,突然出现一道流行似地亮光。
紧跟着在空中炸开,呈现出五彩缤纷的色彩,格外醒目。
“将军,姚懿他们行动了!”
杜如晦话音未落,天空中又出现了一道焰火。与先前那道黄色的焰火不同,这道焰火是红色。
“火字营出动了!”
李言庆脸上顿时露出淡淡笑容。
“传令,罗士信,阁棱、雄阔海所部,立刻出击,务必全歼火字营。”
“喏!”
城头上,旗牌官从旗架上抄起一面火红色的飞龙大纛,走到城垛口处。向着城下的隋兵晃动。
黑夜中,火红色的大纛格外醒目。
紧跟着就听城楼下,千斤闸嘎吱吱升起,大门“吱纽纽”缓缓开启。
罗士信胯下乌骓,手持青锋,在马上向城楼躬身一礼,而后青锋槊高举,厉声喝道:“儿郎们。出击!”那一队队,一列列的隋军将士,立刻起身,随着罗士信三人。风一般从城门内杀出,向着无尽的黑夜冲去。
李言庆也走下城楼,梁老实把象龙牵到他跟前。
只见梁老实单膝跪地,让出大腿。李言庆也不客气,踩着梁老实的大腿,翻身上马。
紧跟着,有三名军卒合力将沉香槊抬到马前。
言庆探身一把抄起沉香槊,看着留在城内的士卒们,脸上露出灿烂笑容。
“兄弟们,建功立业,就在此刻。
是爷们儿的,就拿起你们手中的刀枪,和那些企图破坏你们家园。**你们妻女的畜生们,决一死战吧。”
“必胜,必胜!”
军卒们的回答非常简练,也很简单。
王伏宝催马到李言庆跟前,在马上欠身行礼,“将军,伏宝自开战以来,寸功未立。今夜这功,就请将军赐予伏宝吧。”
李言庆微微点头,将扣在头顶的假面拉下来,遮住了脸。
“准!”
“儿郎们,随我杀敌!”
王伏宝嘶声厉吼,一马当先,冲出黑石关。
他本是奉命守护巩县,同时担任着郡兵的刮练任务。随着黑石关战事的不断升级,王伏宝也有些耐不住寂宾。于是与长孙无忌说明之后,亲率已练完毕的五千乡勇,赶到黑石关参战。
李言庆正愁手中兵力不够,王伏宝的到来,令他喜出望外。
眼看着王伏宝出击,言庆也嘴角浮现出一抹柔和弧线。
“大彪子,今天就让我好生看一看。左孝友麾下第一猛将,究竟有何本事。”
郑大彪一身黑甲,肩肘等关节处,扣着铁铠。这装束,是学自雄阔海。似他这种体型,普通铠甲实在是太过于费事,倒不如这样子装备。虽说简陋,可实用性很强。
“公子放心。郑大彪定不辱使命。”
李言庆哈哈大笑,沉香槊朝天一举。大喝一声:“出击!”
三千乡勇蜂拥而动,冲在最前面的,是百余铁骑。黑石关内。如今只剩下这么多骑军了 随着墨麒麟在白石渡口一战后,奉命进入那岭桃花坳,和姚懿所部汇合,李言庆手中的骑军几乎全部出动。
这一百多骑军。还是零零散散从巩县凑过来。
好在骑士们身经百战,故而到无需担心临战而怯阵。
三千乡勇在黑夜中狂奔,直扑夹石子河河滩。
而此时,夹石子河的河滩上已经乱成一团。突如其来的一支人马,把瓦岗军杀得落荒而逃。
黑夜中也不清楚对方究竟有多少人?
不过仅仅是“李无敌”那三个字,恐怕就当得上百万甲兵。
李密也慌了神,在秦琼等人的护卫下撤出战场。他一边跑,一边心里嘀咕:这李言庆莫非有神灵相助?他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在我严密监视之下,派出了这一支人马?古怪,真是古怪!
也难怪李密如此!
姚懿这支人马出现的实在是太过诡异。
李密派火字营、巨木营两营近万人埋伏在黑石关四周,可谓天罗地网。黑石关只要有一点动作,李密就能立刻知晓。可谁又能想到,早在虎牢关之战开始之前,李言庆突奇想的把姚懿派到了桃花坳。其实,言庆一开始并没有想到怎么用这支兵马。只不过习惯性的,他会留有一张底牌。主要还是桃花坳的位置太好了。好得李言庆认为,不派一支人马驻留,就辜负了老天爷鬼斧神工营造出来的这个地方。
桃花坳地处隐秘,视野广阔。
如果没有人引路,根本无法现。
如果在这里放一支兵马,至少能有奇兵的效果。
哪怕难以出战,可断个粮道,烧杀劫掠一下,也是极佳的选择。
所以,莫说李密。就连李言庆自己,都没想过姚懿这支人马,会产生巨大的作用。
运气使然!
但有时候,也就是这运气二字,能改变一场战争的局面……
“密公,且慢!”
王伯当突然大声所喊,“官军似乎人数不多,可能是小股人马!密公,你现在登高指挥。说不得还能将其全歼。咱们要兵有兵,要将有将。就算真的是李言庆过来,也可与他一战啊。”
着啊!
李密总算是冷静下来,勒住战马,回身观战。
正如王伯当所说的那样,官军的人数似乎并不算多。那黑甲长矛的隋将,乍看有点像李言庆,可仔细看,完全不同。
李密对言庆的印象太深刻了。深刻得足以刻在脑子里。
长这么大,还没有人像李言庆这般恶毒的咒骂过他。也是他心气大了点,换个人说不定就要被这家伙骂死,再给他平添一份美名。战场中那自称李言庆的人,身高和李言庆差不多,但体型明显比李言庆魁梧壮硕。手里的兵器也不同,最重要的是,他胯下马,并非象龙。
我真是被那李言庆吓昏了头!
李密深吸一口气,突然厉声喝道:“那位将军愿为孤取那冒名贼人级?”
“我去!”
“末将愿往!”
房献伯和秦用几乎是同时开口。两人相视一眼之后,突然纵马冲向河滩。
不过,房献伯的马快一些,抢在秦用之前,拦住了长矛隋将。只见他拍马舞刀,搂头就砍,口中骂道:“藏头缩尾之辈,也敢自称‘无敌’。”
刀挂风声,势若奔雷,快如闪电。
这房献伯也是一员猛将,同时还是房玄藻的族侄,武艺高强,甚得李密信赖。
他是蒲山公营的创建者,在李密还未崛起的时候,就是房献伯利用各种方法,打造出一支远比瓦岗军更加善战的蒲山公营。此后,蒲山公营一战张须陀,二战刘长恭,房献伯居功至伟。
蒲山公卓转而为内军之后,房献伯没能位列四骠骑。
可他却毫无怨言,甘愿做单雄信的助手。
这样一个人,没什么私心,忠心耿耿,而且能力也不差,李密怎能对他不喜?
自称李言庆的隋将咧嘴笑了。
他面覆假面,长矛一抖,扑棱分心就刺。
房献伯摆刀相应,两人就斗在一起。这一交手,房献伯暗叫一声不好。对面隋将的武苦,不弱!
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那隋将看似毫不在意的随手一击,却透出一股无穷的压力。
那种煞气,那种威压,几乎令房献伯喘不过气来。如果一个对手能给自己带来这样的感受,那两者的差距,定然巨大。房献伯心中一慌,手里大刀顿时露了个破绽。战场上,一个破绽,足矣要人性命。隋将大喝一声,长矛饿虎扑食,锁的撞开房献伯手中大刀,一矛将房献伯挑于马下。
“爷爷不是李无敌,记住爷爷的名字,我乃上柱国麦铁技长孙,麦子仲是也!”
说着话,麦子仲阴阳把一合,房献伯立刻栽落马下。
而另一边,秦用被一个双锤将拦住,两人走马十余个回合后,秦用一招泰山压顶,把那双锤将当场轰杀。
麦子仲杀了房献伯,而秦用,却杀了费青奴。
两人解决了对手,抬头正好四目相视。
“狗贼,敢杀我大将,拿命来。”
麦子仲厉吼一声,催马挺矛。扑向秦用。
那费青奴,放弃了虎贲郎将的身份,随他一同来到黑石关任职。两人感情很深,如同兄弟一样。麦子仲眼见费青奴死于秦用手中,心中悲痛万分。而秦用呢,也毫不畏惧,迎着麦子仲就冲了过来。
李密在远处观战,已确定麦子仲并非李言庆。
一种羞怒之情,悠然而生。
就在刚才,他一听“李无敌”三字。扭头就走。没想到居然是被一个无名小辈给愚弄了……
心高气傲的李密,焉能容忍这种事情。
他用马鞭一指,厉声喝道:“小贼竟敢欺孤,孤与你誓不两立,来人,给我杀,一个不留。”
刹那间,瓦岗军群情激昂。
就在这时候,瓦岗军的后阵出现了一阵骚动。
紧跟着,一个李密极为熟悉,甚至是魂牵梦绕的声音,回荡在战场上空。
“李密老贼,也敢在此猖狂?
尔欲敲山震虎,殊不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李言庆侯你多时,还不献上你那颗项上狗头。”
那个混蛋又在诈我?
李密勃然大怒,扭头循声音看去。
这一看却不要紧,就见一支人马自后军杀入,如劈波斩浪一般,杀得瓦岗军连连败退。
正中央一杆大纛,上书一个斗大的“李”字。大纛旗下,李言庆纵马开弓,连珠箭,向李密射来。
第卌七章 渔人(下)
“大王,小心!”王伯当嘶声吼。
李密想要躲闪,不过连珠箭实在太快,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连珠箭已经到了眼前。只吓得李密藏头缩腰,想要避过去。可连珠箭那是那么好躲闪过去?李言庆的箭术尽得长孙晟真传,更因为他幼年先学降龙桩,后学五禽戏、引导养生术,使得身体机能育极其茁壮。
论力气,李言庆可以和力分双牛的罗士信相提并论。
所以他的箭术,在继承了长孙晨连珠箭的基础上,更可以加强了力道上的修行。
长孙晟以快箭闻名天下,好用一石半的强弓。而李言庆的力量,远比长孙晟要强,故而所用的弓箭,差不多在三石上下。所以他的箭术不但快如闪电,而且力道奇强。如果真的要有一个模板,那应该是长孙晟和鱼俱罗的结合体。七箭连,防不胜防。李密虽然躲过了前面两箭,但却躲不过连珠七箭。
“蓬蓬”两箭,正中李密胸口。
好在这距离较远,射到李密身前的时候,力道已经减弱。
再加上李密的铠甲防护力甚强,故而两箭射中李密胸口,却只是将他胸口的护心镜击碎。
饶是如此,那箭矢上的力道,打在身上同样生疼。
李密大叫一声,从马上栽倒在地上。
王伯当立刻跳下马来,跑过去一把抱起了李密,大声呼喊:“挡住李贼,快挡住李贼!”
秦琼、单雄信等人纷纷迎了过去。
王伯当见李密双眸紧闭,昏迷不醒,也吓得不轻。
他跳上马,抱着李密就走。原本便有些慌乱的瓦岗军,见李密被射中,一个个不禁心惊肉跳。混乱的阵型,变得更加混乱,哪里还有心思和隋军交锋。一时间,瓦岗军呈现出溃败之势。
秦琼见秦用还在和麦子仲战斗,也有些着急。
“秦用,休得恋战,随我突围!”
秦用答应一声,一棍逼退麦子仲,拨马就走。
可秦琼这么一喊,秦用是走了,却引来了郑大彪。郑大彪一见秦琼,眼睛顿时红了!想当初,追杀他最狠的就是秦琼。齐郡最后一战,郑大彪被秦琼杀得全军覆没,狼狈而走。虽说大家各为其主,但在郑大彪心里,就是秦琼和左孝友联手,把他数千弟兄坑死在齐郡战场上。
“秦叔宝,拿命来。”
平素不爱说话的郑大彪怒吼着,纵马冲了过来。
双枪左右一分,双鬼拍门,分心便刺。秦琼大枪在手中打了一个转。崩开郑大彪的双枪之后,也认出了郑大彪。
“小贼竟未死邪?”
你这家伙,居然到现在还活着?
郑大彪却不理秦琼,闷着头。双枪如疾风暴雨,疯狂进击。
一时间打得秦琼是狼狈不堪,无还手之力。同时这心里面,不晓得有多么郁闷。想当初,自己是官军,这郑大彪不过是个山贼而已……可现在,形势却掉了一个个儿!他成了万夫所指的乱臣贼子,郑大彪却成了官军?
这些上的事情,还真是可笑啊!
本来就被郑大彪压制,秦琼这一分心,于是更处于下风。好几次,他险些被郑大彪刺中。
秦用甩开麦子仲后,麦子仲也没有去追他。
李言庆既然已经出击,说明决战来临。他立刻和姚懿汇聚一起,拼命向外冲杀。秦用跑出去之后,扭头现叔父秦琼被一个黑铁塔似的大汉缠住,险象环生,心里顿时大急,拨马又杀了回来。 “叔父走!”
秦用挥棍而上,为秦琼拦住了郑大彪。
秦琼也实在是无心恋战。
他此时的心情很复杂,哪里有心思与人拼杀。招呼了一声秦用 他就准备突围。但不成想,没走出几步,一员隋将拦住了他的去路。那隋将一身鹦鹉绿的战袍,掌中一口青龙偃月刀。
二马照面,隋将轮刀就打。
秦琼也有些火了!
莫非当我是软柿子捏吗?
他拧枪相迎,二人就站在一处。可打了几个回合之后,秦琼心里开始毛了……
这李言庆究竟从哪儿找来这许多猛将?
早先罗士信也就罢了,那雄阔海、阁棱皆有万夫不挡之勇。郑大彪比之那两人随差了些,也是天下难寻的一员猛将。现在倒好,又跑出来一个使刀的?这家伙的装束,看着可是很眼熟啊……他娘的,以为穿一身鹦鹉绿的战袍,你就是关云长了吗?不过,这家伙的确厉害!
秦琼和隋将交手,十几个回合下来,竟然是不分胜负。
他偷眼向旁边看了一下,心里“咯噔”打颤。此时的河滩上,正重复上演着一出屠杀的好戏。只不过刚才是瓦岗军屠杀隋军,现在是隋军屠杀瓦岗军。战况非常激烈,瓦岗军败局已定。
单雄信则拦住了李言庆,正搏命厮杀。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单雄信和李言庆,可是仇深似海。长子死于白石渡口,次子更被李言庆射杀,而且是死无全尸。
义子成莫言,生死不明,估计是凶多吉少。
如此深仇大恨,单雄信焉能和李言庆善罢甘休?看见李言庆的时候,单雄信就疯了,舞槊拦住了言庆,完全是亡命的架势。论武艺,单雄信略逊李言庆一筹。可这一将亡命,三军亦辟,言庆虽说比单雄信高明那么一点点,但在单雄信如此亡命的攻击下,一时间也束手无策。
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
秦琼心里暗自嘀咕:再这么打,到最后肯定是自己陷进去。
“秦用,休得恋战。随我突围。”
秦琼大喊一声。一连三枪,逼退了王伏宝。与此同时秦用正和郑大彪打得难解难分,闻听叔父的呼喊,他拦腰一棍。这有个名目,叫做玉带缠腰。他的大棍长,而郑大彪的双枪相对而言要短一些。如果硬来,弄不好是两败俱伤 郑大彪虽然恨秦琼,但也达不到要用自己的性命,和对方换命的地步。于是勒马向后一跳,躲过了秦用一击。而秦用也顺势,脱出战圈。
叔侄二人汇合一处,朝着李言庆就冲了过来。
言庆也吓了一跳!
斗秦琼,斗单雄信,他都不怕。
可让他独斗两人,却是没有把握。而且还跟着一个黑小子。能和郑大彪打得不分上下,也是个了不得的家伙。言庆虽然在心里很想把秦琼单雄信留下来,可他也不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眼见秦琼叔侄上来,他立刻拨马就走。
单雄信还想追,却被秦琼拉住了辔头……
“老单,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日我等输了,不可恋战,突围,与魏王汇合!”
