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金堤关
入业十二年的夏天。北方持续高温。 从五月中开始,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下雨,土地干裂的,好像婴儿的嘴巴。这是一个极其干旱的夏天。许多地方早早就出现绝收的迹象。庄稼早死,河水断流,特别是在颍川、梁郡等地,人们期盼已久的汛期 迟迟不见踪影,那心中仅存的一丝希望,也随着土地的干旱,变得无影无踪。
自大业八年以来,积蓄的怨念,开始爆。
仅东郡一地,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就出现了数万人其赴瓦岗的壮观景象。
初至瓦岗的李密,敏锐的觉察到了这一状况。为了收揽民心,招揽中州豪杰,李密编出来十几段俚曲,命瓦岗人传播出去。
“扶着爷,搀着娘,携带儿女上瓦岗,瓦岗寨上吃义粮”
“手使钱斧赛车轮,杀死杨广救穷人”
诸如此类的俚曲,迅在民间流传开来。大业八年以来,隋焰帝穷兵默武,连番对高句丽用兵而产生的恶果,终于显现。比之当初王薄所作《无向辽东浪死歌》,李密作出的俚曲,显然更通俗易懂,更容易被老百姓传唱。一时间,山东各地英豪,纷纷向瓦岗塞奔赴而来。
这也是在各地义军流寇之中。第一次明确针对隋室,喊出杀死杨广的口号。
一时间,瓦岗寨声威大振。麾下人马更是在迅暴涨,至六月初时,瓦岗就已聚众二十万。
人马多了,声势起来了!
可接蹬而来的问题,却让翟让感到了头疼。
这么多人马,吃喝拉撒,每天消耗的粮草辐重,难以数计。以瓦岗塞目前的实力,聚集这么多人丐以后,如何能够支撑?若不尽快想出办法来,瓦岗塞这面大旗,恐怕难撑过一个月。
于是,程让紧急招来李密商议对策。
准确的说,李密前来瓦岗投奔的时候,狸让并不太情愿。
虽则李密上山时就表现出以翟让为主的姿态,并且一直都很低调。可翟让终究是在官场上混过的人,即便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法曹出身,一样能感受到,李密上山之后,给他带来的压力。
李密上山后不久,就有洛阳人李玄英来到瓦岗,并在私下场合中说:“李密当取隋而代之。”
瓦岗塞里,翟让也有不少拥毫,自然很不高兴,于是询问原因。
李玄英说:“如今天下流传桃李章,说的非常清楚。桃李子。皇后绕扬州,辗转花园里。桃李子。就是说姓李的逃犯,而今杨广在扬州,不知何时能回。桃李章最后还说,不要多言语,谁能这么允许。这“不要多言语”岂非是指“密。字?而李密,正是朝廷通饵要犯。”
李玄英的解释,不免有些牵强附会。
可瓦岗察的人,却深信不疑。此后,又有宋城(今河南商丘)县尉房玄藻,走访汉河流域,寻访各方变民后,前来瓦岗投靠李密。这更让翟让有些不高兴,认为李密。必成大患,,
然则,李密既然来了,翟让也不能驱赶他。
于是对他不冷不热,更不许李密。参与到瓦岗寨中的具体事务。
李密,同样知道翟让的心思。
他也有自己的主意,于是收买结纳了翟让的心腹贾雄。这贾雄是个。道士出身,通晓阴阳卜卦,也是翟让的谋主。翟让对此人,可谓是言听计从。贾雄被收买之后,假借谶语和幻术,令翟让渐渐接纳了李密,并且从一开始的猜忌,慢慢转变为亲密,后又遇事,必请教李密。
李密并非浪得虚名的人,有真才实学。
加之对翟让表现的非常尊敬,慢慢的,开始在瓦岗寨中,获取了话语权。
他认真的听罢了翟让的顾虑之后。亦表现的深以为然。
“将军所虑,确有道理。
如今瓦岗兵马越来越多,单凭和从前一样野地劫掠,难免会出现短缺。将军何不,改变策略?”
翟让连忙说:“还请法主指点。”
他不称李密为“先生”而直呼表字。
一方面是因为这样称呼,能表现出亲近之意;另一方面,直呼表字,大都是主从关系,非长辈和上官,不能这样子称呼。程让也是用这样的方法,来展示出他为主人的身份。
李密毫不介意,微笑着说:“将军,如今四海若沸水翻腾,百姓生于水深火热。将军兵马日盛,却无根基。单凭瓦岗弹丸之地,实难以长久展。单凭劫掠,会出现短缺。若隋军压境,将军兵马虽众,却难以凝聚士气,到时候必然四散逃命。而之前大好局面,亦付之东流。
密有一计,可令将军无忧。
蒙阳乃富庶之地,天下财富。尽聚于河洛。而那杨庆,不过是懦弱无能之辈,此上天赐予将军之根基。何不取之。将军若得蒙阳,可按兵不动。进可去洛口仓,补充插重粮草,退可上瓦岗山,东进黎阳。待兵强马壮之时,极为将军与天下争先之日。但不知将军,以为如
李密摆出一副谋主姿态,令翟让心中非常满意。
“法主所言极是,但杨庆虽懦弱无能,可荣阳治下,六大军府,皆为善战骁果。六大郎将,也非善类。那裴行俨绰号裴老虎,有万夫不挡之勇;辛文礼善于用兵,郑为善长于守城。还有卫文通、张季询,也都非寻常之辈。我听说,新任黑石郎将李言庆,更有“无敌。之
。
这些人在蒙阳,我们想要攻取,恐怕不太容易”
李密听翟让说话,脸上一直带着不屑冷笑。
可当他听到,李言庆。三个字的时候,却不由得脸色一变,下意识轻咬嘴唇,双眸半眯起来。
不过,他马上就恢复正常,爽朗大笑。
“将军不必担心,裴行俨不过一介莽夫,卫文通、辛文礼、郑为善之流 亦不足为虑。李言庆这个人。我和他有过接触。不可否认,此人确有些手段,然则乳臭未干,焉能为将军敌手?
我瓦岗寨中,猛将如云。
单雄信程知节。同样有万夫不挡之勇,况乎将军侄儿摩侯,亦是骁勇悍将,又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翟让有一个。本家侄子,名叫翟摩侯,天生神力,武艺高强。
胯下马,掌中大锤,曾数次击杀前来围剿的隋将。故而在瓦岗塞中,有“赛张飞。的美名。
之所以卑赛张飞,还要归功于李言庆那部《三国演义》。
翟让闻听,也不由得舒心不少,连连点头,表示赞成。
“密有一井,可令将军轻取荣阳。”
李密见程让来了精神二立刻趁热打铁。
翟让沉声问道:“法主有何妙计?”
“欲取蒙阳,必先取金堤关。金堤关属牛液行俨出镇。故欲取金堤关,就必须干掉裴行俨。
他上前一步,在翟让耳边低语。
程让一开始眉头紧锁,但听着李密的话语,渐渐舒展开来。到最后。那双铜铃眼,几乎变成了一条缝。
“法主此计甚妙,就依你所言!”
暮夏时节,也正是一年之计,最为炎热的时候。
巩县今年的夏天。更是格外炎热,热的人心里慌,热的人心浮气躁,热的人,甚至不愿出门。
黑石府,其实就是一座兵营,坐落于黑石关外 黑石渡口。
李言庆在五月中抵达黑石府之后,并没有做出太多动作。人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可他第一把火烧死了尹德,除掉了解象兄弟之后,就再也没有行动。这也让许多人,心中惶惶不安。
谁也不知道。李言庆的第二把火,究竟是要烧到何处。
只看他对付尹家的手段,却令人感到恐惧。一个传承了六百年的大族,就这么一下子被他连根拔起。即便这个望族早已没落,可是其根基仍在,仍不可小觑。可是李言庆,甚至没有个尹家半点出手的机会。他出镇黑石府后的第十天,洛阳就传来诏令,将尹家满门抄斩。
尹德在牢中,咬舌自尽。
尹宗道被腰斩之后,弃之荒野。
尹家上下,近三百余男丁被杀,女子则被尽数贬为贱户,流放边
对于尹家的结局,李言庆也有些不忍。可是他知道,这年月,轮不到他去同情别人。在这个时代生活了近二十年,他已经学会了冷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让他全家死光光。更何况,尹家盘跪巩县数百年。根基深厚。若不能除去,日后焉能掌控在手中?
也许是秉承上一世的习惯,言庆喜欢把所有的一切,掌控在手中。
他不希望闹出任何岔子,因为任何差池,都有可能造成杀身之祸。就如同,今日的耸德一家。
来到黑石府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原罗口府军卒,拨出五百人给麦子仲。
罗口府原本就只剩下六百人,一下子给麦子仲五百人,等同于李言庆,需要重新征召兵马。
麦子仲也不太同意,极力推辞。
在他看来,身为鹰击郎将,独掌一团兵马,已经是个例外。再把罗口府的精锐抽调走,岂非有些太过嚣张?这若是传扬出去,定会有喧宾夺主的嫌疑。麦子仲可不希望,和李言庆闹翻。
“麦子,你休要太多顾虑,我之所以把这些兵马给你,并非是对你
。
巩县自三年前杨玄感之乱过后,老徐出镇罗口府后,就一直保持着对乡勇的操练。三年中,他屡次攻伐盗匪,虽是以罗口府兵马为主,可也穿插着,命乡勇配合。巩县的乡勇,可能没有罗口府军卒精锐,但也是经历过战阵的悍卒。只需加以刮练,未必会比罗口府军车稍差。”
麦子仲闻听之后。也不由得释然。
“看起来,老徐和你,都是能未雨绸缪之人啊!”
其实,在李言庆心里,却又另外的打算。
他在巩县治下。藏于民间的麒麟卫,也有六七百人。这些人由于他之前的身份,故而无法光明正大的出现,而且每年为这六七百麒麟卫支出的费用,也着实惊人。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 可以把麒麟卫转换成另一种身份而出现,并且无需再支出任何费用,他何乐而不为?
至于拨给麦子仲的那五百军卒,说穿了全都是本地人。
而且在徐世绩为罗口郎将的时候,和李言庆也经常接触。说穿了,李言庆熟悉这些人,更有把握,随时调动这些人。把他们交给麦子仲,表面上看他失去了控制权,可实际上,还是掌握在他手里。如若麦子仲重新征召一批陌生人,那李言庆想要控制起来,就会变得困
。
只是这种想法,李言庆不可能告诉麦子仲。
在抵达罗口府之后,李言庆借口征召府兵,将分散在巩县各地的麒麟卫,迅招纳至府中。
短短十余日,六百麒麟卫集结完毕,再加上罗口府剩下的兵马,李言庆凑足八百人。
他将这八百人分为两团,每团各四百人。
而后又封雄阔海和阁棱为校尉,执掌两团人马。这两个人,都是随李言庆征战的心腹悍将,不论是麒麟卫,还是罗口府的府兵,全都知道,黑白双煞的名头。对于他们的事迹,同样耳熟能详。有这两人接掌校尉,就算是费青奴,都没有话说。论武艺,这两人都是万夫不当的悍将,论功劳,他们随李言庆征战高句丽,也参加过对杨玄感之乱的评定,费青奴都无法与之相比。
于是,雄阔海和闹棱,就这样顺利进入军府。
反倒是苏烈的事情有些麻烦。原因很简单,李言庆成名之战,是高句丽之战。而苏烈,却是在那之后,才投靠李言庆。虽则他的能力足够接掌校尉之职,甚至于担当兵曹、别将亦无不可。
可这资历啊,功勋啊”都比较麻烦。
好在李言庆还可以配备一个亲兵卫队,苏定方担当原职,倒是得心
。
李言庆的三百麒麟卫,也是整个军府中,最为悍勇的一支兵马,而且全部以骑军组成,远非普通府兵可以比拟。所以 苏定方倒也没什么不满,乐呵呵的继续留在言庆身边,而且还多出一个名号:麒麟校尉。
许敬宗,兴高采烈的随着李言庆来到黑石府,出任黑石府记事。
而马周的年龄还所以只能以书佐之名立足。他和许敬宗分担的事情不太一样。许敬宗八面玲珑,能说会道,主要负责军府和地方上的各种联系。而马周文辞华美,反应机敏,则成为李言庆的秘书,专门负责处理各种公文和书信往来。就李言庆的私人幕僚而言,他的班底,已构架完毕。
只是,就整个黑石府来说,尚不完整。
杜如晦的征调令已经出去,但至今还未有回复;苏芭黄文清已经启程,可还没有抵达巩县。
李言庆只好把练兵的事情,暂时交由苏定方来进行。
与此同时,他不得不再次以黑石军府的名义,函至长安县,催促杜如晦尽早抵达巩县。
因为,随着瓦岗塞的声势日盖壮大,李言庆越感受到来自于瓦岗塞的压力。
同时他又暗自有些期待,期待着和那些传说中的瓦岗英雄,来一次面对面,真真正正的交锋,,
第十六章 金堤关
”二久后。杜如晦终于回信。 他将在十天之内,抵达巩县。之前之所以一直没有回信,并不是因为他在犹豫,而是因为,杜如晦根本不在任上。杜如晦的父亲杜驰病了,杜如晦从四月初,一直呆在家里照应
以至于十二卫府的调激送抵长安县的时候,竟无人接收。
待长安县令把调函送到杜如晦家里,时间就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而此时,李言庆以黑石府名义再次来的调函,也同时送抵杜如晦之手。杜如晦这时候才知道,他成了李言庆的手下。
对李言庆的邀请,杜如晦当然不会拒绝。
而此时杜驰的病情业已好转。杜如晦立刻回书李言庆,不日出。
次日,苏包和黄文清。抵达巩县“
苏琶身高八尺,魁梧壮硕。
白净面皮,生有一部美髯,仪容威武,举手投足间,隐隐有大将之风。他在抵达巩县的当天,黄文清就留在李府当中。而苏琶则急急忙忙赶奔黑石渡口,不成想李言庆,不在府中。
原来,言庆在稳住军府状况之后。便立刻着手布防。
他和麦子仲视察地形。现在黑石渡以南,有一处名为九山的所在,恰好位于黑石渡和邸岭之间。李言庆认为,应该在这里设立一塞。可呼应黑石关,又可以与箕山府联系更紧密。
算山府是黑石关南面屏障,然则两府之间,地域太广,不免产生出一个巨大的中空地带。如果在九山设塞,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弥补黑石关和箕山府之间的中空,同时还可以与黑石关遥相呼应,成椅角之势。相互拱卫。李言庆和麦子仲商议之后,便决定由麦子仲,率本部人马,和费青奴在九山设立营塞,并驻扎于九山。麦子仲对此安排,也没有任何异议。
黑石关也好,九山也罢。
麦子仲身为副将。理应听从李言庆的安排。
更何况在九山设察,也是一件好事。最重要的是,麦子仲不希望留在黑石关,和言庆冲突。
等到李言庆从九山返回时,夭色已晚。
他听说苏苞抵达,立刻召他相见。
不过,言庆却现。苏芭并非是一个人过来。随他一同来到黑石关的。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中等身材。生的孔武有力。
一双丹凤眼,卧蚕眉,面色略显淡青色。
“此乃武邑县王县令之子,王伏宝。在武邑时,统帅乡集 此次随我前来,还请公子收留。”
苏包拉着青年,为言庆引介。
“王县令如今可好?”
对于武邑县的王县令。李言庆的印象不是太深。
盖因当时他存着和郑家撕破脸皮,在途经武邑的时候,并没有和王县令有过正面的接触。
不过从黄文清的等语中,言庆知道,那王县令为人不坏。
王伏宝眼睛一红,低下头来。
苏包叹了口气,“去年清河悍匪张金称犯境。王县令在城头指挥作战时,被流矢射中,已于年初故去。”
啊!”言庆闻听。连忙起身道歉。
王伏宝伏地哭道:“闻公子高义。伏宝特来相投。只望有朝一日,公子能为家父做主,诛杀张贼。”
言庆连忙上前,把王伏宝搀扶起来。
“本府与王县令虽未有深交,然则对王公品德,集来敬慕。
今闻王公遭遇不幸,心实痛之。王兄弟莫要担心,但有一日,本府定会与王公报仇,绝不反悔。”
王伏宝,这才止住哭声。
苏包说:“伏宝武艺高强,勇冠三军。当年孙安祖犯境时,他曾单人独骑突入匪群,斩杀匪三人。在武邑,人送他绰号:大刀将。王公故去之后,他在武邑也没有亲人。故而苏笆斗胆,领他前来投有 ”
李言庆点头称赞。又看了两眼王伏宝。
虽然没有和他交过手。可是李言庆也能看出,此人身手端地不错。或许和雄阔海阁棱相比,略有不足。可是在李府麾下武将之中,此人绝对可以排在第三位。甚至比苏烈还要高明。
“我今身边,尚需一名统军副将,不知王兄弟可愿担当?”
王伏宝虽说统帅过乡勇,可说穿了,还是一个白身。若进入军府,也只能从普通的军卒做起,最多也就是给他安排一个队正的职务。可是听苏琶介绍,言庆觉得一个队正,恐怕有些轻了。但如果要安排更高的职务,就必须要通报卫府。可是以王伏宝的出身和资历而言,卫府断然不会通过。与其这样,倒不如把他留在身边,辅佐苏烈,统领麒麟卫更加合适。
毕竟,麒麟卫是李言庆的私兵,不需要任何手续。
再加上雄阔海和阁棱两人出任校尉之后,言庆身边也需要两个高手。王伏宝的到来,无疑可以弥补雄阔海和阁棱之失。而对于王伏宝来说,能出任李言庆亲兵统军,倒也不算怠慢。
他清楚自己的情况:在一无出身,二无名气的情况下,一步登天肯定不可能。
而出任李言庆的亲兵,虽说不算是正式军职,却能接近李言庆,成为心腹。只要自己能尽心尽力,终有机会飞黄腾达。
王伏宝可是听说了:雄阔海和阁
不过,他也不会因此而看轻了雄阔海和闹棱两人。那两人随李言庆出生入死,绝非他能代替。
“伏宝愿效犬马之劳。”
“如此甚好”定方,你带他下去,领取马匹兵器,和一应装备。”
苏定方和王伏宝也认识。
论年纪,王伏宝比苏定方大几岁,两人关系一直不算太差。如今能有幼时好友前来,苏定方又怎能不开心?
连忙答应一声,带着王伏宝离开军帐。
而后,李言庆又把黑石府的情况向苏芭解释了一遍。
“麦郎将如今率本部兵马,出镇九山寨,所以不在营中。
等过些时日,他回来时我再为你引介。如今黑石府,有三团兵马,共一千三百人。九山塞有五百精兵。黑石渡留有八百悍卒。一团二团校尉,以前都是我的亲随,与我在高句丽出生入死。不过,他二人斩将夺旗,搏杀于疆场是一把好手,可是操练人马,整治军纪远远不够。
我自己呢,平日里也是诸事缠身,故而操练人马,安排巡防等事务。就由苏兵曹你来安排。
军中自我以下,若有敢犯军纪者,皆可以军规处置。总之,这黑石府的军务,还请您多多费心
苏包连忙客气,心中却暗自窃喜。
他也是个怀才不遇的人,虽说在武邑县担当县正。可手了尽是些平民百姓,如何比得上十二卫府的悍卒?
如今能来黑石府,苏笆也算是有了施展才华的地方。
李言庆又给予他足够的尊重和权力,想必在黑石府的日子不会太过于苦闷。
“末将定当竭尽所能,为府君效犬马之劳。”
李言庆笑了笑,话锋一转。问道:“苏兵曹,按照行程,你从武邑前来。理应在数日前就该抵达,为何今日才到?”
苏艺说:“非末将不想早来报到。实在走路途难行。
如今河北地区时局,已经糜烂不堪。东海公高士达气焰嚣张,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劫掠郡县。末将不得已,只得绕道而行,所以路上有些耽搁。原本以为过河后,能很快抵达巩县。不想途经虎牢关的时候,又逢瓦岗贼犯境。虎牢关暂时封关,末将又被困在虎牢两日,在昨日才算通关而行,赶赴巩县”府君,荣阳治下,瓦岗贼的气焰,似乎非常嚣张怀
李言庆点点头,算是默认了苏笆的解释。
荣阳方面,自有郡守操劳,无需我们费心。
苏兵曹只需要把我麾下兵马,练成虎狼之师,其他不必挂念。至少。巩县目前还算安宁。”
“末将,定不负府君厚望
言庆和苏笆又交谈几句。命马周带苏邑下去领取衣甲装备。
他走到悬挂在大帐中央的地图前,默默站立。从苏邑刚才所说的种种迹象来看,瓦岗塞似乎和从前一样,还是野地劫掠,行流寇所为。不过他们犯境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而且每次犯境的人马,也越来越多,,根据今早从虎牢关传递过来的战报,瓦岗寨每次犯境,少则七八千,多则过万。短短二十余日,共犯境十七次,差不多每一天,都会在荣阳劫掠抢夺。
李言庆觉得,这样频繁的出兵,很不正常。
以瓦岗塞出兵的总人数来看,近十五万人马 ,如此兵力,已经可以对城镇产生巨大威胁。
好吧,就算没有十五万人马,但粗略估计,瓦岗塞至少出动有五六万人。
如此大规模的用兵,只是为了劫掠商队,抢劫村庄?
未免杀鸡牛刀,过于兴师动众了吧。所以,言庆不得不多加心,甚至对瓦岗塞的目的,产生些许的怀疑。
如果瓦岗贼不是为了劫掠,那又是为了什么?
“府君,苏兵曹已经安顿下了,不知还有什么吩咐?”
马周悄然来到大帐门口,轻声询问。
李言庆楞了一下。旋即转身对马周说:“马周,立刻把过去一个月中,瓦岗塞犯境的战报都给我送过来。”
“全部?。
“是的,全部
马周答应一声,转身就走。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抱着厚厚一摞战报,走进大帐,摆放在书案之上。
“马周,你来念战报,记住,把瓦岗塞犯境的地点,还有他们行动的路线,都要准确报出。”
李言庆从案犊中,翻出一卷蒙阳地图,平铺在地。
马周开始诵读战报,李言庆则拿起一支硬笔,在地图上不停的圈圈画画。待近二十份战报念罢,地图上已经被画得乱七八糟。马周疑惑的凑过来,看着上面的一个个圆圈,一条条直线,不免有些奇怪。
“府君,您这是做什么?。
李言庆没有回答,眯着眼睛,凝视图上的圈圈点点。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半晌后,他轻声呢喃。“翟让定想不出这种妙计,此必为李密之谋。”
他用硬笔勾画几下,脸色随之变得极为难看。
“金堤关”,李密莫不是,要攻取金堤关?”
第十七章 金堤关(三)
第十七章 金堤关(三)
金堤关,位于后世河南省荥阳市广武镇霸王城村被黄河道中。
因关城设置于汉代兴建的‘金堤’之上而得名,同时也是荥阳毗邻在黄河南岸的一道门户。
暮夏烈日炎炎,牛渚口鹰扬郎将裴行俨站在关城上,眺望滚滚东逝去的大河流水,心中好生烦闷。如今荥阳各地,频遭蚁贼劫掠。虽说瓦岗蚁贼声势浩大,可在裴行俨的眼中,依旧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但就是这些微不足道的蚁贼,却使得荥阳郡郡守杨庆胆战心惊,甚至不敢出城迎战。六大军府,合计近万命悍卒,竟眼睁睁的看着蚁贼气焰嚣张,而束手无策。
心高气傲的裴行俨,又如何能咽下这口恶气?
可杨庆除了是荥阳的地方官之外,还是荥阳大都督,有节制兵事的权利。所以,六大军府即便是直属十二卫府,也必须要听从于杨庆之命……除非,十二卫府大将军亲自发出命令,并配有皇帝诏令,六大军府才能不受杨庆节制,自行应战。可那种可能,实在是太小了!
