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八章 狮虎儿
“小侄寻丰见窦夫人!”
言庆一脸平静,迈步上前恭敬行礼。
可别看他表面上没什么波动,但心中,却是波澜起伏。唐国公、窦夫人…那岂不就是李渊的老婆,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太穆皇后吗?在历史上,对于太穆皇后的描述,并不算太详细,只才断断续续一些篇章。可就是这些篇章,足以让太穆皇后的形象,勾勒淋漓尽致。
窦夫人是北周皇室,舅父就是北周的皇帝。
当时,北周的皇帝与突厥联姻,取了一位突厥公主。从理论上将,这算是一桩政治婚姻,所以皇帝对那位突厥公主,并没有任何感情,甚至不愿意在宫中过夜,非常冷淡。时年八岁的窦夫人,却站出来对舅父说:舅父你既然是为了突厥和中原的和平而娶了突厥公主,就应该为了这来之不易的和平,善待皇后。否则的话,你娶了皇后,又不理不问,才什么用处?
既然你已经做了,那就要尽到责任,不要虎头蛇尾。
一个八岁的女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的确不简单。皇帝也因此而善待皇后,改善了和突厥的关系。
窦夫人的父亲,是当时的神武公窦威。
而神武公的妻子,就是北周皇帝的妹妹。
扬坚篡周时,窦夫人得知后,极为愤怒,“很不能男儿身,为舅父铲除奸妄。”
只吓得窦威夫妇,捂着她的嘴,不敢再让她说话。后来窦夫人嫁给了李渊,尽极了贤妻良母责任。李渊男生女相,随着年纪增长,有些阿婆面,故而每每会被扬广当众羞辱,嘲讽。
李渊表面上嘻嘻哈哈,可回家后,忍不住放声大哭。
也正是窦夫人在一旁鼓励,安慰,让李渊重又振作起来,与扬广周旋。
不过,好人似乎总是没有好报。窦夫人走的早,膝下四子一女,到头来又上演了骨肉相残的一幕……
这是个可敬的女人,只是走得早了!
如果窦夫人活着,李世民那玄武门之变,还能否成功?不得而知。
窦夫人面带慈祥笑容,看着言庆,如同看自己的孩子。听言庆自称子侄,她也似乎更加高兴。
“公子不必多礼。”
老身早就听说,鹅公子一表人才、乃当今奇童子。李国公也曾多次在我面前提起你的名字,只恨无缘一见。
今日才知,传闻果然不假。公子风采,更甚于传闻。”
言庆本就生得秀气,以至于李云秀见他时,说他书卷气过重,少了些英武气概。一晃和李云秀分别,也有三四年之久。郑言庆的相貌,虽无太大变化,可历经高句丽一场惨烈搏杀后,身上才多了一丝杀气。也正是这股征伐之气,使得言庆看上去,平添了许多阳刚气概。
听罢窦夫人夸赞,言庆难得的,红了脸。
“好了,都别客气了……姐姐远道而来,是有事与你商议。”
裴淑英说着话,让双方落座。
由于郑世安身体不好,所以当郑言庆不在的时候,裴淑英会出来,为他括呼一下。不过似窦夫人这等身份,即便郑世安身体安好,也无法与之同席。身份名气的悬殊,着实太大了。
论辈分,裴淑英要称呼窦夫人姐姐。
窦夫人落座以后,指着身边两个少年,“二郎,狮虎儿,还不见过鹅公子。”
英武少年拎于站出,“世民,见过兄长。”
那病怏怏的少年,轻轻咳嗽着起身,也颇才礼貌的上前行礼道:“我叫李玄霸,见过哥哥。”
世民?
当郑言庆步入中堂,看到英武少年的第一眼时,就隐隐猜出了对方的身份。可是当他亲耳听到对方自报家门,心中还是掀起了一阵波澜。他是李世民,这少年,、就是太宗,就是那开创了贞观之治,大名鼎鼎的李世民吗?
虽则在此之前,言庆曾在脑海中,反复盘算过各种和李世民相见的场景。可当他真的与李世民相见时,那心里的悸动,难以言述。他就是李世民,他就是唐太宗,他就是我今后要依持的靠止,
言庆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但目光灼灼,声音也略显颤抖。
“久闻二郎之名,今日一见,实三生有幸。”
不过,那病怏怏的少年……李玄霸!莫非,他就是隋唐第一条好汉,李元霸的原型不成?
历史上,李玄霸死得很早,大概十四岁时就死了。
言庆不晓得那李元霸的形象,是怎么得来。但想必,也非是空穴来风。只不过,郑言庆怎么也无法把眼前的李玄霸,和那位锤震十八路反王,打得各方豪杰狼狈而逃的隋唐第一高手,联系在一起。此李玄霸,真是那传说中的李元霸吗?他真如小说评书里,那般厉害吗?
“玄霸,似身体才疾?”
言庆的医术并不高明,但毕竟和孙思邈呆了快两年的时间。
这望闻问切的本事,不说炉火纯青,倒也才几分火候。李玄霸的脸色,白里透青,目光略显无神。特别是当他咳嗽起来的时候,言庆可以听出,咳音驳杂,似是肺上有疾,与观音婢,长孙无垢当时的病症,颇有些相似。
窦夫人脸色一喜,“言庆,你看出来了?”
“哦,我曾随圣童孙思邈孙先生学过一些,不过并不高明夫人,您此次前来,莫非是……”
郑言庆何等聪明,见李玄霸这等情况,如何看不出端倪。
窦夫人拉着李玄霸怕手,让他坐在自己身旁,轻轻的搂着他。李玄霸好像一只温顺的小猫,依偎在窦夫人的怀中。那双细长的眼睛,却盯着言庆,似是好奇,又好像是在一旁观察。
不仅仅是李玄霸,李世民也在观察。
他听父亲提起过言庆,也曾阵姐姐,谈到过言庆。
父亲说:半缘君文采飞扬,思绪缜密,见识非同凡响,乃当世大贤。
姐姐说:鹅公子的确是有才华,只是有些女气,略显阴柔,不够大丈夫气概。
李世民从此,就记住了郑言庆。
他开始搜集言庆的一切信息,并尝试临摹言庆所创的咏鹅体(颜体)。李世民虽出身高门大阀,却是个长于学习的人。他喜欢琢磨人,也善于学习他人的长处。一开始,他还对言庆并不服气,觉得言庆只会舞文弄墨,当不得大贤两字。甚至一度,他认为言庆,虚有其名。
然则,当郑言庆一部《三国》问世,令李世民刮目相看。
言庆所不出来的《三国》,李世民可说是反复阅读。越看,他就越对言庆,感觉高深莫测。
直至言庆征伐平壤,郑醒构陷言庆投故时,李世民的第一个反应,却是:郑言庆若投敌,高句丽将如虎添翼…后来当他听说郑言庆是被诬陷时,顿时感觉轻松,还笑着和李云秀说:高句丽人,要倒霉了!而事实上,高句丽人,似乎的确倒霉了……
今日一见,鹅公子果然是一表人才。
只是他为何有些激动?似乎对我,颇有些亲近之意?
李世民虽说是李渊之子,但毕竟是次子,论前程,他断然比不过长兄建成。郑言庆出身郑阀,即便是旁支,也未必比他低;论名气,郑言庆已隐隐才宗师之名,在文坛享才盛誉,又在高句丽立下赫赫战功,也非李世民可以比拟。可是他为什么,会见到我,如此激动呢?
这心里面,顿时有几分骄傲,不过更多的,还是亲切。
言庆并不知道,他无意中释放出来的善意,竟然被李世民准确的捕捉到,并且记在了心里。
此时,他的注意力,被窦夫人所吸引。
窦夫人说:“不瞒公子,玄霸的身子骨,的确不好。
说来也奇怪,他生下来就有些弱,可偏偏天生神力。我与李园公一开始都没有在意,想着他力气这么大,身体怎会差呢?玄霸年纪越大,力气就越大,可这身子骨,就显得越差……
去年入冬后,他的病情就越严重起来。
我找到了巢元方先生,结果巢先生却说,玄霸是天生气疾。若网出生的时候就医治,说不得会有用,可现在……巢先生只能稳住他的病情,却无法根治。不过他给我出了个主意,说早年左骁卫大将军长孙晟的女儿,长孙无垢也得过这个病,后来还险些因此,丢掉性命。
但听说,她现在病情才所好转,全赖你当年护送她,去岷蜀寻孙思邈孙先生诊治。
我立刻赶赴洛阳,却不想高夫人带着无忌,在去年入秋时就去了岷蜀。岷蜀诺大,我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找到她们……后来,还是我兄长出主意,说既然当年公子能带着长孙丫头入蜀求医,想必知道孙先生的下落,而且一定与孙先生交好。我这才带着玄霸,冒昧前来。”
郑言庆闻听,恍然大悟。
他起身,走到李玄霸的身旁,探手号脉。
可是当他手网一碰触李玄霸的手腕,却见李玄霸猛然一翻手,青筋虬结的大手,化为虎爪,狠狠抓向郑言庆的手掌。那度,快若闪电一般。郑言庆连忙缩手,翻掌一撩,试图化解李玄霸的虎爪。可是李玄霸变爪为掌,蓬的和言庆硬碰了一下。
乖乖,这家伙的手,简直和铁块一样。
一股巨力用力,震得言庆手譬麻,手掌指骨,若同断裂一般。
“玄霸,不得无礼。”
窦夫人惊叫一声,李玄霸这才停下手。
“公子,你……”
“玄霸好大的力气,果然不愧狮虎儿之称。”
言庆脸上露出无事之状,手背在身后,却连连抖动。
李世民眼睛一亮,他如何不知道,自家兄弟的力气何等惊人。早年间,李渊见李玄霸神力惊人,故而请来名师指点。那一身武艺之高明,莫说同龄人,就是成年人,也不是他对手。
他也知道,李玄霸为何出手。
盖因少年气盛……
整日里,听到的全都是言庆的名字,李玄霸怎能服气?
不过,郑言庆能硬接李玄霸一击,看起来这身手也不算差。想想也是,若非这等本事,焉能安然无恙,从数十万高句丽人杀将出来?这个人能文能武,果如父亲所说,是当世之大贤。“咳咳咳。”
李玄霸出招之后,一阵咳嗽,而后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无邪笑容,“你能接我一招,是个才本事的人。”
说完,他伸出手来,让郑言庆为他号脉。
言庆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轻轻摇头,伸手为李玄霸诊断。
窦夫人露出一脸紧张之色,颇为期待的看着言庆。李玄霸的脉象,和当初长孙无垢的脉象相似,不过远没有长孙无垢那么严重。
“夫人,狮虎儿可曾炼气?”
窦夫人一怔,有些不太明白言庆所言。
李世民一旁开口道:“狮虎儿幼年曾拜武功山紫阳真人为师。那紫阳真人传授过他一套功法,数年来一直勤练不缀。但不知,这算不算是公子所言的,炼气,?别的,好像没有了。”
“怪不得!”
郑言庆说:“狮虎儿若非这套功法,只怕早就病情加重。他肺气不足,练得又是那种网猛至阳的功夫……想来狮虎儿所用的兵器,也是重兵器吧。”
李玄霸闻听,露出好奇之色。
“你怎么知道?”
李世民说:“狮虎儿天生力大无穷,普通兵器根本就不趁手。
后来紫阳真人教他练锤,父亲还专门给他打造了一对大锤,重三百余个当属于重兵器吧。
操!
郑言庆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这若不算是重兵器,那还才什么,算是重兵器?
这李玄霸的年纪,看起来也不过十一二岁,竟然能使得起三百余斤的大锤?果然是个怪物……
“玄霸今年多大?”
“哦,比我小一岁,业已十三。”
窦夫人对这些事情,是真不太清楚,索性就让李世民代为解释。而李玄霸则静静依偎在窦夫人怀中,看上去很是文静,像个乖宝宝。这乖宝宝,日后怕是会杀人如麻,天下无故吧。
不过,我若能救了他,日后岂不是又多了一个靠山。
言庆想到这里,心里己拿定了主意。
“夫人,玄霸的病情很重,不过比之当初观音婢的病情,却是好许多。关键就在于他练的那套功法,当属道家的养生引导之术。我从蜀中离开时,孙先生曾给过我一些丹方和丹药。
其中就才针对气疾的丹药。
如若夫人信得过我,可以暂时住下,待狮虎儿服过丹药后,我在以丹方调理之,当可痊愈。”
窦夫人闻听,喜出望外。
“公子此话当真?”
“如若没有好转,我就立刻带他前往蜀中,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第六九章 决裂
山明来金色阳光,洒在深深庭院。一连三天的迷蒙细雨后。终于迎来了晴朗天气。清晨的空气,格外怡人,鸟儿在林中鸣唱。花儿在风中舞动。池塘里的浮萍翠绿,岸边的绿柳,更显出婀娜之色,和着乌语花香摇曳。
雄阔海和阁棱都赤着膀子,在池塘边的空地上练功。
只见雄阔海将一个黑漆漆,沉甸甸的浑圆铁球,在背上,手臂上滚动。铁球过处,肌肉奇异的颤动,与铁球极为契合的粘连在一处。汗水从他那古铜色的肌肤滚过。在阳光下,亮晶晶。
他的呼吸,颇有韵律。一呼一吸之间,产生强烈的气流,隐隐发出风雷声。
“阿棱,接住!”
雄阔海陆然大喝,肌肉颤动,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沉甸甸的铁球呼的弹起,飞向了阁棱。
阁棱一式蛟龙出海,单手接住铁球后,顺势一俯身,铁球顺着他的手臂,滚到了背上。一如雄阔海刚才那般动作。他凝气练力。不过相比较雄阔海那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而言,阁棱的动作就显得有些生涩。铁球和肌肉的契合,显然还很生疏,偶尔跳起来,又砸下去,堪堪撑
。
这混元球的功夫。是雄阔海习自峨嵋山。
算起来已苦练三载,而阁棱不过是在返回巩县后,才开始学习。
这套功夫,最利于凝气养力,但却要禁欲方可以练成。阁棱和雄阔海一样,都是体型雄壮,天生神力的主儿。练这种功夫,最得心应手。不过一开始,言庆让雄阔海教阁棱的时候,阁棱还有些不太情愿。在他看来,这套功夫并不难,无需学习。可一上手,阁棱才知道
度。
混元球不仅仅是养力凝气,对肌肉的控制,力量的使用,也有极高的要求。
阁棱整整练了一个月,才算是勉强掌握其中窍门。两个彪形大汉,每日都会在池塘边练功。大约一炷香的功夫,阁棱的气息就有些不稳,大喝一声,将铁球送还给雄阔海,在一旁调整呼吸。
“真是两个好汉。”
凉亭中,李世民和李玄霸并肩而立,感叹不已。
“狮虎儿。你能练得起来吗?”李世民低声询问。
经过十几天的丹方调养。李玄霸的气色已好转许多。苍白的脸上,开始呈现出一抹红润。
们轻声道:“若是言庆哥哥能把我的病治好,应该不成问题。
二哥,言庆哥哥的这些手下。可全都是好手啊,这两位好汉,还有那个掌控元从虎卫的骑将,身手高明的紧。听说言庆哥哥的管家,也是一把好手,但不知究竟能厉害到什么程度。
有如此猛士,怪不得言庆哥哥能从高句丽杀回辽东。”
李世民微微一笑,“天下猛士何其多,三十万五千大军中,能人异士更多不胜数。
为何偏偏半缘君能杀出血路?依我看,不仅仅是他有这些猛士相助,更重要的,还是这里。”
他指了指脑瓜子,不无羡慕的说:“如此猛士,能对半缘君忠心耿耿,其人手段,何其高明?”
李玄霸轻轻点头,那细长,几乎连接在一起是双眸,不自觉眯成一条缝。
来巩县已经十余日,言庆并没有急于给李玄霸用药。相反。他还请来了当地的医生,和他一起为李玄霸诊治身体。在这十余日中,言庆着重于对李玄霸身体的调养,依靠孙思邈给他的那些丹方,渐渐让李玄霸的身子骨,开始强壮起来。其实当初孙思邈给长孙无垢治病,也是先从身体调养开始。把底子打好了。再以猛药根除,这才能使之不伤根本,不损元气。
寰夫人一开始,也不是很放心。
不过看李玄霸的身子骨。一日好过一日,咳嗽也有所缓解,这心里面,欢喜的紧。对言庆的信心,也随之加强。她倒是听李渊提起过言庆的事情,也知道。言庆和李基之间,很可能存在父子关系。只是这关系一日没有捅破,窦夫人就不会告诉别人。整个李家,知道这层关系的人,并不算多。在二代子弟当中,除了李建成之外,甚至连李云秀李世民也不清楚。
所以,在寄夫人眼中,言庆就是她的子侄。
晨光中,言庆带着两头冀犬,从林间小路跑过来。
一身白色短衣,给他平添了几分儒雅之气。他那短衣,和普通人的短儒又不太一样,而是近似于后世。唐装的式样。原因无他,言庆总觉得那短祷穿戴起来太麻烦。而且仲春时节,正是生机勃发的时候。衣服不能太过于贴身,可穿大袍长衫又不自在,于是就弄出一套唐
。
反正也就是在家皂穿戴。倒也显得很随意。
李世民看着言庆一身“奇装异服”颇有些好笑。
他上前道:“兄长。你又去“晨练。了?”
言庆在凉亭外停下脚步,活动四肢,舒展筋骨。“晨练,一次,也走出自言庆。清晨锻炼,故名晨练。只是言庆的晨练方式,有些与众
同。
他总是先在林间慢跑半个时辰,而后才会开始练功。用他的话说,慢跑可以调整呼吸,强壮气血,令筋骨舒展开来,而后练功,事半倍。
可李玄霸颇不以为然。“那么慢悠悠的奔跑,和走路有什么区
言庆闻听,也只是淡淡一笑。
“玄霸,今天身子骨如何?”
他迈步走上流亭,探手为李玄霸号脉。李玄霸也没有像第一次那样,出手相试,非常配合的伸出手来。
“我今天要去府衙处理些杂务。
狮虎儿的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是时候用药了。等我把事情都处理完,就可以开始用药。”
李世民剑眉一挑,“兄长,你考虑清楚了?”
在巩县住了十余日,言庆和郑家的矛盾激化,李世民也听到了风
。
对于郑家的这些作为。李世民颇有些不以为然。不过他也清楚,在高门大阀中,并不是以单纯的对错。来考虑事情。更多的时候,还关系到颜面,声名”也许在郑家看来,言庆身为郑家子弟,丝毫没有顾忌郑家的颜面,简直是大逆不道,十恶不赦。远甚于郑醒所为。
只是,言庆用这样的手段还丰,”
“有什么清楚不清楚,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人家欺负到了头上,燃世哦怀要忍韦吞声反正凡经撕破了面皮。也没有寰转余牦石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去忍辱负重呢?二郎,此事我意已决,最多日后多些磨难,又算得什么?”
李世民连连点头。“兄长既已决意小弟也不复赘言。
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帮助,但说无妨。只要小弟能帮上忙,绝不会推
。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郑言庆发现,李世民并没有传说中的“王霸之气。人很聪明。也很大气。不过史书中所谓的豁达如汉高祖,英武若魏武帝,却还没有看出。甚至,他连取隋而代之的想法还没有生成,与文史中那种天纵奇才,胸怀大志的形象,颇有一些出入。
更多时候,言庆会觉得李世民,更像个邻家的大男孩儿。
也许成熟了些。也许稳重了些,也许聪明了些,但是说到底,也就是个早熟的大男孩儿罢了。
相比之下,李玄霸更加直接。
“如若有人欺负兄长,狮虎儿断不饶他。”
言庆闻听,也不禁笑起来。
大业九年二月。惊蛰已过,清明将至。
北方,战火重新燃起。隋焰帝再伐辽东,自涿郡出发。向高句丽挺进。出师前,杨广在涿郡斩高句丽郡王高建武人头祭旗。誓言:不平高句丽,誓不收兵。一时间,辽东风云再起。
对于辽东之战。朝野明显出现了两咋。声音。
一边主战,强烈要求出兵。其中又以网被释放出来,被贬为右骁卫膘骑将军的来护卫等武将,最为激烈。他们要借此次出兵,洗刷去年战败的耻辱。这求战之心,可谓是非常强烈;而另一方,却是以文官为主,建议先行平定国内局势。荡平各地盗匪,然后再征伐高句丽。
一征高句丽,令国内局势越发混乱。
各地盗匪此起彼伏。层出不穷。
大业九年正月,灵武人白瑜娑起兵,夺取官马,北连突厥,其众数万,号称“奴贼。
大业九年二月,济阴人孟海公造反,,
大业九年二月。齐郡人孟让聚众作乱,导王薄联余”
大业九年二月。北海人郭方预起兵,,
大业九年二月,郝孝德聚众数万,与平原造反,并与王薄、孙宣雅等部十余万人,结成联军……
格谦起义;孙宣雅造反,”
一时间,这反贼接连不断。如同约定好一样,同时作乱。齐郡、济北、东莱等地,盗匪横行,狼烟四起。
而这些状况。又使的朝堂上,争吵声更加激烈。
同月,隋烁帝杨广下诏,命李渊为山西慰抚大使,太原留守。不论长安、洛阳吵翻了天。杨广却毫不动摇,定要向高句丽开战,一雪去年战败耻辱。也许在杨广看来,之所以会有这么多的反贼出现,就是因为他没有打败高句丽。只要能踏平高句丽,一切都将自动平息。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从巩县传来,一条并不引人瞩目的消息。
前云骑尉,在士林享有盛名,曾作出这等经典文章,在高句丽之战中,战功卓著的半缘君,鹅公子。向巩县府衙报备,更换了原来的姓氏。郑言庆从此不复郑姓,改为祖姓,更名为李言庆,羊誓言断绝与郑家关联。
这条消息传出以后。并没有在朝堂上引起太大的轰动。
一咋。“前,云骑尉改姓而已,又算得什么事情?朝中大臣们的注意力,大都被辽东战事所吸引。然则在士林而言,这条消息却令无数人感到吃惊。郑言庆与郑家断绝关系?为什么!