单雄信虽说对李言庆恨之入骨,但也分得清楚状况。 眼前景象,胜负一目了然,如果真的再打下去,弄不好李言庆杀不死,自己却要交代在这里。
“如此,且放那李家小儿一次。”
临走时,还要撂下一句狠话。这也是绿林中人的习惯。
三人汇合一处,合力向外突围。隋军虽说斗志盎然,可是却无人,能够拦住秦琼单雄信三头猛虎。
郑大彪和王伏宝追了上来,被李言庆拦住。
“穷寇莫追,打到了这个份上,咱们已经是老天保佑。
放心吧。我们有的是机会和他们打交道。这次放跑了他们,下一次,咱们就取了他们狗头。”
李言庆心里明白,能有今日的战集,说实话纯粹是运气。
如果没有姚懿这支奇兵的存在,说不定李密已经杀过夹石子河,直扑偃师去了。自己也算是救了王世充一次!不过,这只是开始,王世充活着,李密就得活着。难不成日后,要自己和王世充决斗?这可不是李言庆所期望看到的事情……从内心而言,他还真不想过这种生活。
“立刻打扫战场,所有俘虏,勿论隋魏,一律押至黑石关。”
王世充这些郡兵不错,战斗力挺厉害。
可惜配了个王世充,不免让人有明珠暗投的感觉。
黑石关经此一战,损失也不让李言庆把这些身经百战的老兵还给王世充?那决不可能。
倒不如,便宜了自己?
天边,已露出鱼肚白的亮光。
一夜鏖战,足以让所有人筋疲力尽。
李言庆在夹石子河河滩大胜而回。李密却是欲哭无泪。
他辛辛苦苦设计出来的计策,到头来却白白便宜了李言庆。如今,偃师没有得到,自己更损兵折将。
被李言庆连珠箭射中,他当时一时气闷,昏迷过去。
醒来时,他已被王伯当护着,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带着一众残兵败将,躲在白石渡的树林中。
“三郎,战况如何?”
王伯当也是遍体鳞伤,靠在李密身边坐着,有气无力。
他听到李密询问,抬头苦涩一笑,“密公,咱们这一次,栽了!”
“我知道,我只想弄清楚,我输得有多狠。”
“此次伏击王世充,连火字营和巨木营,共出动三万人。
如今火字营和巨木营的情况仍不清楚,夹石子河摊上一战,咱们几乎是全军覆没。除了我带出来这几千人马之外,其余生死不知。不过我已派人去寻找秦将军他们,估计很快就会回来。”
全军覆没?
这四个字,深深刺痛了李密。令他忍不住,放声大哭。
王伯当连忙说:“密公休得悲伤。咱们还没有山穷水尽……九山寨。魏征手里还有两万人马,咱们还有阳城,还有新郑,还有开封,尉氏。大梁城……还有瓦岗寨!只要您活着,咱们迟早可以东山再起。到时候,我愿为密公先锋,踏平黑石关。活捉那李言庆,一雪今日之耻。”
“对,孤有朝一日,定要报仇雪恨!”
李密顿时来了精神,信誓旦旦,握拳誓。
可同时,心里却在嘀咕:孤如此强盛时,都奈何不得李言庆,他日真的能活捉李言庆,报仇雪恨吗?
既然上天让我称王,为何有安排了这许多磨难,还有这么一个妖孽似的对手?
脑海中,突然闪过他早先读《三国演义》里的一句话:既生瑜,何生亮?
既然有了我李密,为何还要再弄出来一个李言庆?莫不是说,这李言庆是老天为我安排的克星?
第卌八章 李道玄
初夏,小雨。
车仗碾着碎石小径,缓缓行进。
绿柳成荫,在雨丝中轻歌曼舞,格外妖娆。往前方看,一座雄关矗j$_,赫然已到了函谷。
“九爷,潼关到了!
车仗里传来一声轻吟,李孝基探身而出。
“武稷,过去通融一下,请求潼关守将放行。
荥阳激战正酣,从三月初开始,潼关就开始执行了关禁,对过往行人,进行严格的盘查。
武稷,是一个四旬中年文士。
他点点头,立刻催马加快了度,越过在潼关前,排成长龙的队伍,来到关卡前。守卫潼关的隋军,自然早早就把他拦住。一名军卒扣住辔头,一个哨长模样的男子,走了过来。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关卡?”
武稷连忙下马,从怀中取出一块金灿灿的腰牌,递给那军卒。
“在下武稷,乃晋阳宫宫中执事,奉裴宫监之名,前往洛阳采纳。
顺便护送唐国公子侄前往巩县麒麟馆求学。这天已不早了,小邰君也等的有些不耐烦,故请将军通融,让我等先行出关。”
晋阳宫,是隋炀帝杨广的行宫。
虽说杨广如今在江都乐不思蜀,这晋阳宫恐怕早就已经抛在了脑后。可身为晋阳宫的一员,那举手投足,代表的是皇家脸面。区区哨长,不入流的角色,甚至比火长还要低一品阶。闻听武稷是晋阳宫的人,那里还敢为难?立刻露出灿烂的笑脸,示意麾下松开了马辔头。
他接过腰牌,轻声道:“武执事稍候,此事还需由我家禀报郎君知哪怕是为皇家做事,你大队人马不经检查就放行,于关禁的规矩不合。小小哨长,还做不得主。
“如此,有劳了!”
哨长把腰牌递给身旁的小校,低声叮嘱了两句。
小校立刻转身离去,而哨长则陪在武稷身旁,一脸笑模样。
“运往来关中的人可是不少,如此一一盘查,弟兄们也着实辛“武执事这话说的不假,这一个月来,的确是很辛苦。你看,运通行的人已积压许多,还有不少商队,领了号牌,干脆在附近的城镇安住。外面想要入关的也差不多,整日里没个消停。
您今天来的还算巧。如果再晚一会儿,只怕就要闭关了……”
“这么早就要闭关?”
哨长苦笑一声“非是我们想,实在是河洛那边,打得着实惨烈。
虎牢关、黑石关同时开战,听说每天死格的人数,都极为惊人。连东都也惊动了,还派出了人马,驻守于偃师县城呢。
“蚁贼,竟猖狂如斯?”
武稷做出一副吃惊的模样。
哨长轻声道:“据说那李密,是天命所归。不过依我看,劁也未必……至少他在黑石关连连吃瘪,李无敌也不好对付。想当初李郎君纵横高句丽,杀得高句丽人夜儿止啼。李密是不是天命所归,看他能否胜得过李郎君。若是连李郎君都打不羸的话,估计也成不得气候。
“李郎君利害啊!”
“可不是,要不怎么号称李无敌呢?”
两人正说着话,忽闻脚步声传来。
一员武将大步流星从军寨中走出,冲着那哨长怒声喝道:“盛子安你又在胡言乱语吗?没看到这两边这么多人排队等候通行,你这里胡说什么?还不赶快给我滚回去做事?否则有你好看。
哨长吓了一跳,连忙道了个罪,一溜烟儿的跑了。
“末将盛彦师,潼关鹰扬郎将,见过武执事。
武稷连忙行礼,偷眼看了一下眼前运员将领。
但见他生得文质彬彬,一表人才。不过举止之间,却又透着一股子豪迈气概。
一共多少车仗?”
↓共二十三辆车,一百七十人。”
这么多人?”盛彦师从武稷手中接过名册,扫了一眼之后「露出诧异之色“骨兰朵?怎么还有岷蜀侩人?”
武稷挠头苦笑道:“此乃成都都尉窦轨窦将军托付。本来前几日我们就该过来了,但就是为了等她们,不得不在长安多停留了几日。
据说这骨兰朵和长孙家的女儿关系非常密切,当初长孙家的小女儿去岷蜀寻医,多亏了当地僚人相助。窦将军既然托付了,我也只能答应。
谁都知道,李窦两家,关系密切。
既然李家托这武稷护送李道玄去巩县,那么顺路带上几个侩人「倒也算不得出奇的事情。
盛彦师浓眉一挑“可是与黑石关李郎君定下亲事的长孙娘子?
“正是!”
盛彦师点点头,把名册递还给武稷。
“既然如此,那请武执事快快通行吧。
“多谢郎君。”
武执事和盛彦师拱手道别,上马后拨马往回走,招手示意车队前就在这时候,从潼关卷洞另一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匹快马如风一般疾驰而来)一边走一边大喊:“黑石大捷)黑石关大捷一一一一一一前方哨卡让路,黑石关大捷,李密惨败。”
盛彦师也好,武稷也罢。
包括那正坐在车仗中的李孝基等人,都听到了喊声。
黑石关大捷……
李孝基挑开车帘,探出身来。
“刚才在喊什么?黑石关大捷吗?
快马从哨卡疾驰而过,马上骑士将一份文书丢掷给了哨卡的卫兵,而后沿着大路,继续急行。
军校捡起文书,匆忙递给了盛彦师。
盛彦师连忙打开了,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那张威严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郎君,黑石关大捷了?”
武稷也赶了回来,紧张的向盛彦师询问。
“大捷了,大捷了!”盛彦师似乎如释重负般长出一口气,看了一眼武稷,笑呵呵道:“李郎君在黑石关大败李密……李逆如今已退至阳城。还有,虎牢关之战也结束了……蚁贼被徐郎君打得落花流水,徐郎君如今已乘势出击,夺回了原武。蚁贼李文相被徐郎君擒获,郝孝德所部退过河水,往河内军狼狈逃窜……武执事,这下子你们勿需担心了,这一路定将畅通无阻。”
武稷连连点头,谢过盛彦师之后,急急返回车仗旁。
他点点头,示意车仗不要停留,继续前进。
李孝基也退回车中,看着车厢里沉静而坐,丝丝自豪,一点点骄傲笑容的少女,轻声道:“朵朵呷跖炷儿他,又赢了!”
“我知道,他肯定舱赢!”
少女,正是宇文朵。
李孝基此次奉命前往巩县,还存了为言庆完婚的意思。
他在前往朔方的同时,命人入岷蜀,把宇文朵招至渭南县,与他汇合。如今,窦轨已官拜成都都尉,也是岷罱地区军方的第一人。在窦轨的帮助下,墉山熟僚的生活已产生了巨大变化,其归化的程度,也变得更高。宇文朵化名骨兰朵,在熟僚中声望极高。她不仅为熟僚改善了生活,还指挥熟僚,在短短数年间吞并了五六个生僚部落,使得;!
山僚成为峨眉地区,最大的一支土著势力。
荣乐城,几乎变成了朵朵的根据地,大量熟僚的涌入,也使得荣乐城更加繁荣。
一晃,宇文朵已经二十三四了!
在当地习俗中,她这绝对算得上大龄女青年。
不仅是她昔日部下为她着急,就连那些熟僚的族人,同样着急。
听闻此次朵朵要前往中原成亲,熟僚举族欢庆,准备了大量的礼物,要为他徂的小公主庆贺。
朵朵只带了五十个亲信,悄然离开岷蜀。
一入关中,她就听说了黑石关,激战正酣……
车仗驶离函谷,远远的还能听到后方传来一阵阵欢呼声。
武稷看了看天色,催马来到车仗旁“九爷,天不早了。虽说荥阳战事已经平息,不过保不住有那散兵流寇作祟。夜间行路不安全,前面就是乐豆阵,不如今晚就在那里落脚休息,明日一早,再启程赶路?”
李孝基想了想,点头道:“如此,也好……对了,打听一下黑石关具体的状况,顺便看看东都,可有什么动作。”
“喏!”
李孝基说罢,看了一眼宇文朵“这武士!!倒是个能人,国公选派他去巩县辅佐,最为合适。”
哪知宇文朵柳眉一挑,淡然道:“只是辅佐吗?”
李孝基脸色,不由得一变。
刚要开口,却见宇文朵一扭头,朝车窗外看去,似乎没兴趣继续交李孝基嘴巴张了张,最终苦笑着轻轻摇头。
“朵朵,国公对言庆素来看重。
这些年来,随着表面上不理不问,但实际上,还是给了他很多帮助。此次派道玄和武士!!过去,也是为了加强联系。你也知道,言庆一个人在荥阳,孤立无援。武士!!过去后,也能增强荥阳郡和太原之间的联络。”
“这与我何干?”宇文朵清冷一笑“若小妖不在意的话,我自自幼颠簸流离,使得宇文朵对任何人,都有着极其强烈的戒备心理。也许除了在李言庆跟前,她会放松自己。其他人,即便是李孝基,这个昔日曾与她父亲并肩作战的长辈,也怀有几分戒心。
李孝基不再赘言,他也知道,劝说不动宇文朵。
车仗驶入乐斗馈以后,武稷,也就是李孝基口中的武士!!在镇上包下了一个客栈,而后安顿下来。
宇文朵带着五十名侩人,独自住在一个小院子里。
连食物,都是从岷蜀带来的干粮,而不与李孝基他们在客栈中用吃罢了东西,宇文朵坐在幽静的小院子里,从怀中取出一副看上去很陈旧的白绢。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字,正是当年言庆送给她的那一阙《卜算子》o秀美的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笑意。
“李言庆哪有那么厉害?”
院子外,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不过是以讹传讹,被人夸大了而已。什么撒豆成兵,什么呼风唤雨,他要真这么厉害的话,他就不是人,而是妖怪!要我说,论本事,还是二哥最厉害。
你看二哥麾下那支骑军,何等强悍?
李言庆是没有遇到二哥,否则的话,哪有什么无敌之名?
宇文朵这柳眉顿时蹙起,秀美的脸上,露出一抹怒意……
她站起身,迈步走出小院子。
就见一个少年郎,正一边走,一边滔滔不绝和身旁的小跟班说话。
那小跟班小鸡啄米似地连连点头,表示少年所言不差。
“李道玄,你刚才说什么?”
“啊,是骨兰朵姐姐啊……”
少年停步,扭头一看,见是朵朵,连忙过来见礼。
他是原夏州刺史李绘的孙子,名叫李道玄,年方十三岁。
此次李孝基就是送他前往麒麟馆就学。只是李道玄有些不太愿意,好像更希望留在太原城。
他口中的二哥,也就是李世民。
李道玄在很小的时候,曾跟着窦夫人一起生活。李建成年纪太大,又常年不在家,故而和他接触不多。所以他经常见的人,也就是李世孑卜、李玄霸、李元吉和李智云等兄弟。其中又以李世民年纪最长,对他多有照顾。加之李世民平素很重仪表,举止间总流露出大家之态。
致使李道玄对李世民,格外尊重。
本来,李道玄夸赞李世民,和宇文朵没有半点关系。
但他在夸赞李世民的同时,还贬低李言庾厂,宇文朵又怎能不出声?
“李道玄,你刚才说什么?”
“哦……我是说,李言庆比不上二号。”
李道玄倒是不遮遮掩掩,挺着胸膛,大声回答。
宇文朵冷笑一声“李世民有何了不得?只凭他那一副好皮囊?还是唐国公羽翼护佑?李郎君六岁即创出咏鹅体,做咏鹅诗。七岁即寸香十咏竹,做出原道,令天下人莫不尊称半缘君。
他敢和颜师古打赌,做《三国演义》,令天人下侧目。
十四岁领兵出征,带着百十人转战高句丽,杀得高句丽人血流成河,夜儿止啼。十五岁战杨玄感,号称李无敌。早早的便独立于荥阳,一个人默默拼杀,创出今日的局面,更大声李逆。
如此种种,李世民焉能与之相比?