不管怎么说,杨庆也是宗室。
即便是十二卫府的大将军愿意下令,那留守洛阳的越王杨侗,也断然不会同意,发出诏令。
因为这样一来,宗室颜面何存?
“府君,如此酷热,想来蚁贼也不会轻易出击。
再者说,金堤关守备森严,就算蚁贼敢过来,也不过是徒劳送死。这么热的天,府君何不休息休息?”
说话的人,是牛渚口鹰击郎将郑挺象。
不过,此郑非荥阳郑。郑挺象是道地的济阴郡人,祖籍冤句,乃当地缙绅豪族,三品出身。
裴行俨也是热的受不了,于是点头答应。
他走下城关后,在大帐中咕咚咕咚就是两大碗冰水,多多少少消减去一些暑气。不过这暑气一退,取而代之的就是一阵困倦。于是卸下甲胄,只着一件单衣,躺在后帐中和衣假寐。
这一觉,只睡到日落西山。
睡醒之后,裴行俨让家将准备晚饭,自己则坐在军帐中,擦拭钢刀。
就在这时候,郑挺象一头大汉,急匆匆闯进大帐,“府君,荥泽遭遇蚁贼袭击,辛将军派人求援。”
“什么?”
裴行俨呼的起身,瞪大眼睛道:“荥泽被袭击了?”
“正是。”
“郑挺象,点一团军卒,抬锤备马。”
荥泽和金堤关,休戚相连。
辛文礼和裴行俨,私交也非常好。所以,当裴行俨听闻荥泽遇袭之后,二话不说,就要施以援助。
一直以来,蚁贼都是野地劫掠。
虽然偶尔也会袭击村镇,可这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攻打县城,却还是头一次。
郑挺象连忙阻止,“府君,万万不可。郡守大人有令,各府兵马严守城关,不得擅自出击。府君若要救援辛将军,还应先通知郡守,得郡守许可,才能出击啊……再者说,那蚁贼情况不明,冒然救援的话,只怕会遭遇埋伏。还请府君三思后行,可命斥候先往荥泽打探。”
裴行俨听闻,顿时火冒三丈。
“此为军府救援,与地方无干……若等郡守同意,荥泽只怕早已被蚁贼攻破。
辛将军与我素来友好,我焉能袖手旁观?蚁贼既然敢于攻打县城,想来已有把握。我若不救辛将军,岂不是对朋友不义?此事你休要再说,我自往荥泽救援,你只需严守城关即可。”
“可是……”
郑挺象还想再劝说,却见裴行俨虎目一瞪,那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又咽了回去。
见郑挺象不再劝说,裴行俨也不与他计较。
他亲自点起一团兵马,并自家亲卫二百人,共六百悍卒,冲出金堤关,朝着荥泽方向急进。
从金堤关到荥泽,也就是半日多的路程。
裴行俨心急如焚,一路上不停催促军卒加快速度,在天黑之后就已渡过了济水,差不多到丑时,就能看到荥泽县城的踪迹。不过,这一路跑下来,加之天气炎热,军卒们都汗流浃背。
莫说士卒,就连裴行俨也觉得口干舌燥。
见前方道路边,有一片茂密树林,裴行俨于是下令,在林边休整,喝点水,休息一下,再行出发。否则这么一直赶下去,就算是到了荥泽,也人困马乏,无力再战。倒不如稍事休息,再赶路不迟。
“一炷香休息,大家喝点水,喘口气。
不过兵器不得离手,马匹不得卸鞍……一炷香后出发,敢有耽搁,以延误军机之罪论处,就地问斩。”
裴行俨素以军法言明而著称,故而说出来的话语,麾下兵卒无人敢反驳。
大家在林边坐下来,有的去找水,有点擦拭身上的汗液。裴行俨也跳下马,轻轻拍了拍赤炭火龙驹那硕大的脑袋,然后摘下头盔,拂去脸上淋淋汗水。
他娘的,这种狗天气……难道那些蚁贼,就不怕热吗?
一名亲兵家将,捧着一个水袋过来,“府君,喝点水吧。”
裴行俨二话不说,接过水袋,咚咚咚就是一阵狂饮。口不干了,他把水袋顺手挂在马背上,刚准备带上头盔,就听林中传来一阵战鼓声响。紧跟着有一彪人马自林中杀将出来,为首一员大将,胯下乌骓马,掌中一杆金顶枣阳槊。只见他横槊马上,怒目圆睁,须发贲张。
“裴行俨,你家单二爷再次恭候多时,还不拿命来!”
人似下山猛虎,马如出海蛟龙。说时迟,那时快,那单二爷就已经冲到了裴行俨的跟前。手中大槊轮开,挂着一股锐风,呼的一招横扫千军,朝着裴行俨就打去。裴行俨此时没有骑马,双锤也挂在马身上。两名家将见势不妙,垫步就冲过去。手舞长刀,铛的架住大槊。
可架住是架住了,那槊上的巨力,却震得两名家将虎口迸裂,鲜血淋漓。
长刀再也无法拿捏住,铛的掉在地上。
单二爷在马上,顺势一招青龙探爪,金顶枣阳槊扑棱棱一颤,探身一个突刺,就将一名家将挑杀于马前。而后手臂轻轻一振,大槊拔出尸体。反手轮开,啪的正敲在另一家将头顶,只打得那家将,脑浆迸裂。
不过,就是这一瞬间的光景,裴行俨已经翻身上马,摘下双锤。
“狗贼胆敢杀我家臣,吃我一锤。”
赤炭火龙驹希聿聿一声暴嘶,撒蹄就冲向了单二爷。
二马照面,裴行俨陡然间长身而起,双锤举火烧天,轮开了‘嗡’一声闷响,就砸向对方。
单二爷也是一员悍将,见大锤过来,却毫不躲闪。
只见他气沉丹田,双足扣死马镫,横槊向外一举,口中发出一声雷吼:“开!”
铛……
锤落大槊之上,乌骓马希聿聿暴叫不停,噔噔噔连退十几步。而单二爷更是被裴行俨这一锤砸的,头昏脑胀。双手剧烈颤抖,虎口鲜血淋淋,险些拿不住手中大槊。他那柄六十多斤中的金顶枣阳槊,也被砸成了两段。骇然向裴行俨看去,心中也不禁暗赞道:好一个裴老虎!
此时,敌军以和府兵杀在一处。
府兵一路紧跑,口干舌燥。刚松懈一口气,这些贼兵就杀将出来。在完全没有准备的状况下,双方甫一交锋,隋军死伤近百。不过,毕竟是久经沙场,训练有素的悍卒。隋军在经历了片刻惊慌后,便迅速冷静下来。原地结阵,三五成群,瞬间摆出一个圆阵,和贼兵纠缠在一处。
黑夜中,也看不清楚这些贼兵究竟有多少,但大致估量,有数千人。
即便贼军人多势众,也堪堪和隋军斗成平手。树林边上,喊杀声此起彼伏,刀枪碰撞,发出刺耳声息。裴行俨见敌将败下阵,哪里肯放过对手。他催马再次冲锋,双锤左右一分,大吼一声:“狗贼,休走。”
就在这时,从林中飞出一支冷箭。
裴行俨猝不及防,险些被冷箭射中。连忙勒住战马,刚要往林子里看,却看见两名贼将,一左一右杀出,一个手使马槊,一个却和裴行俨一样,舞动双锤。
“贼将何人!”
“东阿程知节,裴行俨休要猖狂,看槊。”
使槊的贼将话落人到,手中大槊快似流星闪电,刷的刺向裴行俨。
突刺的速度,太快了……快的让裴行俨险些被刺中。幸好胯下赤炭火龙驹觉察到了一丝危险,横身一躲,让开这一槊。可程知节却已到了裴行俨跟前,掌中大槊恰如疾风暴雨般,疯狂突刺。一槊快似一槊,一槊强似一槊,槊槊相连,眨眼间十余槊刺出,却如一槊飞来。
刺击,是马槊的一个基础招式。
这程知节显然已经把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招数,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裴行俨左封右挡,颇有些狼狈。二马错蹬之后,他正要拨转马头,却见迎面一个黑大汉,舞动双锤,凶神恶煞一般,到了跟前。
“某家翟摩侯,专打老虎。”
锤使双峰贯耳,呼的横扫过来。
对于程知节那种疾风暴雨式的攻击,裴行俨这种以力取取胜者,或许难以应付。但对同样是以力取胜的对手,他却毫不畏惧。对方双锤扫来,裴行俨冷哼一声,一个二郎担山,双锤向外一架,只听铛……一声巨响过后,赤炭火龙驹连退数步,裴行俨手臂发麻。不过,翟摩侯的状况似乎更加凄惨,手臂直颤,胯下马退出十余步,才算是稳住了跟脚。
这时候,单二爷也换了一柄大槊,和程知节双战裴行俨。
翟摩侯在一旁观战,偷冷子上来就是一锤。这三个人,皆有虎贲之勇,绕是裴行俨勇猛无敌,也不禁有些狼狈。程知节三人围成一个圈子,把裴行俨困在中央。眨眼间数十个回合下来,裴行俨也是盔歪甲斜。
这些家伙,分明就是冲自己而来!
裴行俨深知不能再这么缠斗下去,不禁心生退意。
突然间,一个清冷沉喝声,在他耳边响起:“裴老虎,看箭!”
弓弦声响,一道寒光射向裴行俨。
从那冷箭的力道上,裴行俨就觉察到,这是先前朝他放冷箭的家伙。他摆锤磕飞利矢,却不想又是两道寒光一左一右飞来。与此同时,单二爷、程知节和翟摩侯三人同时扑过来,裴行俨迫不得已,一个镫里藏身,让过程知节和单二爷的大槊,单锤崩开翟摩侯的双锤,另一支锤磕飞一支冷箭。
刚坐稳身形,眼前寒光一闪。
一支利箭如同凭空出现,正中他的肩膀。
“连珠箭?”
裴行俨忍着痛,张口咬住箭杆,把利箭拔出,“贼将,报上姓名!”
在树林边缘,一员白袍大将,横枪立马,掌中执弓。听到裴行俨的喝问声,他露出一抹儒雅笑容。
“在下,济阳王伯当!”
第十八章 金堤关(四)
第十八章 金堤关(四)
如果李言庆在这里的话,也许会为裴行俨感到荣幸。
看起来,李密对裴行俨非常看重,竟令瓦岗四大猛将同时出击,伏击裴行俨。这四个人当中,除翟摩侯外,其余三人都在隋唐史上,留下极为浓重的一笔。程知节,就是那后世大名鼎鼎,以三板斧而人尽皆知的混世魔王程咬金;单二爷,自然就是评书里那位义薄云天的二贤庄庄主单雄信;神箭手王伯当,亦位列隋唐英雄谱。而翟摩侯之所以不为人知,更多的是因为,他跟了一个倒霉的老板,也就是他的族叔,翟让。否则,也许同样会留下名号吧……
裴行俨虽然不知道这四位的来头,却也清楚,他难有胜算。
若是平时,他倒也不会害怕。可现在位于荒野之中,也不清楚李密究竟安排了多少人伏击。
加上自己受伤,而四个对手各有特点,也非等闲之辈。
如果继续打下去,最后倒霉的,一定是他。脑海中浮现出李言庆早年时常挂在嘴边的俗语:三十六计走为上。
当时裴行俨还好奇的打听,这三十六计究竟是什么。
可惜,李言庆都是笑而不语,或者岔开话题。不过,如今这状况,走为上,断然没有错误。
再打下去的话,恐怕连突围的机会都没了……
想到这里,裴行俨虚晃一招,单手锤崩开单雄信的大槊,而后连消带打,逼得单雄信连连后退。他猛盯着一个人出手,单雄信立刻抵挡不住。程知节一见连忙抢上救援,可他这一动,原本和王伯当、翟摩侯组成的圆阵,顿时露出一个破绽。裴行俨顺势拨马就走,和翟摩侯错马而过时,一锤将他震开。赤炭火龙驹撒蹄就跑,王伯当想要追赶,却已经来不及。
本来,翟摩侯出击时,应该是程知节殿后阻拦。
可程咬金这会儿去救援单雄信,裴行俨又一意突围,即便程咬金有心阻拦,也是心力不足。
“儿郎们,撤退,撤退!”
裴行俨冲开四人的包围后,就闯入敌军之中。
被程咬金等人围攻了一肚子火气,趁机宣泄出来。只见他双锤上下翻飞,锤锤相连,势大力沉。
饶是瓦岗军人多势众,也无法阻拦住裴行俨的脚步。
就好像一头凶残的猛虎,冲入狼群一样。恶狼虽凶狠,却拦不住受伤的猛虎。幸存下来的隋军,顺势随着裴行俨发起冲锋。只一下子,就从乱军中杀出一条血路,裴行俨落荒而逃。
“别追了!”
王伯当伸手拦住做势欲追的翟摩侯。
“王伯当,为何阻我?”
翟摩侯怒视王伯当,似乎对王伯当阻拦他追赶裴行俨,非常不满。
事实上,翟摩侯作为翟让的侄子,虽说外表看上去粗豪,但心思却很重。他不是傻子,敏锐的觉察到了,李密上山后,对瓦岗寨带来的种种变化。以前,瓦岗寨虽说没有现在这么大的声势,可野地劫掠,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过的何等逍遥快活?李密来了以后,建议翟让整顿军纪,不许骚扰瓦岗周遭百姓,也使得翟摩侯,少了很多乐趣。偏偏翟让听从了李密的主意,并且待为上宾。许多昔日随翟让上山的老兄弟都说,如今的翟将军已非当年翟将军。
虽则没有出现离心离德的事情,却已有了苗头。
可另一方面,作为主谋的李密,却也发得瓦岗人的敬重。有些事情,翟让不可能知道,但翟摩侯却看的清楚。他当然支持他的族叔,对跟随李密上山,行弟子事的王伯当,一向没有好感。
王伯当浑然不觉翟摩侯的无礼,笑道:“有道是穷寇莫追,裴行俨突围离去,却尚有一战之力。所谓困兽犹斗,我们现在追上去,就算是能杀死裴行俨,你我四人,恐怕也要折上一二。
此獠悍勇,不可力敌。
我们只需在后面徐徐跟进,保持对此獠的压力即可。他突围之后,必然会返回金堤关。到时候我们只需在金堤关下将他困住,就算裴行俨有三头六臂,也休想逃出生天,少将军又何必着急?”
单雄信连连点头,“王兄弟所言,甚有道理。”
而程知节更上前一步,搂住翟摩侯的肩膀,“翟兄弟,王兄弟方才说的没错。咱们现在追上去,除了死战之外,恐怕无法阻拦裴行俨。刚才你也看见了,那裴老虎要是发起疯来,你我谁也不是他的对手。倒不如似王兄弟说的那样,徐徐推进,代其心力憔悴,再一举击杀。
呵呵,咱们都是一家兄弟,王兄弟焉能害你我?
是你的,怎么也跑不了。等到了金堤关后,这裴老虎的老虎皮,就交由你来扒,你看如何?”
单雄信和程知节,都是最早加入瓦岗寨的一批人手。
所以翟摩侯对这二人,没有什么恶意,相反颇为信任。
王伯当说的没错,而程咬金和单雄信又在一旁劝解。翟摩侯就算对王伯当再不满,也不能薄了这两人的面子。
当下气呼呼的说:“我不管,他那匹马,是我的!”
程咬金拍着翟摩侯的肩膀放声大笑,“兄弟放心,那匹马,没人和你争抢。”
如此一来,翟摩侯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台阶,也就不再开口。王伯当立刻清点人马,收拢伤者。而后待人马清点完毕,才重又出发,朝着裴行俨逃走的方向,不疾不徐的跟进,追击。
裴行俨逃过济水之后,也清点了一下人马。
他带出来六百人,如今却只剩下不足三百。除了战死的之外,其余人都逃离战场,或称为俘虏。这剩下的三百人当中,至少有一半,是他父亲配给他的家将亲兵。
眼看着疲乏狼狈的部下,裴行俨可说是欲哭无泪。
长这么大,他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可现在,他六百悍卒,却伤亡半数,心里又怎能甘心?
不过冷静下来后,裴行俨又有些奇怪:这些蚁贼如何知道我去救援荥泽?
莫非围攻荥泽,就是想杀死我吗?蚁贼能想出这种招数,恐怕这里面,也有能人相助啊!
眼下,他已无力救援荥泽。
不过既然蚁贼围攻荥泽是为了杀他的话,想来也不会有问题。当务之急,需尽快回到金堤关,而后呈报荥阳之后,点齐兵马,再与那些蚁贼,决一死战。
想到这里,裴行俨立刻下令,返回金堤关。
赶到金堤关的时候,已经过了丑时。裴行俨和部下全都疲惫万分。特别是裴行俨,他晚饭就没有吃,只喝了一肚子的水。经过一番奔波,又厮杀了一场之后,裴行俨更是饥肠辘辘。
城关之上,寂静无声。
那牛渚口军府大纛,低垂在关头之上。
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
裴行俨不禁长出一口气,催马来到关下,大声叫喊道:“关上军卒听真,我乃牛渚口鹰扬郎将裴行俨,快快打开关门。”
关上,依旧鸦雀无声。
一种不祥的预兆,从心头升起。
裴行俨下意识握紧双锤,咽了口唾沫,再次喊道:“郑挺象,开关!”
梆梆梆……
一阵梆子声响。
关上突然间灯火通明,紧跟着从城垛后站起一队弓箭手,二话不说,就开弓放箭。刹那间,箭矢倾斜而出,许多没有防备的军卒,顿时被射杀在地。裴行俨却是有所防备,双锤上护其身,下护其马,迅速后撤。
可即便如此,又有四五十人被射杀在金堤关下。
就在隋军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关头上传来一阵悠扬号角声。
金堤关上,出现一群人。
为首是个中年男子,黑面短髯,威武雄壮。他手持一杆大槊,立在城关上。在他身后,还有一群人,其中一个,赫然正是裴行俨的副手,牛渚口军府鹰击郎将,郑挺象。
“郑挺象,你要造反吗?”
裴行俨这时候也明白过来,不禁厉声喝道。
郑挺象笑道:“裴府君,我曾劝说过你,不要擅自出兵,你就是不听。你若是不出兵,我亦束手无策……呵呵,如今瓦岗翟大将军在此,念在你我昔日袍泽情分,你若下马投降,我愿保你无性命之忧。”
翟大将军,翟让?
裴行俨眼睛一眯,凝视那持槊男子。
但见男子脸上露出得意笑容,“裴行俨,如今金堤关已落入本将军之手,尔还不下马投降?”
“呸,无知蚁贼,休得猖狂。”
裴行俨恼羞成怒,催马朝金堤关冲去。
而城头上,翟让身边的中年男子却微微一笑,抬手一挥,刹那间箭如雨下,生生把裴行俨逼退。
翟让怒道:“裴行俨,你找死!”
他说着话,命身边亲卫挥动大旗。城上传来刺耳鸣镝声,从四面八方,陡然间出现无数瓦岗军。
娘的,这些蚁贼,从何而来?
裴行俨一看这情况,反而冷静下来。
如此状况,想要复夺金堤关,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当务之急,需尽快禀报荥阳郡守,以免蚁贼趁虚而入。
“儿郎们,随我突围,突围!”
裴行俨也慌了手脚,大声呼喊。
可这时候想要突围,又谈何容易。四面八方全都是蚁贼人马,王伯当程咬金四人,也催兵赶到。成千上万的瓦岗军,呼啦啦一拥而上。把裴行俨就困死在中间。此时此刻,裴行俨已人困马乏,而隋军更是疲惫不堪,根本无心恋战。除了少数一些亲兵,仍拼死跟随之外,余者纷纷弃械,席地而坐。
一波波,一群群的瓦岗军,轮番攻击。
裴行俨在乱军之中,只杀得是人仰马翻,血流成河。
老虎依旧凶猛,但恶狼更多。其中更不泛有翟弘、黄君汉之类的大将,裴行俨杀之不尽,贼军越来越多。
渐渐的,裴行俨有些拿捏不住双锤,只觉手臂酸软。
远处王伯当看得真切,立刻大声叫喊道:“裴行俨,念你是条好汉,现在投降,为时未晚。”
“只有战死裴行俨,没有投降窝囊汉。”
裴行俨奋力轮锤,将两名瓦岗将领轰杀身前。此时此刻,在他身边,也仅剩下两三名亲兵跟随,余者尽数战死。裴行俨的眼睛都红了,举目看去,见黑压压一片,也不知究竟还有多少蚁贼。
脑海中,突然回响起了月前言庆的叮嘱:李密非比寻常,你当小心谨慎。
可惜,那个时候裴行俨听不进去。如今想来,只怕李言庆已经预料到,金堤关会成为攻击目标。
言庆,悔不该不听你之言,竟落到如今境地。
他一咬牙,突然倒转大锤,抬手就要轰击自己的头顶。老子就算是死了,也不受蚁贼之辱!
言庆贤弟,咱们来世再见!
裴行俨眼睛一闭,手起,锤落……
第十九章 金堤关
如墨苍穹、陡然间出现数朵璀璨烟花。
焰火的窜飞的高度并不高,却足以引起战场上,所有人的关注。裴行俨的大锤,已准备脱手,却被这突如其来的焰火所吸引,脸上顿时流露出兴奋的光彩,大锤陡然掉头,将一名蚁贼轰杀。
“蚁贼休要猖狂,李无敌在此!”
一声叱吼响起,瓦岗军的后方,随之混乱。就看见一支剽悍骑军。仿佛神兵天降一般在战场上出现。清一色黑盔黑甲,清一色长槊横刀,清一色,大宛良驹。这支骑军的人数并不多,可带来的视觉冲击,却无法用言辞形容。……比若是从地狱中走出的幽灵鬼骑,来无声息。
冲在最前面的一员将,黑袍黑甲,脸上还带着一副黑漆假面。但见他横槊马上,手执强弓。胯下黑漆象龙马,如同妖魔一般。希聿聿暴嘶之后,十数名瓦岗将领的坐骑顿时瘫软在地。
只见他,在马上左右开弓,箭无虚发。
瞬息之间,一胡禄赤茎白羽箭射出,二十余人应声倒地,气绝身亡。此人箭术,似已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根本不看敌人的位置,可是箭箭射杀的都是瓦岗军中的将领。瓦岗军何曾见过这等精绝箭术,一时间竟慌了手脚。许多将领纷纷躲闪,以免被那人发现。当场射杀。
王伯当也是以箭术卓绝而著称,看此人箭术之后,不禁瞠目结舌。
“那家伙是谁!”
他忍不住向身边人询问。
同时询问的人。还有金堤关上的翟让。
眼见着裴行俨就要授首,突然间杀出这样一支骑军。看其装备,是隋军没错。但这些隋军所展现出来的杀伤力,远非他之前所遇隋军可比。这些隋军,带有一股‘气’,或者说,是一种‘势’!一种浑不怕死,敢赴汤蹈火的悍勇之势。翟让虽说不是行伍出身,也久经阵仗。他很清楚,一支兵马,想要拥有这种‘势’,是何等艰难。那必须要经历过无数次惨烈的杀戮,无数次疯狂的战斗。更重要的是,这样一支兵马,拥有一种无法摧毁的精神。
亦或者说,是一种魂魄。
有了魂魄的兵马,可谓一支真正的铁军。
但是在翟让的记忆中,却实在是想不起来,隋军之中,有哪一支兵马,拥有这样的魂魄。
练成军魂,所需甚多,绝非轻易可成。
翟让身后的众人。大都面露茫然之色。唯有李密,看着那支在疆场上,劈波斩浪,扰如虎入羊群一样的骑军,面露若有所思的表情。
片刻后,他轻声道:“我想这些人,应该是黑石军。”
“黑石军?”