不久之后,洛阳坊间传出消息:非是鹅公子要断绝和郑家的关系,而是郑家,要开革鹅公子。
顿时,士林哗然”
你郑家本就不对在先。鹅公子就算手段激烈了些,倒也情有可原。
而且,人家连偌大的功劳都不要了只是为讨回一个公道。你郑家就想着要把人家给开革出去?如此说了,是不是说郑醒不该死,堂堂半缘君,就要受你郑家人的欺凌,构陷,羞辱?
种种言论,从四面八方而来。令郑家顿时陷入尴尬境地。
很显然,郑家人对此并没有任何准备。
原本想趁清明祭祖。当众宣布开革郑言庆可人家现在抢先一步出手,与郑家断绝了关系。
甚至,不惜更改姓氏,恢复其祖上之姓。
你郑家就算是现在宣布要开草郑言庆,人家早就和你郑家没有关系,到底是谁丢失了颜面。
不待郑善愿等人做出反应,管城崔氏族长崔至仁,已派人登门求见。
“郑氏,果无容人之量如斯乎?”
崔至仁送来一封书信,心里只留下这一句话。
郑善愿面红耳赤,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竟让郑言庆那小子,抢先一步出招?开革是一回事,郑言庆主动脱离,是另一回事。如果他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子。也就罢了。可偏偏他年初才回来,正因抗旨不尊之事。处在风口浪尖上。他现在闹出这一出,把所有的矛头。全部都对准了郑家人。
要知道,在世人眼中,鹅公子是受害者。
以受害者的身份。转而为一个被欺凌的弱者姿态,展露与世人面前,郑家立刻变成了反派。
被构陷、被冒领军功、被没收田产,,
诸如此类的消息。不断传出。更有甚者,还传出了郑家企图霸占言庆在巩县的住所。因为郑世安名下,那座位于洞林湖畔的住处已经被郑家没收,那么霸占巩县的住所,倒也不是空穴来风。
郑家,百口莫辩!
郑元综缓步登上了凉亭,看着面容有些呆滞,形容衰老的郑元寿,把一封书信,推到他面前。
“谁的信?”
“唐国公夫人!”
郑元寿蓦地抬起头。“怎么说?”
郑元综长叹一口气。“唐国公夫人,如今就在巩县。”
郑元寿的脸色徒然变得铁青,“贤弟,唐国公,和你不是儿女亲家,为何会居于巩县。而不至荣聊”
“我也是网得到的消息”郑元综说:“唐国公三子因病。在巩县求医。
寰夫人对我们的种种作为,非常不满,敌而信中言辞,也格外激烈一,一郑醒,冤否朝迂,公否醚,兄,义否”这是窦夫人在心中的原话。大哥,那小子这一招,可是毒辣到极致。”
郑醒,是不是有罪?
朝廷处置他,是不是公平?
你们郑家这样做,还算不算仁义?
郑氏书香门第,自郑玄以来,便以礼乐传承。这“仁义,二字,也看的格外重。对外标榜,也是仁义之家。
郑醒该不该杀,朝廷的处置,有没有错?
郑元寿面颊抽搐轻轻抽搐。抬头看了看郑元综,“贤弟,你去安远堂拜会一下仁基,看能否请他。出面调解?”
他恨郑言庆,但又不得不承认,郑言庆这一手玩儿的漂亮。
一下子把郑家推到了士林的对立面,如果处置不当,弄不好会使这数百年传承的家族,一蹶不振。
仇恨,和家族之间,郑元寿唯有选择家族。
让郑仁基出面调解一下,说不得能缓和局面。等到辽东战事正式开启之后,人们对这件事的关注自然会随之降低。到时候在想办法调整对策,但是在现在,郑家除了低头,别无他法。
没想到,当初那个和自己一起看角抵,并且赌斗的小家伙,竟能有如此能量?
郑元寿从不觉得自己小看了郑言庆,可现在看来,他还真的是小觑了他,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郑醒参战。郑元寿想到这里。亦生出一丝悔意。原想占个便宜,到头来,却是赔了夫人,又折了兵。
陇右,平凉。
李基把书信放下来,脸色阴晴不定。
“九爷,国公来信,有何吩咐?”
在他对面,端坐一名文士,五十出头,面颊瘦削。颌下长髯,眸光闪闪。们手捻胡须,轻声询问。
“国公已奔赴太原”陛下命他为太原留守,山西慰抚使。”
那文士一听,不禁露出笑容。
“太原乃北疆重地,兵精粮足。国公既然被委任太原留守,说明陛下看重,是一件好事啊!
九爷为何不高兴,莫非出了什么事情?”
“我家妖儿”
李基话说一半,却露出一抹苦涩笑容。
文士似是知道,李基口中的“妖儿。何指,诧异道:“半缘君怎么了?听说他不是被皇帝责罚,幽居巩县了吗?难不成他又随军前往辽东,征伐高句丽了?”
李基摇摇头,“皇帝去年兵败。靠着妖儿挽回些数面。
如若这次在复起妖儿,岂不是说,他只能靠着妖儿获胜?别人我不清楚,但是杨广,必然不会。
国公来信说:妖儿,与郑家断绝了关系,改为李姓。”
文士不由得愕然,脱口而出道:“莫非,半缘君听到了什么风
李基说:“信里说,妖儿改为李姓。是因为收养他的郑世安,祖上姓李。后因卖身为奴,才改姓郑。如今妖儿和郑家脱离了关系,所以恢复了郑世安祖上姓氏。可我不太相信。
这事情未免太过于巧合。我真的担心,这孩子知道了什么。
景文兄,你也知道,妖儿聪明。异于常人。我原本想寻一合适机会,再把真相告知于他。可他现在”国公说,是否与妖儿相认,全由我做主。如今嫂嫂就在巩县。倒也是个机会。”
“那,九爷又是如何考虑?”
李基抬起头,“我自然相与妖儿相认,连做梦都想。
可景文兄,你也知道你和我,如今都非能光明正大,立于世上的人。我就是担心,若我和妖儿相认之后,与他有何好处?本来,他尚有远大前程,一俟相认。就只能随我隐姓埋名,东躲西藏。那样的话,非但对妖儿没有好处,只怕还会害了他,那我又怎能与他相认?”
景文兄也不禁苦笑。
李基说的没错,似他和李基这样。都不是可以行走于阳光下的人。
相认不如不认,可不认,”
“九爷,即便你不和半缘君相认。半缘君未必就不知道这其中秘密。
否则,他又何需改为李姓?要知道,当今对李姓,颇为顾忌。要说郑世安那老儿祖上姓李,未免也太过于巧合。他这样做,究竟走出于什么原因?是不是想要逼你,出面和他相认?
如若是这样,你不认。反而会让他心生不满。万一做出傻事剐
“你的意思,认?”
李基不免激动起来,呼的起身,“那孩子性子执拗,万一真的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的话”很有可能,很有可能。以他敢抗旨不尊的性子来说,要做出傻事,倒也不是不可能。”
他在屋中徘徊,时而坚决,时而彷徨。
景文兄一旁看着李基,全无之前沉稳之态,也不禁笑了。
在此之前,李基给他的感官,是沉稳老练,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可以不动如山,好不慌张。
然而在这个时候,李基给他的感觉。更加真实。
为人父的心情,景文兄当然了解。当初,他被俘虏后,最先考虑的,就是家人,就是他的孩子。但也就是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他的子女。一晃已过去**年。昔日那个郑家小厮,已变成了大名鼎鼎的半缘君。但不知,自家的孩儿。如今有是什么样子?真让人牵挂。
“九爷,有些事情,说开了,就没事儿了。
不管怎么说。父子终归是父子。最怕就是这样瞻前顾后,你越想隐瞒,越想保护,殊不知对他的伤害,就越大”我想,那半缘君也非比常人。他既然改变姓氏,想来已有想法。
他能从高句丽千军万马中杀出,足见也是个有主意的人。说不定,他已想好了万全之策。只望能当你相认呢。你要是再这么犹豫,会伤了孩子的心。”
“景文兄,我决定了去巩县,和妖儿说个清楚。即便他不原谅我,我也要把事情说明白。”
许久之后,李基顿足下定决年。
而当他下定决心的一刹那。一种急不可耐的情绪,立刻蔓延了全身。
此时此刻,李基恨不得。肋插双翅,飞往巩县”
第七十章 林中,刺杀
第七十章 林中,刺杀
三月,暮春。
清明过后,又是连着几日的细雨。时而密密,时而疏疏,打落了遍地桃花……
风柔柔,暖暖的。
李言庆带着两头獒犬,从大门出来后,沿着小径,开始慢跑。天刚蒙蒙亮,细雨过后的清晨,空气里弥漫淡淡清香。沐浴在这样的晨风中,总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心情随之舒畅。
更改姓氏,并不简单。
好在言庆声名在外,巩县官员自然也不会为难。只是从郑家脱离出来,这出身可就降了一级。但言庆并不在意。反正以他先前的出身,入仕途也就是个浊官。跌了一品,还是浊官,影响不大。如今,他也算是小有身家之人,每年万贯的收入,即便不成世胄,也能算作豪强。
在巩县这个城市中,并非没有豪族。
相比之下,言庆算是外来户。可那又如何?哪一家豪强,敢跳出来和他掰腕子?言庆没了郑家的支持,可昔年结下的种种善缘,一样非同小可。就在他公开宣布,断绝与郑家的关系之后,管城崔氏,开国白水县公崔至仁,立刻派人来到巩县,将崔氏位于嵩高山的一块田庄,作价卖给言庆。从某种程度上,崔至仁的举措,也表明了管城崔氏的态度,向郑家表示了不满。
管城崔氏,只是清河崔家的一个分房。
论社会地位,远比不得堂号就立在荥阳的郑家。
但郑家正处于衰退期,朝中并无官吏,在士林同样沉寂。特别是郑善果请辞,郑元寿请辞之后,郑家能拿得出手的人,也只有一个在谒者台为官的郑宏毅。可毕竟,郑宏毅年纪太小,还当不得大场面。反观管城崔氏,崔君肃官拜司朝谒者,其地位,远非郑宏毅可比拟。
对于崔氏的所作所为,郑氏只能保持沉默。
崔氏的在嵩高山下的田庄,面积并不大,毗邻柏谷坞。这柏谷坞,是开皇年间,隋文帝杨坚拨给少林寺的土地。言庆还没有机会去探查,因为他手头的事情,让他根本抽不开身来。
三月初,阳夏谢氏,命谢映登陪同谢弘前来,感谢言庆安全的把谢科从高句丽带回出。
除赠予厚礼,还让谢映登留在巩县,与言庆作伴。阳夏方面,情况也不是太好,时有盗匪出没。谢科留在阳夏,甚至无心读书。与其这样子,倒不如让他来巩县,跟着言庆习武学习。
至少,巩县从目前来开,还很平静。
对于家族这个安排,谢科自然是求之不得。
没有半句不满,乐呵呵的就跟着谢弘来到巩县。随行的还有五十名谢家武士,以保护谢映登的安全。郑言庆的住所,可安排不了这么多人。好在崔至仁刚送了他一块田庄,党士雄带着四十名护院前去看守,人手略显不足。于是这五十名谢家武士,在一个名家谢安民的管事带领下,与当天入住田庄。
谢安民,三十一岁,论辈分,算作谢映登的叔父。
但属于谢氏旁支,武艺高强,善使一把点钢枪,可在马上左右开弓,更有百步穿杨的本领。
言庆手下可用之人不多,这谢安民倒是来的正好……
不过,郑家出奇的沉默,却让言庆隐隐约约,有种不安的感觉。只是从荥阳传来的消息看,郑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就好像言庆,和郑家从未有过关联。
想来,也与窦夫人一家在巩县,有些关系吧。
郑家没有反应,言庆自然也不会挑衅。大家相安无事最好,不过在心里,郑言庆还是隐隐提防。
李玄霸的病,大有好转。
不再像一开始那样,运动之后,就会犯病。
根据治疗长孙无垢得来经验,这病情算是已经控制。接下来,李玄霸需要的是调理,慢慢调理。这其中有一个漫长的过程,只看观音婢在岷蜀将近四年,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来。言庆估计,李玄霸要想完全康复,没有个一两年调理,不太可能。哪怕他身子骨比长孙无垢好,病情也不似长孙无垢那么严重。可想要康复,还需要时间……这种事情,断然急不得。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嘛……
可窦夫人却有些等不得了!
李渊被派往太原,正需要人去照顾。
此前,因为李玄霸的事情,窦夫人没有跟过去。现在李玄霸的身子骨好了,她就有点坐不住。
又从洛阳请来名医吴景贤,为李玄霸查看了一番,确定李玄霸,已经无碍。
于是,窦夫人在昨日,正式提出了告辞。
人家想老公,儿子思念爸爸,言庆也不好阻拦。
只是有些不舍,刚和李世民勾搭起来,正准备进一步加强联络,窦夫人就要走了。同样,李世民也颇为不舍,在巩县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言庆刻意结交,让他对言庆的感官也挺好。
可母亲要走,他也不好拒绝。
只能和言庆依依惜别,并约定好,将来再聚。
不过,窦夫人虽说告辞,可真要启程,也要两三天的准备。
言庆慢慢的跑步,一边跑,一边想着,该如何趁着这两三日的光景,和李世民进一步拉近关系。
从大门出来,要经过一片空地,而后从树林穿过,就可以看见洛水。沿着洛水河堤往回跑,大约一个小时的慢跑,可以领身心愉悦。回到巩县后,言庆每天都会保持这样的习惯……
树林的面积并不大。
林间,蒸腾着迷蒙轻雾,不过雾气并不算太重。
言庆循着林间小径,准备穿过树林后,直奔河堤。
突然间,在他身前奔跑的细腰和四眼停下脚步,毛发扎起,口中发出一阵阵凶狠的呜咽声。
“细腰,四眼,怎么了?”
言庆也停下脚步,疑惑问道。
就在他话语出口的一刹那,四眼发出一声凄厉长嚎,纵身腾空而起。
言庆的眼角余光,陡然发现一抹寒光向他飞来。四眼儿跃起的身形,正是朝着那寒光扑去。
有人偷袭!
言庆激灵灵一个寒蝉。
在高句丽磨砺出来的本能,让他腾身窜出,一把抱住了四眼身子,噗通一声摔在地上。一支利箭,蓬的射在地上。细腰噌的贴地冲起,眨眼间就冲入林中。四眼是要保护他,细腰是要杀敌。
言庆还没来得及起身,四眼就从他怀中挣出来,随着细腰冲进林中。
紧跟着,狂暴的獒吠声传来。三个黑衣人从林中冲出,手持明晃晃的刀剑,二话不说,扑向言庆。
钢刀挂着一股劲风,迎面袭来。
言庆闪身错步,让过钢刀后,立刻面临另外两人的攻击。
一时间,言庆手忙脚乱,显得有些狼狈。这是在巩县,他自家的门口,竟然会有人要杀他?
言庆没有半点心里准备,身上自然也不会携带什么兵器。
他左躲右闪,厉声喝道:“尔等什么人?”
“要你命的人!”
一个黑衣人恶狠狠的回答,钢刀舞起,刀云重重。看得出来,此人的武艺不同一般。言庆连连闪躲,让开黑衣人的攻击。林中,细腰和四眼不时发出愤怒的吼叫,显然是被人缠住。
看样子,来杀他的人不少啊……
言庆一开始虽然有些慌张,但毕竟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人,所以很快就冷静下来。
当一个黑衣人举刀向他砍来时,言庆陡然猱身腾起,身子在空中蜷成了一团。钢刀擦着他的后背掠过,他旋即撞入了黑衣人的怀中。抬手蓬的攫住那人的手腕,身子展开,双脚落地的同时,手臂扬起,横身错步一转,坚硬的手肘,凶狠的砸在了黑衣人的面门上。只听噗的一声响,黑衣人惨叫一声,整个面门被砸的血肉模糊,眼睛鼻子全都给砸的凹进去,噗通倒在地上,身子不停的抽搐。
另外两个黑衣人,相视一眼后,大吼一声,再次冲过来。
言庆手舞钢刀,刷刷刷刀风呼啸。一道道光弧中,蕴含着强绝刀气,与两名黑衣人战在一起。四五个回合过后,言庆卖了个破绽,一个黑衣人挺剑就刺,被言庆挥刀,磕飞了出去。他垫步冲上,刀出三叠浪,一刀快似一刀,向那黑衣人斩去,刀光霍霍,快似流星一般。
“老白,靠你了!”
那黑衣人被郑言庆看中了肩膀,鲜血横流。
他陡然大吼一声,抬手一把攫住了刀锋。郑言庆抽了两下,硬是没能抽出来。说时迟,那时快,名叫老白的黑衣人垫步刺击。这一剑,好似流星赶月,剑刃撕裂空气,发出刺耳锐啸。
言庆啊的一声惊呼,躲闪不及,被对方一剑正中后背。
若非他闪躲了一下,这一剑就能要了他的性命。饶是如此,那长剑从后背穿透身体,剑刃从肩窝露出。
言庆疼的大叫一声……
在高句丽那么多人的围剿下,他也没受过什么伤。
没想到在家门口,竟然被人伤了?心头火气,左手蓬的攥住了剑刃,趁着那黑衣人还没来得及拔剑,他手上用劲,只听喀吧一声脆响,长剑被他折成两段。左手鲜血淋淋,却仍旧攥着剑刃。手臂顺势扬起,半截残剑,狠狠的灌入了面前黑衣人的头顶,黑衣人顿时气绝。
老白没想到,言庆会如此凶狠,啊的发出一声惊呼。
手中宝剑已经成了残剑,他下意识的抬手握拳,轰响了言庆后心。言庆用断剑杀死了面前的黑衣人后,身形一闪,脚下猛然向后滑步退出。蓬的一声,老白的拳头正中言庆肩膀。
嘎巴!
言庆可以清楚的听到,肩骨错位的声息。
强忍着痛,脚下寰转,右手化作手刀,反手正劈在老白的脖颈上。手刀落处,正是大动脉所在。言庆这一手刀,力道刚猛无铸。老白闷哼一声,翻身倒在地上,脖子扭曲着,好像折断一般。
李言庆疼的,只吸凉气。
将三个黑衣人杀死之后,他脚步踉跄着,噔噔噔退到一颗树旁。
林子里,细腰和四眼的嚎叫声,已经停止。就看见两头獒犬拖着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跑了出来。
言庆这心神,也随之一松。
这身上的伤势发作,让他有些虚弱无力。靠着大树缓缓滑坐下来,伤口流出的鲜血,业已染红了他半边身子。
“细腰,四眼……赶快回家,找人过来。”
郑言庆一只胳膊肩骨错位,另一只手,努力的捂住伤口。
细腰和四眼呜咽两声,立刻明白了言庆的意思。冲着言庆狂吠两声后,扭头撒腿狂奔而去。
是谁要杀我?
言庆心中盘算。
细想起来,他的仇人并不是很多。
其中如麦子仲、冯智玳,也都化敌为友。那么,有可能想要杀他的人,屈指可数。一个是高句丽人,一个是新罗人……除去这两方势力之外,中原,或者说这河洛之地,想杀他,而又有能力杀他的人,呼之欲出。
郑家……也只有郑家,才和他有如此巨大的仇恨,才会想,置他于死地!