“那不过是谣言,当不得真……”
“当不得真?你去问问九爷,问问武稷他们,看看我所说的事情,“我一一一一一一”
“李道玄,你夸赞李世民,我才不在意。但你既然污蔑李邰君,李道玄终究是个小孩子,被宇文朵说的是面红耳赤,恼羞成怒。
“我就是骂他了,又能如“你敢骂他,我就打你”,“骨兰朵,你这蛮女人别猖狂。若非看你是个女子,我今天……
宇文朵也不废话,踏步上前,莲足一顿,一拳轰出。李道玄也是从小习武,并且那朔方郡自古便是边塞,乃苦寒之地。在这等地方长大的孩子,又有哪个不好武?更何况,李道玄家学测源,故而身手不!!,见宇文朵出手,他又岂能在一个女人面前示弱,立刻挥拳迎上。
李道玄双拳一前一后,身形犹若狡兔,扑向宇文朵。
这叫做二连珠,是一种极为凶悍的拳法,也是小时候随李世民学宇文朵却冷笑一声,脚下一转,纤细腰身随脚步有一个不为人所觉察的扭动,拳方出时,浑似无力,可到了半途,却陡然有风雷之声。这是降龙功的奥妙所在!想当年那几乎是天下无敌的哈士奇,为朵朵姐弟专门创出的功法,又岂能是普通招数。功名降龙,拳唤风雷。
这名字可不是随便唤的,那一招使出,李道玄立刻觉察不好。
宇文朵的拳风,几乎令他窒息。
只吓得李道玄大叫一声,连忙撤步收招,一招借驴打滚,才狼狈躲过了宇文朵那看-似娇嫩的拳头。
“小屁孩儿,只会躲闪吗?”
宇文朵冷哼一声,拳拳相连,踏步跟上。
自幼筑基,二十载苦练,那可不是普通人可以想象。虽说降龙功是走刚猛路数,可是后来朵朵在抵达岷蜀之后,又随着孙思邈修行养生道法,在刚猛之中,已增添了一丝阴柔之气。
李道玄还没等站起来,宇文朵的拳头可就到了。
他连续躲过三拳,可是这第四拳再也无法躲过,被宇文朵一拳轰翻在地。
也是他年纪小,再加上李孝基的面子。否则宇文朵这一拳下去,就足矣让李道玄骨断筋折。
李道玄羞怒无比,爬起来就扑向宇文朵。
但见宇文朵冷冷一笑“小屁孩,只这点本事,也敢评论李郎君?
我不用双手,只要你能击倒我,就算你羸。”
说着话,双手背在身后,莲步轻移,轻灵让过李道玄的拳头,陡然间踏步抢入,娇柔的肩膀一挣,就装在李道玄胸口上。这一下,犹如被重锤撞击,李道玄呼的就飞了出去,榨在地上。
“起来啊!”
“蛮女子,我和你拼了!”
李道玄脸涨得通红,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可是从胸口传来的痛楚,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复又瘫坐地上。
这时候,李孝基和武稷闻讯赶来,看到唣=种景象,也不由得呆愣“朵朵一一一一一一”
李孝基张口就要斥责。
宇文朵却头也不回往小院里走,一边走一边道:“他说小妖的不是。谁敢说小妖,我就打谁!”
李孝基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叔父!”
李道玄在小跟班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这蛮女子好厉害!”
他揉着胸口,和李孝基抱怨道:“她不是墉山僚人吗?怎么这么厉害,都快赶上祝融夫人了!”
“祝融夫人是谁?”武稷诧异开口。
“就是三国演义里那个南蛮子王的老蒌。”李道玄嘟囔道:“我不过是说了两句李言庆而已,和她有什么关系?用得着这么凶……亏我一路上还唤她姐姐,这么厉害,怪不得妤不出去。”
关于李言庆的身份,李渊也好,李孝基也罢,都没有说出去。
故而武稷和李道玄也不知道李言庆就是李孝基的儿子,更不知道,那凶婆娘就是李言庆的老婆。
李渊派他们过来,只说让李道玄在麒麟馆好好读书。
又暗地里吩咐武稷,让他多与李言庆联系,若有什么事情,可通过李言庆来解决。所以武稷大概知道,大名鼎鼎的李无敌李郎君,很可能和自家主公关系密切。但是什么关系?他却也不知。
看两人的样子,李孝基有些犹豫。
李道玄心高气傲,如果在巩县真的招惹了言庆的话,弄不好会出虽说言庆少年老成,也懂轻重缓急。可毕竟才二十岁啊……这等年纪火气正盛,闹得僵了,只怕反而不好。
要不要和他们说明呢?
李孝基想了想,最终拿定了主意。
“道玄,士!!”你二人随我来。
武士!!和李道玄疑惑的相视一眼,跟在李孝基身后,来到了他的房“士!!”让人在外面守着,任何人……哦,除了骨兰朵,不得靠近这里。我有事情要告诉你们。”
武稷心里一跳,隐络约约精到了端倪。
他连忙出去,安排武士在屋外守候。而后走进房中,就见李道玄正好奇的问:“叔父,您究竟想说什么啊。”
“黑石关大捷,势必会给河洛,带来一段短暂的平静。”
李孝基深吸一口气,琢磨着如何才能不突兀的把话挑明“如今唐国公的状况,并不算好。江都对国公甚为猜忌,令国公地位非常尴尬。自陛下三征高句丽以来,天下大乱,已有改朝趋势。此次李密在荥阳用兵,可说是吸引了天下人的关注,也为国公缓解了巨大压力。
“叔父,这些我徂都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李郎君是什么人?
李道玄一怔“这个我倒不知。”
李孝基脸上浮现出一抹灿烂笑容,无比骄傲的挺起胸膛“道玄,那我告诉你……李郎君,是你堂兄。”
堂兄?
李道玄瞪大眼睛,长大嘴巴,看着李孝基。
而武稷则先是一怔,旋即醒悟过来,轻声道:“九爷,如此说来李郎君是您的……”
“不错!”
李孝基沉声道:“言庆正是我早年失散在外的亲子。他小名玉娃儿,当年被荥阳郑氏收养。”
“啊!”
李道玄低呼一声。
“道玄,这件事只有寥寥数人知晓,一直瞒着大家。
你如今也长大了,该懂事了……我李家如今正处于危难之中,所有人都在为此而奋拼搏。你敬佩世民,这没有错。骨兰朵之所以权你,却是因为……呵呵,她早年与言庆的婚约。
“叔父,您是说……那凶蛮女人是我嫂嫂?
“差不多吧,此次她从岷蜀而来,往巩县去。名为探望李孝基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李道玄和武士!!两人。
“道玄,你年纪虽小,但举止有度,颇受国公看重。
言庆十四岁时,已提枪上马,搏杀于尸山血海中。他虽为我子,却从未得过半点李家帮助,二十年来,一直独立奋,终有今日成就。如今思想起来,我仍觉得对不住他,愧疚与他……四年前,我途经荥阳,于言庆相认,曾嘱托他,设法掌控荥阳。我也知道,这对于他而言,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然而我却没有想到,他为我昔日一句嘱托,委屈求荣如斯。
你此次明里是在麒麟馆求学,实则是要为荥阳太原两地,搭建起一个通路。
你也看到,言庆黑石关大捷,若非我们通过潼关,只怕现在逆不知晓。那么远在太原的国公要知道这个消息,势必更晚。如此一来,我们就无法及时作出反应,已协助言庆儿行事。”
李孝基日光灼灼,凝视李道玄。
他相信,以李道玄的聪明,此时此刻,定然已明白了他前来荥阳郡求学的真正目的。
果然,李道玄沉就了!
片刻后,他抬起头看着李孝基“九叔,道玄明白了。”
“你堂兄在荥阳很难。
我李家势力无法给予他更多支援,所以只有借用这样的方式,来鼓励他,让他知道,在他背后,还有我们整个李家在支持他。你到了巩县之后,该求学就求学,该嬉闹就嬉闹。凡事皆有武稷在暗中与言庆联系……但有一点,如果真的生了什么事情,你必须要听从你堂兄的命令。
这无关你个人喜好,而是关系我李家举族安危。
如果出了半点偏差的话,哪怕国公再疼爱你,也断不会饶你……道玄,你现在推出,还来得及。”
李道玄泪流满面,屈膝在李孝基面前跪下。
“道玄不知九叔和言庆哥哥付出如此之多,之前还有不敬之言,言庆哥哥十四岁就提枪搏杀,世民哥哥十四岁也征战雁门。偏我十四,却寸功未立。我若此时返回,又有何面目,去见李家列租列宗?请九叔放心,道玄一定会听从言庆哥哥的吩咐。
李孝基,心满意足的笑了。
他抬头向武稷看去。
武稷也屈膝跪地“武士!!自追随国公,得国公看重,不以武某出身粗鄙,委以重任。一直以来,武士!!都在思索,如何报答国公的知遇之恩。此次到荥阳郡,武士!!必以少郎君马是瞻。”
李孝基听武稷如此说,也算是放下了心事。
“如今李逆新败,王世充也因损兵折将,自囚在偃师大牢。
表面上,荥阳暂时趋于平静。可实际上,言庆儿也将因此,被推至风口浪尖。你们到了荥阳,需多留意,谨慎行事才好。现如今的荥阳郡,恐怕是暗流激涌,可不似表面的平静。”
李道玄抹去眼泪,忍不住问道:“九叔,既然言庆哥哥是……为什么国公不推荐他做河南讨捕大使?”
李孝基呼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武士!!o武士!!立刻明白“少郎君,这也正是李郎君聪明之处。
刚才九爷也说了,我李家被陛下猜忌,如今身份极为尴尬。如果国公举荐李郎君,只怕反被江都所忌。所以李郎君派人书信与九爷,请国公举荐王世充……这样一来,李郎君的希望,反而增加。
“这是言庆哥哥的意思?”
李道玄不由得惊奇万分,同时心里一哆嗦。
李孝基何等人,自然明白李道玄的心思。
他轻声道:“道玄,我知你好武,羡慕旁人可搏杀疆场。
可你要知道,即便是搏杀疆场,也需要有足够的头脑,否则就是一介莽夫。等你到了巩县,不妨多向人询问当时的战况……你九叔我别看不是这个材料,却不想有言庆这么一个兵法大家。
你不是好读《三国》吗?
其实你言庆哥哥在那部书中,并非只是演义故事。若仔细品味,也许你能读出更多东西来。”
李道玄用力点了点头“九叔,我一定会好好向言庆哥哥求教。”
其实,小孩子对人的崇拜,往往是在于某些机缘。
如果不是今日宇文朵先胖揍了李道玄一顿,说不得李道玄也听不进李孝基的这些言语。他嘴上虽称朵朵是‘凶蛮女人&,可心里面,也不可避免的对宇文朵的武艺,感到由衷的敬佩。而朵朵,待会是他的嫂子。由此推及,李道玄虽然还没有见李言庆,心里却不免有三分畏惧。
加之言庆那部《三国演义》,如今流传甚广。
李道玄也喜欢读《三国》,而今又听说李言庆原来是自己的堂哥,自然更多出了一些亲近之意。
想想李言庆,从小在没有家族的护翼下,一个人拼搏如斯。
本来他对李世民是敬佩万分。可现在细一想来,不免觉得李世民这二十年,远没有李言庆这般艰辛,这般精彩,这般令人敬佩。于是这心里面,在不知不觉间,向李言庆倾斜几分。
第二天一早,车仗启程动身。
朵朵收拾好了行装,腰系一柄侩人持有的弯刀,迈步走出客栈。
“骨兰朵∽!”
朵朵正要上车,却被李道玄唤住。
只见他一脸扭捏的样子,走到宇文朵跟前,轻声道:“骨兰朵姐姐,小弟昨日胡言乱语,还清你莫要往心里去。”
心里一怔,朵朵诧异的看着李道玄。
正好李孝基从客栈走出来,看到这一幕,不禁微微一笑,朝朵朵点点头,径自登上了车仗。
朵朵一下子就明白了!
她旋即笑了笑,伸出手,揉了一下李道玄的小脑袋瓜子“此去荥阳尚远,赶快上车,休得呱噪。”
李道玄嘿嘿一笑,心知朵朵已不再计较。
他立刻跑回去,翻身上马。
此时,朝阳初升,把大地染成金色。
李道玄用手一指前方,大声道:“上路喽!
第卌九章二李王争
隋室已呈现颓势,虽尚能勉力支持,但日薄西山,呈现出迟暮之态。
隋焰帝杨广在经历三次高句丽征伐的失败后,再也没有登基时的那般锐气。变得纵情于酒色,而不愿面对现实。
这也许就是一个理想主义者的悲哀吧!
当他现此前种种努力,不过镜花水月的时候,就缩起头翘起屁股。做出鸵鸟状。即便朝臣向他陈述形式,请求杨广即刻返还长安,以督天下之势。可杨广已被江南的烟雨所困,不想返回中原。甚至当朝臣们向他呈报各地乱象的时候,他都会大怒不已,死活不肯承认。
萧皇后最清楚杨广的心思,也知道他此时,再无当年夺嫡时的雄心
志。
既然已经沉沦,索性就沉沦到底吧”,
萧皇后偷偷对随行大臣说:“此后这等事情,莫要再呈报陛下
杨广希望能如此欢快的醉死于江都。他似乎也预感到了一丝大厦将倾的危险,可是却笑着对萧皇后说:“大好头颅,谁可取之?。
说着话,他还拍了拍自己的脖子。
萧皇后亦只能摇头叹息,同时暗中安排萧氏族人,及早做出决断。
黑石关大捷,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形势下产生。
相比起其他各地战事,黑石关的战役规模也许并不算大,可是影响却极为深远。李密败退阳城之后。将残兵败将收拢。夹石子河一战。李密的损失格外惨重。网重新组建起来的八风营再次被击溃,连山营损兵折将,折了四成*人马;火字营和巨木营在驰援李密的途中。遭遇罗士信雄阔海和阁棱三人伏击,同样是惨败而告终。火字营还好一些。程咬金聪明的很,见势不妙,就立即撤走。可是巨木营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刘黑阖被擒,巨木营全军覆没。
此次战事,李密共折了房献伯、刘黑阖等数员大将。
各营骁将也死伤无数,其中还包括了单雄信的三个儿子,可谓元气大伤。
王世充的情况也不比李密强。
四万大军,损了一半还多。长兄王世衡、三兄王世挥,以及族侄王道诚被杀,王仁则重伤,虽经抢救活了下来,却因王伯当的冷箭伤了要害,失去生儿育女的功能。至于各部骁将,更死伤无数。难以计算。
以至于王世充回到偃师之后,立刻自请囚禁,把自己关进了偃师大牢。
同时又命长子王玄应,次子王玄恕在洛阳奔走,暗中备下重金,收买了元文都和王太后刘良姊。
也正是王太后刘良梯一力相保,卢楚虽上奏处置王世充,却最终未能成功。
越王杨侗本就是一今生性宽宏温和的人。
虽说乍闻王世充大败消息,他心里也无比愤怒。可先是有李言庆报奏黑石关大捷,后有王世充自请囚禁(算是态度端正),再加上王太后刘良姊的担保,以及元文都段达等人的说项。
最终,越王杨侗没有处置王世充,相反还从洛阳调拨两万人马至
师。
杨侗在诏书中明言:李逆虽败。但实力犹存。
你王世充给本王好好镇守偃师。配合李言庆尽快消灭李逆,还我大隋一个朗朗乾坤。不过,河南讨捕大使的职务你就不要再考虑了。什么时候你能漂漂亮亮的给本王大胜一次,那时候在考虑升迁的事情吧。
也就是说。杨侗本来在王世充和李言庆二人间左右摇摆,从现在开始。他将支持李言庆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杨侗本来就对李言庆的卑象不错。只是由于他年纪无法获得朝堂上的支持。
现在则变得简单了”王世充输了,李言庆胜了!这优劣一目了然。再加上言庆镇守荣阳,已有一年之久。这一年来,蒙阳郡总体还算安好,虽说丢了几个县城,但主要的城镇和关隘,以及洛口仓仍牢牢把持在隋室之手。再加上大胜李密。杨侗又怎可能再安排王世充?