翟让攒眉说:“我却未听过有这样一支人马。”
“黑石军,因黑石而明。将军虽不知黑妄军,却知李无敌否?”
翟让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道:“可是那巩县的李无敌?”
“除此之外,还能有谁?”
就在翟让和李密交谈的时候,那支黑色铁骑,已经杀入乱军之中。黑色假面将军,弃了手中宝雕弓,抬手摘下大槊,风驰电掣一般,冲向瓦岗军。但见他手中大槊吞吐刺击,快若闪电。
槊槊相连,快的让人难以躲闪。
槊首刺入身体,却奇异的反弹而出,而后再次刺击,再次反弹,再次刺击……
只瞬息间,就有十余名瓦岗军倒在血泊中,一个个死状相同,胸口留有一个婴儿手臂粗细的血洞。
在这员大将身后。还有一名副将紧粜跟随。
掌中一杆青龙大刀。刀云翻滚,寒光闪略。如果说。先前那黑甲大将的槊,如同霹雳闪电。声势惊人。那此人的大刀,却如萧瑟秋风,看似波澜不惊,却杀机暗藏,刀刀致命。这两人在前面开路。紧随在后面的骑军,同时势如破竹。铁蹄过处,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瓦岗军被这样一支人马杀的。毫无还手之力。一时间,纷纷躲避开来,铁骑杀出一条血路,来到裴行俨跟前。
“李言庆,你他娘的怎么来了?”
裴行俨一眼就认出,那为首的使槊大将,正是李言庆。
别人他不清楚,可是李言庆的箭术,他再清楚不过。普天之下,若以箭术而言,当以长孙晟为最。而长孙晟如今已经故去,得其衣钵者,唯才李言庆一人。那连珠箭,他焉能不识?
连珠箭术,只是一个笼统的名字。
实际上,所谓连珠。技巧各有不同。比如谢映登的连珠箭,往往是数箭齐发;王伯当的连珠箭,特点在于藏箭,也就是射箭频率的技巧。这些连珠箭术,都有极难防范。但以杀伤力而言,还是首推长孙晟的霹雳连珠勺箭箭相连,频率相同,可是劲道和速度,却无比惊人。就算明知道还有后招。也无法躲闪过去。
就如同聋雳一样。根本无从躲闪。李言庆的霹雳连珠,就秉承了这样的特点。
他射速很快,而且力道强横。一箭连着一箭,可以形成一条笔直的直线。长孙晟在世的时候,可以施展出霹雳十三箭。就是十三箭相连成一条直线。李言庆达不到长孙晟的水准,只能发出七连珠。但是在场上,七连珠已经足以射杀任何时手。更能产生震慑人心的效果。
听到裴行俨的询问,言庆没有立刻回答。
他抬手一槊,挑杀一名瓦岗将领。和裴行俨错蹬而过的时候,轻声道:“我可是你姐夫,焉能袖手旁观?”
不等裴行俨反应过来,他猛然高举大槊“、墨麒麟,凿穿!”
“凿穿!”
麒麟卫齐声呼喊,将手中马槊抬起。
铁骑圈住了裴行俨之后,几乎没有做任何停顿,继续向前冲击。强悍的冲击力,凶狠的马槊刺杀,刹那间把包围裴行俨的瓦岗军,撕开了一个缺口。
在远处山岗上观战的王伯当等人,目瞪口呆。
“铁牛,那家伙的槊法,似乎和你相同。”
单雄信也算是使槊的名家,一眼看出。李言庆从出现到现在,所用的槊法。几乎和程知节一样。
却也不是说,程知节和李言庆一脉相承。
而是说这两人都长于刺击力刺击是马槊的基础招式,同时,也代表着一种流派。使槊高手很多,有的善于避槊,有的善于夺槊,有的善于刺击,有的,单雄信的说法,以挑挂为主,属力量派的代表。而避槊、夺槊、刺击,基本上属于技术流,也算是马槊使用的两大主流。
程咬金脸色发青,短髯轻轻颤抖。
“单老二,我们此次调集十余万大军,耗时月余。如果被他们这么突围出去,只怕为天下人耻笑。”
王伯当突然说:“翟少,若再不出击,那赤炭火龙驹,只怕就要走了!”
翟摩侯怒哼一声,看了一眼王伯当。
手中大锤一摆,厉声对喝道:“三军儿郎,休走了隋将……能杀裴行俨者,赏金万两。”
说完,他催马轮锤,向李言庆等人扑去勺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瓦岗军闻听黄金万两,顿时兴奋的嗷嗷喊叫。随着翟摩侯冲出。
王伯当摘下大枪,和单雄信程知节正准备发动攻击。
突然间,如墨苍穹中,又出现了一片焰火。
后军顿时大乱,一支隋军从天而降,从王伯当等人后方杀出,为首大将手持铁方槊,正是辛文礼。
隋笨的援军,已经来了……
王伯当三人不敢扰豫,拔马冲向辛文礼。
与此同时,翟摩侯已经拦住了李言庆等人的车路,舞动双锤,扑上前来。
“老虎,轰杀!”
李言庆根本不理翟摩侯,胯下象龙马在急速奔行中突然停顿一下,而后再次发力。普通的战马,在这种高速奔行中停顿发力,弄不好会析断了跟腱。可是对象龙而言,这似乎司空见惯。
一停一起之间,裴行俨已经越过李言庆。
刚才被言庆那句,我是你姐夫,给呛得一肚子火的裴行俨,正不知如何宣泄。眼见翟摩侯过来,他二话不说,轮锤就打。这本是鞠战中的常用战术,类似于后世足球里面的后排插上。
虽则多年未和言庆击鞠,可是这点默契,裴行俨倒不缺乏。
翟摩侯本来是冲着李言庆而来。哪知一眨眼就换成了裴行俨。那对八棱梅花亮银锤挂着风声,呼的砸下。翟摩侯匆忙之中,举锤相迎。
只听铛……恰如天崩地裂般的巨响过后,翟摩侯双手虎口迸裂,再也无法拿捏住大锤。二马错蹬,裴行俨完全不理翟摩侯,继续向前冲击。
这种凿穿战术,出自于言庆手笔。
其关键处就在于高速运行,奔袭作战,绝不可以有串分停留。
双方一触即分,不在意冉手的生死,继续冲击。当初言庆想到这种战术的时候,曾与裴行俨讨论过许多次。所以,裴行俨在言庆喊出‘凿穿’之后,立刻融入战阵之中。这时候,任何错误,都可能是这种凿穿战术陷入危险。至于翟摩侯……裴行俨相信,会有人伺候他。
果然,翟摩侯和裴行俨错蹬之后,心中暗自庆幸。
可没等他恢复过来,象龙马突然一个加速,诡异的出现在了翟摩侯的跟前。马槊呼的探出,挂着一股锐风。那速度快的,翟摩侯根本无法看清楚槊的影子,只见一道残影掠过。马槊已到了跟前。
本能的,翟摩侯啊的大叫一声,镫里藏身。
大槊凶狠的贯入翟摩侯胯下战马的马颈之上,一个黑乎乎的血洞,登时出现。
战马惨嘶一声,噗通反倒在地,把翟摩侯压在马身下。也幸亏是被战马压住了身子,否则后面的骑军跟上就会将他杀死。等挂摩侯从马身下爬出来,刚站起身的一刹那,那手持青龙刀的隋将,不知在何时竟落在马队最后面。翟摩侯才刚出一口气,耳边听到有人叫喊大声呼喊:“小将军,快闪!”
闪?往哪里闪?
翟摩侯一怔,转过身来。就见大刀将已经到了跟前,青龙刀轻飘飘扬起,如同一片闪亮云彩。在他眼前掠过。
紧跟着,翟摩侯的脑袋呼的飞出去,一腔子热血直冲向上,顺着他犹自站立的身体,汩汩流淌…
第廿章 荥阳李无敌
一…二汇暴雨一样凿穿攻击。给瓦岗军带来的震撼。难以言二,
瓦岗军懵了!
自瓦岗寨出现以来,他们也经历过无数次血腥的战斗。可没有任何一次战斗,能与今天这种战斗相提并论。麒麟卫的强悍冷酷,除了给瓦岗军惨痛的教刮之外,更留下了深刻印象。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
李密呢喃自语,骇然看着几乎将整个瓦岗军,三四万人组成的军阵生生撕成两半的麒麟卫,久久不语。
在他身旁,李公逸诧异看着李密,轻声道:“蒲山公,你这是怎么了?”
李密说:“以前我听说李无敌之名,总以为言过其实,不可大用。即便是此子破坏了楚公计划,我也觉得,他只是运气好而已。现在看来,我真的小觑了这家伙。此子深知军争之法,用兵如使臂转,动若雷霆,实在是我之大敌”此子若不能除掉,必将成我心腹大患。”
翟让也好,李公逸也罢,整个瓦岗塞里,真正熟读过兵法的人并不多。
故而,李密可以看出,李言庆这凿穿战术深得《孙子兵法一军争》之三昧。可其他人,未必能够觉察。
特别是翟让,当他看到翟摩侯被砍下六阳魁的一刹那,整个人好像疯了一样。
“休要放过李言庆 体要放过李言庆!”
“将军,您这是要做什么?”
几名随从看着狸让扭头往关下走去,连忙上前阻拦。
穆让厉声吼道:“我欲为摩侯报仇,谁若阻拦,休怪我无情“来人,抬枪备马,随我出击。”
原本以为,他布下这天罗地网,裴行俨插翅难飞;
所以厚让一直呆在关上,并没有生起出战的念头。可是现在,翟摩侯竟然被杀死了!翟让再也无法稳坐钓鱼台。那翟摩侯,是他亲族,更是他手下的一员悍将。如今被李言庆杀死,程让再也无法按耐住心中的愤怒。他决意亲自出战,要把李言庆和裴行俨,全部留下来。
李密轻轻摆手,示意关上众人莫要阻拦。
这时候的翟让,已经失去理智。硬是要阻拦的话,只怕会产生更加严重的后果。
而且,瓦岗军占居绝对的人数优势。如果那李言庆和翟让硬拼,李密倒是非常期待,甚至希望李言庆和程让,能拼成两败俱伤的局面。他在瓦岗军中地位然,名声又响亮。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后,站在李密一边的瓦岗寨将领们,立刻停止阻拦。翟让风一般,冲下关头。
“蒲山公,将军这样子下去,会不会有危险?”
“大将军武艺高强。枪马纯熟。李言庆虽有本领,却是寡不敌众。裴行俨久战之下,也难是大将军的对手。再者说,铁牛和单通都在城外,定能护得大将军周详,诸公莫要担心。”
李密这一番话,让城头上的众人,顿时松了口气。
也就是这一眨眼的功夫,翟让率部,冲出了金堤关,
狸摩侯的死,对瓦岗军所产生的影响,无疑巨大。
与此同时,荣泽郎将辛文礼也率部赶来救援,死死的缠住了王伯当三人。以至于当裹摩侯被杀死的时候,王伯当三人根本来不及救援。李言庆和裴行俨在高疾驰中,再次错开位置,李言庆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
马槊上下翻飞,恰似出海的蛟龙。
趁着瓦岗军军心涣散之际,他率部在乱军中撕开一条血路,直奔王伯当等人而来。
王伯当三人合战辛文礼,原本占居优势。可是李言庆带着麒麟卫杀到之后,这局面立刻生了变化。
三人一愣神的功夫,李言庆和辛文礼,已经合兵一处,从重围中杀出一条血路。
王伯当正犹豫要不要追击,翟让带着人,已经赶了过来。
“王伯当,为何放走李贼?”
,大将军,李贼凶猛,不可力敌。”
王伯当还想再说。却被翟让一鞭子抽在肩膀上,“亏你也敢自称英雄,李贼不过几百人。而我军数万人,怕他作甚?哼,无胆的家伙,滚到一边去,待我杀死李贼,再问罪于你。”
翟让这番举动。颇有侮辱人的意思。
王伯当脸涨得通红,嘴巴张了张,想出言辩解,却被程知节在一旁用大槊轻轻捅了一下,这到了嘴边的话,才生生憋了回去。翟让也没有理睬王伯当,而是率领人马,直追了下去。
单雄信自然不会落下,随翟让一同追击。
程知节落在最后面,他轻声道了一句:“王兄弟,休要责怪大将军”大将军痛丧亲侄,心里面不舒服,并非是针对于你。你且打扫战场,收拢兵马。我先随大将军出击,回头说话。”
王伯当强笑一声,点点头,答应下来。
程知节看了看王伯当,扭头又朝着金堤关方向看了一眼,心里叹了口气,打马扬鞭,追赶翟让而去。
穆让追得急,李言庆等人跑的也不慢。
几百人对战几万人,那结果不用想也能知道。
言庆只带了三百麒麟卫,而辛文礼的兵马虽多一些,也不过四五百人而已。况且先前辛文礼攻击瓦岗后军,也折损了不少人。两人都清楚,这时候不能硬碰硬,于是不停催马急行。
可是翟让,却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
眼见着已过了寅时,天渐渐亮起来。裴行俨的赤炭火龙驹,突然间惨嘶一声,一头栽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原来,赤炭火龙驹奔走一夜。连番苦战后,又亡命而逃,早已经不堪重负;
之前一直是坚持着奔跑,如今再也无法支撑住,一头栽倒在地上。
把个裴行俨从;来,摔得是头昏脑胀。不讨他并没有味与,反而此甘沐把抱住了赤炭火龙驹的脑袋,“火儿,火儿!”
赤炭火龙驹希幸幸悲嘶,眼见着就要没了气息。
李言庆勒住马,回身看了一眼远处滚滚的烟尘,沉声道:“老虎,此时休要做儿女之态,若再停留。蚁贼就要追上了。我们赶快走,前面就要到济水。等过了济水,咱们才算安全
“可是,”
“休要可是,你若想就这么死去,只管在这里效仿妇人啼哭。
若是要为火儿报仇,先保住性命,再做打算
裴行俨咬了咬牙,呼的站起身来。
李言庆让人匀出一匹战马,交给裴行俨跨乘。一行人把赤炭火龙驹推到了路边,再次上路。
黎明时分,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水并不太大,甚至浇在人身上,都是热的。可即便如此,也极大的缓解了众人的疲乏。当众人来到济水河畔的时候,李言庆突然勒住马,喊住辛文礼,在他耳边低声细语的嘀咕几句。
辛文礼一怔,惊讶的看着言庆,脸上露出几分笑容。
“言庆,老辛这是去哪儿?。
裴行俨现辛文礼并没有急于过河,而是带着人马,沿着济水而走,也不知道是要去什么地方。
李言庆说:“你先过河。”
“那你呢?”
言庆眼睛一瞪,怒道:“你休要管我,先照顾好自己在说
裴行俨这会儿还真有点害怕李言庆。说实话。也不是怕,而是一种感激和敬重混合一起的感觉。
这可是救命之恩!
他虽然不知道李言庆是怎么知道他被袭击?如何得到金堤关失守的消息。可是从巩县到金堤关,也有二百多里的路。虽说不上是千里驰援,可裴行俨还是能感受到,那浓浓的情谊。
哦,就是被李言庆自称“姐夫,有点不爽。
“那,我先渡河了!”
裴行俨在马上一拱手,催马冲上浮桥。
可是,当他渡过浮桥之后,回身一看,却现言庆并没有跟着过来。而是率领麒麟卫,在济水河畔,摆下阵势。渡口,是一条小径,两边是繁茂的树林。李言庆骑着象龙,立在道路中央,三百麒群卫摆出了一个锥形阵法,看样子,似乎是想要和瓦岗军在这渡口一场血战。
这家伙,疯了吗?
裴行俨吃惊的瞪大眼睛,不明白李言庆想要做什么。
下意识的想要去摘锤,可是却摸了个空 ”裴行俨这才反应过来,他那两柄大锤,挂在赤炭火龙驹的身上。刚才赤炭火龙驹活活跑死,后,李言庆催着他离开,竟忘记去把大锤取下。
“言知 ”。
裴行俨拨转马头,想要返回河对岸。
可就在这时候,翟让率领瓦岗军,也追了过来。
他当然不可能把所有瓦岗军都带过来,不过随行者,也有三四千人。
远远就看见,冷清清的济水渡口上。李言庆和三百麒麟卫静静肃立,挡在道路中央;淅淅沥沥的雨水洒落在地上,被高温暴晒了近两个月的土地,竟蒸腾起一抹抹水汽,弥散空中。
翟让到吸一口凉气,连忙勒住战马。
“吁!”
他高举手中大枪,身后的瓦岗军,也连忙停住了脚步。
程知节和单雄信追上来,看到眼前这一幕之后,也不由得有些呆愣。他们实在是想不明白,李言庆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就在翟让等人感到奇怪的时候,李言庆突然催马上前几步。
单薄的身形,雄壮的龙子,在薄薄轻烟中,透出一股极为诡异的气息。
“豪阳李无敌在此,翟让还不授”。
李言庆,突然厉声大喝。
翟让一怔,突然间放声大笑。“李言庆,你莫非是跑坏了脑袋吗?这句话,由我说出还差不多,哈哈哈”。
不仅是翟让再笑,单雄信也在笑。
在他们看来,李言庆分明是走投无路,想要吓唬他们。
反倒是程知节,脸上露出凝重之色。
“大将军小心
不等程知节说完,突然间从路旁林中传来一声沉雷般的巨吼:“荣阳李无敌在此,翟让还不授”。
把个程知节程大胆笑了一条,扭头循声看去,脸上登时流露出惊惧之色。
“大将军,快看”。
不用他开口,翟让也已经看到了。只见从路旁的树林中。杀出一支人马。为一人,黑盔黑甲。戴着黑漆假面,掌中一杆大槊,赫然是又一个李言庆。
“荣阳李无敌在此,翟让还不授”。
话音未落,从官道另一边的树林中,又窜出一个李言庆;
一下子出现了三个李言庆,把个翟让当时就给吓得懵了 这李言庆,莫非会妖法不成?
“豪阳李无敌在此,翟让还不授
后军也传来一声厉吼,翟让吓得拨转马头,“撤退!”
他可以和天下间任何一个武艺高强者血拼,可是对于鬼神之事,却心怀敬畏。一下子有这么多李无敌出来,定然是李言庆施了妖法。再联想到早两年各种关于李言庆的谣言,翟让真的怕了。
也就在这时候,李言庆在象龙背上,缓缓举起大槊。
“墨麒麟,凿穿”。
清冷的声音,在济水渡口上空回荡。
刹那间,四面八方同时回音:“墨麒麟,凿穿”
翟让吓得魂飞魄散,二话不说,拨马就走。
第廿一章 程咬金的斧头
2支黑色骑军,在薄薄的晨雾中,将瓦岗军拦腰截断。”
辛文礼率部,绕过树林之后,从后掩杀过来。李言庆把马槊横在马鞍桥上,催马上前,弯弓搭箭。他并不和瓦岗军做硬碰硬的交锋,只凭着变幻莫测的射频率,连连射杀瓦岗军的将领。
在他身后,墨膜麟有样学样,散开来开弓放箭。
瓦岗军本就乱了阵脚,被李言庆率部这么一冲,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慌不择路的四散而逃,却被从三面图杀过来的隋军,杀得丢盔弃甲。翟让又不敢恋战,士兵们更不想送死……幸好有程知节和单雄信两人拼死抵档,总算是保护着翟让退走,狼狈的逃往金堤关方向。
言庆并没有追杀太甚。
穷寇莫追的道理,他理解的比翟让更深。
只追出去了两三里地,他就拦住众人。此时,天已大亮,济水渡口,躺务百余具尸体,在晨岚之中,更透出几分凄冷之意。
“我们走!”
李言庆看了一眼金堤关方向,轻叹一声。
想要复夺金堤关,显然不太可能。靠着奇兵杀退翟让,已是极大胜利,还是见好就收吧……
“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行俨在渡口,看着三个穿着打扮一模一样的李言庆,有些懵。
若不是那龙子马象龙,只有一匹,说不定他真的会认为,李言庆有分身之术。言庆摘下脸上假面,在他身后的两个人,也取下面具。
“苏烈,老沈?”
裴行俨认得那两个假言庆,不由得惊呼出声。
言庆说:“我现近一段时间,蚁贼出击频繁,很不正常。于是有些担心你会吃亏,就连夜赶奔金堤关。可惜,我还是来晚了……我知道哪些蚁贼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就联络了辛大哥。而后我让沈光和苏烈,换上和我一模一样的装束,埋伏在渡口树林,以便亍接应。
只是我没想到,砰雀让竞如此胆小……
裴行俨这才恍然大悟。
“可惜跑了那贼酋!言庆,你为何不趁机追杀呢?
李言庆说:“翟让不过一介莽夫,不足为虑。我担心的是李密,那个家伙肯定会有所防备。
我们追上去的话,必然会被他袭击。复夺金堤关显然已不太可能,又何必多此一举?”
“说的也是。”
裴行俨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听罢李言庆的解释,“:f中随即释然。
“走吧,我们还要立刻赶去虎牢关,通知郡守防范。蚁贼即夺下金堤关,一定还有后续行动。我们早一步通知郡守,虎牢芸就能多一些防备……辛大哥,还请你立刻返回荥泽,并通知大髫山卫府君,请他尽快赶赴虎牢关。我估计,李密不日就有行动,到时候还需他坐镇虎牢。”
府君这个称呼,在汉朝时,大抵是特指刺史一类的地方诸侯。不过到了隋代,刺史的职权早已经被削弱到了极点,加之府兵制的兴起,于是府君,就变成了阅o多个军府主将专有称呼。
大髫山卫府君,就是荥阳郡司马卫文通。
他原本是通关守将,在杨玄感之乱中,立下了功劳。又因他是卫文升的族弟,故而以军职而兼地方官圣,负责昝个荥阳郡的治安和军事。从军职的品秩而言,他和李言庆差不多,甚至没有李言庆的权力大;但是在整个莱阳郡,卫文通却是郡守杨庆之下,最具权威的人。
如今瓦岗军兵临城下,李辛文礼也知道荥阳郡的情况,所以对李言庆的这个安排,非常认1!),“我这就返回荥泽,通知卫司马回转虎牢关……老虎,你回去之后,可不要再耍什么脾气。”
他和裴行俨的关系很好,自然也清楚裴行俨的秉性。
若是杨庆的安排不合裴行俨心意,弄不好这家伙就会蛮性作。
到时候,于他,于莱阳郡,都没有益处。
言庆笑了笑“放心,我自会看着他。”
说罢,他和辛文礼在渡口拱手道别,带着裴行俨往虎牢关赶去。
“老虎,刚才翟让追赶我们时,他身边有两员悍将,武艺可是不差……若非那两人拼死保护翟让,弄不好二我刚才,就能杀了翟让。你可知道,那两个人是什么来头,又叫什么名字?”
裴行俨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
“你说的,可是那两个使槊的人吗?”
“正是!”
“哦,那两人都是翟让的心腹,一个叫单通,字雄信;另一个名叫程知节,字义贞,据说原本是东阿大户出身,后来翟让在瓦岗竖旗,程知节就投奔过去。这两人,都是翟让的悍将。
“哦o”
李言庆点点头。
突然,他勒住马,诧异的看着裴行俨“程知节,可是那程咬金?”
“唔,据说他原来是叫程咬金i1不过上了瓦岗之后,更名为程知节。怎么,你认识这家伙?”
李言庆有些糊涂了!
程咬金,不是贩卖私盐,拦路抢劫的主儿吗?
怎么变成了东阿大户?还有,他用的不是宣花斧吗?程咬金的三斧头,那在后世可是鼎鼎大名。可如今,程咬金的斧头没了,却变成了槊……而且,这家伙,也的确是使得好槊……
他的斧头呢?