第七一章 花郎隐者
寸林里很安静,鸦雀无声六言庆在努力平缓自己的呼吸”记得前世看过一部电影,里面曾谈及到,若是受到重伤的时候,不可以轻举妄动。最好是能安静下来,努力调整呼吸。至少能够延缓生命力的流逝。
此刻,他正在这样做。
尽量不让自己去考虑太多事情,保持平静的心情。
可是,在不经意间,言庆的目光从距离他不远处的地上掠过。瞳孔猛然收缩,心跳随之加速。
地面上,插着一支红漆利箭!
刺客们一开始。似乎就是用利箭偷袭。不过被四眼及时觉察,言庆才算是躲过一劫。随后四名刺客出现了,四眼和细腰杀死一名刺客,剩下的三人,则被言庆杀死。可言庆记得,那四名刺客的身上,都没有携带弓矢。刺客的武艺不差。可言庆却总觉得,忽视了什么事情。
利箭,,
如果这利箭不走出自那四名刺客之手的话,林子里”还有一个刺
。
言庆打了一个寒蝉。缓缓闭上眼睛。
也许那个刺客正躲在暗处,观察他的动静。言庆的手臂,看似无力的垂下来,顺势在地上,抓了一把泥土。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林中缓缓走出。他一身白衣。足蹬一双白边布靴,行走间毫无声息。身高大约在七尺上下。头戴一顶帏帽,黑纱遮住了脸庞。背负胡禄,手持一张铁胎弓。肋下配有一柄短剑,眨眼间就来到了言庆跟前,而后停下脚步,一言不发。
言庆睁开了眼睛。
“你是谁,要杀我吗?”
他知道,对方知道他没有昏过去。想要趁机偷袭,可能性不大。
好在对方并没有用箭射杀他,似乎是想要面对面取走他的性命。虽说言庆此刻全身无力,但面对面,总好过不知敌人踪迹。他声音沙哑,颇有些虚弱的问道。同时仔细打量看来人。
“花郎,金白龙。”
来人的腔调非常古怪。不似中原人的口音。
花郎?
言庆眯起了眼睛,“你是新罗人?”
“正是。”
金白龙似乎不太喜欢说话,亦或者是口条不太利索,以至于话语不多,极为简练。“奉小国仙之名,取你人头。”
花郎小国仙,金庚信!
原来不是郑家出手,而是新罗花郎,前来为他们的善德女王报仇。言庆之前倒是想到过新罗,可考虑到二征高句丽在即。新罗人未必敢在这个时候,前来中原,向他挑衅。没想到,还真是棒子的祖先。想来那位小国仙金庚信,已经从失利中恢复,所以才要来寻他麻
。
言庆咳出一口血沫子,露出一丝冷笑。
“蛮夷小国,竟敢在听我大隋治下杀人,难道就不怕天可汗的雷霆之怒。”
金白龙缓缓取下帏帽。“杀人,无关新罗”郑家,你,私人恩怨。所以杀你,知道无人。”
他的话,说的颠三倒四,可言庆还是听出了端倪。
言庆网与郑家决裂。双方矛盾颇深。此时杀死言庆,大多数人会认为,这是郑家的报复。估计很少人会想到新罗,甚至连当事人的言庆,如果没有见到金白龙,也会是这种想法”
好一招嫁祸他人!
充分的利用了郑家和言庆之间的恩怨,然后从中脱身而出。
言庆死了,新罗人报仇了。而且还不会引火烧身。看起来这个金白龙,应该在豪阳待了不断的时间。否则的话。他不可能察觉到自己和郑家的恩怨,更不可能选择,这个时候出手。
因为辽东之战已拉开序幕,举天下的目光,都集中在辽东。
等大家留意到言庆被杀的时候,金白龙已经驾舟远行,返回新罗。这一招,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毒辣的很呢。
“你想出来的?”
言庆轻声询问。
小国仙吩咐。不可以惊动,最好能嫁祸他人。”
这个金白龙,必须死!还有个小县仙,也不能留”
言庆伸出一拇指头,在身下慢慢写出“新罗。二字。如果他真的死了,也要留下线索,供人寻仇。
“你准备怎么杀死我?”
金白龙把铁胎弓丢掉。缓缓抽出短剑。
那双三角眼中。闪烁出一抹凶狠的光亮,“割头!”
说着话,他向言庆走来。说时迟,那时快,言庆强忍身上的伤痛,大吼一声。将手里的尘土洒向金白龙。
尘土飞扬。金白龙侧身一闪。
言庆也趁此机会。在地上一个懒驴打滚后,呼的站起身来。
他知道,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想跑不太可能。唯有趁自己还有动手之力,和这金白龙死拼。当然了,言庆看得出来,金白龙的身手,明显比先前那四个刺客,要高明出许多来。只一点。细腰四眼都未能发现他的踪迹,其本事恐怕非同寻常。想要杀死对方。非常困难。
不过能拖延一会儿时间,就拖延一会儿。
以四眼和细腰的速度。这时候应该已经抵达家中。家里面若得到消息,一定会尽快赶过来救援。
只是言庆还是小着了金白龙的身手,他前脚网一站好,金白龙已操身扑上前来。
手中短剑泛着寒光,带着一道残影,直刺胸前。言庆啊的一声轻呼,想要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就听叮的一声脆响,锋利的短剑刺中言庆的胸口,却没能刺进去。金白龙不禁一怔,下意识的顺手一堆。短剑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住,可是从短剑上传来的巨大劲力,把言庆撞得一下子飞出去,蓬的撞在一棵树上,摔落地面。
言庆的口中,喷出殷红鲜血。删前衣襟被短剑划出枚挂在胸口的玉佩
长命锁!正是郑世安交还给言庆的那枚长命锁。这长命锁,还真的能救命,若非它挡住了短剑,言庆的性命,就交代在这里。不过,长命锁上,也出现了一道裂痕,显然是被金白龙劲力所伤。
金白龙用新罗土语。嘀咕了一句,再次扑向言庆。
言庆网挣扎着站起来。金白龙已经到了他跟前。短剑寒光一闪,血光崩现。锋利的短剑,没入言庆的腹中。言庆大叫一声,一只手蓬的拨住金白龙的手腕,顺势一个虎扑,把猝不及防的金白龙,就扑翻在地。言庆的个头,比金白龙略高一些,体型看似纤细瘦弱,却又因为从小习武,降龙功为他打下了坚实基础,而引导养生术,又让他气脉悠长,劲力内敛。
金白龙的武艺虽然不俗,却被言庆这亡命之态所震撼。
特别是言庆一身血红。满脸血污的样子,极为恐怖。以至于他忘记了躲闪,被言庆扑翻在地。
两人抱在一起,言庆用头顶住了金白龙的下巴。
扭打撕扯之际,他突然张开嘴,狠狠的咬住了金白龙的喉咙。这一下子,可把金白龙疼的凄厉惨叫。两个人扭成一团,在地翻过来,滚过去。任凭金白龙拳打脚踢,言庆死活不肯松口。
撕扯之间,言庆的手无意中碰触到一根物品,顺手抄起来,看也不看,就朝着金白龙的脑袋戳去。油归鲜血,流入言庆的口中,一根利矢,更贯穿了金白龙的太阳穴。金白龙的身体,在言庆身下不停抽搐,渐渐没了动静。言庆却不敢放松警怯,仍死死的咬在他的喉咙
。
两咋。人就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
恍惚间,言庆似乎听到一阵马蹄声响。
“大师兄,那边好像有两个人。”
“走,过去看看!”
有人来了?
言庆听到人声,神经顿时松弛下来。迷迷糊糊,好象有一双大手将他的身体翻过来,再之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两匹鸯马,驮着两个僧人,走进林中。
当先的僧人年绍约在二十出头,一身白色僧袍;在他身后,则是一个身材魁梧雄壮的老僧。
说是老僧,年纪大概也就是四十多岁的模样。
“大师兄,这个人好像还活着。”
老僧嗯了一声,心不在焉道:“觉远,我们还要赶路。悄持说要在巳时前赶到拍谷坞,莫要耽搁了时辰。”
这年月,盗匪横行。到处都有死人。
出家人虽说以慈悲为怀。可要是惹上麻烦,却不得耸。天晓得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出门在外,能免一事则免一事,莫要自找麻烦。
偏偏那年轻僧人,却好不更事。老僧的话,他是左耳朵进去,右耳朵出来,根本没往心里去。把言庆的身体翻过来,他伸手探了一下言庆的鼻息。又看了一眼金白龙的尸体,啧啧不停。
“这小家伙年纪好像不大,可真够狠的”
也不晓得是什么深仇大恨,竟然生唉了对方。大师兄。你过来看一下嘛。住持不是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孩子伤势虽然严重,但还有气,说不定能救过来,岂不是好事?”
老僧怒道:“觉远。你这一路上给我惹了那么多麻烦,难道还嫌不够”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间啊的一声惊呼。
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陆然间纵身从马上腾空而起,闪身就到了言庆的身边。
目光直勾勾的,凝视着言庆胸前挂着的那枚长命锁上。老僧咽了口唾沫,那眼睛,突然红了!
“大师兄,大师兄?”
“啊!”老僧回过神来。连忙蹲下身子,轻轻抱起言庆。他也不理睬年轻僧人,让言庆的上半身,靠在他的怀中,然后迅速查看了言庆的伤口,从随身兜囊中取出一瓶金创药,洒在伤处。
“大师兄,这可是法顺大师赠给你的金创药,能白骨生肉,起死回生,你怎么,”
“觉远,闭嘴!”
老僧扭头,目光森冷,一声厉喝。
觉远吓了一跳,不敢再开口。
他可是甚至大师兄的脾气,这种时候,最好别惹怒他。那是个发起飙来,连住持都无可奈何的人物,整个嵩山少林寺,无人是他对手。觉远出家三载,正式成为武僧也不过两年。老僧名义上是他的师兄,可实际上,如同他师父一样。若说对老僧的秉性,他再熟悉不过。
林外,传来奏犬狂吠。铁蹄声阵阵,大地颤抖不停。
二十余骑风驰电掣般冲进林中,两头体型巨大,形容凶猛的巨粪冲在最前面。
“尔等何人,快放下我家公子?”
老僧头也不回,“老衲若放手,你家公子性命难保。”
不知为何,两头粪犬见到老僧之后,突然停止了狂吠。
围着老僧打转,不停发出呜咽之声。
带队的人正是苏烈和窦孝武,见此情况,不由得愣住。
细腰和四眼,那是除了言庆以外,家中唯有小念才能喝住。可为什么在这老僧跟前,却如此老实?他二人今天正好带队出门练习骑术,不成想正碰到四眼和细腰跑回来。看四眼嘴边还沾着血迹;苏烈立刻意识到,发生了意外。连忙带着元从虎卫,风驰电掣的赶赴林中。
“这不是昙宗大师吗?”
谢科随后冲入林中。看见老僧的一刹那,他不由得一怔。
眼前这位老僧,正是在四只前,言庆等人在白雀寺遇险时,仗义出手救人的少林武僧首领。
四只不见,昙宗并攻谋公大变化,依旧如当年般,雄只是周身多了分生冷之气,若非谢科对昙宗的印象过于深刻,一下子也未必能够认出来。
昙宗诧异道:“你是谁?”
“大师,您忘记了?四只前,白雀寺”承蒙您仗义出手,我们才能活到今日。您怀里的人,就是当时蒙您赐予大还丹活命的言庆公子。您记不记得?”
“他真是言庆?”
昙宗的手,紧紧握住言庆胸口的长命锁,眼中泪光闪动。
“大师,您这是
就在这时候。又有一群人赶来。
为首的是沈光,后面还跟着雄阔海、明棱、毛小念”甚至连李世民也听到消息。赶了过来。看到言庆气息奄奄的躺在昙宗大师怀里,所有人都愣住了。而林中,横七竖八的倒着五具尸体。
昙宗示意,谢科不要再说话。
他止住了言庆的伤口,抱着他,起身道:“他的伤势很严重,不过已经止住了流血。最好赶快为他诊治,耽搁久了,只怕对他身子骨不好。不知他住在何处?距离这里,远不远?”
沈光连忙下马。牵着走到昙宗跟前。
“大师,我家公子就住在前面,距离这里很近。”
昙宗二话不说,抱着言庆就跨坐马上。
“前面带路。”
谢科连忙答应一声,拨转马头,带着昙宗往家里去。
“这秃头是谁?”雄阔海瓮声瓮气的问道:“怎么看着,好像大哥的老子一样?这么嚣张。”
毛小念伸出手,狠狠的敲了他一下。
“大黑子,不许胡说八道。刚才那位大师,曾救过少爷的命。你若是再口出不敬之语,等少爷好过来,一定会责罚你。”
说完,她走到觉远面前:“这位小师父,请随我们一起走吧。”
“哦,好的!”
觉远本以为。只是救起了一个普通人。
可看这个架势。那个少年,似乎来历不凡啊。不过,大师兄为何露出那种激动的表情?莫非”
他随着毛小念离开,李世民等人则在林中查看。
“老沈,可看出这几个,是什么来头?”
李世民有一个优点,对出身并不看重。三教九流,他能一视同仁,所以和沈光说话时,也显得很轻松。
沈光让窦孝武立刻赶回巩县,通报县衙。
同时他在林中查探,听到李世民询问,抬头回道:“看不太出来,不过好像是江糊中手段。”
“江湖手段?”
“李公子,您先回去吧”您身份不一般。一会儿县衙过来人,肯定还要有一番麻烦。您留在这里,只怕会不太好。请暂回府中,我和定方在这边查探一下,一有消息,会立刻通报您。”
李世民点点头。攒着眉,上马离去。
他心中,隐隐有些怀疑:这种时候刺杀言庆的人,莫非是郑家吗?可郑家,怎会做如此愚蠢的事情?
“沈大哥,您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待李世民离开以后,苏烈上前,忍不住低声询问。
沈光看四周无人。走到金白龙的尸体旁,掀开了他的袖子。只见金白龙手臂上,有一个纹身,一条蛇儿衔着一朵盛开的鲜花,显得极为诡异。
“我在木挂镇打探消息的时候,曾经见过这种纹身。
这是新罗花郎道成员的标志,分为五种动物衔花。蛇儿衔花,是花郎隐者,专门负责暗杀,这家伙是花郎隐者。刚才李家二公子在的时候,我不好说明白。你回去后,别漏口风。”
说完,沈光从腰间拔出匕首,把金白龙手臂上的纹身,给割了下来。
“沈大哥,你这是”
“公子和郑家交恶,保不齐郑家会有什么举措。这件事发生,正好嫁祸郑家如此一来,他们若是想用下作手段,就要三思而行。李家二公子正好在这里,可惜他的嘴,给郑家施加压力。”
苏烈闻听,忍不住连连点头。
“不管是不是郑家所为,这种情况下,他们百口莫辩。
就算他们下次真的想要用这种方式对付公子,也要小心谨慎”呵呵,这算不算是公子所言的“底线,?”
沈光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对了,刚才那个僧人是什么来头?我看你,还有谢公子,毛娘子,对他都很尊敬啊。”
“那今年轻的我不认识,年长者,好像是少林武僧的头领,法号昙宗。
他的武艺,据说极为高强。当年曾在白雀寺,救过公子的性命。不过我看他今天的情绪似乎有点不太正常,好像有些激动的样子。
这样,你立刻带人返回家里,帮我盯着家中状况。
这边有我足矣。过一会儿县衙来人,我应付过去后,就立刻回去。
对了,立匆派人往嵩高山。命党士雄带人回来”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咱们需多加小心。如果公子真再发生意外,你我日后,就没脸在立足巩县了。回去后,给我加强宅中守卫。”
沈光是府中的大管事,也是言庆极为信赖的人。
即便是毛小念。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苏烈虽执掌元从虎卫,但是对沈光,却是钦佩不已。
他立刻带领元从虎卫返回,不一会儿的功夫,县衙的人,在窦孝武带领下,赶到树林。
第七二章言虎
入宅门里。已经乱成了一团。言庆遇刺的消息,几乎是在第一时间里被所有人知道。虽则郑世安处在病中,也不太管事,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谁又敢向他隐瞒。在雄大锤和王正的搀扶下,郑世安也走下病榻。
当他看见满身是血,气息奄奄,昏迷不醒的言庆时,竟一下子昏了过去。
好在裴淑英和裴翠云都出来了,面对这种复杂近乎于失控的场面,生于高门大阀,见多识广的裴淑英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立刻下令宅中戒备。派人去请医生,让毛小念照顾郑世笑”种种繁琐杂事处理完毕之后,寄夫人才闻讯,带着李玄霸从后宅赶来,蛾眉轻攒。
鹅公子早上出去的时候,还好模好样。
可这一眨眼的功夫,怎么就变成了这种状况?
面对这样的状况,任何人第一时间,都会把刺客和郑家联系在一起。窦夫人心里有些不快,此前她网让人给郑元综送了一封书信,把她的态度,明白无误的传递过去:你们和半缘君的事情,到此为止。莫要再纠缠下去了。说到底,在这件事情上,是你们郑家有错在先。
没想到,郑家竟敢如此胆大?
窦夫人虽然只是以个人名义传递了讯息,可在她却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实家,代表着李阀。
郑氏如此,分明是不给她面子。这让窒夫人多多少少,有些不快。
另一边,裴淑英一身女冠打扮,恭敬稽道:“敢问大师,如何称呼?”
“贫僧昙宗!”
昙宗白色僧袍上,还沾着血迹,神色显得有些焦躁,“夫人请不再担心,公子伤势虽重,却无性命之忧。贫僧已用法顺大师所制伤药。护住他的伤口。只需妥善调养,自能够康复。”
裴淑英脸一红。有些尴尬。
听昙宗的语气。似乎把她当成了这宅院的女主人。不过细想来,她刚才的举动,确有些女主人的意思。偷眼看了看身边的小侄女,好在裴翠云的心思,都放在言庆身上。并没有觉察到什么不对。
她轻声道:“大师误会了,贫道并非这里的主人,而是暂居于此。”
“悄!”
昙宗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稽道歉。
就在这时候,一旁的窦夫人却瞪大眼睛,惊讶的看着昙宗。
“你
她这一开口,立刻引起了昙宗的注意。昙宗看到寰夫人的一刹那。也是一怔,脸色微微一变。
“夫人,别来无恙。”
“你真是
窦夫人失声惊呼,让身边的李玄霸,好生奇怪。
在他的印象中,母亲是个沉稳有度。从不喜形于色的女人。再大的事情,她也不会失态,再艰难的事情。她也不会表现出失礼。可现在。母亲却失态了!这个雄壮的僧人,是什么人?
李玄霸也是习武之人,其师武功山紫阳真人,武艺高强。
所以,李玄霸年纪虽然不大。可这眼力价却不差。昙宗一出现,他就能觉察到,那种莫名的压力。这是个狠角色,武艺之强横,未必在师父之下,,可是。为什么没有听说过此人?
他在观察昙宗的时候,簧夫人也已恢复正常。
只是声音。还有些颤,“大师风采,更胜当年。”
昙宗笑了笑,没有再与寰夫人交谈,“贫僧有要事,想与府中主人商谈,但不知,可否引荐?”
裴淑英那是什么人角色,眼力价未必输于窦夫人。
她可以感觉到,这个昙宗,非比常人。寰夫人是什么性子?裴淑英很清楚。能让寰夫人失态,又怎可能是等闲之辈?她意识到,昙宗是个有故事的人,而且言语之中。似乎并无恶意。
她轻声道:“此间主人,就是言庆祖父,世安公。”
说着话,她对裴翠云道:“丫头,你带大师前去探望世安公,这会儿世安公,想必已经苏醒。”
裴翠云温顺点头。侧身道:“大师,请随我来。”
这时候,李世民等人也已经赶回来。窦夫人似乎有些心神不宁,让李世民带着李玄霸,下去休息。
“姐姐,您认识昙宗大师?”
待客厅里没有旁人,裴淑英才低声询问。
窦夫人犹豫一下,“曾有过几面之缘”妹妹,我此时心神有些混乱。实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日,也许半缘君能给你答案。我还有事,先回去歇息”若半缘君苏醒,请派人告之。”
裴淑英说:“理当如此。”
言庆,和这个昙宗。也有关联?
这件事,似乎开始变得,有些意思了”
荣阳,郑府。
郑仁基怒气冲冲。闯进郑元综书房。
“三哥。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正在看书的郑元综愕然放下:“贤弟,你这是怎么了?何故如此激动?坐下来,慢慢说。”
郑仁基一屁股坐下来,阴沉着脸:“三哥,你让我去巩县说项,为何又派人。刺杀半缘君?”
“刺杀半缘君?此时从何说起?”
“你还瞒我。”郑仁基有些激动了。“我网得到消息,凌晨时分。半缘君在巩县遭遇伏击。如今生死不明,三哥,你们既然要与他和解。为什么有派人刺杀?我派人前往巩县。险些连大门都未能进去。裴真人和寰夫人,对我们这种行为非常不满。还把我的人臭骂一顿。
三哥,我不管你们和言庆之间究竟如何相处,但是请别把我牵连进来,好不好?”