王世充在偃师大牢中,伏地领旨。
相较于王世充和李密二人,黑石关大捷最大的受益者,就是李言庆了。
先他确保了在河南讨捕大使一职上的优势,其次又收拢了王世充和李密的残部,麾下兵力一下子激增至八千人。其中,有不少俘虏都是身经百战,经过战场上搏杀而生存下来的悍卒。
瓦岗军也好,隋军也罢,这些兵力对于言庆而言,无疑是巨大补益。
只是如此庞大的兵力,在没有获取河南讨捕大使职位之前,李言庆是不会对外公布。他把俘虏安排在黑石关和巩县之间的一座荒岭上,按日放补给。同时命苏邑和王伏宝两人,共同看押战俘。
而后,李言庆解散了巩县征召的乡勇。
不过他又下令,以后每个月。各村乡勇必须集中一次,进行为时七天的练。
战事还没有结束,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于占庆不敢有半点懈怠。甚系汝要求,变得更加严格一一…
黑石关大捷之后的第六天,徐世绩似乎不想输给李言庆,于是主动出击,将虎牢关外的瓦岗军击溃。
斩杀李文狂,将郝孝德逼到黄河以北,夺回原武县。
这功劳,和李言庆比起来,似乎更加辉煌。
一时之间,徐世绩声名大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小小的荣阳郡藏龙卧虎。不仅仅有一个李无敌。还有一个徐无敌。更有好事者还编成歌谣:东一个无敌,西一个无敌,蒙阳得安康。
东一个无敌,就是虎牢关徐世绩;西一个无敌,则是指黑石关李言庆。
不过当李言庆听闻徐世绩的战绩之后,不禁眉头一蹙。
“老徐这次出击,只怕有些急了!”
“急了?”
跟在李言庆身边的梁老实,忍不住好奇的问道:“难道说徐郎君击溃瓦岗,反而是一件坏事?。
不管外面怎么风传李言庆和徐世绩之间的矛盾,梁老实对徐世绩的称呼,却未曾改变。
毕竟,那是堂堂鹰扬郎将,正五品的官职。
李言庆可以指着徐世绩的鼻子骂,但梁老实却不可以。
他早年漂泊四方,讨过饭,干过苦力,当过盗匪。什么事,什么人没有见过?所以这言语之间,更显得非常谨慎。随李言庆一年多,除了在郑大彪的事情上出过头之外,从不表示自己的主意。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梁老实一直出任李言庆的亲随。
当其他人,甚至连郑大彪都因为战功而被提升为校尉的时候,梁老实还是和从前一样,为李言庆牵马缀镫。
有的时候,找个。贴己的人。很难,”
言庆也会偶尔透两句心里话。闻听梁老实询问,他笑了笑道:“老实。你认为徐郎君大胜,是好事吗?”
“反正外面前这么说,我倒说不上来是好还是坏。”
“呵呵,别人说好,未必真好啊”。
言庆仿佛自言自语:“如果老徐能控制一下,克制一点的话,不出两个月,瓦岗必将分崩离析,说不定会有人奉上李密的人头。可是他这一次却打得有些狠了,打得瓦岗诸将怕了。
不仅仅是瓦岗害怕,只怕各路蚁贼。也会因瓦岗这次惨败而感到恐惧。
如此一来,他们会更加团结,抱成一团。李密虽经此败,却有三镇之得和邸岭大捷的光环笼罩。各路蚁贼,势必会以李密马是瞻。只怕用不了多久,李密不但能元气尽复,还会实力大增
梁老实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不会吧”李密都败成这个样子,还能回过气来?”
“世事难料,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怎知李密就回不过气来?他当年随杨玄感战败,“惶惶如丧家之犬。可短短四只时间,他就自立魏王。此人野心甚大。而且还有手段,有声望。
他若真恢复过来的话,势必卷土重来,呵呵,不过老实你信不信,他打不到黑石关。”
“那是自然,有郎着在。李密怎敢轻犯?”
李言庆呵呵笑道:“不是因为我的缘故。我敢说,李密一定会来找我麻烦,毕竟他输给我一次,他要挽回颜面。只是这一次。自会有人和他缠磨。到时候不用我出手。王胡子也不会和他善罢甘休。”
他话锋一转,蓦地笑了。
“不过老徐这样做到也无可厚非。
他本就输我一筹,我这边大胜了李密,他集结六万人马,若不能大胜一场,焉能保住颜面?
再者说了,裴老虎和苏定方那种急性子,加上卢祖尚之流初出茅庐。那懂得“大局观。这三个字之中所隐藏的奥妙?”
梁老实一吐舌头,呵呵笑了。
“对了,我刚才说的话,你可记住了?。
梁老实连忙道:“郎君放心。我什么都没记住,绝不会告诉别人。”
“屁话,你没记住,老子岂不是和你白费了这许多口舌?
你不但要记住。还要设法传出去,让老徐知道。反正,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这件事搞定。”
梁老实顿时膛目结舌。
谁都知道,李言庆和徐世绩之间颇有恩怨。
这些话要是传扬出去了,岂不是让两人势同水火?要知道,李言庆刚才那些话里,可是暗含讥讽之意。甚至把虎牢关鹰扬府一干人等,全都给骂了进去。徐世绩那边知道李郎君这么说他们,弄不好火上浇油。两边甚至可能会生冲突。到时候。自己岂非也要陷入其中?
不过,李郎君既然这么吩咐了。必然有其道理”
梁老实挠挠头,呵呵笑道:“若是如此,老实定不负郎君嘱托。”
三更毕,一万四千字。(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真邪假邪
一场小雨过后,令天气格外凉爽。初夏时节。却未让人感到太过于燥热。接连不断的雨水,也让豪阳百姓的心里,多多少少安定下来。只这几场雨水,想今年这收成,也不会太坏吧。
杨庆站在平台上,看着远处洞林湖的湖光山色,心情格外舒畅。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杨庆没有回头。
能这个时候过来,整个郡守府中除了柳周臣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选。在杨庆看来,柳周臣不仅仅是他的谋士,还是他的兄弟。从小生长于深宅大院,受父亲杨似的影响,使得杨庆做人谨小慎微。哪怕是结的妻子,他也不太相信。这些上。除了他自己之外,只有两个人可以信赖。一个是杨庆的母亲元太妃,另一个就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柳周臣。
“郑善果郑老儿走了?。
“呵呵,走了”。
杨庆转过身。摆手示意柳周臣坐下。
这偌大的平台上,只有他两个人而已。柳周臣也不客气。径自在石桌旁的墩子上坐下,神色格外轻松。
“那老儿过来,可有事情?”
晌午时,郑善果登门求见。
不过杨庆却没有出面。而是让柳周臣出面打。
倒不是杨庆拿架子,而是他已经猜出了郑善果的来意。
柳周臣笑道:“主公猜的不错。那郑善果登门,正是为了李郎君前日说出那些言语而来,呵呵,看样子郑家对李郎君的那些话颇为不满。郑善果今天找来,就是请殿下主持公道。”
“主持公道?”
杨庆忍不住笑了,“李郎君不过是随口说那么两句,孤总不成下令。不让李郎君开口说话吧。”
“郑善果的意思是,李郎君这分明是嫉妒徐郎君的功绩。
还说李郎君的那些话,令虎牢关上下将士非常不满。若非徐郎君识得大体,恐卢祖尚等人早就闹将开来。而且时值此等举国欢庆的大捷。李郎君说的这些言语,不免有些不合时宜
杨庆坐下来,托着下巴沉吟不语。
许久,他突然问道:“周臣,徐李两家,果真势同水火吗?”
柳周臣想了想。“应该不会有假。”
李言庆在虎牢大捷之后,曾私下与人说,徐世绩缺乏大局观,虽然大胜瓦岗军,却不足挂齿。他还说,徐世绩麾下无人与之相谋。卢祖尚之流皆短视之辈,只知眼前,而不明将来。
这些数语的核心意思,却又是因为李言庆认为,徐世绩把瓦岗打得太狠,会令蚁贼同仇敌忾。
总之,李言庆是对虎牢关大胜表示出不屑一顾的态度。
还认为徐世绩之所以能胜瓦岗。不是他有多厉害的本领,而是因为得郑家之助,几乎倾豪阳之力才获得了胜利。而他李言庆,凭借一座孤城,在没有得到豪阳太多帮助下获胜,才是真正的本事”言语中。不免流露出一丝对杨庆的不满,认为杨庆在两方战事上,厚此薄彼。
而且徐世绩获胜,还是靠着从他手中抢走了裴行俨,萧怀静和苏定方三人。
这话也不知怎地就被传了出来。立时引起轩然大波。郑氏自然不能容忍李言庆的这种说法,认为李言庆是嫉妒徐世绩的功劳比他大,害怕徐世绩和他挣功,着实不是大丈夫的行为。
徐世绩利表现的很淡然,冷冷的回了句:“竖子不足与为谋。”
那言下之意,对李言庆也颇为不爽。不过咎竟他挖角在先,徐世绩也不好说出太激烈的言语。
只是卢祖尚李玄道等人,却非常不快
柳周臣不禁诧异道:“殿下何以做此问?”
杨庆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柳周臣道:“周臣,孤生平所信者不多,你即其一,所以我也不瞒你。
孤虽未邸王,乃皇室宗亲,看似风光,实则这皇室之中。杀机暗藏。
想当初,先皇膝下也仅有五子。可到最后,唯陛下一支”自先皇登基之后,先父又是如何渡过那日日夜夜,想来你也清楚。先父宁可被人耻笑,也不敢妄自集头,以免受到猜忌。可即便如此,仍不免”他人都说先父乃自尽,可孤却清楚,先父并非那种会自尽的人。
说实话,孤最初并不愿出任豪阳郡守之职,只因坐在这里,责任重大。做的好了,被人猜忌。做的不好,被人弹劾。孤每日战战兢施,如履薄冰一般,生怕某一日。陛下会责问于我”孤不求名留史册,只求能平平安安,做好这豪阳太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吧!”
柳周臣从小在王府长大,自然清楚。杨庆所言非虚。
只是这时候,他不好开口,就静静的坐在一旁,聆听杨庆唠叨。
“说实话,孤对李言庆很满意。
但孤也明白。孤无降龙伏虎的手段,而那李言庆,却非池中之物。他每战必胜,号李无敌,…市施粥棚,被称!为李大善人:他文采飞扬,隐隐有宗眸,我六这样一个人,你以为能轻易臣服吗?孤从见李言庆第一面,就对此子颇有顾忌。明明尚未成丁,可处事圆滑,犹如混迹官场几十年的老狐狸。你真以为他会对我尊敬?呵呵。他哪种人,岂能看重我这等庸碌之辈?
只是他李言庆心里明白,无法和孤王相争。
所以才刻意迎合,孤想什么,他做什么”这份心思,又岂是等闲人可具有?
我欣赏他,是因为他懂得是非,不会令孤为难。可是长久下去,一旦他有了足够资本,孤又岂能再束缚于他?所以在河南讨捕大使一事上。我始终不肯表态,甚至暗地里支持王世充出任。不过现在看来,王世充也非他对手。而徐世绩和他反目,说实话也正是我心中所想。
徐世绩背后有豪阳郑氏扶持,论根基,论出身,论才能,不逊色于李言知…”
“如此,徐李之争,岂非正合了殿下心意?”
杨庆苦笑道:“可你就不觉得奇怪吗?孤想什么,就出现了什么状况,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孤听闻,那徐世绩早年与李言庆颇为交好,还联手与麦家小子击鞠,已争裴家美人。
可怎么突然间。就反目成仇?为官之道,在于一个平衡。
为什么孤网想找人平衡那李言庆,徐世绩就站了出来?按道理说,郑家和李言庆也不是没有交情?又为何突然间相互攻击?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突然到让孤不得不去考虑,这其中的真伪啊。”
柳周臣沉默了!
他想了片玄,轻声回答:“徐李是否真的反目,卑职也说不准。不过从刚才郑老儿的反应来看,似乎到不像是作假。如殿下所言,此二人皆有为之辈。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就只看殿下有没有足够的诱饵,令这二虎相争”若真反目,他二人定会斗得头破血流;若是假的。定然虚以为蛇,殿下到时候自然能一目了然。
卑职也见过李言庆,此子的确是不同寻常。
勿论从气度还是从胆略,恐与徐郎君不祖上下,乃至略胜一筹,殿下言,李言庆老成,卑职倒以为,这可能和他经历有关。徐郎君虽然出身不比李郎君好,可却生在富庶之家,一路有家人扶持,拜师学艺。皆一路顺畅。哪怕是为官之后。也未有挫折,这一点确无法和李郎君相比。
李郎君虽是三品出身,可实则为郑家一阉奴所抱养,本身和郑家并无关联。
我曾听说,早年他被送去洛耻时,是老郑大人想要让他做小郑郎君的书童。不成想小郑大人对他祖孙极为不满,甚至还险些取了那李郎君祖孙性命。若非他当时做咏鹅诗,得鹅公子美名,只怕如今已经变成冢中枯骨”李郎君的老师,不过是实家学舍里一普通的启蒙先生。后来他也不知怎地就一下子迹起来。更拜了长孙大将军为老师。这才算站稳了脚跟。”
杨庆哑然道:“周臣,这些事情。你是如何知晓?”
柳周臣呵呵笑道:“殿下有所不知,卑职平日里无事,喜欢混迹于酒肆勾栏之中,时常会与一些郑家的人相遇。他们不知道我的身份,故而酒醉时也没有顾及,卑职也是偶然得知。
似李郎君这种经历,必善于察言观色,辨别他人心思,否则他恐怕也活不到现在。
所以为人老成一些,也算不得什么稀弃的事情。不过他再老成,也终究是个少年郎,这火气甚壮口他不是想做河南讨捕大使吗?之前他和王世充相争。而今黑石关他大胜而归,王世充却损兵折将,估计想要做这讨捕使的可能已经不大。李郎君现在怕是以为这讨捕使,属他囊中之物吧。”
杨庆眼睛一亮,顿时明白了柳周臣的意思。
“你是叭,
“如果徐李是真的反目,想来郑家是不会愿意,看李郎君轻松获取这讨捕使的职务吧。李王即已息战,何不令徐李相争?不管李郎君当不当得这讨捕使,殿下的平衡之策,岂非夫功告成?
顺便,还能一探其中真伪
杨庆连连点头,不过眼珠子一转。又不免有些担忧道:“话是这么说,若徐李真的反目,而李言庆又错失讨捕使之职的话,该如何是好?如果被他知晓这出自孤王之意。定会心生怨念。”
“他若失了讨捕使,殿下还可以再行设法弥补就是。
可如果他没有和徐世绩反目,而是做戏的话,殿下您可就危险了”再者说,徐世绩得了讨捕使,也只会心向郑家;李言庆若失了讨捕使,到时候就只能依靠殿下您的护佑了!”
一席话点醒梦中人,杨庆听完了柳周臣这番话,顿时喜出望外。连连叫好”(未完待续)
第五一章 喜盈门求月票
沪青奴战死沙场,对方午仲的打击不小六 这全忠心耿耿,不计功名的猛将,陪着麦子仲熬过了最艰苦的时日。眼看着胜利将到来的时候,却死于秦用之手。麦子仲表面上看去是个很粗很莽的人,实际上内心却是非常细腻。
“李郎君,我想回长安。”
“回长安?”
李言庆看着麦子仲,想了想之后,点头答应:“连番度战,也着实辛苦,回长安休息一下也好。”
“如此,我整备行装。立刻启程。”
李言庆目送麦子仲离去”里感慨万千。
对于麦子仲,他印象很不错。虽说麦子仲生在官宦家庭,但却没有太多的纨绔气质。虽然偶尔会显得莽撞,但大多数时候,他还是很有分寸。至少比起一些纨绔子弟。他强了太多。
言庆也知道麦子仲为何情绪低拜
费青奴死后,麦子仲亲自为费青奴收敛尸体,并打造上好棺橡,护送费青奴回老家。言庆和费青奴接触不多,但是对费青奴这个人的印象。也算不错。对费青奴的死,他也深感可惜。
虽说大丈夫生于世上,当马革裹尸还。
可死在胜利的一刹那,终归令人感到几分心痛,”
其实,似费青奴这样的人有很多。夹石子河一战,李言庆虽然大获全胜,同样死伤不少。据后来统计,算上姚懿所部人马在内,仅夹石子河一战,就死伤近六百余人。这还没有算上连日在黑石关与李密交锋的死伤数量,加起来几乎有三千之多。而最令李言庆心痛的。莫过于他的墨麒麟,损失了近三分之一。其中那二十四元从,更折损了八人。言庆怎不感伤。
这二十四元从,是当年随着言庆征战高句丽留下来的精锐。
就算是在和杨玄感交手时,二十四元从也没有伤亡。没想到夹石子河一战,就有八人战死。
一想到这些,言庆就感到莫名的沉重。
这只是网开始而已,待到天下太平。自己身边,还能有多少人活着?