“言庆,你想什么呢?”
李言庆回过神来,强笑一声道:“没什么,只是突然间想到了一起事情。走吧,我们去虎牢关。”
裴行俨点点头,眼中流露出一丝伤感。
他勒住战马,举目向金堤关的方向看去,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言庆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裴行俨从一出生,就顺风顺水。有个好家世,而且还有个站对了队伍的好老子。从小到大,几乎没吃过什么亏,更不要说载如此大的跟头。十几岁就成虎贲郎,千牛卫,随行伴驾。
不到二十,就出镇牛渚口,成为军府要员。
可以说,放眼整个大隋治下,能过裴行俨的人,并不多。屈指算来似乎也只有那个天宝大将军宇文成都一个人而已。其他人,即便是李言庆,在早期阶段,也无法和裴行俨相提并论。
少年得意,备然踌躇满志。
如今却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这心里面怎能舒畅。
“老虎,走吧……蚁贼如今气焰正威,咱们暂且退避。不过,这金堤关总有一日会从归于你我之手。到时候,你会有报仇的机会。只是在这之前,你我还需小心,以留有用之身。”
裴行俨扭头向李吝庆看过来,眼中闪过一抹光亮。
第廿二章 杨庆?鼠辈?
李言庆前来复夺金堤关。
翟让追杀裴行俨?
李密并不看好! 一来他瞧不上翟让,二 来,他也确实不认为,翟。让能追杀成功。
他和言庆没有过真正意义J1的正面交锋,但是也不是没有打过交道。 只是那一次,他隐藏了姓名,李言庆不知道而已。 加之后来杨玄感兵败,李言庆死守巩县,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李密未必能看得上李言庆,但威名之下无虚士。 即便李言庆没什么本事,也非翟让能够对付。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翟让居然大败。
带出去的兵马,被杀散了一大半 ! 着实出乎李密预料之外。
瓦岗军是乌合之众没错,但也是久经战阵的悍匪。
从大业七年开始起兵造反,和官军整整抗衡了五年,非但没有衰颓,反而 越强盛……这本身就能说明,瓦岗 军强悍无比的战斗力。
可是,这样一支强悍的兵马,却被杀得狼狈而回?
所谓杀散大半,并不是死伤过半。 事实上,在野战之中,很难出现这种五成以上的伤亡率。 往往一旦出现败相,有聪明的兵痞子就开始四处逃散。一场野战下来,死伤过两成,就已是罕见。 大多驮兵马,是在野战之中逃散而去。 大战之后,这些逃兵也会重新聚集过来。
不过,在书记当中,还是会留有伤亡过半”亦或者死伤惨重,的记录。
李密连忙上前接应,现翟让的气色并不好看,也没有过多询问。
他把翟。 让引进金堤关 里,私下里却让王伯当询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王伯当没有去找单雄信,而是找到了程知节。 问明缘由之后,又私下偷偷回报给了李密。
李密攒动眉头,露出沉思之状。
王伯当也没有出声,静静的站在一旁,等候李密的询问。
“三郎,看起来我们需要改变计划。”
王伯当在族中行三,又因其武艺高强,毕勇无比,有勇三郎的绰号。 李密在名义上,还是王伯当的老师,自然在言语之间,很轻松,没有任何做作。
他抬头道:“我原本准备,攻破金堤关之后,乘胜追击,攻打虎牢关,将荥阳的门户打开。 可现在看来,恐怕不太容易。 那李言庆居然猜到了我的计策,想必一定会赶回虎牢关通知杨庆。
再向攻破虎牢关,恐怕不太容易。 杨庆虽是无能之辈,但他麾下六大郎将,却不能不小心。”
王伯当说:“三郎愿听从先生吩咐。”
李密想了想“三郎,你立剖 点起兵马,赶回瓦岗寨。
我会以武阳郡郡守元宝藏意图渡河为理由,向大将军解释。 翟摩侯战死,大将军心中不快。 他不可能去责怪程知节和单雄信,但却会迁怒于你《如果他没有被李言庆击败,说不定还会放过你。 可现在……
即便他现在不针对你,私下里也会为难于你。 你留下来,实在危险。
“那 先 生 十 一 一 十 一 一”
王伯当并没有考虑自己的安危,而是先想到了 李密的安全。
在他看来,翟让若找不到出气筒的话,说不定会迁怒于李密。 身为李密弟子,自当为李密分忧。
李密很欣慰的笑了笑“你莫要担心我,翟。 让……奈何不得我。
你回到瓦岗之后,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告诉房玄藻,让他立刻赶赴武阳郡,设法和元宝藏联络。 元宝藏此人贪婪成性,且无甚本领。 只需许以重金,加以威慑,即刻令其臣服。 武阳郡是河北重地,毗邻黎阳仓。如今洛口仓恐 无法迅攻取,所以黎阳仓,对我们更加重要。”
王伯当眼睛一亮“先生的意思是,让元宝藏。 为咱们拿下黎阳仓?”
李密,笑而不语。
在王伯当心中,李密如同神人一般的存在。
既然他说让元宝藏拿下黎阳仓,那黎阳仓一定唾手可得。 至于怎么说服一个堂堂正四品的郡守反叛朝廷?不是王络当需要考虑的事情。
李密说可以,那就一定可以。就如同他当初说能拿下金堤关的时候,几乎是兵不刃血,把金堤关掌控在手中。 若非神人,焉能如此?
于是,王伯当领命而去。
他刚走,翟让就派人请李密前去议事。
看得出来,翟让还没有恢复过来,气色依旧有些坏败。
“法主,金堤关虽已拿下,可荥阳有李无敌,只怕他不日将领兵前来。此人善战,有无敌之名,更兼神鬼之术,我们岂能抵档?不如现在撤兵,返回瓦岗寨,待时机成熟再次出击吧。”
翟让显然是被李言庆吓破了胆子 !也难怪,突然冒出三个李言庆,显然这家伙有神仙法术,能分身万千。 翟个笃信鬼神的人,让他和百万隋军交锋,他未必会退缩詈 “可是和妖人相搏,他还真就没有 这个胆子。
堂下,程知节单雄信等人,都流露出不快之色。
李密虽然不知道李言庆玩儿的什么把戏,可他却坚信,那不是什么妖法。
见翟让如此模样,心中对翟让的轻视,又多了 几分。
不过在表面上,他还是表露出足够的尊敬“大将军若真的此时退兵,只怕连瓦岗也难立足。”
“哦,此话怎讲 ?”
“大将军挥兵十万,攻掠金堤关,天下英豪莫不抚宇称快,心向大将军。
这本是我们扬名立万的好机会,若这时候退兵,岂不要被天下英雄耻笑「笑大将军无胆吗?不管那李言庆是否会妖法,大将军怕了那李无敌「却变成事实。如此一来,原本被我们震慑的地方兵马,必然会蠢蠢欲动。到时候他们挥军攻打瓦岗,大将军难不成还要退避吗?所以,我们现在 非但不能撤退,而且还要打,打得荥阳郡不敢妄动 一 一 一 一 一 一到那时候,大将军即便是退回瓦岗,天下人也不会再说休么。 非但不会说,还会称赞大将军是真英雄。
翟让闻听,不由得心动。
“可是,荥阳有那李无敌……”
哈哈哈,李无敌又能如何? 他再厉害,也不过一个鹰扬郎将。
大将军难道忘记了,这荥阳郡,说话做主的人是杨庆。 只要杨庆老老实实,李言庆就算再有本事,又能耐我何呢?”
翟让不禁连连点头“清主所言,正 1sp-我意。
不过他话锋一转“可是,如何令杨庆就范?
“杨庆,鼠辈耳 !”李密大笑一声“我有一计,可令杨庆不敢正视。
那言语中,带着强烈的自信。
堂中的气氛原本有些低泾,可是在李密这番言语过后,众人莫不感到精神振奋。翟让心中,微微有些不快。
只是在这种时候,他又不能作。 只好强忍怒气,微微点头,称赞不已。
内心中,年生出一丝对李密的提防……
虎牢关。 已成为荥阳郡的治所所在,就如同后世的省会。 原本,荥阳郡的治所是在荥阳,但由于虎牢关地位特殊,加之杨玄感之乱时,虎牢关轻而易举的被叛军所掌控,使得杨广非常不满。虎牢不破,则荥阳无虞;荥阳无虞,则东都安宁;东都安宁,则关中,平靖!虎牢关的关系重大,所以在大业十年末,也就是杨广三征高句丽之后,虎牢关就成了 荥阳郡的治所。
现任荥阳郡守,大都督,以年过四十的杨庆,早已经过了漏*点燃烧的岁月。
他的老子,就是个胆小鬼。
杨坚登基之后,以严苛而著称。
其严苛的程度,连他的儿子也受到;及。观王杨弘天生胆小,竟因此而终日惶恐不安,最后死于抑郁之中。杨庆也很好的继承了杨弘胆小的传承,凡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混日子而已。
在荥阳三年,没有什么功绩。
不过他的命好,三年里荥阳郡没有生任何大事。 五大军府坐镇,使得荥阳郡显得非常平静。如今各地皆有盗贼兴起,义军蚁贼接连不断。 而荥阳却呈现出一派大治的景象,欣欣向荣。
这也就使得洛阳方面产生 了一种假象《杨庆果然能力过人!于是乎,杨庆在接手荥阳郡守不久,又获得了大都督的军职,节制荥阳地区的军政要务……
得知金堤关失守,杨庆借了。
第一个反应就是弃城而走。 因为金堤关一失,虎牢关必然将成为瓦岗军当其冲的目标。
“大都督,不能走啊!”
幕僚拦住了企图下令弃城而走的杨庆“您这一走,势必会使得整个荥阳,暴露在反贼眼皮子底下。虎牢在,则洛口无虞,巩县无虞,半个荥阳无虞,东都 门户犹在;可虎牢若亡,则整个荥阳都将落入贼手。 那时候,蚁贼势必会威胁东都,大都督又将如何面对圣上雷霆之怒?”
皇帝把洛阳的东大门都给你了,你连贼影子都没又见到就走。
那可是皇帝,他要是翻脸的话,您就算是斋室,也没有用处。他连自己兄弟,都敢杀死,更何况你?
杨庆这才算绝了念想,惶恐道:“那我 们该怎么办?”
“当务之急,还需明了蚁贼动向。
同时紧急招卫司马返回,协助戍卫虎牢。 而且李郎将和裴郎将也会赶来,到时候就算是守不住,大都督也可 以委过于其他人。不过现在,还是要先弄清楚蚁贼的动向,再做其他打算。
这话听上去,似乎不差 !抵抗反贼,护卫地方安宁,本就是军府职责。
现在六大军府郎将。
第廿三章 汝非蒲山公
重生前浮沉宦海二十余载,李言庆对为官者的心理把我颇深。
他没有和杨庆打过交道,但通过三年的观察,对这个人也算才一些了解。杨庆属于典型的,人至贱则无敌,的类型。都无敌了,想用普通的方法让他低头,显然不太可能。而且这种人表面上看,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但内心深处,却脆弱无比,比任何人都更爱护颜面。
裴行俨如果和杨庆争吵,得到的结果,定然是杨庆翻脸。
毕竟杨庆是荥阳的最高指挥官,同时有节制军府的权利。而裴行俨呢,刚丢了金堤关,惹怒了杨庆的话,那家伙未必会在意裴行俨河东裴氏的出身。因为杨庆本身,也是宗室出身……
李言庆必须要先压制住裴行俨,然后才可以去见杨庆。
在前往郡守府的路上,言庆的脑海中生出无数种应对的方案,可最终没有一个方案能够通过。
那个家伙胆小如鼠,想要让他出兵夺取金堤关,绝非易事。
不知不觉,两人已来到郡守府门前。
杨庆此时,也做好了和裴行俨翻脸的准备。
他阴沉着脸,看着李言庆和裴行俨走进大厅,冷冷哼了一声。
他和李言庆没有过太多交集,也就是上任之初,李言庆受封巩县男的时候,两人说过几句话。
后来言庆闭门守孝,很少和外界交往。
等到他出任黑石府鹰扬郎将的时候,杨庆又因为治下出现匪患,不肯轻易离开县城,所以只派了卫文通几人前往通报。总体而言,杨庆对李言庆并没有太大恶感,相反还颇有好感。
一来言庆有清流宗师之称,名声响亮;二来他呆在巩县,也不惹是生非,自然不会触怒杨庆。不过,杨庆还是决定要给李言庆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这荥阳郡中,他杨庆才是老大。
但出乎杨庆意料之外,李言庆和裴行俨拜见之后,并没有提出要复夺金堤关的事情。
“大都督,老裴是中了奸贼李密的计策,以至于丢失金堤关。
虽则罪该万死,但还请大都督看在他这三年来尽心竭力,守护荥阳安全的份上,饶他一次。
老裴,还不赶快向大都督请罪!”
裴行俨嘟噜着脸,有些不太情愿。
可是言庆眼睛一瞪,他心里顿时有些毛,于是上前两步,单膝跪地道:“末将丢失金堤关,还请大都督治罪。”
杨庆,笑了!
嘿,这裴老虎终于知道利害了……
裴行俨既然已经低头,杨庆也不甚为过。
正如李言庆所猜测的一样,似杨庆这种人,内心软弱的好像一团棉花。你若是跟他硬顶,这厮一定会翻脸无情,甚至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把人往死里整;可若是你向他稍稍低头,他心里就会分外满足。说实话,杨庆坐在荥阳郡郡守,大都督的位子上,也不舒服。
他生来就不是一个强硬的人,加之父亲杨弘的遭遇,让他更是谨小慎微。
做个逍遥王爷,他绝对有资格;但如果说到治理地方,令治下平靖,实在是出了他的能力范畴。
杨广是出于对他的信任,所以把他委任到荥阳。
可问题是,他没有这个本事,把他放在郡守的位置上,无异于把他放在火上烤。对外,瓦岗军势大;对内,六大军府郎将,要么是声名显赫,要么就是出身高贵,杨庆也没能力约束。六大郎将之中,李言庆出身最低,偏偏军功最盛,声名最响。
裴行俨的军功虽然不显赫,却是世胄子弟。连杨广都对世胄门阀头疼无比,更况乎杨庆?
至于辛文礼、卫文通,都是军中老将,不仅有资历,而且有战功。郑为善背靠荥阳郑氏,杨庆想要治理荥阳,也需要这些世胄家族的支持。张季殉
其父有从龙之功,杨庆同样惹不起。
现在,裴行俨摆下姿态,低下头……
这让杨庆的心里,获得极大满足。
于是他站起来,忙上前把裴行俨搀扶,和颜悦色道:“裴郎将切莫如此。李贼狡诈,金堤关失守,非将军之过。”
你给我面子,那我也不为难你!
裴行俨如释重负,谢过了杨庆之后,退到一旁。
从现在开始,他就是个透明人。接下来就是李言庆和杨庆之间的过招,裴行俨基本上插不上话。
“李县男,你可知罪?”
言庆连忙做出诚惶诚恐的模样,“末将檀自出兵,违背大都督军令,实罪不容恕,请大都督责罚。”
杨庆知道李言庆是装出来,可这心里,就是美得很。
有时候,他就觉得李言庆不是个初出茅庐的小青年,而是个在宦海中浸淫多年的老油条。就拿他现在这副诚惶诚恐的表现来说,没有几分磨砺,焉能如此逼真?杨庆,忍不住笑了。
“本督说的不是这件事。
李将军为援救袍泽,虽违背了军令,但也在情理之中。况乎李将军救出裴将军,此乃大功一件,何罪之有?”
“还请大都督指点迷津。”
“你这家伙,呵呵,本督出镇荥阳三载,除了册封你为县男时见过一次之外,你可是从不登门。本督也是公务繁忙,可你也应该常来走动才是。我每次回洛阳述职,总会有人问我,李县男近来可有佳作?我却是一问三不知,呵呵,我这府上,至今还未有你一副墨宝,你说,是不是有罪?”
“啊……此实李某之过,还请都督责罚。”
“那我就罚你,罚你为我写一卷黄庭经,如何?”
李言庆连忙说:“此末将分内之事。”
这二人在堂上一副惺惺相惜的样子,却让一旁的裴行俨,看得浑身冷。
他娘的,如今蚁贼兵临城下,你们两个倒好,不说正事,却尽说些没营养的话,实在过分。
他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道:“大都督,如今金堤关失守,不知大都督有何对策?”
不等杨庆开口,李言庆先变了脸色。
“老裴,休得胡言,蚁贼不过乌合之众,大都督早已才定计,怎容得你大呼小叫。”
“可是……”
“裴老虎,你再胡言乱语,我回头就告诉姑姑,请她来评理。”
裴行俨面颊一抽搐,心道一句:李言庆,算你狠!
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到一旁,不再有任何言语。
杨庆心里这个痛快。
果然是一介莽夫,终究比不得鹅公子知人冷暖。对李言庆的好感,在瞬间直线上升。
“裴将军,你一夜征杀,想必也疲乏了……且先下去休息,我与李将军再说些事情。”
言下之意就是告诉裴行俨:我有对策,我就是不让你知道。
裴行俨虽然不高兴,但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这里,是郡守府,他怎能违背主人家的意愿?
“老虎,你先下去,我探探风声。”
李言庆在他耳边低声言道。裴行俨无奈的点点头,退出大厅。
杨庆又和言庆客套一番,这才分宾主落座。不过这一次,杨庆却主动把话题引到了金堤关上。
他在荥阳三载,自然了解言庆在本地的威望。
只三年开设粥棚,让李言庆赚了个盆满钵满。当然了,他赚的不是钱,而是民心,是声望。
而且,李言庆才华出众,战功卓著。
那李无敌的名号,可不是凭空得来,是实实在在,踩着无数尸体拿到手。从内心而言,杨庆对李言庆颇有好感。再加上今天李言庆给足了他面子,所以杨庆也想听听,李言庆的主意。
“李贼写了一封信给我。”
杨庆示意他的幕僚,把李密的书信拿来。
趁此功夫,厅里只剩下他和言庆两人,杨庆不无感慨的叹口气,轻声道:“李县男,论年纪,我比你大二十岁,就托大称你一声贤侄吧。说心里话,来荥阳三载,本督莫不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我知道外面人怎么说我,也知道裴将军他们在私下里,称呼我做杨老鼠,
你别辩解,我并没有怪他。
今天,我就是想和你说句心里话。陛下三征辽东,却是,我梦江南好,征辽亦偶然,。这时局变化太快,我着实看不太清楚。上任之初,我就知道这荥阳,是一个烫手山芋。
可身为臣下,又是宗室,自当为陛下分忧。我明知道自己也许不行,但只能硬着头皮,前来赴任。
我不想消灭那些蚁贼吗?可是蚁贼行踪飘忽不定,我调集兵马,他们就撤走;我刚一解散,他们又过来,刚消灭一支,又冒出来一支。据我所知,三年来仅原罗口府徐世绩将军就消灭了不止二十支蚁贼,可又能如何?结果还不是一个样子,到处都有匪患,蚁贼气焰嚣张。
时间久了,我就在想:算了吧,且勉力为之。
蚁贼虽则肆虐猖狂,可我有高城厚壁可以阻挡,他们也奈何不得这治下十一个县城。他们拎就让他们拎,又能拎多少?拎完了,他们自然就走了,nbsp;nbsp;可我如果激怒了他们,倒霉的还是治下百姓。”
这时候,幕僚把李密的书信取来。
杨庆递给李言庆,苦笑道:“瓦岗如今声势骇人,动辄十万二十万蚁贼出动。如果真要交锋,只怕是生灵涂炭,这荥阳治下,十不存一。他们占据了金堤关又能如何?到最后,还是要让出来。与其重复这样的把戏,倒不如随便他们去搞。只要他们别碰我的十一座县城就行。”
言语之间,透着一股浓浓的疲乏之意。
李言庆不知道该怎么说他。
也许,人是个好人,只是坐在了一个本不该他坐的位子上。
他仔细看罢李密的书信,陷入沉思之中。
“大都督所虑不无道理。”言庆只能顺着杨庆的意思,斟酌说道:“不过这样任由蚁贼猖狂,而无半点作为,只怕也不是个事情。瓦岗如今占据了金堤关,声称要四处劫掠。大都督如果没有一些行动,将来朝廷若是知道,一样会对大都督责罚。而且,蚁贼占据了金堤关、说是那样说,可是大都督可知道,他们何时能够满足?据我所知,瓦岗三十万蚁贼,所需辎重,何等惊人?他们一日不能满足,就一日不走。在荥阳多停留一日,这荥阳就多一份危险。大都督爱民如子,可无知之人,却会以为大都督是怕了蚁贼。到时候,这荥阳治下,反而更乱。”
杨庆一蹙眉,“那你说怎么办?”
“出兵万万不可
即便荥阳六大军府,兵不过万人而已。
守城倒是绰绰有余,但想要击溃蚁贼?绝无可能。除非,朝廷能派来人马支援,可如今各地匪患不觉,就连东都周遭,也有盗匪蠢蠢欲动。圣上巡幸江南,几乎将骁果全数带走,河洛地区,同样兵力空虚。贤侄,非我不愿,实为不能“荥阳打不得,一打,定然大乱。”
言庆不免有些无语。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杨庆究竟是如何考虑。
说他不懂?可他却事事清楚;说他明白,但做出的决定,却让人不知所措。
不过有一点,李言庆也算是看懂了:想要杨庆出兵,绝对不可能!
心里暗自苦笑,脸上却是一副赞同之色。
他沉吟片刻之后,开口道:“大都督,如若能不出兵,而使蚁贼大乱,不战自退,大都督以为如何?”
“哦?”
杨庆眼睛一亮,“贤侄,计将安出?”
李言庆深吸一口气,“我也不知道,此计能否成功。但若能计成,则蚁贼也许会出现内讧,到时候自然而然,让出金堤关。只是,要想成此计,还需大都督配合,给予一些必要支持。”
“但不知,是何支持?”
李言庆起身,来到杨庆身边,在他耳边低声嘀咕。
杨庆一开始眉头紧锁,似乎有些不太愿意。可听着听着,却不由自主的轻轻点头,脸上也露出几分笑意。
“贤侄此计,甚妙!”
他低头沉吟片刻,“既然如此,那咱们现在就要开始准备,nbsp;nbsp;若蚁贼退走,贤侄当为功。”
功?
李言庆无奈苦笑:这种功劳,我宁可不要……若非你胆小如鼠,李密焉能猖狂如斯!
攻取金堤关,不管是用什么手段,对瓦岗军而言,都是极大的鼓励。
裴行俨虽然没有被杀死,但那只是对瓦岗军的将领们而言。于普通士辛,能攻取关城,无疑是巨大的胜利。尽管最终的结果有些不如意,可那又算得了什么?金堤关,已经被我们攻占。
不仅仅是普通的士兵,包括许多瓦岗军的将领在内,也都有意无意的忽略了最后一段失败。
当晚,瓦岗军在金堤关上,纵情狂欢。
不过李密却不敢大意,而是带着人,严密监视虎牢关的一举一动。
别看他嘴巴上信誓旦旦,说这个无能,那个无胆。在心里面,李密也着实担心。如果隋军动反击,凭六大郎将之勇,再加上那个神神秘秘,据说还精通妖法的李言庆,他也只能多加一份小心。毕竟,对于李言庆这个人,李密心里还真没把握,或者说,他了解的不多。
这也不能怪李密小觑李言庆,实在是……
杨玄感之乱的时候,李言庆才十六岁。即便他有诺大声名,李密也不可能对他过于重视。
等他想要重视言庆的时候,杨玄感已经败了!