看得出来,郑仁基这一次是真的怒了。
说完后。根本不给郑元综开口的机会,起身就走。
郑元综也有些懵,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说实话,网听到言庆被伏击的消息时,他心里很高兴。可转念又一想,此事应该和郑家无关。但言庆在这种时候被刺,谁都会把事情和郑家联系在一起。郑家已经丢尽了颜面,如若这件事传出去,那郑家岂不是要被人耻笑?
所以,郑仁基走出书房后,郑元综才反应过来。
他急急忙忙追出去,可郑仁基已经远去。
该死!
郑元综站在门廊之上,恨恨一顿足。真是屋漏偏逢连日雨,那半缘君遇刺,却是把郑家推到风口浪尖。
是谁做的?为何要陷害我们?
在一刹那冉。郑元综的思绪此起彼伏。沉吟半晌后,他叫来家臣。“立刻请大老爷过来,我有要事和他商议。”
这是有人,在对付我们,”
郑元综心里,已经得出了结论。
就在郑元综胡思乱想的时候,巩县这大宅门里,言庆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出一声虚弱呻吟。
屋子里的光线不是很亮。他躺在榻上,依稀看到一个雄壮的背影。正对着他。
“你是谁?”
言庆口很干。身体也酸软无力。
不过警慢之心犹在。他沙哑着嗓子,低声问道。
油灯的灯光,被拨亮了。
雄壮的背影转过来,露出一张网正英武的面容。不过头顶无,牛山濯濯。一袭白色大袍,目光凌厉。
这个人。好眼熟!
言庆下意识的眯起眼睛,想要看清楚对方的样貌。
不过那人却站起身来,走到榻边,探手为他号脉。这时候。言庆也看清楚了对方的模样。
这一看却不要紧,他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
这张面孔,竟然如此的熟悉。黑黝黝的面庞,浓眉虎目。鼻梁高挺。目光锐利”虽则只见过一次,可这十五年来,却又梦到过无数次。言庆气息陡然一阵急促。伸出手。想要握住来人的手臂。
那人也觉察到了言庆的不正常,浓眉攒动。
“别害怕,这是在你家。”
声音很轻柔,带着无尽的慈祥之意。
想来,他是以为,言庆在害怕。在担心吧,
言庆这时候,也反应过来。
他虽然见过他,可是却不能开口相认。因为他见他的时候,还是在襁褓之中。想来,他也不会认为,自己能认出他的来历。
可是。该怎么说呢?
言庆心里盘算着如何与这个人相认,同时低声问道:“你是谁?”
那人的神情,似有些激动。他咽了口唾沫,伸出粗糙的大手。轻轻抚摸着言庆,柔软长。
“十五载,你已经长成大人,你娘若是知道,不晓得会有多开,心。”
言庆的眼睛,顿时瞪得溜圆。
而那人则全不在意,伸出另一只手,掌心拖着那块长命锁,眼中泪光闪闪。“我,叫言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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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三章 身世大白
周山言氏,曾是河洛地区一个颇有名气的家族。
注意,是家族,而非世族。论历史,言氏家族的历史丝毫不逊色于任何一家关东世族的历史。若要追溯起来的话,甚至能追溯到春秋战园时期。不过言氏并非以礼乐诗书而闻名,传承的是兵器的制作工艺。言氏历代皆有大匠,从最早期的铜剑铜戈,到后来闻名天下的制槊技艺。
可以这么说吧,历代名将,必以得言氏出品的兵器为荣。
据言氏族谱上记载,两晋时期,冉魏君主,以善战而闻名天下,杀胡令名扬四方的大将冉闵,善使青锋矛,屠龙戟,正是出自于言氏之手;后又有北齐大将高敖曹,曾得言氏赠槊。
至言虎一代,周山言氏已传承有二十八代,可谓是兵匠之中的世家门阀。
不过,到了言虎这一辈儿的时候,其嫡传只剩下他这一支。原因很简单,既是兵匠大家,自然会被各方势力所招揽。得势时威风凛凛,失势时狼狈不堪,渐渐的言氏族人,人丁稀少。
言虎只才一个妹妹,嫁给了西魏八大柱国之一李虎的孙子,也就是因与北周赵王宇文佑密谋刺杀扬坚的李璋之子,李孝基。按道理说,李孝基身为关陇贵族后裔,也算是名门世家,言家虽说声名响亮,却终究是匠人出身,品秩卑贱。二者本不可能结合,可李孝基当时,正在难逃,属于落魄贵公子类型,与言虎的妹妹一见钟情,并很快的成亲,还生有一子。
这其中,颇有些浪漫韵味。
只是这个结局,却不甚美好……
扬坚最终还是现了李孝基的踪迹,命当时代父前去大兴城面圣的俚帅宁长真,率本部人马,围攻言家村,也就是言庆重生后所见的那一幕。李孝基正好不在家,故而逃脱了性命。
可言氏一家满门,除了言虎和他的外甥之外,全部被宁长真杀死。
扬坚之所以用宁长真,而不用朝中其他人出手,并非没有原因。当时言虎声名正盛,与朝中许多名将,关系甚好。长孙晟、史万岁、贺若弼以及鱼俱罗等等,都和言虎才交情。而宁长真是南方俚帅,说穿了就一个蛮子,自然不可能认识言虎。所以由他出手,才算是最妥的。
“我带着我那甥儿,杀出重围后,一路逃亡。
可宁蛮子却紧追不舍,我亦担心,这样子逃下去终究不是办法。我若死了不要紧,可我那还在襁褓里的婆儿……所以,我在中途将甥儿藏于一块石头缝里,然后自己吸了宁长真,继续逃亡。”
昙宗,不,也许应该称呼他言虎才是。
他坐在言庆身旁,娓妮道来。
对于这么一段过往,虽说已过去了十五载,可毕竟亲身经历,言庆记忆扰新。他最想知道的是,言虎怎么变成了和尚?
言虎已经就这件事情,找郑世安确认过。
并且在得到了郑世安的同意之后,才会坐下来,和言庆讲述。
屋外,沈光、雄阔海、阚棱三人,外加细腰四眼两头獒犬,沉静守护。苏烈和窦孝武,则带着元从虎卫,在大宅中警戒。大宅外,还有党家三兄弟与谢安民,率百名护卫巡逻周遭。
整个大宅,守卫森严。
言虎接着说:“我很庆幸这么做,因为后来宁长真还是追上了我,并且在嵩山脚下,和我大战一场。这家伙的武艺的确厉害,我略有不如,再加上他有十八俚卫助战,我被打下了山谷。
醒来时,我就躺在少林寺里。
救我的人,也是我的师父,少林寺的一位老僧。我在少林寺中,整整养了三个月的伤,才算能下榻。而后我急急忙忙赶回安置我甥儿的那个地方,却现,我那甥儿……我当时也唯有祈求佛祖保佑,能让我甥儿得以脱险。可实际上,我也有些绝望,荒山野岭,难保我那甥儿……
没有找到甥儿,我就返回少林。并在我师父的安排下,出家为僧。
一晃十五年过去,我原以为再也见不到我那甥儿。可没想到,“白雀寺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现你的名宇,竟然与我那甥儿一样。而且你的长相,也颇似我那苦命的妹子。本想观察你一段,没想到你却跑去了峨媚山。之前,我也听说你的遭遇,想过来看你。可没凭没据,我实不知道,如何向你解释。若非今天我途径巩县,看你昏迷在林中,胸前挂着这枚长命锁。”
“我……”
“言扬行举,庆云祥凤。”
言虎眼中含着泪光,轻声道:“这还是你爹给你起的名字。为了这个名字,我还和他吵过一架。
我问过世安公,得知他已告诉过你的身世,才大着胆子,向你说这些话。
如果你还在郑家,我绝不会把这些事情告诉你。可你现在……也正是李家祖上才灵,你改姓之后,又恰好姓李,正该天意。言庆,你本姓李,叫李言庆。而你爹,就是当今唐园公李渊的堂弟,名叫李孝基。不过你爹如今在何处,我也不知道。十五年来,我从未听到过他的消息。”
言庆的脑袋,嗡嗡直响。
他想过各种各样的可能,却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是……李渊的侄子?
李孝基,李渊的堂弟,李基!
本能的,言庆把这三者之间,拉扯在一起。刹那间,他豁然开朗,许多疑问,一下子明白过来。
言虎说,他长得像他母亲。
李基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对他就颇有些与众不同。对于这个问题,言庆一直没有想出答案。可现在,他似乎明白了。正因为他长得像母亲,又名叫言庆,所以才让李基,对他另眼看待。
师父,父亲?
李言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是我舅舅?“
‘舅舅’两字出口一刹那,言虎虎躯一震,眼泪差点就流下来。
他用力点点头,“玉娃儿,我就是你的舅舅。”
玉娃儿,是言庆的豸垢。言庆只是在重生之时,曾听那个柔弱的女子,他这一世的生身之母呼唤过。也许在这个世上,知道他这个乳名的人,不会过两个。一个言虎,另一个……
“你在白雀寺,救过我?”
言虎笑着,流着泪:“我如今在少林寺出家,忝为武僧监院,法号昙宗。”
“你是,昙宗?”
李言庆对,昙宗,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少林十三根僧之,昙宗这个名字,在后世也颇有名气。似乎很多拍摄少林寺的影视作品中,都有过提及。而这一世,他也听过昙宗这个名字。白雀寺遇险之后,他知道了有一个善使两头蛇的少林武僧。原本还准备去少林寺拜会一番,可由于种种原因,最终未能成行。
昙宗,是我舅舅?
李言庆一时间,有些无法反应过来。
天亮之后,郑世安过来探望言庆。
此时,这大宅门里知道言庆苏醒过来的人,并不多。除了郑世安、王正之外,言虎、沈光和谢科知道言庆已经苏醒,还有裴淑英,也得到了消息。不过裴淑英觉得,不应该把言庆苏醒的消息传出去。一方面可以增加郑家的压力,令其不敢轻举妄动;另一方面,裴淑英还有其他考校。
“扬玄感前次派人请你,颇有些古怪。”
裴淑英颇为体贴的给言庆喂汤药,一边低声道:“我总觉得,扬玄感最近有些不太正常。
他奉命镇守黎阳仓,把持着隋军辎重补给。
可不知为什么,却一再推脱辎重供应。黎阳仓是河北辎重重地,并不存在任何辎重短缺的问题。他这样推脱,我总觉得他别有用心。而且,他此前还大肆招揽人手,甚至连我表兄裴爽,也被他括募帐下,出任幕僚。他如今与李密走的非常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小妖,他此前招揽你,恐怕另有目的。我觉着,你最好不要和他走的太近,以免受他牵连。”
扬玄感,楚公扬素之后,礼部尚书,柱国将军……
可是在裴淑英眼中,却似乎颇为不堪。如果换一个人,未必能听得进去裴淑英这番话语。毕竟扬玄感的脑袋上,挂着一个又一个的光环。言庆如今被罚闭门思过,正需要有人扶持。如果真的有扬玄感这么一个帮助,倒也是一个好事。可偏偏,言庆知道扬玄感打算干什么。
他的身子骨很虚弱,虽说言虎出手救助,毕竟失血过多,一下子也恢复不过来。
“姑姑,你的意思,是不是借助此次受伤的机会,拒绝少园公的招募?”
“正该如此。”裴淑英正色道:“扬玄感能帮你多少,我不知道。可我知道,扬玄感能给你的帮助,其他人一样可以给你。崔至仁崔县公,我父亲,李国公,窦夫人……还有汉阴太守,左武卫大将军冯盎冯大将军,麦孟才兄弟。这些人若要联手保你的话,就算陛下对你心存不满,也会三思而行。我还听说,皇后对你的感官也不错,有这么多人,何需扬玄感?”
“那您的意思是……”
“对外继续宣称,你仍昏迷不醒。
扬玄感若知道了这消息,想必也不会再想招募你。如此一来,咱们可以隐于暗处,静静观察。”
言庆连连点头,“就依姑姑说的办。”
所以,言庆苏醒的消息,连窦夫人一家三口也不知道。
眼见着初夏将至,窦夫人急于前往太原,有些等不及了。于是在言庆受伤七日之后,窦夫人告辞离去。
临定时,她还派人前往洛阳,通知了窦家。
窦威又派来了百余人,驻守在巩县别庄。那意思是:我们窦家决意要保半缘君了,如果谁再想对他不利,那就是和我窦家做对。
其引申之意,也是警告郑氏,不可轻举妄动。
殊不知,此时在荣阳郑氏族中,也乱成了一团麻。谁也不知道,这刺杀言庆的事情,是受谁指派。但大部分的怀疑,全都集中到了郑善愿和郑元寿的身上,这也让著经堂二老,压力很大。
这两人一方面很高兴,高兴言庆身受重伤,让他们出了一口恶气。
另一方面,他们又很委屈。所有人都认为是他们指派,可他二人很清楚,这事情和他们无关。
这冤枉,才真是百口莫辩。
言虎暂时留在了巩县,派觉远返回少林,通报消息。
好不容易找到了他的外甥,他可不想就这么分别。即便少林寺到巩县,不过大半天的路程,他也不想这么走。大约十五天后,裴淑英让人对外宣布,言庆苏醒过来。可实际上呢,言庆此时已经可以在毛小念和裴翠云的搀扶下,下榻行走。
本来,他的伤势不可能这么快恢复。
可无奈何言虎等的心急,让觉远从少林寺讨来了两枚大还丹,并且以气功每日推拿,活络经脉,帮助言庆,康复身体。
这一天,言庆正在毛小念的搀扶下,在花园里行走。
沈光突然跑来禀报:“公子,庄外才两黄冠求见,自称是在峨媚修行,乃您在蜀中的故人。”
世界杯开始了……
第七四章 化工产业雏形
!堂间厢房中,一身有凿仓真打扮的赵希旗,正端垫月凡”和一今年近三旬的黄冠说话。
“赵真人?”
言庆在毛小念搀扶下。走进来一眼认出来人。
赵希谈,昔日峨嵋山雷神殿炼气士,竟突蔡驾临巩县,让言庆颇有些吃惊。
赵希诓和那年青道士同时起身,迎上前来。
小言庆,怎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才一走出蜀中,就听到你的种种事迹,,你这气色,着实不好啊。”
赵希谈上前来。探手搭住了言庆的脉门。
十道九医,听上去或许有些夸张。但总体而言,修道之人大都懂得一些医术。区别仅在于医术的高低而已。赵希诓在峨嵋山修道,精于炼丹。但就医术而言,他未必就比孙思邈差。
只不过孙思邈出身好。少年成名,又得皇室推崇,故而在名气上,赵希诓无法与之相比。
他这一搭脉门,旋即攒眉。
判、家伙,你倒是好运气。”
毛小念不知道赵希谈的来历,见这道人矮胖,形容有些猥琐。而且一见面,就很不客气。一副托大模样,让她感觉不爽。只是言庆先前称他一声,真人”让毛小念也不敢造次。可他接下来这句话,却着实恼了毛小念。我家公子遭人伏击。身受重伤。你竟然还说,好运
,
顿时柳眉倒竖,冷声道:“你这道人,好生无礼。我家公子身受重伤,本该静养才是。听说你登门,强撑看来见你。可你倒好,竟说出如此失礼言语。但不知,这,好运气。从而谈起?
言庆闻听,连忙道:小念,不得无礼。”
毛小念却说:“少爷。本来就是嘛 裴真人也说,要您静养,不见外客。这道人如此无礼。就算是拼着您责罚我,小念也要和他争执一番。兀那道士,你若说不出个缘由,休怪我无礼。”
赵希诡一怔,旋即哈哈大笑。
他本就是个不善于周旋的人,在深山老林干干数载 有时候对这人情世故,着实不太放心上。
赵希憔说:“小丫头,你莫耍生气。我说小家伙好运气。并非没有道理。他看似气色衰坏。然则元气充沛,甚至比你在峨眉山时,还要强壮几分。我路上听人说,你被人刺杀,伤势严重。而今见你已能下榻,想必是得了灵丹妙药之助”恩,让我猜猜看,可是少林大还丹。”
毛小念吃惊不已,看向赵希谈。
赵希诡接着说:“天底下能强壮元气的药物并不多。据我所知不过两三种。我手中有一丹方。不为外人所知,碧玉丹也早已失传,所以不太可能。除此之外,也只有少林大还丹,才能有此作用。不过少林大还丹,却是嵩山佛寺不密之传,等闲人休想得到,小家伙,你说你是不是好运气呢?”
言庆尖道:“小念不懂事,真人勿怪。
敢问这位真人,
他不想暴露他和少林寺之间的关系,所以很快把话题岔开。
一旁沉默无语的青年道人,稽道:“贫道怎当得半缘君“真人。之称?贫道袁天罡,久闻半缘君大名。家叔曾不止一次,在贫道面前称赞公子,今日一见,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们后面的话语,基本上可以不用理睬。
言庆这时候还显得病怏怏,哪来的什么“盛名之下无虚士。?不过袁天罡这个名字。他却是如雷贯耳。初唐两大神棍,袁天罡、李淳风。这袁天罡不仅是家学渊源,更是那流传千古,在后世仍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推背图》作者。说他是神棍可能委屈了他,确有神仙之
。
“竟是袁真人当氟,”但不知令叔何人?”
不等袁天罡开口,赵希谈道:“小家伙,难不成忘记了初至峨嵋山,那佛道之争的一幕嘛?”
“袁守城袁真人?”
袁天罡微微一笑,“正是家叔。”
言庆不禁无语。那袁守城和杜法顺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过于深刻,甚至于他至今想起。犹自感到可怕。虽则二人都没有和他太多纠集,可那种几乎可以看透人心的诡异目光,令他无所适从。
这袁天罡。竟是袁守城的侄子?还真是祖传神棍”
三人家暄过后。分宾主落座。
小念也知道,她在这里不太合适,于是退出了房间。
言庆这才开口问道:“赵真人,您这十几年不出峨嵋山半步的人,今日怎么有兴致,来到此地?”
赵希诓脸一红,揉揉鼻子,“贫道此来,实有事相求。”
“但不知,有何事?”
“那个,”赵希讫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犹豫一下后,轻声道:“郑公子,”
“哦,赵真人,我如今已经和郑家脱离关系,改回祖姓。我如今姓李,郑公子一说。莫再提起。”
赵希谈一愣,“和郑家脱离关系了?哦。李公子。还记得当初咱们在峨嵋山时,那几次失败的实验吗?”
“您是说,火药?”
“正是!”
赵希谈说着话,从随身的兜囊中,取出一个用油纸包裹的小包。打开来,里面并排放着十几根二十公分长短的竹管。不过这竹管外面。还缠着一层又一层的染黄纸。并有一根引线插在里面。
“公子走后,我依着公子吼的办法,又进行过许多实验。 结果却并不太成功,只做出了一些 这些东西倒是好看的紧,可若论作用,远远达不到公子所说。
网开始还好些,可后来这花费越来越大,而且材料也很难凑齐。孙真人就建议我前来找你,说河洛乃天下物品集散之地,想必容易搜集。我思来想去,实不忍中途弃之,故而前来投奔。”
言庆伸出手,拿起一根竹管。
“这是
“我称其为雷神管,可喷出焰火,高达十数丈,且声音不”
“雷神管?”
赵希诓点点头。示意袁天罡扶着言庆出去,他把雷神管拿在手中,三人离开中堂后,直奔后园一处僻静之地。赵希旗把一支红色竹管拿起,然后架在地面上,用火折子点燃了引线。
三人连忙后退。不十数步,只听蓬的一声响,那竹管炸裂开来。
一团红色焰火冲天而起,在空中撒开,化作星星点点的火光,煞是动人
这是,烟花!
言庆吃惊的向赵希谈看去,却见他一脸失落之色。
“这是我所做最好的东西,可是效果还是不佳。李公子,我此来是想向您化缘,求得您的支持。”
言庆犹自惊愕,慢慢走到那竹管炸裂的地方。
这分明就是后世烟花的雏形。同时又融合了爆竹的特点。言庆蹲下身子,将竹管的碎片捡起来。染黄纸呈雪花状散落一地,竹管碎片上,留有烟熏火燎的痕迹。并带有一些奇怪的色彩。
“赵真人,您刚才说,这是红色焰火”莫非,还有其他色彩?”
赵希谈点头,“我这是在一次炼丹中意外现,共制作出五种颜色的火焰。”
“那真人可留下相应的丹方?”