“主公,杜长史在外求见。”
李言庆回过神来,连忙道:“快快有请!”
不一会儿,杜如晦大步流星走进来。
言庆连忙起身让座,“老杜。你不是在收整俘虏,怎么跑来找我?”
“言庆,这俘虏的花名册已经造好。该如何处置,你还需及早做出决断。八千余俘虏,每日花销可是不少。虽则已尽力节省。但依旧是花费惊人。去年巩县天灾,库府并无太多存余,恐怕难以支撑太久”不过,这战报已呈上数日之久,杨庆那边为何还没有半点表示呢?”
“此事我也在奇怪,按道理说,威胁已经解除,杨庆接到战报,理应有所行动。但他至今没有动作。我担心会不会是什么地方出了差池。这样吧,立刻命许敬宗再前往荣阳县打听一下。”
李言庆一边说,一边打开花名册。
他一眼就看见排在第一页,第一列的第二个名字。
“刘黑阁?”
言庆抬起头:“这家伙不是李逆内军巨木营膘骑将军吗?居然被你们给俘虏了?”
“呵呵,那日罗士信他们伏击巨木营和火字营。
程咬金见情况不妙。带着火字营跑了。只留下刘黑阁的巨木营独立阻挡”这家伙挺厉害,不但武艺高强,而且颇懂得战阵变化之道,给罗士信他们造成不小的麻烦。若非老雄出手把这家伙制住,那天的伤亡,恐怕会更大。不过此人颇为强硬,被俘之后,竟绝食求死。
还是无忌警告他:他若是死了,八十俘虏都要随他陪葬,”
本来,刘黑阖的生死并不会被长孙无忌放在心上。
只是有人提醒他说:李郎君在得知此人是刘黑阁的时候,曾露出沉吟之色,好像对他颇感兴趣。
其实言庆当时露出沉思之状,并非是对刘黑阁有多大兴趣。
他是在疑惑,刘黑阁怎么会出现在李密的帐下。这刘黑阖,是不是历史上原有的那个刘黑阁呢?
但到了言庆这个地位,一言一行都会有人关注。
他就是那么一沉思,不想竟救了刘黑阖一命。
长孙无忌那是何等人物?若真起狠来,的确是有些吓人。刘黑阁本意想以死明志。可是被长孙无忌这一吓,又哪敢再继续逞强?就算他想要逞强,那八千俘虏,也不会让他得逞。
李言庆啧了一下,抬头笑道:“无忌可当大任矣。”
从小事可看大处。
长孙无忌原本还有些书生气。但自从开始负责具体事务之后,他便越开始上手。从对付刘黑阁这一件事来看。长孙无忌已经学会利用各种条件,利用环境来达到他所想要的到的目的。虽然不知道历史上那个原本的长孙无忌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可言庆认为,长孙无忌至少比他网来到巩县时,少了几分迂腐之气。多了些果决,多了些狠辣,这正是言庆所期望的结果。
杜如晦道:“长孙郎君做的不差。假以时日,可为栋梁。”
李言庆笑了笑,没有接杜如晦这个话茬子。
“祖君彦?不就是李逆称王。书今上十大罪之人吗?”
杜如晦点头道:“正是那个家伙。这祖君彦是祖斑之子,才华出众。文章华美;有江左之风。不过因为他父亲祖蜒曾设计陷害了料律光。故而不为人所喜。当年薛道衡曾把他推荐给先皇,不想先皇却说:祖蜒害料律光,此人为奸人之子,联不需此人。因而归家务农,
及今上登基后,虽对他文章颇为赞赏,却似受先帝影响,也不愿重用。无奈之下,他这才投靠了李逆。言庆,马周走后,你身边缺少一个合适的书记。淳风虽尽心,但毕竟年纪其文采似也有不足。何不说降此人,说不得比慨为合适帮详应女帝,可仓都走出自他的手笔照 ※
李言庆眉头一蹙,“他对隋室如此仇恨,焉能降我?”
“你去定然不行,可有一人去,却能马到成功。”
言庆一怔,立刻明白了杜如晦所说的是那个人。他脱口而出,“老杜所言,莫非薛大郎?”
“正是!”
杜如晦道:“薛大郎生父薛大家。是第一个慧眼识人,看重了祖君彦的才华。后来先帝虽不用他,薛大家也常给予资助。若说祖君彦生平最感激什么人的话,非薛大家莫属。若薛大郎去,他焉能不降?”
言庆深以为然,“可薛大郎回毫丘坞堡,如今可不在这边啊。”
“他回毫丘作甚?”
“此前我不是说过,要为他置办产业吗?正好巩县有一大户,因这两年战乱不息,盗匪肆虐,故而折了本钱,手中缺少周转。马三宝找到他,把他在城外的一个田庄盘了下来,正好赠与大郎。
你也知道,老薛那人是个怎生傲气的性子。
他暂居毫丘,也是无奈。如今有了庄子,自然急着搬家”我估计他去毫丘,就是准备此集 ”
“那找他去!”
杜如晦极为不满,“大战方止,百废俱修。我这些日子忙的头昏脑胀,他却跑去毫丘清闲?不成,得把他拉回来,我正好还要找他商议事情”言庆,此事就交由你来处置,赶快让他回来。”
李言庆不禁笑了!
“如此,我就走一趟吧。”
他站起身,把花名册合上,沉吟一下后道:“你告诉一下无忌,让他陪我一起去毫丘走一遭。
裴姑姑她们过来已有月余,我竟未能得空前去探望。正好无忌也许久未曾探家,正可同行。”
杜如晦,欣然答应。
“花名册且留在这边,待我从毫丘回来,再与你商议。”
言庆说罢,也算是结束了此次的交谈。
杜如晦点头,和李言庆告辞。
送走杜如晦之后,李言庆开始盘算起来。
这次黑石关大捷之后,巩县至少会迎来短暂的太平辰光。不过,最迟至秋收时节,必定狼烟再起。到那时候,自己想必也坐上讨捕使的位子,一应班底,也该准备作出一些调整才是。
黑石府这边,到不需要太多动作。
即使是自己不在黑石关,杜如晦也能很好的处理各项事务。
费青奴战死,苏琶的年纪也大了”战事结束之后,苏邑就曾流露出想要休息的想法,似乎不愿再继续留在黑石关。想想也是。黑石关作为东都最后一道屏障,勾连豪阳南北要冲,是一处兵家必争之地。这边的战事太过于频繁,也着实辛苦和危险。而且苏邑练兵是一把好手。独创三角阵,可谓威力无穷。只是性子略显柔和,临战之时,难以担当起太大责任。
于是,李言庆铺开一张宣纸。提笔写下苏邑的名字,并在他的名字后面,注上“巩县尉。三个字。
也许这个职务,更适合于苏邑吧。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这巩县尉的品秩,要低于黑石府兵曹一个级别。
哈,倒也正符合了军队转地方必须降低一个级别使用的规定”巩县尉的工作相对轻松,而且每个月七天练兵,也可以使苏芭的才能不至于浪费。最重要的是,降职苏琶,暗合李言庆的计划。
想到这里,言庆对苏笆的安排,已经拿定了主意。
可苏琶调走的话,黑石府别将、兵曹同时空缺,也是个麻烦。
好在言庆很快想想到了合适的人选。罗士信勇冠三军,武艺高强。正是别将合适的人选。而且罗士信曾在张须俏帐下效力,对于兵事也不算陌生。此次黑石关大捷。罗士信又连连建功。先是山湾击败秦琼,后有白石渡大败单雄信。后来又伏击巨木营,功劳也已经足够。
姚懿也可以出任兵曹之职,想来同样不至于令人反对。
他本就是官宦子弟,在朝中也有自己的关系,而且又有文采,交友也多,兵马纯熟,可引两石硬弓,在马上左右开弓,恩,姚懿出任兵曹,的确是最合适不过,可以这样安排。
可是言庆很快就现,这辅官好寻。基层军官却难处理。
罗士信和姚懿本为校尉,他二人升官之后,这校尉可就出了空缺。
黑石府现如今兵力大增,至少可以安排三千人。即便是按照满员五百计算,也需要六个校尉。
这个人选,耳不好寻找”不行的话,回头再看一看战功报表,从中择优取之吧。
黑石关的事情安排好,那讨捕使又如何安排?
讨捕使的幕僚,和军府完全分离。言庆已经想好了,可以把长孙无忌和薛收拉进来。如果薛收能说降祖君彦的话,那再加上许敬宗等人,这文职班底,也就算是组建完备。武官方面,王伏宝应该能算上一个。但单凭王伏宝一个人,明显人手不足。雄阔海阁棱郑大彪三个人。可以偶尔让他们角色扮演一下。可要他们出任正式武官。恐怕这能力。还不足胜任。
人才,人才啊!
李言庆不禁暗自苦笑,轻轻拍了拍额头。
早知如此,就该留住裴行俨和苏定方,也不至于造成现在的局面。
“言庆,你找我?”
长孙无忌迈步走进来,正好看见言庆拍打额头,疑惑问道:“怎么。出了什么棘手的事情吗?”
“哦,倒也不是!”
李言庆站起身,把书案上的名单收好。
“走见 ”
“去哪儿?”
“当然是去毫丘”你有多久没有回去过了?”
长孙无忌咧嘴呵呵笑道:“黑石关之战开始,就没回家看过。”
“既然如此,咱们一起去一趟。裴姑姑和翠云来这边,我到现甩,及有尖探望讨道再把薛大郎找回来,然后我橄女四乖看看”他娘的,自打李逆闹事,我也很久没回去过了。”
“言庆,你现在说话可是越来越粗鄙了!”
“我高兴,我喜咖”
长孙无忌闻听,也不禁摇头苦笑。
不过想想也是,整日呆在军营里。和那些丘八们打交道。若是整日文绉绉说话,那些丘八听不听得懂是一回事,说不定还会觉得你不爽。只是如此一来,娘亲定会好生责怪他一顿。
李言庆带着他那三大家将,二百墨麒麟,和长孙无忌一同来到了毫丘坞堡。
毫丘在黑石关和巩县东南面。正处两地之交。远远地,就看见长孙家的那座坞堡,格外醒目。
与早先相比,坞堡充满生机。
如今这坞堡里,除了长孙一家之外。还有裴家姑侄,薛家族人,几近三四百人之多。
如此一来小小的坞堡自然难以承受。于是在坞堡四周。零零散散的开始出现了一些小田庄,小村落。加之天灾和战乱的影响,巩县收容了不少流民。如此一来,那些田庄村落很快就展起来
上一次李言庆来这里时,除了一座坞堡,四周空空荡荡。
而今,能看到炊烟四起,充满了欣欣向荣的景象”
黑石关大战时。毫丘巩县并未收到太大影响。一望无际的麦田,在风中荡漾,卷起阵阵麦浪。
“今年定会有一个好收成啊!”
前世为官时,主抓农业,使得李言庆对这种景象,极为亲切。
不过他说完后,眉头一蹙,把话锋一转,“无忌,过两日你暂时不要再理黑石关的事情,准备整顿一下户籍。”
“不是网。查过吗?”
“你那说的是去年中,你想想看,去年冬季巩县收拢了多少流民?开春以来,战事频,肯定会出现一些变化。巩县如今是咱们的根本,我要你务必能准确的掌握巩县每一分变化。
另外,此次黑石关大捷,荣阳郡定然会出现一次流民高峰。
到时候巩县不可避免的会受到冲击,你这次整理户籍,也正是为了避免到时候的混乱。还有,若秋季丰收,李逆也好,王世充也罢,都会把目光再次瞄准巩县。未雨绸缪。不得不防。”
时值初夏,言庆已考虑到了岁末,甚至更加久远。
长孙无忌在马上微微一笑,“言庆,这莫不是你所说的大局观?”
“呃,你也听说了?”
“我焉能不知此事?老裴据说气得不轻,还说要寻你麻烦呢
李言庆嘿嘿一笑,似是不愿谈论这些事情。不过目光和长孙无忌相触,他却从长孙无忌的眼中,看出一丝戏诸的笑意。不禁叹了一口气。苦笑着摇头,“就知道,瞒不过你们这些家伙。”
“好吧,我承认,我这是和老徐做戏。
不过卢祖尚那帮人并不清楚”你可别给我说出去,否则我之前的安排,可就要作废了。”
长孙无忌神色一肃,“你和老徐冲突。和荣阳世胄冲突,的确是杨庆所希望看到的事情。
不过你要小心一点,那杨庆可没有他看上去那么简单。
万一他起了疑心,或者看出了什么破绽的话,你弄不好会进退两难。就如你早先所言。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我娘说。那老儿能有如今的地位,可不是胆小怕事可为之。”
李言庆闻听,不由得到吸一口凉气。
这段时间他太过于顺畅,以至于小觑了别人。
是啊,若杨庆真的看出破绽,岂非得不偿失?
这心里,顿时多了几分警愧,,
来到坞堡门前,李言庆和长孙无忌分别下马。言庆示意不用人过来照拂象龙,因为这象龙,也不不需要来照拂。言庆松开了象龙的辔头。象龙溜溜达达,自行跑到一旁。堡中的仆人,则从长孙无忌手中接过缰绳。
“福安,家里最近可好?。
福安姓高,是高夫人的家人。
高夫人离开霹雳堂,赴蜀中照顾长孙无垢的时候,把福安留给了高士廉。不过高士廉后来又因罪被配岭南,高福安于是就留在了洛阳。长孙一家在巩县置办了产业后。高福安听到消息,第一个赶来巩县。他年纪大了,高夫人本来想给他安排个养老的活计。可这老头却闲不住,干脆当起了门房。不过。这整个坞堡。谁也不会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门子看待,即便是党氏三兄弟这样的人物,不禁被高夫人看重。还是李言庆推荐过来的人,也要尊敬唤福安一声“老管家”
高福安的集都快要掉光了,不过耳朵挺好用。
“家里一切都好,只是少郎君这次回来的有些突然,也没打个招呼
“怎么?”
“大娘子和裴娘子带着小娘子们。去心缘寺拜佛吃斋去了。说是要为李郎君和少郎君恕罪。”
黑石关一战,双方加起来死伤的人数,接近万人。
仅仅是清理战场上的骸骨,到现在也未曾结束。眼见着天气越来越热,李言庆也不好耽搁下去,以免出现疫情。所以在大战结束之后。他下令将瓦岗军的尸骸,全部火化,并在天陵山附近营建了万人冢,所有瓦岗军的骨灰,全部葬进万人冢内。至于隋军尸骸,也埋葬于天陵山周围。那一个个坟包,格外醒目,令人感到莫名的震撼。死,了这备多人,实在是,
高夫人和裴淑英私下商议。觉得李言庆他们的杀孽实在太重。
于是就带着长孙无垢、裴翠云。还从巩县把毛小念也接来,一同参佛。并请来少林僧人,为死者诵往生。
这也算是一种恕罪的方式!
不管黑石关大捷是否是李言庆一手策刮,但终究言庆也参与其
心缘寺是李言庆所建,高夫人她们准备在寺中诵十日往生咒 以赎言庆在黑石关的杀孽。
长孙无忌和言庆相视苦笑,“已去了几日?”
“今天是第三日。”
“那家里还有谁?薛大郎可在?”
“薛郎君今天一早去看田庄了。说是不回来,不过薛娘子在家。本来她也是要去的,只因为身体不好,所以才没能成行。对了,家里有点乱。薛郎君正准备搬家,所以有些吵闹。”
长孙无忌挠挠头,“若如此的话”言庆,咱们先进去喝口水。然后去找老薛。”
“如此甚好!”