李密东躲西丄藏了两年多,而李言庆更是闭门不与任何人接触,低调的好像快要被人遗忘一样。如果不是麒麟馆恰到好处的吸引了人们的关注,也许三年过后,李言庆真的会被人忘记。杨庆,不敢反击!
那么李言庆呢?
李密这心里,又怎能不担心?
和李密一样提心吊胆的,还有程知节。
两人轮流值守,直到天将大亮,才算放下心。
“铁牛,我先回去歇息,有什么事情,立刻通知我。”
李密熬了一夜,实在有点撑不住了。于是和程咬金交代了一下,自顾自的返回军帐去休息。
可是,李密前脚刚走,翟让后脚就派人前来替换程咬金。
先是一场恶战,而后又一整夜没有休息,程咬金也着实有些顶不住了。于是和那替换的人交代一番,也就下去歇息。但是他却忘记了,前来接替他值守的人,是翟让派来,又怎可能在意李密的交代?
正午时分,虎牢关方向的官道上,来了一行人。
为是一个文士打扮的青年,在金堤关卷洞外早早下马,拱手道:“荥阳大都督门下书佐许敬宗,奉大都督之名,特来拜会大将军。还请将军通禀一声,大都督才要事和将军商议。”
值守的人,在瓦岗寨中也不过是一名小校,那当得起将军称呼?
许敬宗恭恭敬敬,顿时令那门伯心内开怀。不过在脸上,他还是表现出倨傲之色,扬起下巴,冷声道:“在这里等着,我且去通禀大将军……不过大将军能不能见你,却不能保证。”
“还请将军多多费心。”
许敬宗说着话,上前一步,趁人不注意,把一枚金饼塞进那小校手中。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黄金!
小校的脸上,顿时多出几分暖意。
“在这里等着,别乱走动。”
说完,他就赶往中军大帐通禀。
而许敬宗则老老实实的呆在卷洞外,一副很拘束的模样,让其他值守的瓦岗军,也对他放松了警惕。
不一会儿的功夫,小校回来。
“大将军今天心情不差,你随我来……不过见到大将军后,还要多小心些,可不要说错了话。”
“那是,那是,多谢将军提点。”
两人行走间,许敬宗才塞了一枚金饼给那小校,让那小校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来到中军大帐里,翟让和他的兄长翟弘,以及单雄信等一干亲信心腹,端坐其中。
许敬宗连忙上前见礼,恭恭敬敬的说:“小生是奉了大都督之命,有重要书信,呈交于大将军。”
说着话,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双手呈上。
讣生来之前,大都督曾有嘱托,说大将军虽占领了金堤关,但大都督并无怪罪之意。而且大将军的美意,大都督也非常感激。只是六大军府郎将,如今齐聚虎牢关,誓要复夺金堤,和大将军决一死战。
大都督说,六大军府郎将,皆有背景。
特别是裴老虎裴行俨,其父乃右监门大将军,执掌东都戍卫。河洛四十余府兵马,皆由其父节制。裴老虎言,要请其父出兵,夺取金堤关,马踏瓦岗寨……不过大都督已经阻拦下来。”
这一何话,说的翟让等人,顿时色变。
府兵的战斗力,他们已经领教。和早先那些乡勇,完全不属于一个层况
别看瓦岗寨有兵马无数,可是……如果对方下定决心要和自己决战,四十余府兵马,等于近五万正规军。瓦岗寨能否抵挡住五万正规军的冲击?翟让这心里面,可是着实没有底儿。
许敬宗说:“大都督的意思是,大将军若要立威,则目的已经达到。
若为了求财,大都督可奉上粮草五千石,辎重若干,以振大将军之威。但是,大将军还需尽快让出金堤关,否则大都督也无法再压制住六大郎将。六大军府虽归于大都督节制,可若他们得到十二卫府的命令,到时候连大都督,也无法阻拦……大都督说: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翟让几人,也不禁连连点头。
不过就这么轻易退走,翟让也不太情愿。
他接过书信之后,并没有立刻阅读,而是放在身前书案上,胳膊肘压在信上,眼睛眯成一条缝。
“让出金堤关,也并非不可以。
只是为攻取这金堤关,我瓦岗上下费了不少心思,损耗钱粮无数。只区区五千石粮食就让我们退走,呵呵,大都督莫不是以为,打叫花子吗?荥阳乃东都屏障,河洛重地。更兼兴设洛口仓,五千石粮草……大都督的诚意太少,恐怕我难以从命。回去告诉你家大都督,五万石粮草,外加十万贯,我立刻退兵,绝不反悔。如若大都督不肯答应,那休怪本将军,“
许敬宗顿时流露出为难之色。
“这个……小生还需回去,和大都督商议。”
翟让说:“既然如此,那你就回去和大都督商议,五万石粮草,十万贯,断不能少了!”
声色俱厉,言语中带着恐吓之意。
许敬宗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连连点头,转身就要走。
翟让冷笑一声,这才拿起书信。
不过,他只看了一眼,黑脸顿时变得通红。
“且慢!”
单雄信垫步上前,一把攫住许敬宗的衣服领子,把许敬宗给拽了回来。
许敬宗吓坏了,腿都站不直,哆嗦不停。若非单雄信架着他,只怕连站立都不太可能了……
“大,大,大将军有,有,有何吩咐?”
翟让站起身来,绕过书案,来到许敬宗的跟前,眼睛眯成一条缝,脸上带着浓浓的怒意。
“这封信,是给谁的?”
淡淡的杀意涌动,令许敬宗脸色惨白。
“当然,当然是与大将军。”
“那我问你,你口中的大将军,又是何人?”
许敬宗总算是稳住心神,不过声音还有些颤抖,“大都督说,大将军就是蒲山公nbsp;nbsp;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第廿四章 傀儡
以…场秋雨,天气徒寒。nbsp;nbsp;随着季节的转换,苦盼许久的雨水,终于到来。冰寒的秋雨,驱走炎炎夏日。清晨时。凉爽的风夹带着久旱逢甘霜的泥土芬芳拂来,柔柔的,凉凉的,不由的让人顿感情神抖擞,舒爽!
干裂的土地,得到雨水滋润,似有重获生机。
只是从田地中农人的表情来看,似乎并无多少喜悦,反而一个个面露绝望之色。
这该死的贼老天,若是能早些降下雨水,何至于到如今地步?现在雨水是有了,可是庄稼早已旱死了。可以预料,今年必然会是一个绝收的年景。颗粒无收。这个冬天,又该如何渡过?
“府君不知道,翟让当时的脸色有多难看。”
许敬宗骑在马上,笑呵呵的说:“那家伙恨不得当时就要杀了李密,只是碍于脸面,才强忍着没有发作。不过我估计,他接下来一定会针对李密nbsp;nbsp;,嘿嘿,府君略施小计,蚁贼分崩离析之日不远矣。”
在他前方,李言庆跨坐象龙,徐徐而行。
沈光、苏烈和妾伏宝三人则跟在后面,六百兵卒,鸦雀无声。
幕云翻滚,天边金乌西坠。
李言庆用力的呼吸了一口空气,头也不回道:“你以为,李密会有麻烦?”
许敬宗一怔,“敬宗幼年时曾学过一些相面之术。那狸让非能容人之人,府君施以离间之计。他焉能容得李密?”
“呵呵,那你就小看了李法主!”
言庆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我施以离间之计,并非为狸让诛杀李密,实只为令其与李密生出间隙。这两人间隙生出,定无法站稳金堤,我估计,不需太久,挂让定然会退回瓦岗寨。但他奈何不得李密”非他不愿,只因他非是李密的对手。我想李密,也绝不会反对程让。”
许敬宗闻听,不由的哑然。
金堤关失陷后,李言庆以六百里加急,将许敬宗火速从巩县招至虎
关。
而后命许敬宗假冒杨庆书佐,前往金堤关施以离间之计。
杨庆手下并非无人;只是堪大用者无多。许敬宗能察言观色,更有如簧巧舌,却是这施以离间之计的最佳人选。事实上也证明,许敬宗并没有让李言庆失望。他在金堤关不禁全身而退,更成功的激起聚让对李密的猜忌。
一万石粮草,再搭配上些许钱帛,就使得翟让无心继续停留金堤
。
对于这样一个结果。杨庆也非常满意。能兵不刃血的两厢无事,正是他所希望看到的事情。
所以,杨庆对言庆大加赞赏,并希望李言庆能留在虎牢。
言庆却没有同意,以他还需出镇黑石府为理由,拒绝了杨庆的好意。
他并不是不想留在虎牢,而是不希望以一个幕僚的身份,留在虎牢关。他若要出镇虎牢关。就必须能掌控住整个,荣阳的局势。以他现在的能力,想要把荣阳完全掌控,火候尚且不足。
还需要沉淀,还需要积累,,
对杨庆这个人,在李言庆的前世记忆中,全无半点印象。
但是从他三年的观察。还有几次短暂的接触中,李言庆隐隐约约,捕捉到了一丝灵感。想要掌控蒙阳,就只有两条路。要么造反,要么为官。造反的话,李密会同意他掌控荣阳郡吗?一
可是想要从正当的途径。成为一方郡守!言庆也知道自己的弱点、,名气有了,资历也有了,但是年纪,却太如果他今年能有三十岁,他还可以去争一下。可问题是他现在还没有成丁,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担任军职,从他以前所立下的军功来说,那不会有什么问题。
毕竟,军中讲究的是功勋,而不是年纪。
所以宇文成都能十四岁的千牛卫出身,裴行俨十八岁即出任鹰扬府
。
在军队里,只要你有功勋,懂得兵法,武艺不差,碰上几场战事,升迁易如反掌。可是地方官员,需要的是资历,需要的经验。一县之主还好说,但一郡之主,就没有那么容易担当。
李言庆想要当郡守,同样不可能”
所以他若想要掌控荣阳郡,必须另辟蹊跷。声望,军功,都只是辅助的条件,要真正把蒙阳郡握在手里,他需要一个愧儡。一个在表面上足以拿得出手,同时又没什么大本事的人。
杨庆,最合适来做这个愧儡!
如果杨庆知道李言庆心里的这个打算,说不定二话不说,就会砍了他的脑袋。不过他现在不知道,而且对李言庆还非常信任,颇有知己的意思。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
李言庆只需要让杨庆对他更加信任,更加依赖,更加”
这需要手段,非一蹴而就可得。言庆之所以拒绝留在荣阳,也正是
“敬宗无需担心,翟、李之间,断无共存的可能。
一个世胄子弟,才学广博;一个浊官出身,甚至不入流。两个人根本不可能合作,况且李密的声名,也远非翟让可以比拟。如今还没有反目,是因为李密深知利害。故而一直避让。翟让呢,也需要李密来为他增加瓦岗的号召力,一俟李密有了足够实力,二者必然火并。
我让你去施以离间之计。近而是为金堤关;远一些,却是为了加剧翟、李二人之间的矛盾。”
许敬宗骇然看着言庆的背影,不知为何,后背徒然窜起一股寒意。
言庆那瘦削,并不算魁梧的背影,此时对许敬宗而言。竟生出了无尽压力。他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府君的意思是”
“不出一载,聚、李势必势同水火。”
李言庆在马上转过身,笑着对许敬宗道:“而且我可以肯定,苕、李火并之日,必是狸让覆灭之时,同时也是李密nbsp;nbsp;衰亡之日。”
走一步,看十步。
今天施以计策,看到的确是一年之后。
许敬宗不知道一年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是对李言庆这缜密的思路,却生出不寒而栗之感。
也许这个人,真的会做出一番大事业!
历史上,不管是正史还是演义中,翟让就是一个大茶几。上面摆满了杯具。言庆不准备改变狸茶几的命运,相反,他希望程让能早一点变成那个茶几。前世和朋友偶尔闲聊,谈到瓦岗的时候,言庆曾认为,瓦岗的火并,是李密的胜利,同时也是他失败的开始。从他杀死,狸让的那一刻起,瓦岗军就不可避免的面临分裂的结局。其实。李密完全可以用温和一些的手段。篡取瓦岗的权利。即便是要火并,他绝不能主动出击。因为在道义上,他将落于下乘。
毕竟瓦岗不同于朝堂上的争权夺利。
瓦岗军,就是一个从草莽中起家的农民起义军,在这支起义军还不具备政治思想的时候,他们更多的是依靠一个。“义。字发家。而李密火并狸让,从某种程度上,破坏了这个。“义。字。
李言庆不希望李密对他造成太大威胁,那就必须要借程让的手,削弱李密的实力。
李密早一天火并翟让,他的实力就会相应薄弱一分。而李密的实力越是薄弱,言庆就越容易应对。
而他之所以把这样一个结局提前说出来,其目的也正是为了敲打许
宗。
许敬宗是个很聪明的家伙。或者说他有一般人所不具备的小聪明。对于这种人,李言庆知道该怎么对付,那就是让他产生畏惧。许敬宗对他越是畏惧,那么日后对李言庆,会越发忠诚。
而李言庆,也需要这么一个有才华的小人跟随
途经巩县,李言庆让命苏烈和许敬宗率部先行返回黑石关。
他带着沈光和王伏宝,以及二十四麒麟卫留宿于巩县家里。算算时间,他离开巩县就任以来,已经有两三个月未曾回家。虽说巩县如今已落入他的手中,可毕竟还有一个他难以琢磨的柴孝和在巩县任职,让言庆多多少少,感到了一丝压力。偶尔回家,有助于他更稳妥掌控
。
李言庆突然回家,令家中老老少少,无比开怀。
高夫人和长孙无垢在一个月前,已经搬到了毫丘坞堡居住。两地相距并不远,可毕竟不如早先那样在一起住时方便。这也让毛小念感到一丝孤寂,不过好在,她还有两头奖犬相伴。
“少爷,这次回来,会住多久?”
哪怕已经是李府内宅大管事,毛小念还是和从前一样,亲手为李言庆打水洗脸。
从言庆手中接过手巾,她忍不住问了一句。
“两三天,等老杜过来,就回黑石。”
“杜大哥要来吗?”
毛小念有些惊讶的问道。
李言庆点点头,“老杜上次说十天之内抵达巩县,算算时间,也就是这两三日光景小念,干嘛问这个?”
“唔,没什么!”
毛小念俏脸一红,低垂螓首。
虽说一场秋雨过后。天气转凉。但所谓的凉夹,也只是相对而言。
其实呢,天气还是有些闷热。所以人们的衣装并无太多变化。一身翠绿色的祷裙,将小念婀娜**,衬托的越发动人。白色纱衣披在肩头,更衬托出细腻而白哲的肌肤,分外诱惑。
小念,早已经不是那个十四只前,从洛阳据间过来的小丫头。
如今出落的水灵灵。活脱脱一颗成熟蜜桃,待人采核。李言庆并非一个好色如命的人,不过正常的**,也不是没有。十九年来,除了和裴淑英有过几次暧昧。乃至于亲密的接触之外,至今还保持童子身小念的风韵,让他心里生出一丝波澜。忍不住伸出手小念的脸更红了,,
把散落在肩头的碎发摘下来,言庆深吸一口气。
“最近家里怎么样?”
毛小念声音很“一切正常,哦,对了!最近柴县令似乎很活跃,经常有人登门拜访。
还有,他把县衙的差役几乎换了一大半,六司功曹有四个人。都非来自本地。”
“哦?”
李言庆顿时来了兴趣。
“那都是哪儿的人?”
“据说是柴县令的同乡。不过我记得柴县令似乎是来自江南吧,可他的同乡全是北方口音。”
李言庆笑道:“柴县令曾在江南为官,自江南任上调过来,却并非说他就是南方人。”
毛小念想了想,一吐香舌,嘻嘻笑了。
“那他都更迭了六耳中的哪几个?”
“哦,户曹、兵曹、仓曹都换了”
“这么说,柴县令对同乡倒是挺照顾嘛。”
言庆微微一笑,可心里却生出一份警惕。
兵曹掌乡勇,仓曹掌辐重,户曹掌钱帛nbsp;nbsp;如此说来,六司功曹中,柴孝和一下子把三个最重要的职位占居。作为一个外来官员,这绝非正常行为。一般而言。外来官员固然会安插亲信,但相应的会将一些重要职务,分给本地猎仲,以拉拢人心。可是柴孝和却做的有些过了,这绝不是他的风格。
和柴孝和接触三载,李言庆也算有所了解。
不管此人有什么目的,可是从他三年的作为来看,是个懂得隐忍,也知道平衡之术的家伙。
突然用这种暴烈的方式。将巩县掌控手中。“叭丘来看。是因为他和李言庆联年铲除了本地最大的暗仲顺,尹家;但仔细想来,即便尹家没了,柴孝和也用不着以这样的方式来掌控巩县。如此作为。只说明他急于将巩县控制手中。
可是,为什么?
柴孝和为什么要这么着急的,控制巩县?
小念,你通知一下黄先生和三宝,就说我累了,要休息一下。
不管什么人登门,一律不见,,另外,你让王先生到后水见我,同时命沈光和王伏宝戒备。
我和王先生说话的时候,不希望,也不想任何人发现。”
后水,是指李府后宅那一座面积广袤的人工湖泊。大约有荣阳县洞林湖的三分之一大环境颇为雅致。由于勾连洛水分支,所以湖泊中的水常年不绝。即便是今年酷暑,后水依旧波光粼粼,湖泊垂柳摇曳。
李言庆和王烦泛舟于湖上,静静聆听着王颍陈述。
“自从得到府君通知,我就命人打探柴孝和的过往经历。
此人祖籍弘农。后随秋浦县令前往出镇秋的,此后再未返回中原。刘元进起兵造反时。柴孝和时任秋浦县正,抵挡住刘元进多次进击,被吐万绪所看重。因功举荐,自秋浦调任蒙阳。
从表面上看,似乎并没有太大问题。
可是我托人往秋浦调查时,却发现了一个意外事故。原秋浦县令,也就是当时柴孝和的上官,死因颇有古怪。据说当时刘元进的兵马还没有抵达秋浦,秋浦县令就已有月余未曾出现。也就是说,那秋浦县令在刘元进还没有攻打秋浦的时候,可能已经死了”但在不搞讣告上,却说秋浦县令,死于刘元进兵犯秋浦时nbsp;nbsp;,我曾作出假设,若秋浦县令于月前已死,是怎么死的?这很值得怀疑。如果是被柴孝和所杀,那柴孝和。又为什么杀死县令呢?”
李言庆蓦地反应过来,“王公的意思是”
“柴孝和与刘元进有勾结,故而柴孝和杀死了秋浦县令,掌控秋浦。
本来刘元进是要北上声援杨玄感,可不成想杨玄感兵败太快,刘元进兵至秋浦后,不得已仓皇而退。柴孝和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抛出了秋浦县令战死,而他接掌秋浦,抵御叛军的说法。
这样一解释。似乎也能解释通顺”不过目前而言,这只是一个假设,我并未找到任何证据。”
王演一口气说完,最后却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江淮大乱,叛军四起。秋浦作为宣城郡通往庐江必经之路,已变成一片废墟。昔日秋浦百姓,都流离家国。我之所以能知道这个情况,还是得了郑家的帮助”你也知道,郑家南来一支在宣城郡也有些根基。若非如此,只怕连这个消息也打听不到,实愧对府君。”
李言庆一开始不动声色,到最后,才露出一抹笑容。
“王公能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做出此等分析。已是难能可贵。
我之所以调查柴孝和,也出于偶然。说实话,能得王公如此判断,与我而言。足矣”
呵呵,至少我现在已经知道,柴孝和与我,是友是敌。”
这也算不的安慰,言庆也是实话实说。
从一开始的一点点怀疑,到现在得出这么大的一个推测。勿论这推测是对是错,都证明了李言庆一开始的怀疑,并非无的放矢。敌、友之分必须清楚。否则迟早,会吃一个大亏!
当年宇文家和弥勒教哈士奇的合作,让李言庆至今无法忘记。
可以说。哈士奇最终是死在宇文述一家的手中。且无需去计较究竟出自谁的手臂。敌友不分,最终会下场凄凉。言庆深以为鉴,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疑点。柴孝和nbsp;nbsp;,有趣的家伙!
“王公,从即日起,我要你动用麒麟台下的一切弈量,给我盯死柴
和。
他每一天的行动,吃了什么,说了什么话,哪怕是什么时候放了一个屁,你都要清楚知道。”
王源不禁哈哈大笑!
他虽是名士,出身名门。
可是漂泊江湖。早已习惯了市井之言。所以言庆这番有些粗鄙的话语,他非但没有鄙薄,反而有些亲切。
“府君只管放心,我会让柴孝和身上的每一根毫毛,都无处藏
“另外,王公要为我盯住杨庆。”李言庆说:“我要杨庆每天都要提起我的名字,你可有办法?”
王演一笑。“这又有何难?”
两人相视。同时抚掌大笑起来。
一种从未有过的充实感和满足感,涌上王娼心头。
他出身世胄。从小就有神童之名,自认是才华出众,胸怀锦绣文章。然则上半生,奔波流离,一直不得重要。到了最后,只能隐姓埋名,自深感委屈。可是现在,他手握百万巨资,荣阳郡下,尽在他掌控之中”这种得以施展才华的满足感,即便是高官厚禄,也无法比拟。
而且言庆和他的思路颇有些相似,往往只需一点暗示,彼此就能心
这样的感觉,正是他所希望。
“府君只管做事,荣阳风吹草动,老夫自会为府君盯紧。”
李言庆长出一口气,头枕双手,躺在舟甲板上。
“王公。快要变天了!”
王源笑着点点头,“是啊,快要变天了!”
他美滋滋拿起酒杯,抿了一口三勒浆。抬头看去,但见天边,乌云密布,风卷闷雷。自湖面掠过,荡起了一圈圈,涟漪,
第廿五章 各取所需
整夜骤雨,打得花园中遍地残落。
第二天清晨,天气并未好转,依旧是阴沉沉,断雨零星。李言庆起了一个大早,带着两头类犬,漫步于后水湖畔。
和集菇说到很晚,也让言庆更增添几分信心。
王娓的思路,和李言庆大差不差,基本上相同。言庆想名正言顺的掌控荣阳,难度非常大。
即便是言庆曾向萧皇后表过忠心,可毕竟年纪太轻,很难被人信服。
东都三大留守,哪个不是久经宦海沉浮的老狐狸?樊子盖、卢楚、元文都对隋室可谓忠心耿耿。否则隋焰帝也不会把他三人留守洛阳。他们断然不会轻易将荣阳,托付给一个青年。
即便这青年名声响亮,即便这青年战功显赫
所以,杨庆就成了李言庆掌控荣阳的唯一途径。能把杨庆掌控在手中,这荣阳基本上也就落入李言庆之手。王媚认为,言庆的时间已经不多,必须要尽快得到杨庆信赖。插手荣阳地方事务。
这也将是李言庆日后,主要的展方向。
对王横的分析,言庆深以为然。
按照隋朝的官职,地方官员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有朝廷直接任命的官员。比如郡守、长史、司马、录事参军、郡承、郡尉、功曹、户曹等职务,必须经由吏部审批,报备之后委任。
这种官途。手续繁琐,要经由中央之手。
李言庆要走这条路的话,困难重重。毕竟他以军职身份,参与地方事务,很容易招惹非议。而且吏部方面也会以他资历全无,而予以拒绝。这类官职。基本上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很难腾空出来。
所以,王颍为李言庆选择了另一个途径:由郡守直接辟置。
按照规定。各郡官员的人数,根据郡制品级,皆有定额。上上郡比人。上中郡 山人,下下郡办人。这么多官员。大约只有三分之一是由朝廷委任,而其他都是有郡守、县令招募、辟置,差不多等同于幕僚一样的性质。其俸禄皆有郡守、县令支出,需报备吏部,但不在吏部官员名册序列之内。其性质,大约等同于后世的事业编制,虽有不同。大差不差。
“公子若想插手地方,郡部从事一职,最为合适。
表面上,郡部从事不过正七品,而且没有任何实权。然则他等同于郡守的耳目。有监察督导弹劾之职。除县城主官外。其下一应吏员,皆可弹劾。所以,即便是县令。也要退让几分。
不过这是个得罪人的差事,杨庆在荣阳三年,并未委派专人。公子可以设法谋取此职位,则可以名正言顺插手地方各类事务。就比如柴孝和近来委任吏员,公子也能设法给予破坏。”
虽说在这个时代生活近二十年,但实际上,李言庆对于地方官制,还不是太清安
就拿这个郡部从事而言。他此前根本没有听说过。
“郡部从事。有这个官职吗?”