“这个自然会有保留
这时候,沈光等人听到后院的爆炸声,纷纷赶来。
言庆连忙下令,让所有人不得再提及这件事情。同时命毛小念打扫院子,消除刚才留下的痕迹。而后,他带着赵希谈和袁天罡来到了后院精舍中,三人再次落座,赵希讫取出一叠丹方。
其实,所以的焰火色彩,取决于烧灼金属的种类。
不同的金属,和黑火焰产生不同的化学反应,从而出现不同的色彩。
言庆倒是懂得这个道理。可具体到如何让黑火焰和金属产生化学反应,就不再是他能了解。
这,已经是非常专业的化学课题。
小念打扫了庭院后,奉上茶水。
不过这一次,她看向赵希谈的目光,就显得有些敬畏。
哪怕她跟随言庆多年。可是对于这种她无法理解的事情,有一种先天的畏惧心理。言庆摆手示意她下去,他则坐在榻上,沉吟不语,脑子里思绪起伏,在电光火石间。已有了决断。
“赵真人。这些丹方。卖给我如何?”
赵希诓一怔,“李公子。您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处?如若需要,您只管拿去就好。”
言庆连连摇头,“赵真人。您可能不明白我的意思。
这些丹方在你眼中,可能是失败作品。然则在我眼中呵呵,我可以把它们都买下来。但前提是,您把这些丹方卖给我之后,不能再告诉任何人。这是你我之间的交易,当在三清祖师面前,立下字据。
这样吧,您不是希望继续炼丹吗?我在篙高山中,为你建起一座道观,一座交换这些丹方的代价。除此之外,每年我可以拿出五千贯,供真人您炼丹。所需各种材料,均由我来提供。
但条件是,您练出的丹方,成功也好。失败也罢,只能给我,不得告之他人。”
言庆目光灼灼,凝视赵希谈。
赵希诡原本就是来求取赞助。想着能化缘个几百贯,就已足够。
哪知言庆开口就是一座道观。一年五千贯的香火钱。道观或许还好说,一年五千贯 那几乎就等同于峨嵋山一座中等寺院一年的收入。这么大的手臂,让赵希旗反而不知所措。
“李公子,但不知您要这些失败丹方,有何用处?”
袁天罡不禁好奇询问。
言庆笑道:“袁真人。我曾听闻,求取大道,有三千法门,因人而异。这些丹方与赵真人而言。无所用处,但在我而言,却是千金难求。至于如何使用,请恕在下这里,卖个关子。”
赵希憔突然道:“李公子,你刚才所言,当真?”
“句句是真
“如若真这样,贫道愿与公子合作。”
赵希旗是个修行之人。对于钱帛看得并不重。可他炼丹炼气。却是一项极大的花费。当初言庆在峨嵋山重修雷神殿,那一年香火钱的收入,都抵不住他的花销。如今能得一金主帮忙,他自然不会拒绝。炼丹炼气。不仅仅练的是心。练的身,同样还要炼钱帛,炼权势。
没有钱帛权势的资助。想要成功,何其艰难?
只看出家人讲求四大皆空,可峨嵋山上的寺院,却多如牛毛。就连烧上一炷香。也要奉上钱帛。赵希谈修行几十年,自然也能看穿其中的奥妙。从前是苦无金主资助,如今有金主送上门来,他又怎能拒绝?
言庆笑道:“既然如此。我立玄命人在嵩高山中选一风水绝佳之地,建设道观。
恩,说来也巧。此时日管城崔罕仁崔具公坏送我块田庄,莫非就是驯叮吩人前来吗?”
说罢,言庆和赵希诓,忍不住都笑起来。
“久闻嵩高山景色绝佳,嵩山八景,也不比峨嵋八景差。
道友,何不与我一同前往,全做个落脚之处也好。我知你承袁真人所学。堪舆占者,天下无双。如今袁真人既然已离开蜀中,云游天下。你再回去也没甚用处,就和我做个伴,如何?”
赵希该的心事解决,立刻又动了其他念头。
袁天罡一开始也有些犹豫,不过赵希旗一再劝说,加之言庆盛情邀请。袁天罡最终答应下来。
只不过,赵希诓留下来,袁天罡却先要告辞。
他此次出蜀中。也是为了拜访几个道友。所以和言庆商议后,带嵩高山道观修建完毕。他定然返回嵩高山中修行。言庆心知袁天罡这样的人,难以掌控。不过他心中又有一番主意,想必能让袁天罡。产生出浓厚兴趣。
当天,言庆命沈光陪同赵希旗,前往嵩高山寻找地点,修建道观。
同时他有打起精神,写下一封书信,命党士杰连夜启程,赶赴吴县。去拜见吴县张氏张仲坚。
这两年,言庆和张仲坚见面不多,毕竟生意已迈入轨道,无需操,心
可两人的交情却不见减少,书信来往始终不断。言庆思来想去,这烟火说不定,会进一步加强两人的合作。只是这具体的操作手段。还需仔细筹谋。言庆前世不是经商出身,但对于一些行销的手段,却耳熟能详。他现在要做的是。和张仲坚商议出,最合适的行销方法,来推广这烟火的生意,说不得,这将会为他开辟另一条财路,让他可以赚取,更多钱帛,,
大业九年四月。隋焰帝在辽东,对高句丽动起了第二次征伐。
不过这一次。杨广显然吸取了一征高句丽的经验。不再对麾下将领,指手画脚。他兵分三路,以杨义臣、宇文述和王仁恭三人为先锋,直取平壤,而杨广则率领天宝大将军宇文成都。虎贲郎将裴仁基父子,涿郡留守薛世雄父子,围攻辽东三镇;同时,左骁卫膘骑将军来护儿,再次出任水军总管,自海路征伐,攻击平壤。
本来,水军总管一职,杨产最初属意的人选是周法尚。
可未曾想大军调集之时,时任水军总管的周法尚,病死于东莱郡,使得水军总管一职空缺。
周法尚临死前,上书杨广,建议复起来护儿。
而来护儿上任以后,也是一改去年的做法,征调精兵悍将,信誓旦旦要洗刷去年失利耻辱。
但是,杨广并没有意识到,他再次征伐高句丽,所带来的后果。
山东各地,群盗蜂起。
如果说在夫业七年时,这些已经起兵造反的盗匪,还只限于单兵作战的话,那么在大业九年的时候,盗匪之间已加强了联系,彼此相互勾结,出现了大规模的集团化,联合式的作战。
动辄十几万盗匪耸拥而至,令官军闻风丧胆。
只一个月的时间,各地盗匪所造成的危害,已经无法用数字估
。
好在,勿论山东盗匪如何势大,巩县地区,依旧处于平静中。但李言庆却心里明白,这平静,恐怕维持不了太久。
四月末。有瓦岗贼犯境,袭掠管城乡镇。
管城县尉徐世绩率部出击,以五百乡勇,击溃数千瓦岗贼,大获全胜;五月初,瓦岗贼卷土重来,偷袭蒙阳。蒙阳军司马在不明敌情的状况下,擅自出击。遭遇瓦岗贼伏击,死伤惨重,军司马当场战死。若非周遭县城闻讯驰援。荣阳县甚至会被瓦岗贼攻破,可谓凶险。
豪阳郡太守下定决心,启用房乔接手军司马之职。
言庆在得知房玄龄将接手豪阳军司马职务后,向房玄龄推荐了谢科和寰孝武两人。本来。房玄龄最属意的人,是言庆出马。可由于言庆身受重伤,至今未能恢复,也只得作罢。好在谢科当年也是虽言庆征战高句丽的大将,不论是兵法武艺,还是年龄,都非常合适。而簧孝武在元从虎卫中刮练两个月,也大有长进。最重要的是,寰孝武的武艺不俗,可为战将。
房玄龄得了两个助手,自然万分高兴。
他把管城交付给了徐世绩镇守,星夜赶奔荣阳,接手军司马之职。
“张须诧?齐郡郡承?”
言庆虽身在巩县,但对于山东地区的乱局,却了然于胸。这归功于徐世绩,每日会派遣亲随送来战报,同时裴淑英姑侄住在家中,使得柚的信息,也极为通畅。甚至,洛阳还没有得到消息,言庆已经知晓了结果。他放下手中的战报。赏了那送信之人,独自坐在书房中。
张须坨,终于出现了吗?
言庆手指轻轻捻动,脸上浮起一丝笑意。
雄阔海在一旁。忍不住低声问道:“大哥,张须伦是谁?他很厉害吗?”
言庆轻声道:“一个妄图螳臂挡车的巨人,一个有情有义的傻子,一个不知进退,却有很了不起的救火队员。”
十点前二还有一更!
第七五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二占话。言庆对干张须坨的了解。并不多
前世只依稀记得,此人被李密设计击败,后来战死疆场。而在幼年时,听评书《说唐》,又让他极其崇拜瓦岗英雄,固执的认为凡是和瓦岗英雄作对的人,必定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言庆渐渐明白,评书是评书,历史归历史。
所谓宁学桃园三结义,不学瓦岗一炉香。言庆开始对那些幼年时的英雄,产生强烈的厌恶感。历经三百年动荡,忠义二字早已荡然无存。什么同年同月同日死,不过是骗人的谎话。
所以在成年之后,言庆对瓦岗的印象就渐渐淡去。
若非张须伦悲壮的战死于疆场,若非言庆儿时偶像秦琼秦叔宝曾在张须陀麾下效力,也许他连张须诧是谁,都记不清爽。只隐隐记得,曾有人评价说,张须诧是隋朝最后一位名将。
或许有些过了,但也从某种程度上,表明了此人,确有本领。
从徐世绩口中第一次得知张须儒这个名字以后,言庆开始对他产生了关注。事实上,他若想要了解什么人的话,并非一件困难的事情。更何况,这个张须住,同样不是一个普通人。
张须儒是灵宝人,和言庆前世,算是半个老乡。
不过论其祖籍,当是魏郡张氏族人,也算是豪强出身。此人从军甚早,早开皇年间,曾随开皇名将史万岁,征讨南蛮,立下赫赫战功。大业年间,张须住因功而出任齐郡郡承一职。
而他的名号,也正是由此而响亮。
大业六年,也就是言庆抵达蜀中的第二年,隋烁帝尚未征伐辽东,也正是隋朝最强盛之时。
但由于天灾缘故,齐郡饥民四起。
张须儒见情况不妙,先斩后奏,开仓放粮,救济了当时齐郡灾民,令许多官员为之担心。原以为他会因此而受到责罚,却不想隋烁帝得知后,非但不责罚张须陀,反而下诏嘉奖一番。
从这件事情上说,杨广还真就算不上一个昏君,甚至可以用明君称之。
大业七年,王薄造反,在齐郡肆虐。张须儒带兵征讨,把王薄打的是狼狈而逃,丢盔弃甲,最终带着被打散的人马,北上渡黄河溃逃。临了,还被张须住在临邑追击,斩逾五千”
此后,张须伤一不可收拾。
由于隋场帝征伐高句丽,举国精兵聚集于涿郡。地方郡兵,不擅作战,故而每逢叛军出现,或者弃城逃跑,或开门投降。围堵张须诧,不但勇决善战,更懂得安抚驾驻之道。以至于麾下对其莫不效命,号称名将,百战百胜。
大业九年,也就是年初时,王薄联合孙宣雅、郝孝德等数支叛军,集结十余万人,攻打章邱。又是张须伦以水军阶段叛军水运,亲率两万人马出击,将叛军击溃,两战两胜,斩不计其数。
隋场帝因而褒奖张须儒,并派宫廷画师亲往骑军,画张须儒之像,带回洛阳。
二月,叛军裴长才、石子河率部两万,攻至历城。时张须俏来不及召集兵马,只带五人出战,硬生生把叛军拖住,直至援兵抵达,并将之大败。裴长才因此,不敢再驻留于历城百里。
三月二十六日,北海郡郭方预聚众三万,联合反贼秦君弘,围攻北海郡。
又是张须陀站出来,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告之麾下:“贼自恃强,谓我不能救。吾今去,破之必矣
他帅精兵出击,叛军果然没有防备,被张须伦斩逾万人,俘获插重三千车。
司隶刺史,裴淑英的堂兄裴操之上书为其请功。时值辽东战事方起,杨广得知消息后,竟命朝中大臣亲赴齐郡,为张须诧庆功。由此可见,杨广对张须住之看重,丝毫不逊色于朝中大臣。
而张须俏,对杨广同样忠心耿耿,直至战死。
也许,正一对君臣的作为,正合了那一句话:君代之以国士,臣以国士而效死命。
如果他二人生活与太平盛世,说不得还会奏出一部君臣佳话。只可惜,张须陀战死,不久后杨广,,
言庆实不知该如何评价张须诧,但对此人,却是敬佩不乙。
张须陀是一个臣子典范,同时又带着些许理想主义。从他敢开仓放粮的举动,的确是爱民如子,若非杨广同样是一个理想主义的君主,张须伦未必能保住性命。
但也许正因为这样,才会让张须儒,尽心竭力的为杨广效命。一个了不起的傻子,一个不知道轻重的战将”
言庆不认为张须诧能当得起“名将,二字,但他至少,是一位忠心耿耿的猛拜
有他在山东,的确是起到了平定局势的作用。可他平定了山东的局势,却把反贼纷纷赶到了河洛地区。从瓦岗贼连番攻打豪阳的举动来看,张须诧对瓦岗塞,同样制造了足够压力。
随着辽东战局,出现胶着状态后,言庆的注意力,开始从高句丽方面转移。
时值仲夏,气温陡增。
言庆的伤势渐渐好转起来,不过对外面,他仍宣称其伤势严重,尚需静养,无法下榻行走。
五月初,裴翠云受闺中好友之邀,前往洛阳。
临行之时,言庆拜托她探望一下鱼俱罗的家三二因鱼俱罗原本奉命随驾出征高向丽,却不想叛军烽公。:占到江南。杨广临时改变主意,命鱼俱罗、吐万绪两人率部出征,平定江南之乱。
随行者,尚有麦铁杖之孙麦子仲,以云骑尉之爵,拜都尉之职,率先开拔。
由于任命突然。鱼俱罗甚至来不及安顿家里。所以派人到巩县,请言庆代为照应一下家人。
说起来,鱼俱罗对言庆也有半师之谊,言庆自然不会拒绝。
以他对鱼俱罗的了解,这位鱼大将军素来是千金散去不复来,有多少花多少,日子肯定过的紧紧巴巴。所以言庆让裴翠云为鱼俱罗的家人带去一千贯钱帛,至少可以让鱼俱罗的家人,过的松一些。鱼俱罗膝下有两个儿子。一个战死于辽东战场,另一个则断去一臂,变成了残废。
三个,孙儿。年纪最大的才十二岁,最小的只有五岁。
一大家子人就靠着鱼俱罗的俸禄过活,鱼俱罗这一出征,天晓得何时返回,日子不会好过。
有这一千贯,至少能坚持一段时间。
言庆对钱帛倒也不会心疼。该花的钱他不会吝啬,但不该花的钱,他是一分都不会拿出来。
这一日,言庆在后花园池塘畔的凉亭中,和裴淑英聊天。
炎热的夏季,热浪滚滚。
裴淑英身着一件宽大的玉色道袍,虽掩去了婀娜身姿,却又平添几分妩媚之色。
她抚琴一曲毕,毛小念为她捧来一碗冰凉的绿豆汤解暑。也不知为何,裴淑英似乎挺害怕和言庆独处,每一次和他在一起,一定会叫人陪伴。而言庆也隐隐约约,能猜出裴淑英这心里想法。
自己,已渐渐长大,身体也逐渐成熟。
毒淑英害怕这孤男寡女,瓜田李下的惹来非议。
以前别人怎么说,裴淑英都不会往心里去,毕竟那个时候言庆的年纪太而今言庆已十五岁,若要算计起来,他这年纪都可以娶妻成亲,这让裴淑英,又如何能不顾忌流言蜚语?
她住在巩县,已经惹了不少闲话。
如若真的生点什么事情。于她到还好说,于言庆,于翠云,于裴家,都不会是一件好事。
所以,越是独处时,裴淑英越是小心。
只看她那一身宽大道袍,把个曼妙**遮的严严实实,就能看出些许端倪。
言庆对此。也颇感无奈,、
“小妖,你回来这么久,自胡马之后,似再无佳作,近来又忙些什么?”
言庆说:“前两天昙宗大师送来一部金网经,请我代之抄录。再加上辽东战局胶着。山东局势颇有糜烂之像,我又如何能静下心来,吟诗作赋呢?不知为什么,近来总是不太心静。”
“哦?”
“前日南察的马老爷来找我祖父,说是县衙突然增加了三成赋税。
听马老爷说,县令征召郡兵,把他家里的杂役青壮,征召了近一半人。我总觉得,不太对劲儿。”
裴淑英说:“这有什么不对劲儿?你忘了,前些时日,瓦岗贼犯境,险些攻破豪阳。县令怕也是担心有贼人袭扰巩县,所以才会下令征兵吧。不过说起来,这段日子,的确不安宁。”
“不对!”
郑言庆摇头说:“如果征兵,应该向郡府报备才是。
可昨日房大哥还派人和我商讨对策,从他信中口气来看,荣阳郡之下同样兵力空虚,并没有得到巩县征兵的消息。而且县令擅自提高赋税,也有些不太正常,让我总觉得有些担心。”
“你啊,却是杞人忧天了!”
裴淑英展颜笑道:“巩县地处河洛,东面荣阳,西邻洛阳。南有颍川,北临河水,能出什么事情?莫要忘记了,河南留守龚子盖也是能征惯战,久经沙场。也是隋室名将;虎牢关守将裴弘策,是我族叔,同样经验丰富。如果荣阳真的有事情,我那族叔,定会派人通知。”
细想起来。似乎是这么个道理。
可言庆还是觉得,心里面沉甸甸,有些压抑。
“要不这样,我把嵩高山那边的人调回来。反正家中现在腾空了不少房舍,倒也不必担心拥挤。
这种时候。能多一分小心,就多一分小心”
小念,你立刻去通知沈光,让他派人前往嵩高山,命谢安民和党士雄带人马前来。对了,记得去一趟拍谷坞,面见昙宗大师后,告诉他,金网经已经抄写完毕,让他派人过来收取。”
言虎在巩县住了一个月,然后告辞离去。
不论是言庆也好,言虎也罢,都不认为这个时候,是揭露身世的好时机。他二人的关系,只有郑世安清楚。羹夫人认出言虎,也许会猜出些许端倪。但她不说破,言庆只当她不知道。
小念答应一声。转身准备去传话。
不想还没等她走出凉亭,沈光带着马三宝,沿着花园小径,匆匆而来。
马三宝走到凉亭下单膝跪地,颤声道:“公子,大事不好了”小人从金城购进大宛良驹三十匹,却不想在入城时,被县衙差役拦住。三十匹大宛良驹,被那县府差役,全数收没。”
第七六章 登门寻衅
秘密赶赴金城。
元从虎卫是他手中,最具杀伤力的武器。这些人从高句丽的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经历过最惨烈的搏杀,可算得上百里挑一。能够在那么恶劣的环境中活下来的人,绝非那些刚拿起武器,走上战场的新兵蛋子可以比拟。同时,他们对言庆无比信服,懂得令行禁止,忠心耿耿。
还有什么,能比这些有经验,武艺不俗,配合默契,且忠心耿耿的属下更珍贵。
言庆家里的护卫,有一百多人。
可在他眼中,那一百多名护卫根本就是不堪一击。元从虎卫可以分分秒秒,将他们秒杀之。
所以,无从虎卫妁装备,必须最好。
普通的战马,不足以配上元从虎卫的勇武。马三宝在金城郡拜会了薛仁杲,然后精挑细选,选出了三十匹大宛良驹。虽说不上个个能日行千里,夜走八百,但个顶个都属马中极品。
毕竟,似白龙马玉蹄儿那种天生龙马,并不是随便可以得到。
但就是这三十匹大宛良驹,足足花费了言庆近两万贯铜钱。同等的钱帛,差不多能买二百匹普通战马,说不定还能获取折扣。由此可见,这三十匹大宽良驹,又是何等的神骏异常。
“你确定,是县府差役?”
“千真万确!”
“他们凭什么收没我的战马?
“那些差役说,是县令的命令。好像说是征召什么的……我还辩驳几句,可那些人却不理睬。”
马三宝颇为委屈,向言庆回禀。
对于马三宝这个人,言庆倒是非常满意。此前他不在家的时候,郑世安年老体衰,毛小念一个小女子,也难抵得大用处。大多数时候,都是马三宝在外奔波。甚至当郑世安被收押时,马三宝也没有生出半点离弃之心。可他偏偏是李渊送给言庆,让言庆多多少少有些顾忌。
当时言庆还不知道,自己和李家的关系。
家里多了这么一个人捡,让言庆觉得,是李测派来监视他。
不过现在,他对马三宝的感官,已好转许多。马三宝是李基请求李渊送来的人,想来也不是三心二意之辈。加之这些年来,马三宝做事尽心尽力,让言庆对他,多增添了几分信任。
“三宝,你且下去休息,这件事我备有主张。”
“喏!”