李言庆网要和长孙无忌迈步走进府中,忽听远处象龙希幸幸暴嘶一声。那龙吟咆哮里,似有无尽愤怒。言庆忙停下脚步。扭头看过去。就见远处象龙脖颈处鳞甲乍起,希幸幸狂嘶不停。
距离象龙不远。是一个小孩子。
看年纪也就在四五岁的模样,生的很健壮,粉雕玉琢,煞是好看。
小手中握着一块石头,丝毫不惧狂的象龙。
而在他身后,则是一块花甩
几个妇人正匆匆跑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叫喊:“薛礼,快躲开。”
为的女子,年纪并不大。约十**岁的模样。但见她乌蝉鬓。梳着一个堕马髻。一袭青裙。上着小祷。手里握着一个小花铲。秀美的面容上,流露出惊惧之色。与此同时,象龙咆哮,仰蹄扑向那
。
象龙这一扑,何止万钧之力?
莫说是一个小孩子,即便是成年人,也休想抵挡住。
“象龙,回来!”
眼看那小孩子就要丧命于象龙蹄下。李言庆连忙厉声呼喊。
小孩儿的脸煞白,却犹自倔强的站在原处,似要守护身后花圃。那手里的石头,作诗欲,却被少女跑过来,一下子抱到旁边。
象龙听到李言庆的呼喝,总算是恢复了些许理智,停下脚步。
言庆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来。一把搂住了象龙的脖子,口中不时出一两声低啸。似是在安慰象龙。
“这谁家的马儿,怎如此凶恶?”
“薛礼,你没事儿吧,”
这时候,长孙无忌和下人们也跑到了跟前。
看到那正温言安慰小孩儿的少女时,不由得一怔,整个人好像呆住了似地。
李言庆总算是把象龙安抚好。同时抹去了它头上的尘土。转过身。看见那少女的模样时,也是一愣。旋即道:“你们没事儿吧,嘿。小家伙,好胆略,怎么样,没有手上吧?”
少女连忙起身,微微一福。
“两位郎君,实在是抱歉。都是我的不好,没照看住他,却惊了郎君的宝马。”
“才不是,是它要采花而食,我才用石子砸它。”
那小童子大声道,同时手指象龙。“是它不对在先的。”
李言庆也明白了!
想必是象龙想要采食那花圃中的花。小童子想要护花,所以才站出来砸象龙。只是象龙那是何等性情?暴烈无比!这可是正经的龙马,甚至连虎豹都不畏惧,又岂能容忍童子砸它?
“薛娘子,误会,是误会!”
高福安走过来。连忙道:“都是自己人,这是我家少郎君,这一位则是巩县李郎君,老郎君的弟子。
李郎君,少郎君,这位就是薛娘子,薛郎君的妹子。”
原本唧唧喳喳诉说象龙无礼。说李言庆管教无方的几个妇人。顿时闭上了嘴巴。
言庆一怔。看了一眼那少女。
没想到这衣着朴素。不施粉黛的美少女,居然是老薛的妹妹?
老薛那厮长的可不怎么样,怎么他妹妹长的却如此动人?
不过,李言庆对美女,大都是纯粹的欣赏。
前世为官,天然的,人工的美女他见的多了,心里早已少了那许多**。他喜欢美女,喜欢看,也喜欢一起说笑,却不代表着他一定要去占有。到了一定层次之后,那**会转化为欣赏。
而且,少女美则美矣,却非言庆所喜爱的种类。
那种娇柔,那种浑然天成的纯美。还有那大病初愈之后,所产生的动人之气,让言庆想起了红楼梦里的。
于是微微一笑,“却是薛家妹子。某家李言庆,这是无垢的兄长,无忌”,无忌,你愣着作甚?”
“啊,薛娘子,无忌有礼了!”
长孙无忌慌了手脚,双手抱拳。深施一礼。
薛娘子似很害羞,连忙还礼。“却是薛琰管教无方,惊了将军宝马。还请恕罪。”
李言庆还没开口。长孙无忌却急了。
“这是娘子的孩儿?”
这句话说的这个叫无礼。连李言庆都有点听不下去了。
君不见薛模的式,以及她柳眉天成,并未显出娥眉青黛之气,分明就是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嘛。
所谓娥眉青黛,是指将眉毛剃光。而后以青黑色的颜料来描眉化妆。
这本是自西周就有的习俗。
不过有汉以来,这种娥眉青黛的习俗。渐渐只局限于成婚后的女子。
薛琰脸羞红,不知该如何解说。
还是她怀中的童子扬起头来。大声道:“我娘在家中收拾行囊,我是陪薛姑姑来收拾花圃。”
“薛礼,休得无礼。”
那边,长孙无忌如释重负般。出了一口气。
而李言庆心里却咯噔一下,双眸半闭,向那童子看去,沉声问道:小家伙,你叫薛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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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一章喜盈门
萍礼众个名字,也许很多人会货得陌生六…
但若提起另一个名字的话,大家可能会感到更熟悉一些:薛仁贵。这个在初唐时,也许是继李靖和徐世绩后,最为著名的一员大将。关于薛仁贵的传说和故事,就无需再做重复了。
史书上对薛仁贵,更多是以其本名而代之。
仁贵两字是他的表字,而且是在成年之后才能拥有。所以他正确的名字,或者说官方的名字,应该是薛礼。后世评书演义中,往往以薛仁贵来称呼,使得薛礼本名,反而不为太多人知晓。
李言庆一开始也没有太过在意。
可薛碘几次提到薛礼的名字。也就由不得他不去注意了。
没等薛礼开口,薛碘却急了,连忙护着薛礼道:“李郎君,薛礼不懂事,可他确实不是故意要伤及郎君宝马,还请郎君看在我兄长的面子上,饶他一次吧。他还真的不是故意。”
“姑姑,大丈夫做事当一肩当之。
是我伤了你的马,你休要怪罪姑姑,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嗨,这小子倒是挺义气啊,,
李言庆哭笑不得,看了一下身旁已经神魂颠倒的长孙无忌,估计让这厮站出来说项,已不太可能。
“薛娘子,我并无恶意。
象龙的脾气暴躁一些,我也确实甚爱护它,但却不会为了些许事。而去问罪于一个小孩子。再说了。象龙也没受什么伤。它皮糙肉厚的,小郎君想要令它受伤,却不是件容易事。”
薛琰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李言庆。
也难怪她有此顾虑。
李言庆的名字,薛续如雷贯耳。在她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薛道衡也罢,薛收也好,对言庆都是赞不绝口。不过后来。李言庆创高句丽,而后战杨玄感。黑石关一战,血漂插椿,尸横遍野。即便是前去收尸的人,看到那景象也不禁为之心惊肉跳。于是。继李无敌之名后。百姓们又对李言庆多了一个称呼,唤作李魔王。这魔王一次,在这个时代还属于中性。无好坏之分。
但言庆的凶名,却由此而被确定。
薛琰一个柔弱女子,对那些魔啊,妖啊的称呼,本能的会产生畏惧。
在她看来,李魔王能不称之为“魔”那一定是相貌凶恶,杀人不眨眼的人物。虽说言庆看上去很秀气。甚至有点像个女孩子。可那久在战阵中厮杀磨练,所培养出的杀气,足以让薛腆心惊肉跳。
薛琰说:“小女子前些时日身体有恙,今天好些了,有些惦记这花圃。故而带小侄儿前来照看。
这是我族兄薛轨之子,名叫薛礼,今年四尖。
他本是龙门人,因我那族兄亡故,家道中落。我来投奔大兄时,途经龙门,看他母子过的艰难,就带来这边。他平日里挺乖的,很少招惹是非。李郎君切莫责怪他,他只是无心之过。”
父亲叫薛轨,又是龙门人!
这就对上号了,
李言庆可以肯定,眼前这小童子,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薛仁贵。
“言庆,你就莫要怪这孩子了!”这时候长孙无忌也清醒过来,连忙上前劝说道:“再说了,也是你那象龙不对。若非它要采食花圃,这孩子也不会砸它。说起来,是象龙不对。”
李言庆扭头看着长孙无忌。目光极为古怪。
长孙无忌颇有些心虚的咳嗽一声,扭过头对薛续道:“薛娘子莫担心。我与薛大郎情同手足。断不会让言庆责怪于他”对了,这花圃是你打理的吗?如此动人鲜花,你要是走了,该如何是好?”
薛琰似乎是个爱花如命的人。
闻听长孙询问,顿时露出为难之色。“我也正为此事烦恼。大兄说等到了新家,再建一个花圃就是。可这些花儿若少了人照料,岂不是要凋零枯萎?可搬移过去,似乎又很麻烦。大兄好像不太同意,我亦不知,该如何安置它们。刚才我就是为此事烦恼,以至未看管薛礼
李言庆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寒光隐现。
老子都说了,不会怪罪,你还多此一举?
要说和薛大郎的关系,似乎我比你更近一点吧,怎么你们就情同手
了?
不过言庆也猜出了长孙的心事,心下不禁觉得好笑。
“薛娘子若是不舍,就让无忌设法把它们移到新居嘛,反妾大战止息,他正有的是时间。
“这,岂非太烦劳长孙郎君?”
话是这么说,可薛碘却露出欣喜之色。
那双动人的明眸,满怀希要的向长孙无忌看去,似在无声的哀求。
长孙无忌在这种时候,万不可能退缩半步。心里暗自感激了一下李言庆,他立刻挺起胸膛,脸上崭露出灿烂笑容。
“区区小事,谈得上甚烦劳?
我这就安排下去,请薛娘子
“若真如此,薛腆代这些花儿,谢过长孙郎君。”
薛琰也很高兴,兴奋的连连道谢。
真不明白,薛大郎那等龌龊的家伙。怎会有如此冰清玉洁,如空谷幽兰般的妹子?李言庆牵着象龙。见长孙无,忌还准备呱噪几句,于是沉声道:“无忌,咱们还要去找薛大郎办事
“呃”那你等我一下,我把这件事安排一下。”
长孙无忌说着话,把高福安拉到旁边,嘀咕起来。
李言庆则好奇的打量着薛礼。这孩子的骨头架子不将来定是个魁梧身材。虽只有四岁,看上去却似五六岁的模样。
“嘿小家伙
薛礼抬起头,看着言庆,“干嘛?”
“想习武吗?”
薛礼胸膛一挺,“我一直有练武。而且我爹爹还教过我一些武艺。”
李言庆哈哈大笑,“小家伙,我说的可是真正的武艺,能上阵杀敌”还有保护你薛姑姑的武艺,你可想学?”
薛礼的眼睛,一亮。
“老实,拿刀来
梁老实立刻送上一柄锋利的长刀,李言庆接过来,刷的拔出刀鞘。那冷厉的锋芒。直令人汗毛乍立。长刀在李言庆手中滴溜溜打转,而后就见他手起刀落,将花圃旁的一块石头劈断。
“想要吗?”
“想!”
薛礼兴奋的连连点头。
李言庆收刀入鞘,小家伙。想要的话,就好好习武。这把刀我给你留着。等你什么时候能用它了,我就把它送给你”对了,跟着你薛姑姑姑生读书识字,将来我会检查你的功课。”
薛礼咬着嘴唇,用力点头。
言庆那柄长刀,达二十斤。
哪怕薛礼的力气再大,也不可能使得动。莫说他一个四岁的童子。即便是成年人。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也不可能使得好这种特制横刀。李言庆朝着薛续一拱手,而后翻身跨坐马上。
“小家伙,想学好武艺的话。就自己到巩县李府报到,我可以为你介绍个好师父。”
这时候,长孙无忌也交代完毕。笑呵呵的走上前来。
“薛娘子请放心。我已经交代好了福安,他自会帮你搬移花圃
薛琰网被李言庆的举动,吓得小脸拜
可是听长孙无忌如此一说话。脸上露出一抹羞涩,“如此,烦劳郎君。”
“无忌,走了”若真有心的话。等薛娘子搬家时,你再过来帮忙
着啊!
我身为薛大郎的好朋友,帮他搬家,岂非天经地义?
长孙无忌心里狂喜,与薛碘拱手道别。跨上战马。
“姑姑。我真的可以去习武吗?”
薛礼颇有些天真的看着薛琰。眼睛里透着几分渴求之色。
薛琰目送李言庆长孙无忌等人离去,叹了口气,“薛礼,姑姑当然希望你能建功立业,光耀门梢。可是习武”很辛苦。那位李郎君倒是可以相信,只是你要习武,断不能落下功课。”
这孩子天生好动。喜欢舞枪弄棒。
只是薛轨在薛家的地位并不高。武艺嘛,也只是懂得些许皮毛。
所以没有人真正传受过薛礼武艺。更不要说教授更深奥的东西。男子汉大丈夫,理应建立功业。让他整天跟着自己鼓捣花草。也终究不是个事情。本来薛琰打算,请党氏三兄弟教给薛礼一些拳脚。可现在看来,似乎无需麻烦了!那位李郎君既然愿意培养薛礼,正是薛礼的机遇。只希望薛礼随他习武,切莫学会李郎君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之气。他的杀气,好重!
“言庆,我喜欢薛娘子”。
长孙无忌脸色不虞,盯着李言庆道。
言庆一头雾水。疑惑的看着他,“你喜欢薛娘子,连我的宝贝象龙都能觉察到,无需解释
“那你为何还要谄媚?”
“谄卿”
李言庆惊奇的看着长孙无忌。突然明白了这家伙为冉一路上,看自己的目光古怪。
原来,这家伙在吃醋,,
言庆忍不住大笑,“无忌,你只管放心。我不喜欢薛娘子那等类型的女子。
虽说娇滴滴的颇为可人儿,但实非我所中意,也只有你这等呆头鹅。鲁男子,才会喜欢薛娘子这种类型。”
长孙无忌冉听,长出一口气。
“我就说嘛,你已有两房妻室。一房妾室,怎可能再拈花惹草?”
无忌是真的挺怕李言庆也看中了薛腆。要知道。这家伙生的女人相。最得女人欢喜。如若李言庆也看中了薛续,对无忌的挑战性,实在是太大了。如今听他否认,这心里顿时轻松许多。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谄媚?还要给那孩子找师父?”
“你是说薛礼的事情啊”。
平言庆笑道!“我看纹孩午根骨寿佳,是块好材料,阶心栽培一番。”
“你什么时候学会给人摸骨看相了?”
“我”李言庆看着长孙无忌一脸怀疑之色,顿觉哭笑不得,“无忌,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真的没有对薛娘子有心思。我说过了,她不是我喜欢的那种女人,所以你只管放心好了。
那薛礼的根骨的确很好,我准备好生栽培他一番,把老师的箭术,一并传授给他。
你若是不相信。到时候可以监视。我如果问他半句关于薛娘子的事情,就,就,就让我不得好死。”
长孙无忌不禁色变。
“呸呸呸,好端端说这干嘛?
你这家伙也真是的,我还不相信你吗?再者说了,咱们两兄弟,你都有两妻一妾了,我至今还拳有着落。你也不可能和我争。对不对?”
言庆看了长孙无忌一眼,很无奈的点点头。
“没错,我绝不和我的大舅子争女人,你只管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言庆。那你说我该如何向薛娘子表示呢?是先追求她,亦或者直接求亲?”
此时此玄,长孙无忌满脑子都是薛腆。
李言庆以前是不会相信有什么一见钟情的事情。可是看长孙无忌这模样,他开始有点相信了”
薛收的田庄,位于巩县城郊。
面积倒是不算太大,不过二百亩左右的田地。由于原先的田庄主人家道中落,使得田地有些荒芜。依靠田庄的佃户,或走进城务工,或是远走他方。薛收得了这田庄后。先安排了几户从汾阴随薛模一同前来巩县避难的乡亲入住。否则的话,会耽搁了农时。不甚妥当。
这几户农家,都姓宋,并非薛收本家。
之所以会和薛续过来巩县,是因为他们此前在纷阴,大都依附于薛家为生。
薛道衡死后,这几户人家也就失了土地。眼见着日子要过不下去了。听闻薛模要来巩县,于是存了侥幸心理过来。不过他们倒也没有失望。才一落户,这边就分到了土地。也算幸事。
薛收正带着一个小童子,在田庄里指挥收拾。
听言庆的来意之后,他二话不说,就要启程前往黑石关。
“祖君彦此人文采出众,若是杀了,确实可惜”家父与他有师生之谊,我说不定能说服他为你效力。”
言庆连忙阻住薛收,“老薛,你看着天色也不早了,你现在赶回黑石关,用处不大。
这样吧,你先在这里整理田庄。我也要回家去看一看,明日一早。咱们一起返回黑石关,如冉?”