喜颊不禁大笑,轻摇手中羽扇,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韵。
“公子不知道这官职,也属正常。事实上现在知道这个职位的人,恐怕也不会太多。郡部从事,自开皇二年。先帝废除州、郡、县三级制度,改为州县两级制度后。就很少有人使用。
不过,这个职务又确实存在。一来没什么油水,二来嘛。又容易得罪人,所以愿意出任的人就很少。杨庆之所以没有设立此官职,非其不愿,实乃无人。公子正可轻易取之。”
如果不是在宦海沉浮许久的人,还真不容易想出这个办法。
李言庆站在湖畔,思忖昨日王烦的话语,越感觉王娠为他考虑的周详。接下来,只看王娟如何运作。以使言庆顺利获取这样一个职位”
“少爷,黄先生刚才来报。说柴县令又派人前来,请少爷过府饮宴。”
毛小念轻手轻脚来到言庆身后,低声禀报。
李言庆嘴角微微一翘。这柴孝和倒是挺热情啊!
从昨天到现在。已经三次派人过来。言庆本来不太想过去,可又一想,柴孝和如今毕竟是巩县的父母官。所谓县官不如现管,自己在巩县这一亩三分地上,免不了会与柴孝和应
如若总是推辞不见,难免会有一些尴尬。
其实,李言庆对柴孝和的印象挺不错。如果不是三个月前他心血来潮的灵机一动。开始对柴孝和留意的话,也许现在,他依旧会认为柴孝和是一个不错的家伙。然而昨夜王须把他调查的结果说出来,并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之后,李言庆对柴孝和,就不自觉的多了一份小心。
这是个善于伪装,也善于隐忍的家伙
在处置尹家的事情上,他借用李言庆的手,顺理成章的达成目标,并且竖立下足够的威信。
现在,他开始摘取三年隐忍的果实了!
在巩县布置亲信,并试图控制巩县。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让人无话可说。
李言庆对他更加赞赏,同时也更加小心”可惜,他手中没有证据,否则就可以除掉这个隐患。
杀个把人。对言庆来说算不得什么。
可他却不能不考虑,杀人之后所带来的后果。
“告诉柴县令。我正午准时赴约。”
言庆想了想,头也不回的说,“另外让老沈和马三宝两人过来,我有事情,要交代给他们。”
毛小念轻巧的答应一声。悄然退下。
李言庆漫步走进凉亭,看着雨水打在湖面上。激起一圈圈的波纹,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如果猜测不错的话,柴孝和宴请他,是想要解释近来巩县的变化。
即便柴孝和是一县之长,可李言庆的爵位和身份摆在那里。有些事情,他总归要想李言庆做出鞘释。想来。柴孝和在解释的同时,也会探听言庆的口风。这时局,这变化,柴孝和想在巩县立足,就必须要有言庆支持。不管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言庆觉得,把柴孝和留在巩县,也符合他的利益。
他已经知道了柴孝和的底细,自然可以做出相应安排。
如果换一个官员过来,还需要重新磨合、了解”反而有些麻烦。倒不如,让他继续留在这里。
大业十二年,六月二十三,翟让攻取金堤关。
一时间,八方振荡,瓦岗之名,更是传遍天下。不过翟让在金堤关只占据七日,便撤回瓦岗。次月,武阳郡郡守元宝藏起兵造反,夺取黎阳仓后,令天下震动。自杨玄感之乱以后,这是隋室朝廷第一次,郡守谋反。其影响力之大,可想而知。薛世雄在涿郡得知消息,立刻起兵出击。却不想刚一出动,就遭遇窒建德的伏击。三万精兵溃败而逃,薛世雄不得已,退回涿郡。
河北抚慰大使卫文升联合河内留守杜征,兵黎阳。
在朝歌城一场血战之后,元宝藏被卫文升俘虏,其麾下部众,流落四方。其中又有一位后世大名鼎鼎的人物,渡河来到瓦岗,投奔至李密麾下。此人姓魏,名魏征,年方三十六岁!
卫文升虽然复夺黎阳,可是黎阳仓的物资,早已被瓦岗军搬空。
直到这个时候,卫文升才知道,元宝藏竟然和瓦岗军结盟。愤怒的卫文升,立刻召蒙阳司马,大魏山鹰扬郎将卫文通出兵,准备渡河之后,夹击瓦岗军。不成想卫文升尚未渡河。卫文通所部就以溃败。卫文通被瓦岗军伏击,更被瓦岗军将领王伯当,射杀于酸枣城外,”
得知消息后,卫文升勃然大怒。
可就在他刚准备起兵渡河的时候。寰建德率部突然杀来,卫文升措手不及,被窦建德击溃。
河内留守杜征,战死黎阳。
卫文升在返回河内之后。竟积郁成疾,一病不起,同年,病死白鹿山。
短短不足三个同时间,荣阳郡六大军府,折去了三分之一。特别是卫文通战死后,大腴山军府形同虚设。不得已,杨庆下令圃田鹰扬府退守管城,荣泽鹰扬肩退守荣阳,以加强对虎牢关拱卫。可这两大军府撤退,却如同将蒙阳郡治下四县割让出去,任由瓦岗军采獭。
杨广在江都得知消息,无比震怒。
八月中,他下诏斥责杨庆乃无能之辈,令宗室蒙羞。
而后又罢免裴行俨牛渚口鹰扬郎将之职,贬为别将,留守黑石府。
这也就是裴行俨,若换一个人,至少也要掉一层皮。虽则名义上裴行俨被降职了。可实际上,品秩并没有任何变化。牛渚口鹰扬郎将是从五品的职位,而黑石府别将,同为从五品。
只是从一介主官,变成了副将。
若换成其他人,裴行俨心里可能会有些不太舒服。
不过黑石府,李言庆与他交情深厚,而且有救命之恩。再加上言庆和裴翠云的婚约,实际上就等同于一家人。
裴行俨得到消息后,反而无比开心。
以至于他身边家将好奇问道:“少爷被贬官一级,为何如此开心?。
“言庆与我情同兄弟,我有什么不开心?再者说了,那家伙鬼主意多,以后用脑子的事情,也就无需我去操心,只要听他调遣即刻。即省心,还可以赚取军功”嘿嘿,我何乐不为?”
试想一下,似乎的确如此。
当年随李言庆出征高句丽的人,麦子仲现在是鹰击郎将,郑宏毅变成了偈者台司朝偈者,万年县功曹。谢科最牛,现在是京口府鹰扬郎将,丹阳郡兵曹参军。再不济,如苏定方,虽则还未获取官职,却张手握墨麒麟,黑石府最为精锐的骑军。就连雄阔海和纲棱,也都成了校尉。
裴行俨虽有些开玩笑的意思,但言语中,还是流露出能与言庆并肩作战的快活心情。
李言庆对此,也颇为无奈!
黑石府别将一职,他原本想留给窦奉节。
不成想实奉节定亲之后,直接被他伯父安抗调往河西走廊,以至于黑石府别将,一直空缺。
不过裴行俨来了也好,这家伙战力非凡,倒也颇有补益。
只要他能耐住性子,日后冲锋陷阵。倒也着实是一把好手”
正是晚秋时节,黑石府一应人员,终于配备完整。
李言庆计算了一下,文有杜如晦、许敬宗;武有裴行俨、雄阔海和阁棱;练兵有苏琶,文案有马周;外加苏定方王伏宝麾下三百墨麒麟,还有那驻守于九山的麦子仲和费青奴一团兵马。
恐怕全天下六百余军府之中,再无一座军府,能如黑石府这般阵容豪华。
这一日,言庆操演兵马完毕之后,返回军营。
还没等喘一口气,坐下来喝一口水,就有亲兵来报:“府君,营外有哪王使者前来报信,请府君即刻启程,前往虎牢关议事!” 最近很顾废,也很卡壳。
心情一直处于极其压抑的状态之中。家事繁琐,心情抑郁,所以写作很不畅快。
老新会尽力调整。
说实话,已经两个月了。状态始终起起伏伏,颇为痛苦。
保持不断更,同时努力调整吧,”
还请原谅。(未完待续
第廿六章 河南讨捕大使
非出事了?
也不太可能!
王藉控制着麒麟台,对荥阳郡治下的大小事宜,虽非了若指掌,但如果有个风吹草动的话,李言庆绝对能在第一时间知道。,理想文[学?而瓦岗刚得了黎阳仓的辎重,又接连与卫文升、卫文通兄弟交锋,一时半会儿不太可能杞境。瓦岗没有杞境,而荥阳郡治下也没有什么事情生,杨庆找他,又有何事?
“老杜,你说杨庆找我,究竟何故?”
策马而行,李言庆忍不住回头询问。
在他的身后,杜如晦骑着一匹大宛良驹,正徐徐行进。
大业二年,杜如晦被父母逼迫,参加杨广铍立的进士科,从而走上宦途。一晃整整十载,从一个西京小县的功曹,而成为长安县县尉。
听上去似乎并无太大变化,可这其中的磨练……
十载历练,使得杜如晦气度更加沉稳。
黑脸透着一丝果决之气,比之当j!那个在竹园中嬉戏的家伙,俨然天壤之别。
杜如晦一笑“非荥阳有变,恐东都有变吧。”
他不喜欢废话,所以言辞间非常简洁。李言庆一怔,诧异的看了一眼杜如晦“东都有变?”
“前些时候听人说,江都对郇王非常不满,认为他剿匪不利。
加之牛渚口和大髫山两座鹰扬府取消,而荥泽和圃田两座鹰扬府回收。荥阳匪患不绝,朝廷也希望加大荥阳剿匪的力度……呵呵,若我猜测不错,想必是朝廷派来了合适的剿匪人逸。
言庆不由得笑了!
杜如晦的长进,果然惊人。
一些不过流于表面的东西,却被他看到了关键。
房谋杜断……呵呵,也许如今的杜如晦,已无需房谋,自己就能做出决断了吧。想到这里,李言庆又突然想到了远在丹阳的房玄龄和谢映登。于是笑呵呵问道:“老杜,进来可nbsp;nbsp;有老房消息?
杜如晦却突然间乐了……
“老房纳妾nbsp;nbsp;了!”
“啊?”
言庆大吃一惊,勒马待杜如晦上前,两人并辔而行。
房玄龄比言庆大了一轮有余,成亲也比较早。早在言庆远在蜀中,为长孙无垢寻医治病的时候,房玄龄就已经成亲。说起来,房玄龄的妻子,也是个大户人家出身,而且不是普通的大户人家。
他的妻子姓卢,为五姓七大家之一,范阳卢氏之女。
人倒是个很端庄贤惠的女人,不禁持家有方,而且知书达理。唯一的缺陷,就是好妒。在历史上,房玄龄治理天下的名声,和他怕老蕃的名声几乎相等。吃醋一词,就源于这位卢氏。
李言庆不禁好奇“老房去了丹阳,这胆子却变大不少啊。”
杜如晦忍不住捂住嘴巴,嘿嘿直乐“你可莫当着老房的面说此事,那家伙前些日子还写信抱怨,说‘家中本有一狮,如今更添一虎。
狮虎本非一路,而今声息相合,。你说,家有怖虎,他怎能快活?”
家中本有一狮,说的就是卢夫人,河东狮!
而今更添一虎,看起来他那新纳的妾室,也是剽悍性情,恐怕也是头母大虫。怪不得房玄龄在书信中,从未提起这件事情。恐怕也是被收拾的够呛,实在不好意思与李言庆诉说吧。
“他那妾室,是何来历?”
“哦)他妾室本姓王……不过不是太原王)而是当地一个二妇。”
二妇,就是已经嫁过一次,而后又嫁的女人,俗称再婚。
李言庆更加奇怪。如果这王氏是个豪门女子,做二妇倒也可能;若是普通人家的女子,房玄龄焉能接纳。他立刻意识到,这其中定有故事。于是好奇的问道:“他二人,又怎走到一起?”
“据老房说,王氏的男人叫西门君羡q老房初至丹阳的时候,西门君羡被人陷害,以至于围于囚笼。王氏四处伸冤,却无人理会。
后来还是老答觉察到其中的端倪,为那西门君羡洗刷了罪名……事情原本到此结束,却不成想第二年,杜伏威兵进丹阳。老房奉命平乱时,遭遇伏击,险些丧命。危急之时,王氏突然出现,救了他的性命。后来才知道,那西门君羡出狱之后,家中破败,无奈下只好从贼。
王氏本不太情愿,可无奈何也只能跟随。袭击老房的主将,就是西门君羡。王氏呵斥西门君羡,说他应该放了老房。但西门君羡为求功劳,与王氏反目。双方苦战之下,王氏虽保护老房杀出重围,自己却身受重伤。她和丈夫反目,家中又无亲人,于是老房就收留了她……
这绝对是精彩的故事!
李言庆不禁听得入迷。虽未见过那王氏的模样,可是一个知恩图报妁女子形容,已活生生浮现脑海。
“所以嫂嫂就同意了?”
杜如晦轻轻点头“王氏也着实可怜,若老房不收留她,恐怕也难以生存……不过,这王氏也是一员悍将,在疆场上杀人,就好像割取草芥一样。老房说,他亲眼看见王氏连杀十三个悍匪,而神色不变。不过过门之后,倒也贤惠,配合着嫂嫂治理内府,也是井井有条。
西门君羡是谁?
李言庆完全没有印象!
不过杜伏威的江淮兵素以悍勇而著称,这区区一个弱女子,竟能连杀十三人而面不改色,倒也真是一个好汉。只是可怜了房玄龄,家里有一头河东柳本就够可怜,如今又多了头母大虫……
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一个图像《房玄龄畏畏缩缩端着两盆洗脚水,…伺候两位夫人!
顿时,言庆噗嗤笑出声来。
“若有机会,定要好生见见这位女中豪杰才是。”
如果房玄龄不认识李言庆,如果言庆早年没有做那石灰吟,如果房彦谦不受重视,如果房玄龄没有去丹阳……也许这历史会按照原先的轨迹,继续展。可现在,似乎已面目全非。
言庆仔细想来,如今的历史,似乎和原有的历史,已经生了巨大变化。
“老杜,你说朝廷会派谁来剿匪?”
杜如晦想了想,轻声道:“这个可说不好。如今这开皇以来的名将,死的死,病的病,可用之人,已经无多。若是从江都来,耒护儿大将军倒是合适人选。不过他品秩太高,不太可能。
若是从其他地方调派……就更不好推测。
不过你也无需担心,不管是谁过来,你黑石府在荥阳郡的地位,都无可动摇。朝廷刚配备齐黑石府的人员,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任何变动。否则的话,荥阳只怕会更加动荡。
李言庆徽做一笑“我并非担心我的事情……”
“我知道,你是担心,荥阳不够乱!”
杜如晦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李言庆顿时变导脸色。
他骇然向杜如晦看去,却见杜如晦面色如常。他催马紧走两步,轻声道:“皇后绕扬州,宛转花园里……小妖,勿论你做什么事情,哥哥一定支持。只不知,桃李子,又是何人乎?”
杜如晦说的,是时下人尽皆知的《桃李章》内容。
而且,他用了对言庆幼年时的称呼,令李言庆心中,顿生万般感慨。
一直以来,李言庆都在想,隋朝真正大乱,究竟是在何时?有的人说,是三征辽东;有的人说,是杨玄感之乱。其实不然,那只是让隋室混乱,却还没有达到动摇根基的地步。真正的大乱,就是在今年,就是在几个月之前,隋炀帝弃关中,舍东都,远赴江南,下扬州之日。
桃李章,很早以前就有。
但为何一直没有真正流传起来,如现在这样,人尽皆知呢?
只因为杨广还在关nbsp;nbsp;中,还在东都。只要杨广守在关中,守在东都,隋室即便是生出混乱,倒也不难平息。可是他……却选择了远赴江都,恰恰坐实了《桃李章》的戟语,更失去了对关中,对东都的控制。哪怕他留下二王坐馈,哪怕他派重臣辅佐,作用始终比不得他留下来。
越王杨侗,代王杨偕,两个小孩子而已。
甚至不太懂事,焉能震慑群雄?
这一点,不仅仅是言庆觉察到了,杜如晦恐怕也觉察到了……不仅仅是杜如晦,还包括那李密等人,焉能没有觉察?李言庆看了一眼杜如晦,仿佛喃喃自语说:“此李非彼李,关中起烽烟。”
声音很小,却足以让杜如晦听得真切。
杜如晦在马上,身子微微一震,骇然扭头,向言庆看去。
“你视我若弟,我代汝为兄,此生两不负!”
李言庆说完,催马过了杜如晦,加快了行进的庋。
苏烈和王伏宝两人带着麒麟卫,连忙跟了过去。二人和杜如晦擦肩而过时,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他们并不知道,言庆究竟和杜如晦说了什么,竟然这位平日里端庄沉稳的长史大人,如此失态。
好半天,杜如晦笑了!
他在马上微微一拱手,轻声道:“弟不负兄,兄,亦不负弟。
抵达虎牢关时,业已傍晚。
天边残阳如血,照应大地一片森然。
李言庆十进虎牢关,立刻觉察到这关城中,气氛远较往日凝重,甚至带着一丝丝肃杀之气。
守卫虎牢关的门卒,也与平常的乡勇不太一样。
虽则还是乡勇的装束,可在那举手投足中,却流露出剽悍气息。这些门卒,绝对是经历过惨烈大战而生还下来的兵卒,那气质与往日里荥阳郡的乡勇,大不相同。荥阳郡的乡勇,也并非没有经历过战事,却好像少了几分自信。也难怪,杨庆从不准许乡勇出战,即便出战,也就是对付一些普通的盗匪。那种程度的战斗,根本就无法孱练出,真正军人的气质。
这些兵卒,又从何而来?
李言庆不免有些奇怪……看了一眼杜如晦,见杜如晦同样有些迷惑。
“李府君,太守有命,军府兵马不得入城,请府君麾下,就地扎营。
其实,府兵非战时不得捕入城池,自南北朝时就已存在。不过谁也没有真正在意过!nbsp;nbsp;特别是在大业十年后,这条循例基本上就无人遵守。此前李言庆路过,虽未曾带兵入城,可若真要进去,也不会有人阻拦。这就是个规矩,有没有是一回事,尊不遵守是另外一码子事。
不过,被人阻拦于城外,心里终归有些不太高兴。
李言庆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露,可心里已然生出几分不快。
他想了想,示意苏烈就地在关外扎营,王伏宝和杜如晦,随李言庆入城。一路行来,言庆越感觉到,这城中气氛的凝重。在郡守府外勒住战马,李言庆三人刚下马,就见一员小将,大步流星走来。
他年纪大约在二十出头,看上去好像比言庆大一些,甚至比裴行俨还大一两岁。
步履沉穗,显示出绝强的功底。一身戎装,更透出一股子剽悍勇猛之气,站在言庆面前,若同一头苦势待的猛虎。
他做一欠身,拱手道:“末将罗士信,河南讨捕大使麾下,敢问将军可是黑石府,李府君?”
寺言庆沉声道:“正是本府。”
心里同时有些疑惑:河南讨捕大使?似乎从前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个职位,那又会是什么人?
他没有注意到,罗士信眼中闪过一抹崇敬之色。
“太守和副使在府I,已恭候多咕,请府君随我来。”
李言庆迈步走上台阶,随罗士信走进府衙。杜如晦紧随其后,而王伏宝则留在府外,照看马匹。
“罗士信,听口音,你非本地人。”
李言庆一边走,一边做随意状,询问对方。
罗士信一笑“府君好耳力,末将是齐郡历城人。
“齐郡,历城……”李言庆脑海中,突然闪现过一个人名“如此说来,你是张须佗将军麾下。”
罗士信脸上,不自觉流露出一分骄傲之色,胸膛挺起,沉声道:“正是张将军。”
河南讨捕大使张须佗……
原来,朝廷把张须f调到了荥阳郡!
李言庆久闻张殂佗之名,却万万没有想到,张须佗会来荥阳。
历史上,这家伙真的来了吗?
言庆已经记得不太清楚。看起来,朝廷对杨庆是真的非常不满,所以派张须佗前来,对付瓦岗军。根据张须佗此前种种战绩,他对付瓦岗倒也是最为合适的人逸。不过,他能成功吗?
不知不觉,三人来到大厅外。
李言庆迈步走上台阶,突然间停住脚步,扭头向台阶下站立的罗士信看去。
“你刚才说,你叫罗士信?”
第廿七章 他是秦琼?
流逝而淡忘。
李言庆还能记住名字的人,并不算太多。除了房玄龄杜如晦徐世结这等声名响亮之辈以外,剩下的人屈指可数。即便是许敬宗马周,李言庆也是仅仅记得他们的名字,有一个大概的印象。可如果说他们在历史上做过什么事情,言庆还真就无法说清。许敬宗,似乎后来投靠了武则天?
不过罗士信,正位列言庆印象清晰的人物之中。
一来是因为在演义里,罗士信傻大个的形象颇为动人;二来在正史当中,罗士信又好像是演义中,罗成的原型……史书中对罗士信这个人的评价,还算不错。李言庆前世读罗士信生平,也不免有‘少年英雄的感叹。只是,历史上的罗士信死得很早,死时尚不满三十。
李言庋之所灶失态,是因为又一个他熟患的人,出现在面前。
每见到一个熟悉的人物,李言庆就会感受到莫名的压力。罗士信的登场,预示着大时代,已经拉开序幕。以后会有更多的英雄豪杰出现,熟愿的,不熟愿的……可他还未做好准备!
罗士倍点头说:“末将正叫罗士信。
李言庆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展颜一笑“看你确是个好汉,不知可有兴趣到黑石府效力?”
话音未落,大厅里传来洪亮笑声。
一个豪迈的声音从厅中传来“李府君,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怎地才一见面,就要抢我的人呢?”
话音未落,从大厅里走出两人。
杨庆笑道:“张通守爱将,连我都难免心动。只是我不如李府君这般爽利,以至于被他抢了先……言庆,我来为你介绍,这位是齐郡通守,如今荥阳通守,河南讨捕大使张须佗将军。
他奉旨前来平定匪患,日后你二人,还需多多合作;张通守,这就是李无敌,黑石府鹰扬郎将。呵呵,早先六大军府中,就以他兵马最为强怦。如今尚存四大郎将,其余三位也与他关系密切。张通守若需调动军府策应,只要和说上一声,四大军府定会竭力配合,不余余力。
杨庆身边的男子,准确而言,应该说是一位老人。
身高八尺有余,体格魁梧壮硕。虽已两鬓灰白,但虎背熊腰,依旧透出一股子豪壮英武之气。一袭黑衫,外罩软金甲,头戴方巾。古铜色的面膛,浓眉虎目,鼻正口方,生就一部灰白短:o杨庆说完,他徽做一笑“张须陀初至荥阳,还请李府君多关照。
言语中,显得非常客气。
此人就是那隋末的救火队长,张须陀吗?
虽则言庆一直认为,张须陀有螳臂挡车的嫌疑。但他的这种观点,却是建立在他知道历史进程的基础上。如果抛开他对历史的了解,对张须陀的忠诚和无畏,同样感到非常的钦佩。
有时候,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是一种勇气。
至少,李言庆自认没有这样的勇气!