“还有,最近家里可能会很忙,老沈未必能照顾过来。你替他帮衬一下,多分担一些事情。”
言下之意是说:沈光虽然是管家,可他不长于此。
大体上你帮忙照弗,沈光也不会过问太多。这也就等同于,正式承认了马三宝在家中的地位。一个二管家,但实际上却担负着大管家的责任。马三宝一怔,旋即喜出望外,躬身答应。
这些年,言庆虽也用他,但大都是让他做跑腿的事情。
当马三宝从李家出来,按照规矩就等同于和李家再无任何关联。言庆又对他颇不信任,让他的身份地位,在家中非常尴尬。现在,言庆认可了他,从今以后,他就算是言庆的亲信了……这种感觉,有点多年媳妇熬成婆的味道。哪怕只是个二管家,马三宝也觉得非常开心。
毕竟,这几年辛辛苦苦做事,终于没有白费。
马三宝下去了,沈光却留了下来。
言庆示意他坐下,而后对裴淑英说:“这位张县令,似乎有点不对劲儿啊。”
巩县县令姓张,是个浊官出身。巩县历代名士不少,也有许多望族豪门。比如东汉时期的八顾之一,尹勋,曾有‘天下英藩尹伯元的声名;再比如南朝嵇舍,也是出身巩县名士。
然则朝代更迭,昔日豪门大都渐渐没落。
可即便如此,那些豪门望族,依旧是卑品出身官吏要仰视的存在。张县令身为巩县父母官,对待这些没落豪门,依旧非窜客气。而对言庆,更是格外恭敬。从前言庆是云骑尉出身,郑家弟子,非他一个县令可比;如今言庆是一白身,可作为士林代表,亦非他一个县令可以招惹。
所以,一直以来,张县令对言庆一家,很是客气。
在言庆受伤时,他还专程登门探望。可这一眨眼的功夫,这家伙就变了脸色,未免有些古怪。
裴淑英思忖片刻“要不然,我去县衙拜访一下这位张县令?”
言庆想了想“如若姑姑出马,想必能看出端倪。”
他府中可用之人并不算多,能算得上人物者,也只有裴淑英一个。譬如沈光、苏烈,都未必能见得上张县令。哪怕沈光曾随言庆在高句丽立下战功,张县令也未必会理睬他。他敢收没言庆的战马,表明他身后,一定有所依持。如今就算是言庆前往,他也不一定给面子。
这个张县令,倒是个有趣的家伙。看看天色,刚过正午。裴淑英立刻命人备好车辆,前往县衙。
言庆也不敢有松懈,裴淑英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沉下脸子道:“沈光,从现在开始,加强府中戒备。
立刻派人前往柏谷坞,请昙宗大师车人前来……就说:家里可能会出事!”
沈光多多少少,也看出一些端倪。
言庆和昙宗之间,必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联。
不过作为家臣,沈光不会去过问。他答应一声,立刻转身下去。凭借他对言庆的了解,言庆绝不会轻易的无的放矢。也许这巩县,真的要出什么乱子。多一份小心,总归没有大错。
“少爷,要出事吗?”
毛小念也紧张起来,低声询问。
言庆笑了笑,突然问道:“小念,当初朵朵教你的功夫,还练着吗?”
“当然练着。”
“那好,从现在开始,你带上细腰和四眼,就守在后园。让大锤子爷爷和老虎爷爷在屋子里陪老太爷,你就守在外面“少爷,您让我紧张了。”
言庆说:“没什么好紧张,不过是有备无患。”
毛小念答应一声,匆匆离去q不得不说,这小丫头的心思很细腻临走时又把雄阔海和阚棱叫来,在凉亭中负责保护言庆。
言庆孤零零坐在凉亭中,看着池塘中盛开的荷花,呆呆出神。
“阿棱,取笔墨来。”
阗棱听到招呼,很快取来纸墨。言庆写了两封书信,让阚棱把党士英党士杰二人找来。
“一封送往荥阳,秘密交给房乔房司马;另一封送往管城,交给徐县尉。
他把书信分别交付给两人,又叮嘱一番。党士杰党士英收好书信,启程动身。待一切安排妥当,言庆轻舒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这些布置有没有用,但能有一分戒备,终究是件好事。
“大哥,您这是怎么了?”雄阔海坐在凉亭台阶上,诧异询问。言庆一笑“大黑子,最近有没有很清闲?
雄阔海咧开大嘀,嘿嘿笑了“闲的膀子疼。去年这时候,大黑子正随着大哥在高句丽杀得痛快,可如今却整日无事可做……嘿嘿,正想着过几天,和爷爷进山,轮上两锤子,松松筋骨。”
雄大锤在山里,有一座铁炉。
言庆呵呵大笑“大黑子,不用进山。说不定过些日子,你又该向我抱怨,太忙了,太累了呢。”
“要真有事情可做,忙一些倒也不错。”
雄阔海挠挠头,憨憨笑了。
午后,马三宝前来求见:“公子,宅子外面,有闲杂人出没。”
“哝?”
李言庆正在房中擦拭银鞭,闻听不禁一怔“是什么人?”
“看着好像是衙门里的人,不过都面生格紧。他们虽则装成路过,但还是被我现,过往非常频繁。
还有啊,我刚才出门,碰到左兵曹。
他行色匆匆,我问他干什么,他也是支支吾吾,言语间颇有躲闪。坝县两座城门的守丑,似乎也增加了人手。
少爷,这情况似乎有些不正常啊。
言庆攒眉,手指轻轻捻动。
“裴真人去县衙,多久了?
“已经一个多时辰。”
一个多时辰,还没有回来?以裴淑英的身份,要回那些马匹,断然不会耗费这么长时间。言庆可不认为,裴淑英会和那张县令有什么共同语言。她到现在还没有回来,难道说张县令……把她给扣押起来?
张县令,究竟想要干什么?
“三宝,你立刻派人,给我盯住县衙和兵营的动静。”
小人这就去办。”
在某些方面,沈光的确是比不得马三宝有机警。倒不是说沈光反应迟钝,只是马三宝从小在大家族长大,对一些事情的直觉,远比沈光看得深远。至少,马三宝已觉察到了问题所在。
下午,言庆又去探望了祖父郑世安。
表面上,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生,陪着郑世安在屋子里说说笑笑,状似格外轻松。郑世安的身子骨终究是不行了,只说了一会儿子话,便感觉疲乏。
言庆先伺候着郑世安休息,待他睡着了,他才把雄大锤和王正拉到一旁。
“大锤子爷爷,老虎爷爷……今天可能会有事情生。
你们两个就守在屋子里,不要轻举妄动。外面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妥当,你们不需要担心。
“言庆,出了什么事?
王正和雄大锤都显得有些担心。
“没事儿,不过是些跳梁小丑,想要出来透透气。
言庆说的很是轻松,让王正和雄大锤,顿觉心安不少。想想也是,言庆那是什么人?从高句丽,带着残兵败将杀回来,还俘虏了高句丽的郡王。些许跳梁小丑,又能成什么气候呢?
至于是什么跳梁小丑?
王正和雄大锤都没有去问。反正言庆说是跳梁小丑,那就一定是跳梁小丑,绝不会有错的!有时候,这就是一个信心的问题。
言庆就是这阗府上下的信心所在,只要他做出的决断,断然没有问题。
看着两个白苍苍的老人,言庆越感觉,肩上的担子沉重……
到了傍晚,裴淑英还没有回来。
言庆开始感到担忧。从马三宝那边得来的消息,更让他产生焦躁不安的情绪。巩县在天刚擦黑,就关闭了城门。而往常都是在一个时辰之后才会关城,这岂不是说,城里要出事吗?不仅仅是提前关闭了城门,同时驻扎在巩县的一旅官兵,也频繁出动。
巩县是河洛门户,更毗邻洛口仓。其战略地位和政治地位,都非同小可。所以在县城驻扎兵马,也不足为奇。整个荥阳郡治下,共辖十一个县城。其中荥阳是郡治所在,驻扎有一府兵备。
除荥阳县以外,管城县(今河南郑州市)、巩县,同样驻守一旅兵马。
人数并不多,也就是一百人左右。可这毕竟是正规军,与郡兵戬然不同。除此之外,其余兵马驻扎于荥阳郡各关卡上,守卫森严。巩县的兵马调动是这样,官军出城,乡勇入城……虽说荥阳县和管城县都遭遇匪患,巩县却很安宁。这时候把官军调出县城,又是什么用意?
官军和乡勇的区别很大,不过最主要的一点《乡勇受县令指挥,雨官军则以军府命令为主。
言庆立刻意识到,这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复杂。
把官军调出巩县县城,而换由听从张县令指挥的乡勇接防?这张县令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想要造反吗?
这念头一起,言庆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
“城中,可有夜禁?”
马三宝说:“那倒是没听说,不过乡勇入城之后,就接防了城中所有要道和出口。
特别是城中几户望族周围,都有乡勇巡视。我刚才在府外不用担心,是正常调动,这一两天就可以恢复正常。”
巩县乡勇,皆为兵曹指挥。
言庆对巩县的吏员并不是特别熟愿,毕竟在巩县生活的时间很短。
不过他也知道,左兵曹是张县令的人,据说和张县令,还是亲戚。也就是说,此时此刻,整个巩县都被张县令掌控,他意欲何为?还有左兵曹所说的,一两日恢复正常”又是何意?
“立刻备好车仗,送我前去县衙。”
马三宝连忙下去安排,言庆则招手示意沈光过来。
他在沈光耳边,低声吩咐几句。沈光脸色一变,旋即轻轻点头。
言庆换上一袭白袍,把头扎好,迈步走出房间。
“大黑子,经我驭车。”
他唤上了雄阔海,又把苏烈和阚棱找来:“我现在要出去一趟,家里就交给你二人负责。
命无从虎卫待命,阿棱,你要多听老苏的话,不可擅自行动。
苏烈和阈棱,拱手应命。
车仗准备妥当,言庆登上马车。
雄阔海驭车,马三宝则随行。出府门之后,言庆从车窗向外看去,见沿途行人,格外稀少。
不时还会遇到巡视的乡勇,虽则没有阻拦马车,但看得出来,颇为警觉。
不知姑姑的情况如何?
想来张县令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为难裴淑英吧。言庆在马车上,沉吟不语,思索着种种可能出现的状况。不知不觉间,车仗已来到巩县县衙门外,马三宝紧走两步,登上门阶。
“什么人?”
“小的是李府管事,还清通报张县令,就说李公子求见。”
那门子眼眉一耷拉,冷冷道:“什么李公子?我没有听说过。县令老爷有要事在身,不见任何人。”
说着话,他推搡了一下马三宝。
“赶快滚,否则就把你抓起来。
言庆在车中听闻,脸色微微一变《好一个嚣张的门子!“大黑子,给杈开路。”
雄阔海立刻纵身跳下马车,也不等那门子反应过来,噌的就跳上了门阶。蒲扇大手蓬的攥住那门子的脖荫,杀气腾腾道:“我家公子纵横高句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络这泼才,竟敢拦阻我家公子去路?给我滚开!”
手一用力,只捏得那门子直吐舌头。
这时候马三宝搀扶着言庆走下马车,就听言庆道:“大黑子,教训他一下就好,莫伤了他的性命。”
“知道了!”
雄阔海说完,猿臂舒展,向外一送。
那门子一下子就摔在了台阶下。雄阔海没有用力,可也只是对他而言。那没用力,那力气也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就这么一下寺,把那门子摔得惨叫连连。
“来人啊,有人闹事了……”
门子纹过劲儿来,扯着脖子大声叫喊。
就看那县衙中,呼呼啦啦冲出十几个差役。
李言庆怒道:“我就不信,我能在高句丽几十万人马中来去自如,到了自家地境,居然寸步难行?
大黑子,给我开路,只要别伤了他们性命就好。”
那雄阔海是什么人?
堂堂紫面天王,天生神力。闻听言庆下令,他也就不再顾忌什么。冲上前去,就是一顿拳脚。
言庆厉声道:“张县令,莫非真要闹出人命来,你才肯罢休。”
差役们被打得鼻青脸肿,倒在地上哀号不止。就在这时,一个中年男子从里面走出来,看到眼前这一幕,也是无比愤怒。
“李公子,你好大的胆子!”
“张县令,李某胆子如何,非你能知晓。
来?,!(i是阁下这大门,好生难进。若不这样子,你张县令岂能出中年人,正是那位张县令。
言庆和他见过几次,不过这一次,张县令的气势,似乎非常强盛。不过言庆倒不怕他,厉声问道:“张县令,咱们明人不做暗事,李某今日前来,就是想问一问,你巩县县衙,为何将我花费万金购买的马匹收没?”
张县令说:“李公子,我敬你是征伐辽东的功臣,不与你一般见识。
收没你的马匹,乃是朝廷征用,本县无需向你解释。你休要在此纠缠,否则休怪本县对你不客气。”
“朝廷征用?”
言庆嘿嘿冷笑,突然间厉声道:“但不知,张县令所说的朝廷,又是哪个?”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县令的脸色,陡然变得极为难看。
此时,空荡荔长街上,涌出许多乡勇。言庆扫了一眼,脸上毫无惧色。
他看着张县令说:“李某说什么,县令老爷心知肚明。我只问你一句,我的马匹,你还,还是不还?”
“李言庆,你忒嚣张了!”
张县令勃然大怒,厉声吼道:“这里是巩县,不是高句丽。你想要在这里撒野,那可选错了地方。”
言庆说:“我就是要撒野了,你又能如何?”
张县令道:“你想要找死,我就成全你……来人,给我把此人拿下”
“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手?”
言庆与张县令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肯退让。
就在这时,只听县衙中传来一阵骚乱之声。紧跟着,一个冷清清的声音传来:“张县令,你要抓谁?”
张县令扭头看去,脸色顿时惨白……
第七七章 何人死期?
县衙后院中。涌出十几名差役。
只是看他们狼狈的模样,就好像是见了鬼一样。一步步往外退出,随后从角门中。走出几名男女。为一人,一袭黑衫。手中持子母刀,一长一短,刀口低垂,顺着刀脊弧线,低落鲜血。
不过,他的表情很平静,好像周遭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
裴淑英紧随其后。不过却搀扶着一个中年男子。言庆乍见此人,顿时呆愣住了。原来。这中年人他认识,而且关系还非常密切,正是荣阳郑氏著经堂的四爷,前大隋民部尚书,郑善果。
郑善黑的气色不太好,脸色也有些白。
而裴淑英则是俏脸寒霜,那冷冰冰的一句话,也正出自她之口。
张县令脱口而出道:“你们……谁让他们出来的?”
站在门阶上。一直被马三宝搀扶着的言庆,就在张县令这一失神的刹那,陡然推开马三宝,垫步噌的扑向张县令。一名差役现及时,大叫一声,舞钢刀想要把言庆拦下。在他看来,手无寸铁的言庆,并不欢制服。可没想到的是,眼见着他手中钢刀要砍中言庆的刹那,李言庆突然顿足踏步,一只脚支撑地面,唰的旋身让开口与此同时,一道寒光自手中飞出。
差役也不过是练过几手庄稼把式,那身手根本就不足以让言庆正眼
。
只听一声惨叫,血光崩现。随着那寒光消失,一颗人头骨碌碌跌落在地上。一腔子鲜血,正喷在那转过身查看的张县令脸上,让他顿时手忙脚乱。紧跟着。一把明晃晃的宝剑,架在了张县令的脖颈上。
言庆轻咳了两声,“张县令,你现在还要抓我吗?”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甚至连裴淑英和郑善果两人,也瞠目结舌。
“你……”
张县令脖子上架着利剑,先前那嚣张气焰,一下子消失无踪。
言庆轻笑道:“县令可是奇怪,我为何不需要旁人搀扶?怪不得三天前县令老爷还登门拜访,原来不是为了探望我,而是想看我是否康复?呵呵,不好意思,我早在十天前就已经恢复。
只是我性子懒散。不想与旁人纠缠太多,故而才借口伤势未康复,卧榻不起,让县令老爷失望了。”
“李言庆,你休要猖狂,这里是县衙,你敢杀朝廷命官?”
“呸!”
郑善果突然怒道:“尔一乱臣贼子,也敢自称朝廷命官?言庆,休要放过他,他要造反……”
“造反?”
言庆把剑刃环在张县令的脖颈上,慢慢往后退。
他手中的软剑,正是龙环剑,原本赠与沈光。不过当他意识到情况不妙,决定闯一闯县衙时,从沈光手中讨来。
巩县城中,异常的兵马调动;张县令强势的收没他的马匹;裴淑英前去讨要,却一去不回……种种迹象,都表明巩县将有大事生。裴淑英不是不想回来,而是被张县令扣在县衙。
所以,言庆带着雄阔海来到县衙,二话不说,以一副闹事的嘴脸登。
如此一来,就能够吸引住张县令的注意力。沈光则靠着一身飞檐走壁的功夫,潜入县衙后宅。
原以为裴淑英被单独扣押,却不想,还救出了一个郑善果。
裴淑英说:“言庆,这狗官勾结杨玄感,意图造反。郑大哥是偶然间现了他造反的罪证,所以被他扣押在县衙后宅里面……杨玄感起兵在即,这狗官一不做二不休,打算在巩县响应。
我来讨要战马。却不想也被他留住。
若非沈光前来相救,这狗官,这狗官……”
张县令眼珠子滴溜溜打转,突然大叫道:“大家休要听这些人胡言乱语,此为逆贼,当杀之。”
言庆反手一巴掌抽在张县令的脸上,“狗官,莫非以为我杀你不
圈在他脖颈上的利剑,割破了张县令的皮肤,渗出殷红鲜血。不过这一巴掌,倒是让张县令,闭上了嘴巴。
“所有人,全都放下兵器。
念在尔等受人蛊惑,可以既往不咎。如若执迷不悟,再听从狗官号令,视同谋逆,当诛九族。”
马三宝捡起一根铁枪,拦在大门前,厉声喊喝。一时间,那些乡勇也不知所措。山东地区糜烂,河北地区绶役沉重,这都没有错。可是在巩县地区,生活相对安宁。乡勇们听从调派,响应征召。但事实上,谁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是巩县的父母官,一个是巩县新迁移过来的贵族名士,该相信什么人?
就在这时,左兵曹率人赶来,看到这情况,先是一怔,旋即明白了事情缘由,厉声喝道:“李言庆,你公然劫持县令老爷,莫非是意图造反?大家不要相信他们的话,他们才是反贼。
李言庆是因为没有获得朝廷封赏,故而心怀不满。
县令老爷现了他的意图,所以才收没了他的马匹。他现在劫持县令老爷,乃死罪一条。但有救出老爷,杀死李言庆者。赏十金!”
乡勇那能分辨出真伪,闻听左兵曹这么一说,不由的信以为真。
言庆脸色一变。“左兵曹,尔不欲张县令活命否?”
“哈,县令老爷乃是为朝廷效命,就算是死了,也能风光大葬。”
这一句话,却让张县令的脸色煞白,“左孝基,你这忘恩负义之徒……大家不耍轻举妄动,左孝基才是反贼。”
这种局面,让乡勇们无所适从。
怎么一下子。全都变成了叛党呢?
左兵曹面露狰狞笑容,厉声喝道:“大伙儿不要犹豫,朝廷大军已得到消息,很快就会赶来。”
“休要听他胡言乱语,官军如今已不在城中,左孝基才是反贼。”
乡勇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所措。
言庆见局面变的混乱不堪,眉头不由得一蹙,从怀中取出一根爆竹,递给沈光道:“沈光,命苏出击。”
沈光接过爆竹。点燃引线。
只听蓬的一声巨响,一股烟火冲天而起。
长街上的乡勇们,哪见过如此景象,变得更加茫然。
不过左孝基却意识到事情不妙,连忙招呼亲信,冲向县衙。雄阔海站在门口,眼见乡勇冲过来,他手无寸铁,看到摆放在门口的两座石狮,立刻冲上前。双臂用力,将其中一座举过头顶。口中大喝一声,那石狮呼的脱手飞出。冲在最前面的两个衙役躲闪不及,被千斤石狮正砸中身子。
只一下,砸的两人血肉横喜,变成一摊烂泥。
那场面着实触目惊心,即便是左孝基左兵曹,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
“哪个敢来送死?”
雄阔海站在府门前,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黑黝黝的面膛,虎目圆睁,狰狞可怖;过丈提醒,魁梧雄壮,更给人一种窒息感受。与此同时,沈光将两个试图上前偷袭的压抑砍翻在地,鲜血溅在身上,显出腾腾杀气。
言庆把张县令推到马三宝身前,顺手把龙环剑递给马三宝。
他抬手抄起一杆大枪,枪锋抵在张县令的咽喉,刚要开口,就听左孝基大声喊道:“兄弟们,休要听这些反贼的话‘赶快动手’只要杀死李言庆,就可以救出县令老爷,杀死他。”
“我看哪个敢动公子毫毛。”
突然间,长街尽头,马蹄声响起。
一队铁骑从远处杀将出来。为正是苏烈苏定方。只见他弯弓搭箭,对准左孝基刷的就是一箭。
左孝基吓得一个闪身,却忘记他此刻是坐在马上,扑通一声摔落马。
他这一落马。让乡勇们更加慌乱。原本就不清楚到底谁好谁坏,现在左孝基又跌落下马,难不成是中箭了?这群龙无,乡勇登时乱了套。十二骑元从虎卫,劈波斩浪般冲开一条路。
左孝基从地上爬起来,正准备重新上马的时候,苏烈从马鞍桥上抄起大枪,顺势啪的一枪抽在他身上,把左孝基打翻在地。
“谁敢反抗。格杀勿论!”