薛收想了想,觉得言庆言之有理。
长孙羌忌没有和言庆回巩县。而是直接留在田庄,给薛收帮忙。
嘴巴上说:“薛大郎乔迁之喜。我总要为他分担些许事务。”
可实际上呢。这心里面却挂念着薛收的妹子”李言庆倒也不去说破。笑呵呵的返回巩县。
长孙无忌的年纪也却是不小了!
按照这个时代的习俗,他已算是大龄青年。
这些年奔走四方,加之长孙员过世后,家道中落,也没个合适的人选。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心上人,李言庆自然不会做那棒打鸳鸯的事情。其实,他心里又何尝不希望,长孙无忌能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薛殃嘛,柔弱是柔弱了些。不过配长孙无忌,倒也算得门当户对。
李言庆回到家,天色已经不早。
毛小念不在家,细腰和四眼也随她一同前往心缘寺,吃斋念佛去了。家里有沈光坐镇,又有王娟暗中为他出主意,所以显得非常平静。沈光亲自服侍李言庆洗漱完毕,而后和言庆在后院凉亭中休息。
“王先生呢?”
李言庆不见王娟。不免有些奇怪。
沈光回道:“王公这几日常往县衙,和柴县令饮酒作诗。一般到这个时候,他还没回来的话,那就是要住在县衙了。”
“他找柴孝和作甚?”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看王公的意思,我觉得王公很可能是想说降柴孝和,为主公您效力。”
说降柴耸和?
李言庆眉头一蹙。这心里面,犯起了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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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往桃源生活的文科才子因故灿情大变,变成了一个冷血无情的民族主义者。
一场意外的车祸将他带回到千年之前的北宋真宗时期。
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他如何找到自己心目中的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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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号:脓完待续
第五一章 喜盈门(三)
联 自开春以来,王娼的身子骨就有此不好,时常会露出疲嘤楼
毕竟六十岁的人了,早年颠簸流离,还被流放过岭南。后来又遭受数年囚禁,更隐姓埋名,躲藏在西北苦寒之地。这对于一个人的身心。无疑有着巨大的伤害。虽则后来并未吃太多的苦,但毕竟这隐患已经埋下。
网开始组建麒麟台的时候,王黄尽心竭力,耗费了无数心血。
四只来,麒麟台构架已经完成。王烦功不可没。但岁月不饶人。时间这种杀人的恶魔,任何人都无法抵抗。王黄在去年冬季偶染风寒。小病了一场后,这精气神就明显感觉着不够用了。
对于这一点,言庆也有所觉察。
但他此前忙于黑石关的兵事,所以未能与王黄交流太多。
王娟说项柴孝和?
为什么们对柴孝和如此在意?之前几次三番的和言庆提起柴孝和的才干,如今又亲自登门?
站在李言庆这个,位置上,他需要考虑的事情可不少。
从前以局外人的角度,他可以把事情简单化;然则他如今身在局中。这考虑事情的方方面面,必然会随之变得复杂。
隐隐有一点直觉:莫非王嬉想要让柴孝和做麒麟台的继承者吗?
这念头一起,就再也无法消失。
李言庆越想,就越感觉这种可能性增大。
这一夜,言庆难以安睡。
麒麟台对他的重要性,无疑巨大。
所以主持麒麟台的这个人,也就变得格外重要。王嫣对他父子感激异常,加之李言庆能提供他一个施展才华的地方,所以对言庆格外的忠诚。李言庆可以毫不怀疑的赋予王娼各种权利。因为他是李孝基认可的人。再者。王预飘零一世,对世情大都已经看得淡了。所以对于权力的欲望,不会如其他人那么强烈。在他眼中,麒麟台只是证明他才能的一个玩具而已。
李言庆把麒麟台交给王娟,很放心!
但换一个人,他能够似王娟这样,无欲无求,忠心耿耿,且才华出众吗?
柴孝和?
的确是一个很有才能的人。
但李言庆无法像信任王须那样的去信任他,,
可如果王娟真的想要让柴孝和做继承人的话,该怎么办?自己是拒绝?还是同意?这又是一道选择题。
李言庆翻来覆去,直到东方白。
既然睡不着,索性不睡了!
言庆起身走出房间,漫步在后院林荫小道之上。初夏的清晨,很凉爽。那池塘里的蛙叫,三五参差。给这晨光平添了几分宁静安详的气质。远远的,就看见一个人在后湖畔的林间穿行。
他步履轻盈,伸手矫健,似慢还快,动静相得益彰。
蓦地一道白光闪过,在粗壮的树干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白光随即消失,人影闪动,状似传花蝴蝶。
这么早,又能在后湖练功的斑,李府只有一个。
言庆在湖畔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来,看着林中的人影,脑海里却闪过无数种念头。他在思索,历朝历代所出现的秘密组织。麒麟台的性质。与后世的间谍情报组织非常相似。只是王颍手中的麒麟台,如今主要以情报为主,似乎缺少了一些震慑性。如何震慑?其实答案很简单。
无他,流血耳!
“主公,怎么如此早起?”
沈光练功完毕,慢慢从树林中走出。
他赤着膀子,下着一条宽松的长裤。身上散着一股股的热气,汗水淋淋。
看得出,他很累!
不过却坚持着不肯坐下,而是缓缓行走。
“老沈,什么时候多了如此精美的麒麟纹身?”
李言庆现,沈光的后背上,有一个麒麟图案的纹身。在水光晃动下,那麒麟活灵活现,似要喷薄而出。
沈光笑道:“去年就有了!
从洛阳来了一个老匠人,有一手好针法。我看他针法奇妙,于是就动了心思,让他给我做了这个纹身出来。”
“哦,巩县如今的外来人很多吗?”
“可是不少,颍川的、襄城的、洛阳的。这两年巩县展的快。几乎快赶上荣阳和管城了。”
“老沈,可有兴趣进我麒麟台?”
沈光一怔,“主公,武不是一直在麒麟台做事吗?”
言庆笑了笑,“我不是要你做事,而是要你执掌麒麟台。”
沈光连连摇头,“主公,非是沈光要推辞,这的确非我所长。我协助王公的时候,见他整日埋书山书海,终日思索。从那浩瀚如海的种种信息中。分析出和主公有关的种种信息”
实不相瞒,我看着就觉得头疼。若是让我执掌,岂非要了我的老命?”
李言庆忍不住也笑了,手指沈光说:“老沈,你放心,这等细致的活计,我也断然不会让你打理。”
他笑容收起,正色道:“老沈,我要你为我建起一支不为人所知的力量。
不单单是要负责保护我,同时有一些事情,如果我不好再明里出手的话,就需要靠你完成。”
“主公莫非是说,,杀手?。
“呃,你可以这样理解
李言庆说完,目光凝视沈光。
他知道,沈光这等出身江湖的人。其实对杀手这等见不得人的行当。颇有些看不起。让他接手这件事情,的确是和他性格有些冲突。只是,在目前状况下,李言庆没有其他的人选。
“老沈,你可以考虑一下,不用急着回答。
如果不愿意,就权当我没说过吧,”
“主公,是不是王公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沈光不是笨人。而且非常聪明。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麒麟台可能出现了变化。以前王娟在的时候,李言庆断然不会让他做这样的事情。莫非王顾出了问题?亦或者,生了什么事情?
言庆站起身。和沈光并肩,沿着后湖湖岸缓缓行走。
“我不想瞒你”我有种感觉,王公似乎有些累了。他之后,必然会有人接手麒麟台。可是我不能肯定。接手之人,会得到王公那般的信任。你也知道,麒麟台对我极为重要。即便是日后,我同样不希望有人知晓麒麟台的存在。所以,我需要有一支力量,来制衡麒麟台。”
如何制衡?
率铁与血而已!
沈光感激的看了言庆一眼,轻声道:“既然主公看重我,沈光万死不辞。”
这时代,尚有“士为知己者死。的豪侠之风。
沈光听得出,李言庆也着实是很忧虑。身为李府门下,自当为主分忧。沈光想了想。一口答应下来。
他也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单纯的言庆门下,而将成为李言庆手中,一柄杀人的利剑。
“但不知,沈光当冉何等身份,藏于麒麟台中?”
饰衣麒麟!”
李言庆脱口而出。
还是受了那锦衣卫的影响!
不过这样也好,且看看这提前出线的锦衣卫。在这个时代,究竟能产生什么样的作用呢?
晌午,王娟返回李府。
他听说李言庆回来,立刻前来拜见。
“公子,我拟请柴孝和为我助手,打理麒麟台。”
王娟开门见山,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向李言庆道明了来意,“柴孝和此人,心思缜密,思虑周详。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如今您与李逆交锋,掌控荣阳之局势。已经剪不容缓。
然则我入春以来,时常感觉精神不济,难以像从前那样,为公子分忧解难。
柴孝和闲置着,极为可惜。我近来一直试图说降他,黑石关大捷后。柴孝和也似有些意动。”
李言庆放下笔,抬起头来。
“王公,此人可托付重任否?”
这个人,值得我去信赖吗?
王翅笑道:“公子何必言信?只要他柴孝和能为公子出谋划策,为公子分接解难,足矣!
再者,公子以为这柴孝和,有其他选择吗?
他与李逆失去联系,而李逆黑石关惨败之后。又岂能再接受他?公子只需对外表现出和柴孝和相得益彰,李逆自然不会再去信任他。李逆不可投,难不成让柴孝和去投靠江都的今上?”
言下之意是说:你只要能像对我一样,给他施展才华的空间,他一定会臣服于你。
柴孝和已经四十多岁。
能够给他施展才华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如今他投靠李言庆,说不得能的到一些机会。若是等大局已定之后。即便他再去投靠,也需要一个漫长的适应过程。与其这样子,倒不如在李言庆身边。至少,李言庆的前程挺光明。
言庆沉吟不语,在心中盘算。
片刻后,他说道:“王公即已决意,那我也没有意见。
不过,我已下令沈光组建锦衣麒麟,将藏于麒麟台”不过,除你我之外,无人知其作用。”
王翅闻听。脸色一变。
他又如何听不出李言庆这话中之意?
这分明是要制衡麒麟台”只是锦衣麒麟的真正作用,王娼目前还不清楚。不过既然是沈光出任,那说明李言庆将会加强麒麟台的武装力量。其目的,,很快就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沈光为锦衣麒麟,正合我心意。”
王翅微微一笑。“若有锦衣麒麟。麒麟台方为天下人之梦魇。”
李言庆不置可否。但心里却暗自赞叹,这王黄果然是人老成精酬
“另外,我还有一事需禀报公子。”
“许!”
“公子前次命我打探柳周臣的来历,我已有些头绪。”
“哦?”
“柳周臣,河东解县人,乃解县柳氏族人。
其父柳少师,是魏尚书仆射柳庆庶子,也就是开皇年间青州刺史,大将军柳机的同父异母兄弟。他的堂弟,也就是先皇之女兰陵公主的驸马,柳述。”
李言庆闻听,吓了一跳。
“怎么可能,驸马的堂兄,却成了杨氏家臣?”
“公子且听我说完。柳周臣之母。乃罪臣之后,出身教坊,所以在家中地位并高。故而柳少师生而不被柳庆所看重。北周年间,宇文护当权,柳庆因不满宇文护专权。故而被打入牢狱。柳少师母子则被柳庆正妻趁机赶出家中。当时关中大旱,柳少师母子无法在长安生活。于是离开长安,想要投奔远亲”途中,柳少师之母病故,幸得北周赵王收留,才使母亲得以安葬。
期间有十载,柳少师行踪不明。而后突然就出现在杨弘家中,成为杨似的幕僚。
柳周臣就是在这十年中出生,随柳少师一同到了杨家。
而且,柳少师的妻室,也就是柳周臣的生母,同样无从打听。后来杨弘为柳少师又介绍了一门亲事,也就是现在柳周臣的母亲 不过。柳周臣的父母,在数年前已经亡故。柳周臣的来历,更成为一个难以解开的谜。”
李言庆长出一口气,蓦地笑道:“如此说来,这柳
赵王?
那岂不是朵朵的祖父吗?
他又名周臣。难道意思是,他生为周室臣子。死为周室之鬼吗?
这柳周臣。果然是个有意思的家伙!
“如此,烦请王公继续追查
“那柴孝和的事情
“柴耸和嘛,再等一等。我还需考虑一下,寻一合适时机与他相谈。而后再让他与王公效力。”
既然柴孝和的心思动了,那事情也就变得好办了!
李言庆不会在这时候立刻和他相见。那反而会助长柴孝和的傲气。
最好的办法,冷一冷。
让他开始焦躁,着急”而后再寻找机会,一举将其收服。王黄很明显,也明白李言庆的打算。
心里面暗自嘀咕:公子可真不像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
这对于人心的把握,可不必那些在宦海中沉浮几十年的老家伙们差。
人不怕他有欲望,最怕的是心死。
柴孝和心死,则是铁板一块。难以收服;但若他动了心思,有了活泛的想法,李言庆也就能占据上风。
这也是李言庆前世所学会的御下之道。
冷一冷,放一放,而后会有不可言喻的效果,,
快到中午时,薛收带着一个童子,登门拜访。
长孙无忌没有随行,薛收说,他会毫丘坞堡去了。按照长孙无忌的说法:你薛收去做事,就一心一意的去做。你不是要搬家吗?这不成问题,一切交给我来打理,我自会安排妥当。
薛收自然不知道,这厮走动了他老妹的心思。
故而在李言庆面前,还一个劲儿的夸赞长孙无忌,说无忌是个有情义的家伙。
如若你知道他这么尽心尽力,是为了当你妹夫,是不是还会夸赞呢?李言庆也没有说透,只是附和着表示赞成。
“这家伙是谁?”
言庆看跟着薛收的少年,大约有十一二岁的模样,生的颇为俊俏。体格很壮硕。
“哦,此乃我田庄的佃户之子,名叫宋令文。
他父亲本是我父亲的亲随,因我父之故,抑郁而终。令文出生后。连他父亲都没有见过,一直是由我妹妹照顾他母子。他母亲前年也病故了,这次就随我妹妹一起过来。呵呵。我见他机敏聪慧。故而让他跟在我身旁。这小家伙不错。不但聪明,而且有一膀子神力,我正考虑着,让你给他介绍个师父。习些拳脚。将来说不定,还能成为你一个好帮手呢。”
宋令灿
没听说过!
李言庆看了看那小家伙,忍不住道:“按你的说法,这小家伙的年纪不过八九岁吗?”
“今年正好十岁!”
操!
李言庆暗自感叹,这年头的小孩子,育都这么快吗?
不过既然是薛收提议,李言庆自然也不可能拒绝。
“我昨日也看中了一个好苗子。既然你薛大郎推荐,索性让他们一起留在我府中,如何?”
“那自然是好,令文,还不快快拜谢李郎君。”
宋令文连忙上前,躬身谢过李言庆。而后又恭恭敬敬的朝着薛收一礼。表示感谢。
他年纪不大,可是却也不傻。
来巩县两三个月了,自然知道这眼前的男子,实乃巩县一等一的大人物。连薛郎君都是在言庆身边做事。若能拜李言庆为师,对于他日后的展,想必有很大的益处。至于李言庆能教他什么?宋令文倒没有考虑那么多。只看薛收一副高兴的模样,想必这位李郎君有真本事。
李言庆和薛收结伴,离开李府,返回黑石关。
薛收自去战俘营里找祖君彦。而言庆则留在军府之中。
他签署了开放关禁的命令,不过又下令,对黑石关过往行人,需严加盘查,以免有奸细混杂其中。
其实,即便是关禁,也不一定能杜绝奸细混入。
盘查只是一个形式,是告诉那些对荣阳,对巩县居心叵测的人:老子虽然开放了黑石关,但不代表着你们就能为所欲为。想要占便宜,那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所以,盘查的震慑性,远大于其实用性。
诸事繁多。李言庆一回到军府,就忙得不可开交。
除了要加强戒备,整顿军务之外。他还要编造奏章,为麾下的将士请功,,诸如此类,总之是极为忙碌。
傍晚时分,李言庆叫上雄阔海三人,准备巡视城关。
却在这时候,有小校来报:“启禀李郎君,关外有一行车仗,自洛阳来,听闻郎君正在关上,故而恳请相见。说是郎君至亲之人”如今那车队刚过了黑石渡口,正往关卡而来。”
至亲之人?