“张运守客气!”言庆连忙还礼。虽则从爵位上而言,他比张须陀略高一筹。可毕竟荥阳通守这个职务,提点荥阳军事,在某种意义上,张须陀属于李言庆的上官。
而且以张须陀过往的战绩而言,他也着实配得上李言庆这种尊重。
张须陀向罗士信看去,笑呵呵地说:“士信,你常言仰慕李无敌。
如今李府君亦看重于你……你若是想去,只管明言,我这边定不会阻拦。以你的本事,若能进入军府,也是个好去处。”
罗士信连忙道:“我好听李无敌之《三国》,亦仰慕李无敌纵横高句丽之风姿。不过将军于士信有知遇之恩,怎能轻易离开?府君厚爱,士信心领之。只是士信大恩未报,不愿离开。”
言庆微笑点头,对张须陀道:“张通守,确有个好部下啊!
“好了好了,有什么话且到厅中说吧,莫要站在这里。
杨庆嘻嘻哈哈的把话题错开。
李言庆和张须陀拱手答应。
张须陀对罗士信道:“士信,你去唤叔宝过来……以后咱们在荥阳做事,有些事情还需你们与李府君磋商,正好认识一下。”
孑士信答应一声,连忙下去。
李言庆带着杜如晦走进厅中,所以也没有听到张须陀对罗士信的交代。
四人落座之后,杜如晦就坐在李言庆身后。
杨庆正色道:“此前瓦岗蚁贼肆虐为祸,致使金堤关失陷,卫文通卫司马战死……此皆我之罪过。陛下在江都对此非常不满,所ka调张通守前来,出任河南讨捕大使,专司剿匪之事。同时,本府将卸去荥阳大都督之职,郡内兵事,皆由张通守执掌,李府君还需多配合张通守军务。
果然,派耒一个精通兵事者,杨庆的大都督头衔,也随之被取消。
李言庆在得知张须佗来到荥阳后,就已经猜到这个结果。
杨广对张须陀同样是宠爱有加,其信任的程度,可能比杨庆还要多出几分。所以张须陀既然来了,杨庆肯定要让出军事大权。毕竟杨广也知道,杨庆不懂兵事,让他参与其中,反而是对张须佗的制约。既然他把张绡陀派到了荥阳,自然不希望有人再来节制张须陀的权利。
“请大都督放心,末将定然竭力配合。
张通守若有什么需要,可派人直接告之……地方上的事情,末将难以协助。但在兵事,绝不推辞。”
张须陀已年过五旬,早已过了莽撞的年纪。
他也清楚,自己一个外人,初来乍到荥阳,也需要有地方强力人士的帮助。
杨庆自然是这强力人士之一。不过相比较之下,他倒是更看重李言庆。好歹李言庆是土生土长的荥阳人,不管他此前是姓郑还是姓李,对于荥阳的熟忌程度,远非杨庆可以相提并论。最重要的是,他与荥阳治下其他三大军府关系密切,日后有所求时,也可通过他协调。
所以,想要在荥阳站秸脚跟,做出一番事业。
作为本土势力代表之一的李言庆,也就格外受到关注。
当杨庆问他要见谁的时候,张须陀第一个想法,就是和李言庆结识。通过这片刻功夫的接饪,张须陀对言庆的印象不坏。先,言庆没有寻常人那种少年得志的傲气,显得很平和;其次,言庆也的确有资本,令张绡陀对他另眼看待。毕竟‘李无敌之名,绝非凭空得来。
杨庆眉头一蹙,对言庆方才的言语,若有所思。
他卸去军职,少了军方的力量,的确是一大损失。不过呢,身,他不是很想参与其中。好不容易从兵事中脱身出来,又何必再掺和进去呢?同时,他又希望张须陀能有所作为。毕竟张须陀剿匪成功,于他这个荥阳郡守,也是一个功劳。如果能让言庆参与地方政务,岂非也是他掌控兵事的一个途径?
最近一段时间里,杨庆的幕僚曾向他建议,请李言庆出任郡部从事一职,认为是一个杨庆渗透军府的绝佳机会。杨庆本来也一直有些犹豫,如今听李言庆这看似无意的提起,他立刻做出决定。
“李府君才能卓绝,若只是困于军府,的砼可惜。
如今荥阳治下并不是特别安宁,各县也似乎有所波动……本府意欲辟置府君为荥阳郡部从事,协助本府监察督导,不知府君是否愿意担当?”
言庆说这句话,也正是出于这个目的。
这几个月来,王颈通过种种关系,与杨庆的幕僚搭上线,意图让言庆出任郡部从事一职。
但不知为何,杨庆一直没有下定决心。
王鳙说:“杨庆不是不想辟置公子,而是缺少一个契机。
公子最好能寻一个合适的机会,旁敲侧击的与杨庆提起这件事。
只要公子提出,杨庆定会同意。”
所以,当杨庆让李言庆配合张须陀的一刹那,李言庆敏锐的觉察到,契机已经到来。
果不出王裴!猜测,杨庆居然主动提出了这个想法。
李言庆做出为难姿态,犹豫一下之后,最终还是答应。
毕竟,这郡部从事是个得罪人的职务,说好听了是监察督导,说难听一点,就是专门打小报告。以李言庆的身份和地位,出任这样一个职位,自然有些委屈。杨庆也知道这一点,于是笑着对张须陀说:“自卫司马阵亡之后,荥阳司马一职,始终悬而未定。本府思来想去,以为这荥阳司马一职,唯李府君最为合适。故而我批呈报东都,不知张通守意下如何?”
荥阳司马,准确的说是一个地方军职,位列郡尉之下,需吏部审核同意。
和其他地方官职不同,司马类似于一个警察局长的角色,负责地方治安。此前,一直是卫文通担当。如今卫文通战死瓦岗,这个职务自然就空缺下来。杨庆觉得郡部从事之职,多多少少有些委屈了李言庆的身份,于是想已荥阳司马作为补充。虽说这个职务也无法参与地方政事,但荥阳作为上中郡,荥阳司马的品秩是从四品,等同于给李言庆的官职,提升半级。
张须陀当然也不会出来做恶人。
相反,他要立足荥阳,还真就必须依靠李言庆。
荥阳司马的职务看似重要,可实际上也不会影响到张须陀自身的利盏。李言庆若出任荥阳司马,等同于直属于张须陀麾下。如此一来,对张须陀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他何乐不为?
“李府君确为合适人选,郇王即有意推荐,须陀莫敢不从。”
在一眨眼间,三人已完成了一次交易。
李言庆通过这次交易,如愿以偿的可以插手荥阳郡政事;杨庆通过这次交易,则能够继续掌控荥阳军府;张须陀呢,同样收获甚大。他通过李言庆,不但能立足荥阳,更能借助鹰扬府的力量,可谓皆大欢喜。
杜如晦坐在李言庆身后,默默看着言庆,心中陡然,生出无限感慨昔日垂髻童子,真的已经长大。
他可以运用各种方式,来获取属于他的利益!
可惜,如果小妖能有一个更好的出身,说不得将来的成就会更大。
但是现在……
杜如晦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跳,连忙定下神来,试图平静心情。就在这时候,客厅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跟着罗士信陪着一个三旬左右的男子,大步流星从厅外走进来。
看此人年纪,在三十靠上,不到四十。
生就一对长眉,目若朗星。观此人相貌,风姿秀美,气度不凡。
只从外表上来看,颇有书卷之气,略显儒雅之风。可是那周身上下,流露腾腾杀气,举手投足之间,更显出非凡英姿。
张须佗一见此人,顿时露出灿烂笑容。
他站起身来,笑着对李言庆道:“李府君,待我来为你引介。此乃我麾下大将,曾随我征战齐郡,杀贼无数,乃世间少有英雄。呵呵,他本是来护儿大将军的部将,大将军出任水军总管之后,就把他送到我这边。这些年来,着实立下无数战功,与罗士信都是我心腹爱将。
秦琼,过来见过李无敌,李府君!”
李言庆随着张须佗同时起身,本是出于一种礼貌。
毕竟,张须佗都站起身来迎接的人,他也不好再继续坐在原处。
罗士信和那人进来的时候,李言庆也看到了。这心里面还在犯嘀咕,这个风姿秀美的男子,是什么人?
听了张须陀那一连串的介绍,言表倒也不太在意。
他和来护儿不太对付,虽说是出于种种误会,可终究有了芥蒂,想要再解开,也不太可能。
不过,当他最后听张须陀唤那人的名字,却不禁愣住了!
秦琼?
他是,秦琼?
也难怪李言庆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在言庆的印象中,也许是受那的影响,秦琼的形象,早就已经定型。
传说中那位‘马踏黄河两岸,锏打九州三十六府一百单八县,镇山东半边天,孝母似专谙,交友赛孟尝,神拳太保,的秦琼春叔宝,理应是一个身高过丈,面色蜡黄,豪迈雄壮的模样。
哪像眼前这人,若换上儒衫打扮,就是一个活脱脱的白面书生!
此秦琼,真的是彼秦琼吗?
就在李言庆有些反应不过来,还在心里犯嘀咕的时候。
白面书生已经走上前来,推金山倒玉柱般行礼,恭声说道:“末将秦琼,参见李无敌,李府君。”
第廿八章荥阳攻略第一弹上
潦琼,字叔宝,齐郡历城人,二十且岁。祖父在北魏时期。曾出任过广年县县令一职,再父亲则是北齐王府中的书记官,中上出身。四品。
这和李言庆剥乙中的秦琼秦叔宝,似乎又有巨大差异。
史书中并没有记载秦琼的出身,不过在演义和野史中,或说他是高官后裔,或是说他铁匠出身。两者间没有任何联系,一个极为高贵,一个极为卑贱。全然不似眼前的秦琼这般样子。
不仅仅出身不同,相貌和形容,也大不一样。
李言庆真的有点吃不准,这秦琼是否就是后世那个鼎鼎大名的左门神呢?
“叔宝有志节。勇猛无畏。”
张须陀介绍说:“当初来护儿大将军把他推荐来的时候,我也险些看走了眼。不过这些年来,他随我杀敌无数,逢战必冲锋在前,斩将夺旗,有万夫不挡之勇。我此次前来豪阳,出八百悍卒外,只带来三人。一个是我麾下长史贾务本,还有就是叔宝与士信,为我左膀右
。
也许张须陀看出来,言庆对罗士信和秦叔宝很感兴趣,在介绍完之后,又加上一句。
言下之意就是警告李言庆:我只带来了三个人,你耳不要想挖墙脚。秦琼和罗士信是我的心腹爱将,我绝不会把他们送给你。
张须陀也知道。如果李言庆真的挖角,难保秦琼和罗士信不动心。
李言庆声名在列。不仅仅文采出众,更兼武名超绝。在上流社会,他有狂生,半缘君之美名;在市井中,一部三国演义,不晓得为他招来多少粉丝。而罗士信。恰好就是其中一个。
言庆笑道:“叔宝士信,皆当世豪杰。
不过如今悍匪当前,通守如此一说,我即便有心,也不好开口。这样吧,若我有需要时。还请通守能够派他二人协助一二。荣阳治下广袤,尤以东部邻瓦岗,也确实需要英雄出马。”
李言庆毫不犹豫的表示出,他对秦、罗二人的喜爱。
张须陀听罢之后,反而放下心来。
言庆既然这么说话,就不会做出那挖角的事情。其实,张须陀也清楚,这二人随李言庆。远比跟随自己要有前途。毕竟,李言庆是正经的军府出身。秦、罗在李言庆身边,远比在自己身边的机会多。为他二人将来着想,张须陀倒是不介意让他们跟随言庆。可是现在,
他麾下精锐八风营,还需秦、罗执掌。
心里暗自拿定了主意:等平定瓦岗之后,就让秦、罗到黑石府。
张须陀也是爱才如命的人,但牵扯到秦琼和罗士信的将来,张须陀绝不会有半分私心。
也许正是因为这份豁达心胸,才使得杨广对他宠信有加。甚至连言庆在内,对他也颇为敬重。
当天,辛文礼和郑为善先后抵达虎牢关,与张须陀见面。
四大军府中,只有远在箕山的算山府鹰扬郎将张季殉没有过来。非是他不愿过来,而是荣阳南部,出现了些许动荡。原本。豪阳南部由张季询和大魏山的卫文通同时镇守。倒也平安无事。可是现在,整个南部三县两山,共七十余城镇,全都划到了张季询的治下。即便是张季询有通天之能,一下子增加了这么多的防地,想要马上照看过来,显然也不太现实。
不能全部照看,自然就会有宵小蠢蠢欲动。
眼见着就要进入冬季。豪阳郡今年可谓是颗粒无收,这人心,也随之出现动荡。
加之莫山距离虎牢关相对较远,张季询无法抽身。
对此,张须陀倒也可以理解。他非但没有责怪,反而对张季询这种尽忠职守,表示万分赞赏。
“李司马”。
杨庆私下里把言庆叫到一旁。
虽说如今李言庆这个荣阳司马尚未得到吏部准许,可是由杨庆和张须陀联名保荐。问题不会太大。毕竟,司马不比其他行政职务,所负责的主要是以军事为主。李言庆以军府郎将之职,兼任蒙阳司马,也并非没有先例可循。唯一有问题的,可能就是年龄。不过一个宗室,再加上一个隋杨帝的爱将联名担保,吏部即便不情愿,也不得不去考虑一下杨、张二人的颜面。所以,吏部虽然还没有发出任命。在杨庆的心里,李言庆已经是蒙阳司马不二人选。
“今秋荣阳绝收。而库府存粮,又不得妄动。
我想借鉴三年前你使用过的办法,一方面重开粥棚,以赈济灾民;另一方面则有郡府出资,修络虎牢、豪阳、巩县等地城防,以工代赈,来缓解灾情。只是,郡府的钱粮有些不足。”
李言庆哪里还能听不明白杨庆的意思。
这就是让自己出血啊!
不过杨庆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
库府虽有存粮。但大都为战事储备。杨广把坝个调讨来,就是为了让他平定盗匪!乱。估计用不了爹公,低须陀就会对瓦岗用兵。如此一来,郡兵乡勇所消耗的钱粮。必然巨大。
杨庆即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轻举妄动。
至于洛口仓”如果没有朝廷旨意,他也不可能动用里面的存储。库府和洛口仓的钱粮都不得随意使用,那荣阳郡可以支出的钱粮数目,可想而知。李言庆迅速计算一下,也不禁暗自苦笑。若要使荣阳郡平稳过渡,所需消耗的钱粮,绝对是一个惊人数目。杨庆能想出修缓城池,以工代赈的方法。已经是尽了最大努力。但他所能解决的数目,也不过寥寥”,
“哪王不比担心,小将到是有个主意。
小将在巩县。虽有家资,可要供给全郡灾民,恐怕也不充足。蒙阳乃中原腹地。世家贵胄,豪门大户多如牛毛。其家中也多有资产,小将愿牵线搭桥,请出本地绪仲襄助。不过如今世道也不甚好,若空手换取,怕也不太可能。哪王还需想个办法,能使这些诸伸踊跃报名。
其实,豪阳诸仲也不会在意什么钱粮,他们更在意的。是一个名
“你是说,”
杨庆若有所悟。轻轻点头。
李言庆在杨庆耳边低语几句。杨庆顿时笑逐颜开。
“若真能如此。赏他一个“太平仲士”又有何妨?”
第二天,李言庆和辛文礼、郑为善三人,告辞离开虎牢关。
毕竟他们不是地方官员,而隶属于十二卫府。张须陀将如何平乱,杨庆会用什么方式支持,这与言庆三人关系不大。
至少从目前而言。李言庆还不是荣阳司马,只是一个郡部从事。
如果张须陀需要他们协助,他们会尽心尽力。
但真正做主的,是张须陀和杨庆,而非他们。此次前来虎牢关,与其说是为张须诧接风,倒不如说是表明态度。
“张须陀这一来,豪阳恐怕要热闹了!”
在回去的路上。李言庆和杜如晦并辔而行。
“怎么,你害怕张须陀扫平了瓦岗?”
“呃,”
言庆挠挠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说实话,他是真的记不清楚,张须陀在历史上,是否真的来过蒙阳。如果来过?他似乎也未曾平定瓦岗塞。否则也就不会有后来李密和王世充争雄!对了,王世充”我怎么忘记了这个人?
李言庆的注意力,一直都集中在荣阳一地,并未留意其他。
王世充?
好像听过他的名字,但如今是在哪里?李言庆还真就不太清楚。
“老杜,你知道王世充吗?”
“王世充?”对于李言庆突然提起的这个人物,杜如晦一下子也没能反应过来。攒眉想了一会儿,他突然抚掌一击,“你说的可是那江都通守,支胡儿,王行满吗?他此前在河北平定了格谦余部,如今嘛,我记得此前战报上说,陛下将他调至南阳郡,正与卢明月等交锋。”
说完,杜如晦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突然问起了此人?”
王世充,字行满。
本姓支,是个西域胡人。因其母后来嫁入太原王氏。而改姓为王。此前曾是江都郡承,因杨广被困雁门关时,王世充数日不食,为杨广担忧。后的知杨广解围,高兴的连饮十数筋,酷面大醉。
杨广也因此。而记住此人姓名。
王世充能言善辩。更懂得察言观色,好言兵事。颇有谋略。
鱼俱罗被杀后。王世充接掌江南兵事。巧言令叛军投降,而后将其坑杀,从而获的了杨广信赖。
不过,杜如晦不明白,李言庆为什么突然提到此人。
“老杜,烦劳你以后,多留意此人。”
“哦?。
“我有一种预感,这家伙,很不一般。”
杜如晦对王世充了解不多,故而也不好做出判断。不过,既然言庆认为此人不简单。想必有他的理由。作为言庆的法定幕僚,杜如晦断然不会轻易忽略任何一个人,包括那王世充。
“回去之后。我会加强对此人的关注。”
杜如晦既然表态。李言庆也就不会再就这个问题谈论下去。难不成,要告诉杜如晦。这个王世充会称孤道寡?说出去,杜如晦也不一定会相信,毕竟他对王世充,没有任何的了解。
只要他去关注。自然就会发现其中端倪。
言庆相信,杜如晦有这个能力。一些事情,只需说出来,具体该如何处理,杜如晦自有办法。
两人就这样一路闲聊。
从张须诧到瓦岗寨,从翟让到李密”
不知不觉,时过正午。
因为早上离开的早,所以这时候就有些饥饿。
正好前面有一个酒肆,言庆决定,在酒肆中用
可走到了酒肆以后,却发现酒肆门口,停着一溜车辆。粗略看了一眼,大约有三四十辆大车。
看旗号。似乎是某个商户的车队。
李言庆本来并没有在意。
荣阳是东都咽喉,八方通衢之地,每日过往商户颇多。即便如今各地盗匪丛生。蚁贼肆虐,使得许多商户不得已停止了生意。可荣阳郡治下,依旧有商队经过,只是相对从前少了一些。
酒肆门口挂着鹅像幌子,正是李言庆名下的产业。
大约百十个汉子,靠在大车旁用餐。酒肆中,十几个壮汉围坐一起,正窃窃私语,低声交谈。
李言庆一行人突然出现,着实令所有人大吃一惊。
特别是那些靠着大车吃饭的人,明显露出了紧张之色。
也难怪。突然出现这么一支盔甲整齐,气质刻悍,行进严肃的骑军,任何人都会感到一丝紧张。
李言庆让麒麟卫在酒肆外,就地休息。
他带着苏烈王伏宝和杜如晦三人,迈步走进了酒肆。
原本有些嘈杂的酒肆,突然间变得格外安静。一双双眼睛,警惧的看向李言庆,让言庆眼角,轻轻一跳。
这十几个大汉,有杀气!
杀气这东西,其实挺玄乎,看不见摸不着。
只有杀过人的人,才能觉察到这样的气息。同样,没有杀过人的人,怎么练。也练不出来。
目光沉冷。向那十几个大汉看了一眼。
对方被言庆的目光扫过,不自觉的低下了脑袋。
“小妖,这些人有古怪!”
杜如晦低声,在李言庆耳边嘀咕了一句。
言庆则微微一笑,“店家准备酒食”三百份定食要快,另外加些草料。我们四个,你看着办。”
麒麟卫随身带有干粮,一般而言,不会从酒肆中购买。
而且,一个小的酒肆,一下子支出数百个人的食物,也不太可能。那些在酒肆外,靠着车辆吃饭的人,也都是食用随身携带的丰粮。真正在酒肆里用饭的,也就是那十几个壮汉。
这其实就是一个暗号!
酒肆的掌柜,年约五十左右,是本地人。
他自然认得李言庆,听李言庆要三百份定食,哪里还不明白言庆的意思?既然是掌柜,那就是麒麟台的细作,察言观色。机巧应对,绝不在话下。
于是连忙道:“军爷稍候小老儿这就去后厨安排。”
如果他回答说:对不起,我们这里没这么多食物”,说明一切正常,没有任何问题。可是他这样的回答,其实就是告诉李言庆:公子,这些人有问题,我正要向上面回禀汇报。
李言庆闻听。不由得笑了。
四人在一旁坐下,苏烈已悄悄的,向酒肆外的墨麒麟,发出命令。
墨麒麟。是麒麟卫中的精锐。不仅仅是他们骁勇善战,装备精良,更重要的是,他们经过产格练,懂得很多苏烈自创出来的独特手
。
从表面上看,墨麒麟似乎毫无防备,和先前一样。
可实际上,他们已经做好准备,只等苏烈令下,随时可以出击。
李言庆四人。就在酒肆门口坐下。
伙计立刻端来酒菜,并在放置酒菜的时候,用手指轻轻敲击了一下桌案。这同样也是一个信号,意思是提醒李言庆:这些人,都带有兵器,是危险人物。公子若要动手,还要小心。
言庆端起了酒杯”,
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刹那间完成。
王伏宝没有看出什么,但杜如晦却发现了端倪。
他惊讶的看了言庆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
与此同时。那十几个壮汉中,突然有一人高声喊道:“店家,结账”。
说着话。有人从怀中取出一贯铜钱,放在桌案上。他们正要起身往外走,王伏宝却得了李言庆的指示,走到他们跟前。
“几位。这么急着走,莫不是心中有鬼,怕了我们?。
他一身戎装,形容魁梧,透着几分威压。
壮汉们脸色一变,似乎有些慌张。这时候,一个中年男子站起身来,一脸谀笑,轻声道:“军爷,您说笑了”我们已酒足饭饱,你没来的时候,就已经准备赶路,哪有什么害怕?”
“是吗?”
王伏宝看了一眼中年人,“你,叫什么名字。这车辆从何处来,往何处去?”