苏烈大枪抵在左孝基的胸口,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他跨坐马上。眸光闪闪,虎视四周。乡勇们见左孝基被抓,更无心抵抗。于是有人把兵器扔掉,坐在了地上。一个人弃械投降,立刻引起一连串的反应。数百名乡勇纷纷弃械,坐满了一条长街。
“言庆,你立刻派人前往虎牢关,通知裴弘策将军,杨玄感反。
言庆则是一头雾水,“四……老爷,你怎会在巩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习惯性的想要称呼郑善果‘四叔’,可话到嘴边,却想起自己和郑家,已经再无半点关联。
郑善果如何听不出这其中奥妙,也只能在心中苦涩一笑。
郑家终归无福。错过了一个大好人才……
他轻严道:“这张县令本是我门下弟子,没想到我才辞去官职,他就立刻改换了门庭。
清明后,我在蒙阳也闲来无事,所以准备回洛阳访亲拜友。途径巩县,于无意之中竟现这贼子……
我本想立刻禀报朝廷,却被他现,将我囚禁在府中。也是这贼子有些良心,未曾害我性命,否则我命休矣。”
郑善果这一番解释,言庆恍然大悟。
杨玄感果真造反了吗?
他心里暗自叹息一声,宇些事情,却非他能够改变。抬起头,言庆刚要开口,却听左孝基咬牙切齿道:“尔等休要得意,我家主公起事在即,不日就当渡过河水,直捣洛阳。休以为有蒙阳郡可阻挡我家主公道路,我实话告诉你们,萦阳早已是主公囊中之物。你们如若聪明,识得进退,当知大势所趋。现在投降,为时不晚。否则待天亮之后,就是尔等死期。”
这左孝基,似乎知道的事情不少啊……
再联系张县令调动人马,控制巩县的行为,他这话,恐怕也不是恐吓之言。
言庆看了一眼郑善果和裴淑英,二人眼中都流露出,浓浓的忧虑之色。蒙阳是囊中之物?好大的口气!
“沈光,请张县令回去,休要怠慢了他。”
言庆沉吟片刻,突然吩咐道:“马三宝,你和苏烈看好俘虏。如有趁机闹事者,就地格杀,无需回禀。”
“言庆,你想怎样?”裴淑英低声问道。
李言庆笑了笑。偷偷丄拍了拍裴淑英的手背,而后对郑善果道:“郑老爷,烦请您立刻赶回豪阳。
途径管城时。可密会崔老爷,请求他的支援。管城县尉徐世绩,乃当世奇才,兵法出众,长于谋略。您可以知会他一声,请他从旁协助。这是我随身玉带。徐县尉见此玉带,定会听从您的调遣。”
言庆说着,取下腰带,递给郑善果。
这腰带,也正是当年李基赠送给他的纪念品。徐世绩见过这条腰带,也是一个最好的证明。
郑善果接过腰带,忍不住问道:“言庆,那巩县这边……”
言庆一笑,“若荣阳无事,巩县自当高枕无忧。呵呵,左兵曹刚才说明日是我的死期。我倒想知道,现在,又会是何人死期?”
他嘿嘿冷笑。一旁雄阔海二话不说,上前抓住左孝基的脖颈,大手用力,生生将左孝基掐死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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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八章 言庆露心声
那一夜,巩县上下,无人睡眠。
于普通的老百姓而言,他们不清楚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在县衙长街上,巩县新兴的贵族名士,大名鼎鼎的半缘君,和官府生激烈的冲突。而结局,却是官府完败,半缘君获胜。
谁是谁非,没有人知逛。
聪明人隐隐约约觉察到,祸事将要来临。而糊涂的人则希望,天亮之后,一切能恢复正常。
在巩县县衙后缤哩,李言庆同样彻夜未眠。
他命人搜出张、旦令过往的通信,在灯下…阅读。目光渐渐变得冰冷,直至子时,当言庆把所有的书信看罢后,露出苦涩的笑容。
“小妖,莫非情况不妙?”
言庆放下。从书信上看,枯积善命他必须控制巩县三日。如果从他把官军调出巩县的那一刻开始算起,现在已经进入第二天。若我推测不错,杨积善会有所行动。”
杨积善是杨玄感的兄弟,官拜梁郡太守,上仪同。
裴淑英听罢后,也不免有些慌张。她是个有主见,而且很刚强的女人。但并不代表,她能够平静的去面对,即将到来的战乱。世家大族的女子,虽然也会学习骑射,可她们学习骑射的目的,更多是为了嬉戏游玩。其实不仅仅是女人,许多男子也是如此。练得一身本领,可上了疆场,往往束手待毙。
当初的郑醒,就是如此。
他曾在少林弄黄,也熟读兵法。
然则平壤大败,他很快就乱了手脚,险些丧命。
裴淑英脱口道:“小妹,我们现在就赶回洛阳?”
“回洛阳?”言庆摇摇头,轻声道:“我留在巩县,尚能有所作为。
可若是到了洛阳,恐怕就只能身不由己。姑姑,洛阳未必安全,这时候恐怕也得到了消息,正乱成一团呢。咱们现在过去,弄不好反而会被人怀疑。与其那样子,我宁可留在这里,和那些反贼,决一死战印象中,杨玄感的目标,就是洛阳。
而且也曾兵临洛阳,对洛阳造成极大的混乱。洛阳那边的水太混,言庆可不愿意过去掺和。
“姑姑,你且放心,有我在,乱党奈何不得巩县。”
他下意识轻舒猿臂,环住了裴淑英纤细的腰肢。可以感受到,那丝袍之下,玉体的颤抖。细腻肌肤传来的温香滑腻感,让言庆的心里,却安宁许多。老子在高句丽外无援兵,内无粮草的情况下还能斩将夺旗。如今麾下猛将无数,更有少林武僧相助,焉能惧怕一群乱党?
裴淑英在经历的初期那份惶恐之后,渐渐平静下来。
也许意识到自己和言庆之间的姿势有些暧昧,她轻轻拘了一下他的手背,从言庆怀中溜走。
“那你打算怎么办?”
言庆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填。
呵呵,事态展,只在这一两日间就能明朗。我这就下去安排……一切由我,姑姑切莫担心。”
那自信满满的言语,让裴淑英,更加放心。
“既然如此,我先回家中安置,你可留在府斯i1处理事情。
我想,郑善果回到荥阳之后,马上会有任命过来。你当务之急,想要把那些乡勇尽数安抚。”
李言庆点点头“姑姑放心,我自有主张。”
谁也不知道,言庆究竟用了什么办法,让巩县两千名乡勇,一夜间投到他的麾下。
用马三宝的话说:“公子到了兵营之后,把营中自队正以上的一百二十三命军官聚集在一座大帐里,和大家说了一会儿话,然后所有人就心悦诚服的回到营中,辛麾下军车来效命。”
而事实真有如此轻松吗?
当太阳升起,辕门外高悬的二十六颗,犹自滴血的人头,足以说明昨夜的那一场谈话,是何等的血腥和酷烈。据一名旅帅说,李公子谈笑间,命白无常连斩九名校尉,而后才开始了谈话。
历经四百年九品中正制,庶民对世家子弟,有一种先天的畏惧。
哪怕言庆已经脱离了郑家,但是在普通老百姓眼中,他依然是一位世胄,一位出自高门大阀的公子。更何况,言庆不仅仅是依靠出身。论文才,他是大名鼎鼎的半缘君,是未来士林的宗师级人物。仅此一条,就足以让无数人仰慕;论武功,他在高句丽出生入死,杀人如麻,战功显赫。其铁血手腕,和用性命堆叠起来的声名,也让所有人感到莫名恐惧。
而且,言庆一家自迁居巩县以来,对巩县百姓,极为友善。
雄大锤是巩县原住民,郑世安出身草根,更知道如何拉拢人心。即便许圣人都没有见过言庆,可提起大名鼎鼎的半缘君,巩县人还是很骄傲的对外宣称:半缘君,鹅公子,居于巩县。
天快亮的时候,言虎率领着柏谷坞的二十八名武僧抵达巩县,随即在言庆的安排下,入住县衙。
之后,党士雄和谢安民两人,又率领嵩高山田庄近两百名护院,前来报到。
这些护院,多以骑军为主。其装备未必就输于官军装备,甚至于更加精良。这些人马一到,立刻被分配到言庆赂宅院和县衙两地。与此同时,无从虎卫也配上了马三宝从西域带回来的大宛良驹。轻骑长矛,挟弓跨刀。在巩县街头一亮相,立刻引起轰动,也让不少人,随之心安。
元从虎卫的煞气,即便是官军也无法比拟。
那种从尸山血海中历练出来的沉静和杀意,哪怕收敛着,依旧让人感到恐惧。
有这样一彪人马,又有升么可怕?
所以,当言庆布公告,宣布张县令意图造反的消息之后,巩县百姓,却表现的出奇平静。
自北齐灭亡,河洛再未燃起烽烟。
不过由于杨广营建东都,加强对山东士马的掌控,故而在大业初年,对巩县进行修缮。修缮后的巩县,城高八丈。青灰色墙面,极其坚固。即便是以巨石轰击,也难以对其造成损害。
又因洛口仓的营建,使得巩县物资,极为充沛。
在言庆看来,巩县东有荥阳县为门户,又有虎牢关扼守黄河天堑。杨积善想要兵临巩县城下,绝非一件易事。所以,杨积善才会收买了张县令,让其献出巩县,打开通往洛阳之路。
如今,张县令已被收押,言庆掌控了巩县。
而且荥阳又有房玄龄为郡司马,管城还有徐世结为侧o杨积善想在荥阳讨得便宜,断无可能。他只需要守住洛口仓,稳定住巩县的局势,就可以高枕无忧。天亮后,言庆巡视了一边巩县城防,又下令打开库房,将一应轻重尽数移至城上。所谓有备无患,就是这个道理。
待巡视完毕后,言庆返回县衙。
言虎正在厅堂上等他,见言庆进来,他板着脸,沉声道:“玉娃儿,我有事要和你说。”
见言虎一脸严肃模样,言庆也不敢怠慢。
好在他身边没有跟什么人,雄阔海和阚棱犹如两尊门神一样,守在大堂门外。
“舅舅,有什么事情?”言虎犹豫一下“你可知,隋朝皇帝,是你杀母的仇人?”“呃……我知道。”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给隋朝皇帝效力?如今有人造他们的反,你不愿随从,也大可袖手旁观。此前,你在高句丽浴血奋战,我可以理解为,你不知道自己身世。如今你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要给隋朝皇帝卖命?”
别看言虎出家,这火一般的性情,却没有改变多少。言庆看了看厅堂外面,确定周遭无人。他这才回答说:“舅舅,甥儿向你保证,不会喜任何人卖命。
我也想为母亲报仇,可问题是,我们现在可以吗?且不说隋朝皇帝身边,猛将如云。勿论天宝大将军和裴行俨这等万人敌,那些开皇旧臣,依旧老而弥坚。但以一个宁长真而言,舅舅以为,我们现在能斗得过他否?”
言庆不等言虎开口,接着说:“宁长真居于岭南荒僻之地,以俚帅之命,掌十万部众。以你我如今之力,兵不过千人,将不过十余名,能杀得了宁长真否?能杀得了隋朝皇帝否?能为母亲报仇否?能替言家村百余口人洗刷耻辱否?”
四个能否,让言虎哑口无言。
“舅父,甥儿也想今天就杀了狗皇帝,明天砍下宁长真的人头。
可是不行啊……凡事都需循序渐进,有些事情却急不得。如今时局,已露出乱象。以杨玄感这种身受两世国恩,犹自图谋造反,况乎这天下间,野心勃勃者甚众?王薄也好,郸孝德也罢,还有瓦岗贼,以及如今的杨玄感。我倒是希望,他们越多越好,唯有这样,我方可强壮。
言虎眼睛一亮,黑脸露出一丝笑容。
“你是说……”
“浑水摸鱼!”言庆道:“我年纪小,虽则在士林中名声甚重,却难无令虎狼之士信服之能。所以,我现在必顼要依靠一颗大树。隋窒虽则乱来已现,然则积威犹在。杨广也非无能之辈,麾下亦有能人。所谓瘦死骆驼比马大……舅父,你我如今尚需蛰伏,日后才能伺机而动啊。”
李言庆这番话,真真假假,但却说出了他日前的处境。
在郑家时,郑家只希望从他身上获取好处,许以诸多无用之名。以前他年纪小,倒逆显不得什么。可随着年纪增大,他越觉得,难以从郑氏得到支持。即便是郑宏毅,与他曾同生死,共患难的交情。在家族利益面前,不也一样?既然和郑家断绝关系,他如今能依靠的,就只有隋室。
哪怕李渊是他堂叔,能给予他的支持,也不会太多。传闻,李渊!被任命山西慰抚大使,太原留守,但杨广对他的猜忌,却始终没有减低。桃李章的威胁,让李渊现在,必定是战战兢兢,女。厚薄冰。这也是言庆为什么没有去和窦夫人相认的一大原因,李氏与他无用……
到了他如今的地位,名气有了,需要增加的是实力。
所以,言庆逸择了帮助杨广。
从隋室身上吸取养分,壮大自己……浑水摸鱼也好,怎么样都行。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言庆断然不会表露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言虎不再追问。
玉娃儿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算计。
论心智,他也未必是言庆的对手。所以对于言庆的这种想法,言虎非但不气,反而异常高兴。
“玉娃儿,主持大师对你抄录的金刚经,非常高兴。”
言庆一笑“若能如此,也是甥儿的荣幸。”
两人在堂上说起了闲话,言庆渐渐的,生出一种奇异的想法。
传说中十三棍僧救秦王……如今十三棍僧之,已成为我的舅父。但不知,还会救那秦王否?
这念头一闪而逝,却又深深的埋在了言庆的心里”
有些事情,只要有了一个由头,就会生根耒。言庆并不知道,这念头对他,会产生何等重要的影响。
然则,事情的展,并不似李言庆所预料的那样。
晌午时分,李言庆正准备回家探望一下郑世安,不想刚走出府衙,就被谢安民派人拦住。
“公子,城下来了一支人马,说是虎牢关溃兵,请求进城。虎牢关溃兵?言庆大吃一惊,难道虎牢关失守?他也顾不得回家,连忙赶赴巩县城楼。
仲夏的太阳,火辣辣,极其炽烈。言庆在城门楼上,手搭凉棚向城下望去,只见一队盔歪甲斜,狼狈不堪的隋军兵卒。为是几员战将,跨坐马上。而那些兵卒,全无半点军纪,有的坐着,有的手拄兵器歪斜站立,还有的军车,手中甚至连兵器都没有,一个个有气无力。
“城下,何人领兵?”
一员骑马的戍将纵马上前“我乃虎牢关校尉韩仲……昨夜虎牢关遭遇叛军偷袭,我等血战突围,途径贵县,特来通报。还清贵县通融一番,给予辎重补充,让我等能够休整一日。”
韩仲?
言庆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犹豫一下,点头示意谢安民开城。
隋军的人马并不多,也仅止百余人而已。韩仲进城之后,下马和言庆相见。
“敢问公子何人?贵县张县令,为何没有出现?”
言庆眼睛一眯,拱手道:“在下李言庆,张县令因故不在城中,故而将城中事宜,咱托付于在下。”
“张县令,不在城中?”
韩仲一怔,旋即目露惊讶之色“公子,可就是那血战高句丽,俘获高建武的郑无敌?”
“曾为郑无敌,如今称之为‘李无故,或更恰当。”
李言庆徽做一笑,旋即目光一凝,沉声问道:“韩校尉,不知虎牢关,如何失守,为何方所为?”
“公子有所不知,礼部尚书杨玄感,在黎阳造反。
我家大人奉命镇守虎牢关,本已做好准备。不想昨日傍晚,荥阳遭遇梁郡太守杨积善突然袭击。荥阳太守派人至虎牢关求援,我家大人连夜出兵……谁知,凌晨虎牢关突然遇袭,关上副将打开城门,放叛军入城。
我等死战,奈何寡不敌众,最终被叛军攻破,败退下来。
荥阳遇袭?
言庆心里咯噔一下,剑眉一蹙。
“既然如此,请韩校尉先入营休息,所需辎重装备,随后送至。
谢安民,你立刻派人前往荥阳打探消息,看看荥阳那边,究竟出了什么岔子,裴将军如今又在何处?
谢安民连忙答应,匆匆离去。
言庆命马三宝带着韩仲等人前往城中校场。
站在城门楼下,他看着顺长街远古的隋军背影,眉头拧在了一起。
言虎突然道:“玉娃儿,这些人有诈……刚才那韩仲得知你的名字后,曾几次想要拔刀出手。虽则他最终未动手,可那杀气却流露出来。这些人好像不是虎牢关溃军,恐怕别有目的。
李言庆则淡曩一笑“舅父,我知道!”
第七九章 荥阳之变
自幼习武,数载不间断的苦练,又经历过惨烈厮杀。
言庆的六识非常敏锐。他武艺上也许比不得言虎那般本事,可引导养生术,却赋予他乎寻常的灵识。韩仲乍闻他名字的时候,流露出惊愕之色,甚至在电光火石间,生出强烈杀机。
后来言庆几次露出破绽,特别是在命令谢安民的一刹那,韩仲的杀机最为强烈。
不过他很会隐忍,克制了出手的冲动,倒是让言庆对他,增添几分赞赏之意。巩县一夜易主,想要把消息彻底封锁住,并不容易。而且,言庆从一开始,也没有想过能封锁住消息。
韩仲之所以齿姥J,其目的非常明显。
言庆倒也不会因此而产生太多项恼。但让他吃惊的是,虎牢关真的告破了吗?千载雄关,易守难攻。加之裴弘策也非莽撞之人,手握精兵,竟在一夜间失守,多多少少让言庆有些吃惊”虎牢关失守,黄河天堑也随之失去作用。最重要的是,杨玄感因此而扼住了援军必经之路,同时也直接对荥阳、巩县产生威胁。
裴弘策在干什么?为何没有反击?
不仅是裴弘策,还有荥阳方面……荥阳郡竟然一点都没有觉察到叛军的行动?房玄龄在做什么?徐世绩在做什么?这叛军从何而来?为什么在此之前,没有听到任何关于此的消息?
言庆很不安,甚至产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虎牢关失守了,那么荥阳县……郑善果昨夜赶回荣阳,也不知如今情况如何。
如果在后世,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问题。可偏俩在这么一个信息并不达的时代,虽然两地相隔不算远,可这造成的信息堵塞,始终是一个大问题。单凭探马细作,很难及时获取消息。言庆开始盘算着,该如何增强信息的流通?不过这是后话,还是等渡过了难关再说吧。
“谢安民、苏烈!”
“末将在!”
“从现在开始,你二人要人不卸甲,手不离兵器,随时准备战斗。通知下去,从即刻起,全城戒严。若无我手令腰牌,任何人不得进出巩县……党士杰党士英党士雄,你三人各带一旅,巡视街道。如有可疑之人,但凡做出抵抗,可先斩后奏。大家,都下去行动起来吧。”
“喀!”
李言庆吩咐下去之后,和言虎结伴,返回县衙。
他让言虎带十四名武僧,驻守家里,以防止不测。县衙则由言虎的师弟,少林武僧行接,带人坐锁。
随着韩仲的出现,各种消息,开始纷沓而至。
大约正午时分,探马回报《梁郡太守杨积善,命麾下大将,开皇名将韩擒虎之子,梁郡司马韩世鄂为先锋,率部秘密抵达荥阳。于昨夜子时,伏击裴弘策。裴弘策当时是得到消息,有大批瓦岗贼围攻荥阳,于是匆匆前往救援。这路上也没有防备,被韩世鄂所部,一举击溃。
所部兵马有大半投降,裴弘策如今下落不明。
瓦岗贼……言庆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没有人觉察到杨积善的兵马调动。前些时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瓦岗寨所吸引,杨积善秘密派出人马,反而不为人察觉。莫非,杨积善和瓦岗寨有联系?
慢着,韩世鄂?
“你刚才说,韩世鄂是韩擒虎之子?”
“正是!”
言庆心里没由来的一颢,下意识问道:“那你可探到,韩世鄂身边,有无一名为李靖之人?”