李言庆心中一动,突然间,变得有些激动!
今日还是两更,九千字。
一帮老同学聚会。老新实在是不好拒绝。
码字生涯,人几近宅,难得有机会和人接触。二十载的老朋友,若不常见,会越淡薄 ”故偷闲半日,且为放松。
第五一章 喜盈门(四)
河船抵达岸边,李孝基在朵朵的搀扶下,走下渡船。
忽然,黑石关方向传来一阵阵悠长的角号声,行走在大路上的人们不由得吓了一跳,连忙驻足停步。
别是又要关禁吧!
难道,李逆又出兵犯境了不成?
这常年在外面的人,一耳朵就能听出,那角号声是隋军特有的集结号。好端端的突然集结人马,除非极特殊的情况,无外两种可能。一个是开拔,另一个则是开战。这让刚恢复正常的商人们,如何能不紧张?
随着角号声响起,关前哨卡也停止了放行。
所有军卒纷纷抄起刀枪,列队在大路两边,一派杀气腾腾的模样。
黑石关的军卒,在经历连番大战后,已经有了一股子军人特有的铁血气概。哪怕是刀未出鞘,枪矛朝天,可是那种割捍冷酷的气息,令关前等待通行的商人行者,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
不多时,一支骑队冲出黑石关。
紧随其后的,是一队队隋军将士。他们出关后,立刻在大路两边列阵,沉静肃穆,却有条不紊。
“真锐士也!”
李道玄忍不住低声感叹。
他出生朔方,乃苦寒之地。时常会有突厥犯边,故而李道玄也见过许多隋军人马。这优劣好坏,他是一眼能辨认出来。所以当他看到黑石关这一支人马后,忍不住低声对武稷出感叹。
锐士,可无坚不摧!
但真正的锐士,确是用血与火方能铸造而成。这一路上,李道玄也通过了不少哨卡,可能被称之为锐士的人马,却仅止眼前而已。即便是太原府的兵马,似乎也比不得眼前这支铁血之师。
心里面,对李言庆不由得更多了几分好奇,多了几分尊敬。
“爹,小妖来接你了!”
朵朵在李孝基耳边低声道了一句。
她一直搀扶着李孝基,自然能觉察到,李孝基身子在微微的颤抖。其实,朵朵自己,又何尝不是暗自激动?氓蜀一别六载,虽则六年间书信往来不断,但朵朵的相思之情,却未有半分减少。六年了……小妖现在如何了?虽然朵朵很留意言庆的消息,但又怎比得上亲眼相见?
李孝基的脸上,露出一抹自豪骄傲之色。
“是李无敌…………天,莫非生了大事?”
正当大家各怀心事时,一队黑甲骑军,风驰电掣般从关内冲出。
为一骑,马如出海蛟龙,嘶声咆哮声,恰似龙吟虎啸。马上的骑士,却是一些月白色博领大衫,腰系一条虎头白玉辔头做装饰的金丝大带。头扎蝶头,金环抹额。跨刀挟弓,威风凛凛。
而在他身后,则是黑石关大小将官。
第一排是三大护卫和杜如晦,再往后则是罗士信王伏宝等人。一群人出了黑石关大门,纷纷勒马驻足。李言庆跨坐象龙马上,远远的就看见站在车上,正向他眺望,颌微笑的李孝基。
这世上,敢称李言庆至亲之人者,唯李孝基一人而已。
李言庆也不担心有人敢冒鬼……所以一得到消息后,立刻下令整备人马,出关列阵相迎。
言庆勒住马,翻身跳下。
他脚下生风,一路小跑到了车前,突然驻足停下,撩衣双膝跪地,“学生李言庆,拜见老师。”
言庆无法在人前唤李孝基父亲,但是他却能呼李孝基为老师。
这师徒之实,无需避讳。再者天地君亲师,乃人伦五常。李言庆就算用再隆重的礼仪迎接,也不会有人反对。相反,这尊师重道之名,会令他得天下人的称赞口不过,言庆倒没想这些。
他不能在人前唤李孝基一声,爹”却可以通过其他的方式,来表达他对李孝基的尊敬。
这一声,老师,出口,顿时引得路旁行人议论纷纷。
天下人都知道,荣阳李无故的老师,是前右骁卫大将军,上柱目长孙晟。除此之外,他似乎并没有拜任何人为师。当然了,想做李言庆老师的人有很多。据说包括已经过世的薛道衡薛大家,楚公杨素,大承相高颖,以至于如今坐镇麒麟馆,前国子祭酒徐文远,都动过这样的心思。
只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最终未能成功。
杨素是死得早,高颖薛道衡,则是因为当时言庆的年纪小,所以没有着急。等言庆年纪合适了,高颖薛道衡又被杨广杀了。而徐文远是最有可能成为李言庆老师的一个人!只是因为长孙昆突然过世,李言庆护送长孙无垢入氓蜀求医,使得徐文远最终也是错过了李言庆。
这许多人想收李言庆为弟子,却最终未能成功。
如今,李言庆突然口呼,老师“以隆重大礼相迎,使得无数人对李孝基,顿时产生了好奇。
此人是谁?
有何德能,被李无敌称之为,老师,?
如今这天下动荡,时局混乱。而李孝基历经十余载风雨,颜容也早已大变。识得李孝基的人,死的死,隐的隐。再加上朝廷对二三十年前的事情,早就没了心思追查,李孝基终于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
耳边传来言庆那一声‘老师’李孝基的眼泪,差一点掉落下来。
脑海中浮现出当年金谷园,窦家学舍中的一幕幕场景。风和日丽,他坐在廊下,耳听那小童子稚嫩的诵读声……一晃十四载,当年那个跟在身旁的小童子,如今已经成为天下闻名的李无敌。更可笑的是,昔日的弟子,竟然是自己骨肉。
这世事难料,思来也的确是离奇。
伸出手,抚摸言庆的头顶。
“言庆儿,你做的很好,做的很好啊!”
李孝基忍不住轻声呢喃,同时又为李言庆这份急智,而感到骄傲和自豪。
他二人无法在人前父子相称,但李言庆却用另一种方式,来弥补了他二人隐藏在心中的遗憾。
李道玄和武稷站在旁边,不知为什么,李道玄突然感到鼻子有点酸。
他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嘴巴里还嘀咕着:“该死的沙子,怎么跑到眼睛里了?”
这阳光明媚,哪来的什么风沙!
李道玄想起了自己。
虽则父母走的早,可早竟也曾承欢膝下。在同龄人中,自己也算过的顺风顺水。一直以为这天底下,除了二哥,再无人能比他强。但看到眼前这一幕,李道玄这心里的震撼,难以形容。
言庆哥哥……确实不容易!
和他比起来,自己不晓得有多幸福。二哥虽则厉害,却始终跟随在家人身旁。而言庆哥哥呢?从小寄人篱下,凭一己之力奋努力,终于有了今日的成就口他无法和九叔相认,却能用他自己的方法,来弥补这种遗憾。只看九叔那脸上的笑容,李道玄就知道,李孝基有多开心!
而武稷,却想到自己的孩子。
武士裴娶妻相里氏,膝下有二子:元庆和元爽。
只是这两个孩子,被惯坏了!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以前或许武稷还没有这么多感慨。但看了言庆父子之后,武稷突然生出恨铁不成钢的念头。若是我那两个孩儿,将来能有李郎君一半的出息,我就算是死了,也会开心无比……恩,既然如此,何不把他们接来巩县?
武稷这心里,开始盘算起来。
且不去理睬别人的心思,李言庆被李孝基搀扶起来,目光落在了一身僚人打扮的宇文朵身上。
一袭白衣,草鞋金环,带着野性之美!
言庆轻声道:“朵朵,你来了!”
“恩!”
宇文朵低垂螓,修长白暂的颈子,呈现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走,咱们回家!”
李言庆走到李孝基身边,搀扶他的手臂,和宇文朵一左一右,向黑石关行去。杜如晦没见过李孝基,但他却听说过李基之名。心里也颇为好奇,对于这位言庆的启蒙老师,更怀有一分尊重。
早早的就下了马,在关卡前等候。
杜如晦下了马,其余众将,也纷纷下马。
“黑石关长史杜如晦,率黑石府上下,恭迎先生。”
“我等,恭迎先生!”
关上,关下,两千名隋军将士齐声高呼,震得天地回音,山河颤动。李言庆给予李孝基的这份荣耀,让李孝基眼一红,险些落下眼泪。他轻轻拍了拍李言庆的手臂,“过了,玉娃儿,过了!”
而李言庆,却恍若未闻。
三军收队,护送着李言庆一行人入关。
却留下这关外无数路人,交头接耳。
“那个人是谁?”“你没听李无敌称呼他,老师,?肯定是李无敌的授业恩师嘛。”
“废话,我当然知道那是季无敌的老师。我的意思是,他是什么来头?能为李无敌老师,定不是等闲之人。”
“那一定的!说不得是哪位大贤,否则焉能为李无敌之师。“
“恩恩恩,我看那位先生道骨仙风,姿容不俗。说不定是神仙来着,否则如何能培养出李无敌这等了不得的人物?”
有好事者,干脆把李孝基画了像,还挂在家中供奉。
言庆不知道,他这无心之举,竟使得中国的神仙谱系中,又多出了一个人物。数百年后,有人做《西升经》,把李孝基收入其中。而西升经更作为中国神话谱系中,与列仙传并列的一部重要经典,收录入《道藏》之列。后世更直接把李孝基当年在金谷园教学时的假名翻出,直呼李基真人。相传,李基门下弟子无数,而其中最为著名者,亦正是李言庆本人。
李言庆把李孝基迎入军府,暂且安置。
“爹,等这两日我手里事情处理完,咱们一起回家。”
在军府后宅,李言庆改变了对李孝基的称呼。朵朵、李道玄、武稷和柴青,就落座在一旁。
门外有雄阔海闱棱郑大彪三人看护,所以也无需担心有人会偷听。
这房间里,除了随李孝基前来的人之外,黑石府只杜如晦一人陪坐。听到李言庆对李孝基的称呼,杜如晦脑袋嗡的一下,立刻懵了!不是老师吗?怎么这一下子,又变成了,爹,?
这个人,是言庆的爹!
李孝基已经向言庆介绍过随行众人,言下也点明了,这些人都是李渊的心腹。
李道玄自不需要解释了,柴青是柴绍的兄弟,李孝基当年隐姓埋名时,还用过柴氏族人的身份;武稷,更是心向李渊,对李渊颇为忠心。李渊出镇太原后,武稷是第一个靠向李渊的本地人。
所以,言庆也无需隐瞒什么。
他朝着杜如晦笑了笑,那意思是说:你别吃惊,回头我会向你说明状况。
不过杜如晦此时,也明白了李言庆的真正来历。只怕,这小妖和唐国公上下,关系很深啊!
再联想到言庆当年曾对他说过的话,杜如晦随之释然。若非有这层关系,以小妖那等性子,又岂能安心为李家做事?不过这心里,又生出一丝遗憾。
言庆背后的势力,已凸显出来。
这是一件好事,但同时……岂非也断了言庆逐鹿天下的可能?
可惜,真是可惜!若言庆能年长些,或者是李府嫡传的话,这江山到最后,定然非小妖莫属。
只是这些心思,杜如晦不可能表现出来。
毕竟,他本人对李渊也很看好……
“言庆,此次我来,有几桩事情。国公以为,你孤身在中原奋斗,着实辛苦。李府上下目前,虽无法给与你太大的支持,但也希望你能明白,你并非一人在此。道玄此次前来,名为在麒麟馆求学,实则是你叔父为你安排的帮手。若有紧要事情,可通过道玄,向你叔父求助。”
李道玄上前一步“,以后还请言庆哥哥多照拂。”
言庆也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已正式被纳入李氏家族的序列。
李道玄?
言庆想了想,只觉得耳熟,却想不起他的来历。
不过既然是一家兄弟,李言庆也不可能落了李道玄的面子,起身搀扶李道玄“你我兄弟,又何需如此?”
也许,这就是言庆哥哥和二哥之间的不同吧。
二哥待人,举止有度,虽亲和,却不失威严,和煦之中有长者之风;而言庆哥哥,乍看全无那种英武之气,待人也很随和亲热。可是谁又能想到,在这亲和之下,却有无敌之能。
李道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不由自主的总是将李言庆和李世民相提并论。
也许在本质上,言庆哥哥和二哥,属于同一种人吧……
“卑下武稷,拜见少郎君。”
“士彟早年经商,走南闯北,见识颇广。他会在巩县开设店铺,以隐藏其身份;柴青武艺高强,而且交友甚广。到时候他会充当士搂的帮手,如果有什么不方便出面的事情,柴青可以代劳。”
武艺高强?
李言庆不由自尖的想到了沈光。
这柴青来的正好,正可令沈光隐藏更深。
想到这里,李言庆拱手微笑,柴青不敢怠慢,忙起身还礼。从本性而言,柴青出身世胄,也是个性子高傲的人。可他那高傲,却要分对象。柴青深知,他在言庆面前,没有半点骄傲的资本。
李言庆凭一己之力,搏出偌大名声,岂是他能相比?
看李言庆身边那三大护卫,各个都是彪悍无比,一看就知道是高手;还有那骨兰朵,虽是一个女子,可论武艺,却未必会逊色于自己。柴青是聪明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更清楚,他面前之人,绝非似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文弱。
慢着!
李言庆突然把目光转向了武稷。
士彟?武士彟?这名字听着,还真是耳熟啊!
“武先生准备在巩县,做何生意?”
武稷一怔,诧异的向李言庆看去。他做生意,只是一个掩护,又非为求财,其实做什么都行。
可看上去,李言庆似乎对此颇感兴趣啊!
“这个,卑下还未想好。”
“我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既然是做生意,那就一定要赚钱。不赚钱的话,做个甚生意?
赚钱的生意,才是生意啊!”
你越能赚钱,就越能隐藏好身份。
否则你赔钱赚吆喝,岂非容易被别人怀疑?李言庆笑呵呵的提醒了一句,让武士彟顿生警觉之心。
是啊,我现在是生意人,既然是生意人,自然要赚钱才是……
“武先生若有兴趣,改日咱们可以好好交流一下。“
言庆言语和蔼,令武士彟心中顿生暖意。古时,商人并不为人所重。武士彟哪怕投靠了李渊,可实际上在李渊麾下,并非占居重要位子。司铠参军,其实也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职务。
若非武士彟投靠的早,而李渊又希望借武士彟,来拉拢当地土豪。
否则……
可李言庆这话语里,却似乎透着几分关切。被人看重的滋味很舒服,武士彟顿时生出感激之情。
“好啦好啦,士彟具体如何行事,可至巩县后再行商议。
不过言庆儿说的也没错,士搂你责任重大,还需做周全打算。既然要以商人之名为掩护,自然要做那赚钱的商人……呵呵,说起赚钱的话,你倒是可以和言庆儿商议。他鬼门道甚多。”
武士彟眼睛顿时一亮。
“这第二件事情嘛……言庆,你马上就要成丁了。
我此次前来,就是要督促你早些完婚。朵朵和裴娘子等你,可是等得太久。如果再拖下去的话,对她们都不公平。此次前来的路上,我已拜访了窦老叔,请他出面证婚,裴仁基也已经点头。”
“恭喜李郎君!”
杜如晦连忙站起来,大笑着向言庆道贺。
虽说早已做好了准备,可是当李孝基说出来之后,言庆还是有些手足无措。目光下意识的向朵朵看去。却见朵朵粉靥羞红,垂着螓,不敢看人。可那眼角余光,却又含情脉脉,看向李言人……
我,要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