“这个,”呵呵,我们是从偃师过来,准备往开封去。”
李言庆猛然扭头,“从偃师来,往开封去?伏宝,检查他们的路引,搜查一下他们的车仗。”
刹那间。中年人,变了脸色。(未完待续)
第廿八章荥阳攻略第一弹下
“周头领,拼!”一个壮汉大吼一声,拔刀扑出。
中年人本着息事宁人的想法,并不想动手。可这壮汉一出手,他就知道,事情变得有些麻烦。他不认识李言庆,但从麒麟卫整肃的军容和精良的装备,中年人能猜出,这些官军来头不小。
此地靠近巩县,而巩县又是在黑石府之下。
这支官军的来历,立刻呼之欲出。早在他未的时候,就有人警告过:若非不得已,不要和巩县官军生冲突。中年人牢记此言,却不代表着麾下部众,也能记得住。毕竟是普通百姓出身,遇到点事情后,就生出紧张感。李言庆那一句话,顿时让中年人的部从,慌张了……
王伏宝半闭双眸,看似毫无防备。
可就在那壮汉持刀扑出一刹那,王伏宝脚下却突然力。隋唐时期,桌椅并不似后世那般模样,大都以长案为主,人们喜欢席地而坐。虽则已有胡床 (马扎)出现,也都是在上等人家使用。似这等路边酒肆,也就是铺上几张席子,在上面摆放粗鄙食案,客人随意而坐。壮汉扑出,王伏宝的叫勾住席子,猛然力一挑。
草席翻腾而起,遮住了那壮汉的视线。脚下不由得微微一顿,但也就是在这 一顿的功夫,刺啦一声,一道寒光破开革席,斩向那壮汉。壮汉再想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寒光过处,壮汉惨叫一声,被劈个正着,瞬间就翻到在地上,草席落下,王伏宝手持长刀,猿身扑上。中年人一见这等状况,也知道无法善了。于是一咬牙,厉声喊喝:“兄弟们,官逼民反,跟他们拼了 !”酒肆中,十几个壮专1长身而起,手中各持刀枪,迎着王伏宝就扑过来。
与此同时,酒肆外面那些看似苦哈哈的车夫随从们,也从车上拔出兵器,大声呼喊。不过,没等他们动手,一旁看似放松戒备的墨麒麟已经冲了过来。酒肆外的空间并不大,墨麒麟也没有全部出击。两旅人马呼啦啦散开,把那些车夫随从围在中间。逆剩下一旅,大约百人左右,三人一组,成三角形闯入人群之中。两人挥刀封挡,一人长枪出击。
一磕一挡一刺击,三人相互间配合默契,只那么一转,一条人命立刻烟消云散。这是苏定方设计出来的三角阵。
由于巩县防区内,多有山峦丘陵地带,有些地方并不适合骑军冲锋。一旦骑军的冲击力无法挥出来,势必要陷入苦战。所以麒麟卫除了要训练骑战之法,还要精通步战之术。两个刀牌手,一名长枪手,简单而明了。可以迅组成三角阵,相互依持,攻杀敌人。同时,这三角阵变化莫测,可以随意组合。一个又一个三角阵,可以组合成方阵,圆阵,在狭小空间中,佼杀对手,攻防兼具,威力无穷。明出这种三角阵的人,就是苏定■方的老子,苏邕。
在武邑的时候,由于乡 勇装备相对简陋,面对悍匪攻击,必须要配合作战。苏定方深得其中三昧,在训练墨麒罐的时候,又增添了许多变化。加上李言庆装备墨麒麟可谓不余余力,一应兵器甲胄,都属上乘,其威力也就随之增强。三十三个三角阵,组成了一个不停转动的圆阵,在人群中滚动纹杀。
刀枪碰撞声,如同雨打芭蕉,不绝于耳。每一次阵法移动「都会带走十数条性命。
不可否认,这些车夫随从,颇有武力。可是在这样的战争中,个人武力根本无法得到施展。
三角阵的原理,就是不断的压缩空间,使敌人难以施展拳脚。
压缩再压缩,那圆阵忽而扩张,忽而缩小,一张一缩之间,但见血肉横飞,尸横遍野。残肢断臂,散落一地。鲜血把地面染红,一声声哀嚎,在涌肆上空回荡,其余两旅墨麒麟,则面无表情的在一旁观战。对于这种近乎一边倒的屠杀场面,墨麒麟似乎已经司空见惯,兴不起半点波澜。酒肆中,王伏宝和苏定方,合斗贼人。对方的人数虽多,但却并未占到半分便宜。相反,王伏宝和苏定方联手之后,只杀得贼人连连后退。
中年男子见无法占到便宜,就生出逃跑的心思。他偷眼向酒肆门口看了一眼,却现李言庆和杜如晦,正坐在那边。杜如晦脸色有点苍白,似乎被这血肉横飞的场面,给惊吓住了 !“兄弟们,扯呼!”中年人大吼一声,舍了王伏宝苏定方,向酒肆大门冲来。杜如晦下意识的探手,就抓起长剑。
身 为官宦子弟,杜如晦绝对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酸秀才。相反,他从小学剑,剑术还相当高明。否则的话,他年轻时也不可能有胆子四处游历。可即便如此,杜如晦还是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从小到大,杜如晦何曾见过如此惨烈的厮杀?那血肉横飞的景象,着实有些吓人。李言庆拦住了杜如晦,笑呵呵道:“老杜,不必紧张!”
废话,你这家伙从高句丽杀出来,那是见惯了大场面,所以不会放在心上……
杜如晦心里嘀咕着,就见中年人带着两人已经冲到跟前。眼见着还有五六步的距离,李言庆突然探手,一巴掌拍在食案边缘。那食案,说好听一点叫做食案,说难听就是一个巨大的树墩子。份量大约在百十斤上下,摆放在酒肆中,即方便,又不需要担心被盗贼偷走。言庆这看似轻飘飘的一宇,沉甸甸的树墩子,却突然间擦着地面,飞了出去。
中年人冲在最前面,哪会想到李言庆会来这么一手。猝不及防下,双腿被树墩子撞个正着。树墩手大约有百余个可是在言庆这一掌拍击之下,顿生千斤巨力。
只听喀吧一声,紧跟着中年人一声惨叫,就抒倒在地上。刀,也扔了;腿,被树墩子撞折。在他身后两个壮汉不由得吓了一跳,脚下随之一停。
也就在这一停的光景,李言庆长身而起。起身一刹那,从身边抄起银丝钢鞭,踏步腾空而起,钢鞭挂着一股风声,呼的就砸向一个壮汉。双方的距离本就不远,李言庆这一出手,快如闪电。那壮汉本能的抬刀封挡,却被言庆一鞭,砸断了手中长刀。
钢鞭势不可当,正中那壮汉的脑门。啪的一声,一颗六阳魁,顿时变成了一个烂西瓜。壮他的尸体,噗通扑倒在地。李言庆双脚经地,躬身向前一躲过另一个壮汉的钢刀,顺势闯入他的怀中。膝撞肘击,如同狂风暴雨一样,狠狠的打在那壮汉胸腹间。在一连串惨叫声中,壮汉被李言庆生生打飞起来,茹在地上的一刹那,口鼻之中鲜血汩汩,其状惨不忍睹。“我乃黑石鹰扬郎将李言庆,放下兵器,否则格杀勿论。”言庆站直身子,厉声喝道。
酒肆外,车夫随从们,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勉强还能站立者,已不过十余人……
其实,这些人想跑,可是却无处可逃。三角阵把他们活动的空间,压缩到了一个极致,莫说逃跑,就连封挡攻击,都变得极为围难。李言庆在酒肆中喊喝,墨麒麟同时高呼:“缴械投降,否则格杀“投降,我等愿降!”其实,我们早***想要投降了……呆立在尸体堆中,车夫们一个个欲哭无泪。
要说也都是身经百战的人,也曾和官军交锋过无数次。却从未有一次,f&J今天这般模样。这那里是打仗,分明就是单方面的屠杀。一百多个人啊……可现在,仅剩下这寥寥十数人!酒肆中的战斗,也已经停止。
王伏宝和苏定方联手杀死了六名壮汉,加上李言庆那边的两死一伤,片刻光景,酒肆中还能站立的贼人,不过三个而已。这还是言庆开口,否则王伏宝和苏定方,也不会绕过他们。“老杜,去看一下那些车仗。”李言庆头也不回,径自来到那断了腿的中年人身边。
中年人疼的脸色苍白如纸,豆大的汗珠子,布满额头。见李言庆过来,他伸手想要去抓兵器,却被言庆一脚踩在手上。“姓名 !”李言庆面带淡淡笑容,沉声喝问。“枸 官●要 杀 一 一 一 一 一 一啊一 一 一 一 一 一”
中年人还想表现出一丝英雄气概,可场面话还未说完,李言庆的脚轻灵一动,踩着他一根手指,紧跟着脚下用力。十指连心,更何况言庆这一脚下去,力道何等惊人?中年人不由得大叫一声,几乎昏了过去。“回答错误!”
李言庆看似古井不波,声音变得轻柔“你还有九拇指头,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莫逞英雄。等你手指头全都碎了以后,别担心,你全身上 下一共么块骨头,我会一根一根,一寸一寸的敲碎,直到你回答到让我满意……好吧,我们现在重新开始,我再问你一次《姓名?言庆的声音越轻柔,中年人的心,就越冷。莫说是他,就连王伏宝和苏定方,都忍不住打了个寒蝉。“周文举,我叫周文举!”李言庆一蹙眉“这名字,好像挺耳熟嘛……哦,我想起来了 !
言庆手中钢鞭压在对方一根手指头上“你是韦城 (今河南滑县)周文举,去年末在韦城聚众作乱,今年初,你投靠了瓦岗寨,对不对?”“对,对……我好疼,你且给我治伤,我绝不敢隐瞒半分。”
话未说完,李言庆手上用力,钢鞭向下一压,那根手指头嘎巴一声碎裂,把个周文举疼的,惨叫连连。
一旁,那三个壮汉,不约而同的咽了。唾沫。
这家伙长的文文气气,秀气的好像个女人。怎么出手这么毒辣?回答也打,不回答,也要打?“何时给你治伤,我说了算。”言庆笑道:“你所要做的,就是回答,回答,直到让我满意。
好吧,那你告诉我,你既然已 经上了瓦岗寨,不老老实实当你的强盗,为何要跑来做商人?”
“我 一 一 一 一 一 一”
周文举那里还敢隐瞒半分。他算是看明白了,眼前这个隋-将,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徒!
他刚要开口,杜如晦匆匆走进来。
“府君,车上一半是粮草,还有一半装的全都是兵器和甲胄……”
而后,他猛然压低声音,在李言庆耳边轻声细语。言庆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眼睛眯成一条缝。
“周文举,你刚才说,你是从偃师来?”
周文举感觉到,那根沉甸甸的钢鞭,又压在他一根手指头上。
“不是,我刚才是在说谎,我是从巩县来,是从巩县来!
眼角,流出晶莹泪光……却是疼的。
李言庆满意的笑了“伏宝,取金创药来。”
王伏宝连忙从随身兜囊中,取出一小瓶金创药,递给李言庆。言庆蹲下身子,把金创药敷在周文举的断指上。“你看,只要你老老实实,把实话说出来,就不用受苦了。
现在,我不再问你任何问题,你只需要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都说出来,我就保你这条性命。”周文举,顿生出想要痛苦的冲动。“我峰周文举,原本是韦城的一个富户。
这两年,陛下连续征伐,韦城徭役增加,赋税更成倍增长。我三个儿子,两个战死于辽东……加之去年赋税又涨,我已是倾家荡产,无力再支撑。县令说,若我不交赋税,就必殂用我唯一的儿子,去顶徭役。将军,非是我要反,实在是活不下去,我也是被逼得没办法。年初,我投靠了瓦岗寨。
本以为那轻让是个做大事的人,可走过去之后才现,此人……后来,蒲山公来到山上,我又投靠了蒲山公。瞿让对蒗山公颇为忌惮「特别是攻取了金堤关之后,瞿让就变得更加多疑……蒲山公为求自保,在山上秘密组建蒲山公营。但是他不能让翟让知道,所以一应粮草辎重,皆自行筹备。
如今,蒲山公营已有两千金人,每日所需花费,也极为惊人。虽则瓦岗褰得了黎阳仓的辎重,但对于整个瓦岗而言,也不过杯水车薪。加之翟让又是个小气的人,蒲山公不可能从他那边,得到任何援助。不过,蒲山公不是普通人,找到了其他方法……落日的余晖,照映巩县。这初冬时节的夕阳,透着一丝丝凄凉,把巩县,渲染在一片血色之
柴孝和静静的坐在门廊上,看着天边斜阳,面带迷离之色。在他身后,一个中年妇人正在用心烹茶。红泥小火炉里炭火熊熊,陶壶之中沸水翻腾。水汽踬踬窜起,随着中年妇人将茶末投入壶中,呲的一声,茶香四溢,弥漫在回廊里。「绣!我今天眼皮子直跳,会不会要出什么 事?”
这中年妇人,是柴孝和的结妻子,名叫绣娘”
柴孝和出身不好,不过绣娘倒是个弘农大户出身。虽算不得什么名门世家,但在当地也算的是中上之家。与柴孝和一起,已有二十余载,是个端庄贤淑的女子。平日里很少抛头露面,只负责操持内宅。柴孝和呢,对绣娘也颇为敬重。两人虽则膝下元子,过的倒也快活。绣娘笑道:“你如今已经是一县县令,却比当年在秋浦时,更加多疑。
好端端,能出 个甚子事?你做好你的县令,只要巩县百姓衣食无忧,你就算是尽到了本份。至于其他事情,自有你的上官处理。兵事又无需你去费心,不是还有李县男出馈黑石府吗?”“这 个 一 一 一 一 一 一 绣 娘●其 实 一 一 一 一,一”
柴孝和似有话要说,但话刚到嘴边,就见小径上跑来一个家人,神色慌张,来到门廊前面。“老爷,黑石府李府君,在衙门口求见。”哈,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柴孝和没由来心里一紧,扭头看了看正在分汤的绣娘,犹豫一下“请李府君到客厅说话,我现在更衣,马上就过去。”
“喏!”
家人连忙离开,柴孝和从绣娘手中接过茶盅,抿了 一口。
“老爷,李府君前来,你怎么看上去,有些慌乱?”
“啊……我哪有慌乱?夫人说笑了 !我只是在想,李府君怎么突然前来? 听说朝廷派来河南讨捕大使,李府君按道理说,应该在虎牢关才对,怎么跑来我这边?你也知道,我虽来巩县三载,但是和李府君,并没有太多交集。其实……”柴孝和连忙解释。绣娘蛾眉一攒“老爷,您可是从来不和妾身谈论公事。柴孝和一怔,呆呆看着绣娘。却见绣娘叹了口气,慢慢收拾门廊上的茶具。“老爷自管公务,莫要李府君等的久了……有就是有,茂不住;没有就是没有,强加不得。”柴孝和面颊抽搐一下,转过身,慢慢离去。却不知,绣娘抬起头来,看着他的背影……眼中,满是忧虑。柴孝和换上官服,来到客厅。李言庆正坐在客厅中品茗,沈光和王伏軎,默默站在他的身后。客厅门阶下,有十几个军车,手捧锦盒肃立。柴孝和疑惑的走进客厅,拱手道:“李府君,却是稀客!”
李言庆连忙起身,笑呵呵还礼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本府冒昧登门,还请县令多 多海涵。”“客气客气,府君登门,我这小衙门,却也是蓬荜 生辉啊。”“哪里哪里,县令自谦……您可是巩县的父母官,本府虽出馈黑石渡,然则也是县令子民。”两人嬉笑客套,而后分别落座。柴孝和说:“听府君刚才口气,似有事情商议?”
李言庆笑道:“县令果然目光如炬,却让本府有些难以启齿……其实,这件事也算一件公事。年初时,潘县丞因年迈而致仕,巩县至今没有呈报朝廷,请朝廷委派新的人选。如此一来,县里大事小非,尽由县令一人操持,本府看在眼里,也不免为县令的身体,感到担心。
如今,有齐郡通守张须佗将军 出任河南讨捕大使,不日将会对瓦岗贼用兵。
巩县作为莱阳重馈,更兼守备洛口仓,势必会变得忙碌。柴县令一个人,难免会有顾及不到的地方。本府觉得,县里需要配备足员,一些重要所在,还需派一二得力之人操持为好。”柴孝和的脸,腾地拉长了。“李府君,此乃地方政务。府君虽出馈黑石府,却好像无权干涉吧。”言庆对柴孝和的不满,似乎毫不在意。
他笑道:“县令恐怕还不知道,本府出馈黑石府,同时还被郡守征辟为郡部从事,督导监察各县吏员。我名下产业,多在巩县,自然要对矶,县多几分关注。
依我看,县里的一些吏员,恐怕也难以担当重任,还需更换一番,说不得才能使巩县 更加繁荣。”“没想到堂堂鹅公子,李县男,竟出任郡部从事?”
柴孝和言语中,透着几分嘲讽之意,冷笑道:“但不知李县男以为,这巩县那些人应当更换?”“哝,-~&司功曹,需全部撤换。
特别是兵曹王整,户曹李福安,金曹杨希,仓曹马安民……此四人皆来历不明之辈,不足以担当重任。县令当立刻将此四人缉拿,而后重新委任。本府手里倒是有些人逸,说不得举荐于柴县令。”柴孝和脸色铁青,手扶书案,凝视李言庆。
言庆视若不见,自顾自道:“先,县正一职,需要有经验的人才能担当。我门下有一贤者,名黄文清,曾经是东莱郡掖县县令,对于政事极为精通,且心念百姓,德行也很出众;兵曹乃关系巩县治下平靖,责任重大……恩,也需要有知兵的人出任为好。我府中苏烈苏定方,兵法出众,治军严谨。他如今为我亲兵统军,不过为巩县安治,我也只好割爱了……“够了 !”柴孝和再也无法忍耐,勃然变色。言庆的无礼,已着实绁动了他的底线。“李府君,你这是要置本县于何处?”
李言庆淡定而笑“柴县令又何必如此激动?我是为了你着想,绝无其他意思。县令身体不佳,正需得力人员辅佐。我所推荐之人,皆为栋梁之才……哦,法曹一职,依我看,沈光就挺合适。“络一 一 一 一 一 一”“县令切莫急着生气,我有厚礼呈上,说不得县令会改变主意。说完,李言庆一摆手,王伏宝大步走到了客厅门口。“李言庆,你休要太过分了……我敬你是当今名士,故而一直对你容忍,你莫要……啊!”十几个军卒走进客厅,把手中锦盒,放在堂前。王伏宝根本不理杂孝和的愤怒咆哮,上前打开一个锦盒。
柴孝和原本正挥舞手臂,义愤填膺。可是当他看清楚那锦盒中的事物,忍不住啊的,一声惊呼。只见,锦盒地步铺着石灰,上面摆放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王伏宝把十几个锦盒打开后,里面全都是人头,而且看样子,好像是刚被砍下来不久。我从虎牢关回来,在路上正好砸到这些人。也是这些家伙心中有鬼,我刚问于几句,他们就抽出兵器和我交锋。我不是嗜杀之人,可刀枪无眼,在那种情况下……
柴县令,你可知道我现了什么?我在这些人押运的车辆上,现了大批粮草辎重,还有库府中囤积的兵器。上面竟写着:大业十年,巩县收治。我记得,大业十年时,朝 廷曾配给巩县一批辎重兵器。可不知为何,这批辎重兵器一直在库府中,并没有分到乡 勇手中。我现在很想知道,那库府之中,如今是否已空?
哦,对了,我是郡部从事,于情于理,我都有权力清查库府。柴县令,我能不能清查库府呢?柴孝和,倒吸一口凉气。言庆复又坐下,示意王伏宝和沈 光在客厅门口守卫。“柴县令,我某些日子,曾听过一个故事,不知道柴县令,有没有兴趣。
杨玄感之乱的时候,在宣城郡有一个小县城的县正,曾意图勾结刘元进渡江,于是杀死了 当地县令。可惜,没等刘元进渡江,杨玄感就死了……刘元进仓皇后撤,那个小县正不得已,做出和刘元进决一死战的姿态,意图蒙混过关。
他运气不错,朝廷派去评判的将领,乃当世名将。此人精通兵法,骁勇好战,可偏偏是个直肠子,居然没有现其中的破绽。于是,意图谋反的小县正,就变成了功臣,而且一下子成为荥阳治下的县令……其实,他如果老老实实也就罢了,可这个人偏偏又不甘心,继续与反贼勾结,更暗通曲款,将他治下库府中的粮草辎重,全都送给反贼,当真是罪不容恕。”柴孝和这时候,显得有些麻木。半晌,他转声道:“不是迳个人不甘心,是他有恩情要去偿还。
这个人年轻的时候,曾在楚公门下效力……可因为一时疏忽,犯了事情,楚公本准备将他处死。正好这时候有一个人在楚公府中做客,见那人可怜,于走向楚公求情……后来,这个人去了秋浦,成为当地县令。听说他的恩人随杨玄感起兵,就动了报恩的心思,准备响应。”说到这里,柴章和惨然一笑。“其他的情节,大都没有差错……不知道府君打算怎么处置这个人呢?”李言庆一脸迷茫之色,摇头道:“我只是说一个故事,哪来的处置不处置?
不过若硬是要我有个说法的话,我倒想劝劝那个人……做官不易,有些时候大家相互体谅着,比什么都强。老老实实做他的县令,把事情交给得 力的人去 做,自己也能落得个逍遥自在。”柴孝和闻听,瞳孔不由得一收。
他突然道:“李府君,今上穷兵黩武,天下早已沸腾。而密公乃是天命之人……李言庆一阵大笑,打断了柴孝和的话语。“天命不天命,我不知道。柴县令,你喜不喜欢赌?“啊?”“我闲来无聊时,也会赌上几局。
不过,我从来不会在一开始就下注,因为大家的本钱是什么,我并不了解。我喜欢先看着……等到时局将明未明之际,我再下一个重注。呵呵,如此一来,我往往都可以满载而归。
赌局刚开始,又何必急于下注?谁是胜家,就算走到了最后,也未必能有分晓,秩妥一点的好。”柴孝和不禁愕然瞪着李言庆,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了,正事要紧。”李言庆站起身来,从怀中取出几页空白文书,来到柴孝和跟前。“为了巩县安治,柴县令还是早些把人员配齐为好。
来来来,这是你的官印……这一张,走向郡守请辟黄文清为巩县县正的文书……对,按在这里;这几页呢,是你辟置六司功曹的文书,都盖上官印;这一页,是缉拿王整等四人的文书……柴县令莫担心,身为黑石府鹰扬郎将,我有责任协助县令,将这四个人处理掉,绝不会让他们胡言乱语。”柴孝和此时,好像木偶一样,任由李言庆摆弄”事毕,李言庆站起身来,抽出一纸文书,递给沈光。“老沈,这是你和苏烈的委任状。从现在开始,你二人就是巩县的法曹和兵曹。
这个是抓捕王整四人的文书,你交给苏烈,让他立刻行动……还有这一份文书,交给王先生。就说荥阳大战在即,为保证柴县令的安全,所以县衙中人,必须要全部更换,以免为宵小所趁。让黄文清从即日起,就入住县衙,协助柴县令公务。这等于是把柴章和,完全监控起来。柴孝和颓簸-坐在 书案后,看着李言庆,心里面却没有半点恩怨之意。“李府君,你就算把我控制起 来,也没有用处。
你以为,密公在荥阳郡,只有我一个内应吗?他蒗山公营 !}不算大,却也非我一人能够支撑。”李言庆转过身,看着柴孝和。半晌后,他突然问道:“不知柴县令,能否指点一二?”
柴孝和笑了“李府君,你能制住我,是我运气不好,我认了……可要我出卖恩公,万万不能。我倒要看看,你能把荥阳郡下十一个县城,全部清查一遍吗?”李言庆露出苦恼之色。“是啊,清查十一个县城,断不可能。
柴县令斋义,我若是用上手段,岂非自己也就变成了无义之人?挺麻烦……柴县令,你让我头疼了。按理说,柴孝和应该高兴才是。可偏偏听李言庆如此说话,让他心惊肉跳。“这件事,我会好好的考虑一下。”
李言庆迈步往外走。走到客厅门口时,他突然停下脚步,扭头问道:“听说散朝大夫时德睿时大夫,如今就在尉氏”不如这样吧,我派人把时大夫请过来,他一定会为我解忧,如何?散朝大夫,隋室九大夫第五位,是个散官。
柴孝和才一听到‘时德睿&这三个字,顿时面如枯槁,呆呆的坐在原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