李靖,似乎是韩擒虎的外甥啊!
杨氏父子,多刻薄寡恩。韩擒虎作为开隋元老,战功赫赫,更是平陈功臣。可韩擒虎死后,他的儿子居然跑到杨积善麾下做事。由此可以看出,杨坚也好,杨广也罢,对元老功臣,是何等忌惮。
不过这与言庆无关,他所在意的,是那初唐另一位军神,李靖的下落。
细作愕然道:“这倒是未曾听说。
“李靖?你说的可是李药师吗?”
前来送饭的裴淑英突然插嘴道:“我知道这个人。不过我记得,李药耸如今,是在马邑为官吧。
“马邑吗?”
言庆的心,顿时安定不少。
李靖这家伙是个怪物,言庆可不希望和这家伙交锋……
不过,杨积善选挤出兵的时机,可真是绝妙。正处于隋炀帝东征和瓦岗寨犯境之时,以至于所有人都忽视了他的存在。如果不是有能人辅佐,那这个杨积善,也是难对付的角色。
“立刻下去,继续打探。”
探马离去之后,厅堂上只剩下言庆和裴淑英两人。
言庆在堂上来回踱步,沉吟不语。而裴淑英也不说话,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言庆徘徊不止。
“小妖,可是有些紧张?
言庆微微一笑“紧张倒是说不上,我只是在担心荥阳的状况。
杨积善此次行动,显然是经过精心策划,早有预谋。这一点从张县令与他的联络就可以看出端倪。虎牢关原本是我北方屏障,如今失陷……我担心,杨积善不会就此罢手,虎牢关既然已被他掌控,荥阳县势必也难逃他的算计。如果荥阳和虎牢关皆破,巩县压力亦将增大。
还有,杨积善既然动手了,那杨玄感呢?恐怕也已经动手了吧!”
裴淑英点头,表示同意。
但愿得,郑善果能及时赶回荥阳,能撬回局面吧。否则荥阳一旦被杨积善攻破,则巩县危矣。
事实证明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就在言庆整备兵马,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恶战时。探马再次回报《荥阳在凌晨时分,被叛军攻陷。
荥阳的守备,可是远甚于巩县。
言庆乍闻之下,亦不由得大惊失色。
“荥阳,怎会失守?”
“昨夜裴将军遭遇伏仝,荥阳太守得到消息立刻驰援。
可没想到裴将军败得太突然,等援兵抵达时,遭遇韩世鄂正面抵抗。当时太守老爷感觉情况不妙,于是撤往荥阳……只是,在他领兵驰援之际,归昌公郑善愿联合荥阳世族,起兵作乱,占领了荥阳。待留守老爷返回荥阳时,荥阳城门紧闭。韩世鄂随后追击,太守战死于乱军之中……如今,叛军正在荥阳休整,不日就会向巩县出兵……请公子做出决断。”
言庆的脑袋嗡的一声响,思绪顿时变得混乱。
杨积善这是连环计啊!一招连着一招,招招正中荥阳郡软肋。
郑善愿……那家伙身为郑家族长,在荥阳颇有威望。如果杨玄感将郑善愿招揽,岂不是说,夸个郑家,都随之陷入其中?
“房司马何在?安远堂郑仁基何在?”
“房司马留守荥阳,归昌公造反时,房司马有所觉察。只是兵力悬殊,房司马和安远堂仁基公,著经堂元寿公,元琮公,联合各方人马,杀出荥阳。不过目前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呀呀呀……”
言庆不由得大叫一声,顿足捶胸“此我之疏忽,竟使房公遇来人,立刻派出探马,寻找房公等人下落。另外,严密监视虎牢关和荥阳叛军动向,十有消息,马上回禀。”
荥阳果然失守了!
其实,当言庆知道虎牢关失守的消息时,已生出不祥预感。
杨积善老谋深算,在这样一个时候动兵,又岂能只是为夺取虎牢关一地?他必有后着,虎牢关告破,使大河天堑荡然无存,荥阳失守,则代表着河洛东大门的钥匙,已被杨积善掌控。如此一来,巩县将直面叛军。
到了这个时候,言庆已隐隐约约,精到了韩仲的来意。
原本,巩县张县令已被叛军收买,只待虎牢关荥阳县两地告破,张县令就会随即开城投降。
如此一来,洛阳东面,再无依持。
叛军可倔洛水,直扑洛阳。至于阳山下的偃师县城,城小兵寡,根本不可能挡住叛军。
只是由于张县令的行动太过张扬,公然掳掠言庆的马匹,致使裴淑英前去讨要。
而裴淑英身后的背景,又让张县令感到莫名紧张。他先扣押了郑善果,裴淑英又登门讨马,令他有些慌乱。于是张县令在这个时候,走出了一步臭棋,扣押裴淑英,并试图控制巩县。
如果张县令晚一天动手,虎牢关和荥阳告破的消息传入巩县之后,巩县必然大乱。
那个时候他再出手控制巩县,李言庆就算有通天之能,也无法阻拦。然则他早动手一天,也就让言庆提前生出戒备。不过他斩杀左兵曹,扣押张县令,虽使得巩县落入他的掌控,却不免走漏了消息。虎牢关既然被攻破,那么肯定会觉察到巩县出现意外。
只不晓得,这攻破虎牢关的人是谁,怎么想出这么一条计策。让韩仲混入巩县,想要趁火打劫吗?言庆思忖片刻,突然冷森一笑。你会用计,莫非我就不能将计就计?”小妖,你可是有了退敌之策?见言庆冷笑,裴淑英连忙询问。
言庆刚要回答,却见苏烈匆匆跑来“公子,刚得到探马消息,虎牢关方向,有兵马调动。
据探马所言,叛军似是往巩县而来……预计亥时前,将抵达城“这就要行动了吗?”
言庆嘿嘿笑道:“可知道,虎牢关叛军,是何人领兵?”
“业已探明,乃观王之子,杨恭道。”
“杨恭道?”
裴淑英这一下,可吃惊不小“他可是今上族侄,怎地连他也反了?不过,若是他也反了,那虎牢关失守,倒也在意料之中。”
言庆诧异问道:“此话怎讲?”
“那杨恭道,官拜右武卫将军,驻守牛渚口渡口。名为裴弘策节制,实际上有监视裴弘策之职。我那族叔,性子柔弱,对他一向放纵。故虽有主副之别,但实际上,杨恭道就是虎牢关的副将。
族叔离开虎牢关,那接手之人,也必是杨恭道。
此人骄横,目中无人。不过若论起武艺,却是不弱,有斩将夺旗的本领,被今上视为杨家虎儿。”
“杨家虎儿?那也是一只羊!”言庆冷笑一声“不他既然造反,想来今上对他项上人头,会颇感兴趣。
裴淑英忙问道:“言庆,可有对策?李言庆则淡淡一笑“我有一计,可令杨恭道,奉上级。一旁苏烈,顿时兴奋起来……
第八十章 投名状
第八十章 投名状
正如言庆所猜想的一样,巩县的变故,几乎是在第一时间里,就传到了虎牢关。
身为开隋第一权臣,楚公杨素的儿子,杨积善并没有似杨玄感那样得到杨素的关注,相反在大多数时候,他是作为杨玄感的影子而存在。可这并不代表,杨积善的能力不足。老子英雄儿好汉,杨积善能力不差,只是少了一些霸气,用后世官场上的话讲,就是格局不够。
他心思细腻,长于谋划。
虽然收买了张县令,但杨积善对于巩县,始终持有极大的关注。
原因很简单:那巩县县城中,还盘着一头猛虎,鹅公子,李言庆。杨素生前,对言庆极其赞赏,甚至有心招揽。只可惜言庆很快被郑家所关注,并且由于种种原因,以至于到最后,杨素也未能见上言庆一面。临终前,杨素颇以为是一件憾事,并叮嘱家人,把搜集来的言庆墨宝,随他一起下葬。
杨玄感对言庆一直不太在意,可杨积善却多了一份心思。
如果活在后世,杨积善会是一个孝顺,听话的乖宝宝。对于父亲是出奇的崇拜,以至于杨素的每一句话,他都会牢记心中。随着时间的推移,言庆一天天长大。特别是在经历过高句丽之战后,言庆的声名,已达到了一个顶峰。他未曾得到任何奖赏,可郑无敌之名,却人尽皆知。
乃至于杨玄感招揽失败后,就未曾再关注言庆。
可杨积善,却始终留意。
这家伙留在巩县,终究会是一个麻烦。就在杨积善试图想要把言庆解决掉,亦或者招揽过来的时候,言庆遭遇花郎道刺杀,身受重伤。这让杨积善一下子放下心思,减少了关注。
可减少归减少,却不代表他没有防备。
当言庆把巩县控制起来后,杨积善的耳目,就把巩县的变故传到虎牢关。
调走裴弘策,接手虎牢关的人,是杨广的侄子杨恭道。此人已过而立,正是好年纪。得知巩县发生意外,他立刻命人通知杨积善,同时整备兵马,迅速开拔,准备趁言庆立足未稳,复夺巩县。
杨恭道命来护儿之子来渊,接手虎牢关防务。
他自带三千铁骑,浩浩荡荡向巩县进发。身为皇室子弟,杨恭道性情骄横。杨广登基后,对宗室颇有打压之意,也使得杨恭道的父亲,观王杨雄颇为谨慎。可如此一来,又让杨恭道感到压抑。他与汉王杨谅交好,可杨谅却败于杨广之手,最终郁郁而终。
这也让杨恭道,对杨广更加不满!
夜幕下的巩县县城,如同一头沉睡的巨兽。
远远看去,县城不见灯火,黑漆漆一片,格外平静。偶尔,会有刁斗声从巩县城内的校场传出,那竖立在城头上的大纛,有气无力的低垂着,透着一丝丝疲乏之气。
探马回报:“巩县城门紧闭,城头上的守卫,非常松懈。”
杨恭道身高八尺开外,面膛泛红。
颌下短髯,令他平添几分气概。胯下一匹青鬃马,掌中一杆金顶枣阳槊。
闻听探马的报告,杨恭道忍不住冷笑连连。
但凡这个时候,大都会有那识趣儿的人上前问上一句:“将军何故发笑?”
杨恭道身边,最不缺乏这识趣儿的人。于是两名战将催马过来,好奇的问了一句。
“我笑时无英雄,竟使那小儿成名。
什么郑无敌……我呸!不过是一个运气不错的黄口孺子,如何能担得起‘无敌’二字。小胜一阵,就得意忘形。连最基本的防卫都不知道。诸君,此乃天赐战功与我等,待我取了那小儿首级,看还有人敢吹捧他否?
来人,点火!”
一名亲随立刻点亮一支火把,冲到巩县城外,上下摇动三次,左右晃动三次。不一会儿的功夫,城头上亦有火把亮起来。不过晃动的过程却恰好相反。先是左右,而后上下,正应了杨恭道事前约定的信号。
“看到没有,韩仲已经得手了!”
杨恭道大笑一声,马槊高举,向巩县一指,“三军听令,徐徐推进。待鼓声响起,发起冲锋。”
三千铁骑,马裹蹄,口衔枚,趁着夜色的掩护,逼向巩县。
与此同时,那巩县的城门,吱呀呀缓缓开启。一名军校手持火把,冲出城门。在吊桥前上下、左右晃动火把之后,旋即拨转马头,返回城中。
这是约定好的信号:城门已被控制,可以发起冲锋。
杨恭道大喜,高举马槊,厉声喝道:“三军听命,冲锋!”
刹那间,鼓声如雷,撕破黑夜宁静。铁骑踏踩地面,轰隆隆,震得地面颤抖不停。杨恭道表情狰狞,兴奋的发出一声长啸。
而巩县城头,依旧毫无声息。
倒是从城中传来一阵阵凌乱的梆子声响,并伴随乒乒乓乓的兵器碰撞声息。
很显然,这城门已经被人控制起来。而城内发现了敌袭,所以试图复夺城门,将杨恭道拦在城下。
既然城门打开了,焉能再让你们关上?
“率先入城者,赏万贯,官升三级。”
杨恭道扯着脖子,厉声吼叫。麾下铁骑,好似打了鸡血一样,快马加鞭,蜂拥而上。眨眼间,就冲进城门。可接下来的事情,却让杨恭道大吃一惊。铁骑入城,并没有传来想像中的厮杀声。
不过人喊马嘶倒是真的,扑通扑通声息不断。
原来,在城门内,有一个面积巨大的坑洞。深有两三丈,宽约有八丈左右。整个坑体呈倒锥形,顶大底小,上面搭着架子,铺着席子,盖着浮土。铁骑冲进城门后,噗通数十骑就跌入巨坑。
掉在最下面的人和马,当场就被摔死。
后面的骑军根本做不出反应,顺着惯性呼啦啦全都跌入坑里。有几匹战马在坑边停下,却被随后跟进的马匹,撞下坑去。紧跟着,从城门楼上出现百余人,手持一桶桶桐油,倾斜而下,注入坑中。
一支火把扔下来,整个巨坑,顿时被大火覆盖。
熊熊烈焰,滚滚黑烟……伴随着被人马被烧焦的恶臭气息,还有跌落坑中,没来得及跑出来的军卒惨叫,马匹的长嘶声混在一起。整个巩县,随着熊熊大火燃烧,一下子沸腾起来。
城门口,千斤闸轰然落下。
几名骑军连人带马,被当场砸成肉泥。
血肉混合在一起,顺着城门缝隙向外流淌。城头上绞盘声吱纽吱纽传来,吊桥腾空,把数百名骑军,困在城下。
城楼上,传来铜锣声响。
滚木,礌石,轰鸣着从城头砸落下来。
那些骑军根本无处躲闪,或是被当场砸死,或是跌入护城河,却被护城河内的铁钎子扎死……
中计了!
杨恭道这时候也反应过来。
他也顾不得去考虑,对方是如何知道他约定的信号,在城下纵马寰转,厉声喝道:“稳住,稳住!”
城楼上,灯火通明。
一支人马出现在城垛口后。
李言庆顶盔贯甲,面覆银色假面,目光森冷的看着城下乱成一团的骑军,嘴角勾勒出一抹酷烈冷笑。
“命令,雄阔海阚棱出击。”
城楼上,百余面战鼓齐声轰响。咕隆,咕隆,咕隆隆……鼓声震天,瞬间掩住了人喊马嘶声。
只见从城门两侧,出现无数火把。
两名雄狮般的壮汉,各率五百军卒,从左右杀出。
“杨恭道,你家黑爷爷在此,还把拿命来!”
火光下,雄阔海只穿着一件皮甲,不过胸口,腹部等要害全都有铁片覆盖,以作保护之用。
两柄车轮巨斧,宛若两张阎王帖子。
他没有骑马,两条长腿迈开,风一般闯入乱军之中。大斧翻飞,只杀得杨恭道骑军人仰马翻。
那犹若天神般的巨力,几乎无一人是他一合之敌。
而另一边,阚棱同样一件皮甲,外罩银色铁片。奇长陌刀,随着他步伐身形转动,出现一幕幕血肉横飞的景象。这黑白双煞一出现,所产生的震撼,绝非用言语可以说明。叛军人数虽多,而且还是骑军。可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之后,整个叛军都已经乱成一团麻。即便是杨恭道拼命收拢,想要把人马稳住。无奈何那雄阔海阚棱,根本就是两个BUG似地存在。
两人所到之处,尸横遍野。
一千巩县军在城门下汇合,顺势错开,继续厮杀。
骑军根本无法施展出他们野战的冲击力,被这两个家伙往返两次凿穿之后,已溃不成军。
“李言庆,安敢用此诡计?”
杨恭道在马上愤怒咆哮,殊不知他若不先用计,言庆又如何将计就计?
看着叛军已经溃败,而城门内的巨坑,仍烈焰蒸腾。那坑里可是填有一二百骑军,人马混在一起,偌大的坑洞,被填得是满满当当。
估计这把大火,能烧到天亮!
言庆覆着假面,没有人能看到他的表情。
不过从他沉稳立在城头,怀抱银鞭,一动不动的样子来看,这一二百骑军的死活,根本和他无关。
谢安民忍不住感叹:不愧是从高句丽杀出来的李无敌,只这份心性,非常人可比。
“韩仲!”
言庆突然开口。
一个站在他身后的军官走出来,佝偻着身子,神色紧张的应声行礼。
此人,正是杨恭道派来的内应,韩仲。
言庆转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赞道:“做的好!”
“若非公子陈明利害,韩仲险些犯下大罪,此乃韩仲的本份。”
别看言庆夸赞他,可韩仲却是遍体生寒。站在城楼上,可以清楚的闻到烈焰中刺鼻的恶臭。
银色假面被火光映照的通红,更显几分狰狞之色。
他可不会因为言庆的夸赞,而感觉半点轻松。这个相貌清秀,如同女子一样动人的少年,却是个阴险狠辣,杀人不眨眼的主儿。从前听闻言庆在高句丽如何凶残,毕竟是没有亲眼见过。
而今天,韩仲奉命卧底,却不想被言庆用蒙汗药,一股脑麻翻了所有叛军。
等韩仲清醒过来时,就看见一颗颗血淋淋的人头摆放在他眼前。仔细看,全都是随他前来卧底的叛军首级。
当时,李言庆一袭白衣,踏着血淋淋的地面来到他跟前。
“韩仲,我给你两条路。
和这些人一样,身首异处,死了也是乱臣贼子,当株连九族;亦或者与我合作,我保你鹏程万里,将来有个远大前程。我给你十息时间,希望能听到我想要的答案。何去何从,你自选择。”
身后,沈光慢慢的擦拭血淋淋钢刀。
雄阔海阚棱在他两边,犹如两尊凶神恶煞,冲着他狞笑。
身下是流淌的鲜血,面前是一颗颗血淋淋的人头,似乎在冲他哭喊。就算是心智再坚强的人,此等状况下,也难以保持住清醒头脑。韩仲几乎没有考虑,脱口就把所有一切,说个一清二楚。
心里面,已埋下了对言庆,深深恐惧。
言庆背对着他,看着城下几乎是一面倒的厮杀,全然没有理睬,韩仲刚才的那些言语。
“差不多了吧!”
言庆抬起头,看看天色。
“沈光,开始吧。”
沈光答应一声,从怀里取出一支烟火点燃。
随着蓬的巨响,一团绿色焰火,在空中炸开……
地平线上,火光闪烁。数百铁骑,风驰电掣般从黑夜中杀出。
一色黑盔黑甲,面覆黑铁假面。为首大将,正是苏烈。只见他手持长矛,一马当先。
身后骑军纵马疾驰的同时,更箭如雨下,向叛军发动攻击。被雄阔海阚棱已杀得丧胆的叛军,被这铁骑吓住了。有聪明的人从马鞍上滚落下来,往地上一坐,兵器一扔,抱头一动不动。
这是投降的标准姿势!
苏定方全然无视那些降卒,风一般从他们身边掠过。
杨恭道此时也知道大势已去,带着亲兵就往外走。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巨雷般的咆哮:“羊羔子,我哥哥吩咐,来了就别想走了……你往那里跑,看斧。”
耳边传来一股锐风,吓得杨恭道一低头,一把手斧将他头上金盔劈飞出去。
“我家主人说,请杨将军进城喝茶。”
也不知阚棱是从何处杀出来,正拦在杨恭道的去路上。
迎着杨恭道的坐骑,只见阚棱横刀一抹,身随刀转,只听希聿聿青鬃马惨嘶一声,前蹄被陌刀生生斩断。杨恭道随着战马,扑倒在地上。随行亲军一拥而上,想要救出杨恭道,却被阚棱和雄阔海两人,一前一后拦住,刀云翻滚,斧影冲冲。刀光斧影中,只见血肉横飞,惨叫声不绝于耳。
杨恭道被摔得头昏脑胀,好不容易爬起来,却见迎面一骑飞来。
马上大将轻舒猿臂,探身蓬的一下子攫住杨恭道的衣甲,口中大喝一声:“你给我上来吧。”
杨恭道偌大身躯,被那员将生生拎起。
耳边响起他清冷声音,“某家苏烈,奉命特来请将军做客。”
话音未落,只觉脑后受到重击,杨恭道顿时昏迷……
城头上,韩仲呢喃自语:“这那是打仗?分明就是屠杀嘛……没想到杨将军,竟如此不堪一击。”
“韩仲!”
“末将在。”
言庆的声音在韩仲耳边响起,只吓得韩仲,汗毛乍立。
“送你一个功劳。”
“啊,末将怎敢抢公子的功劳?”
言庆哈哈大笑,“莫要推辞,这功劳非你莫属。
一会儿杨恭道被押送进城后,烦劳你亲手送他上路吧。我不想见他,把他人头,悬挂城门。”
“啊?”
韩仲张口结舌,面红耳赤。
言庆则转身对站在他身后的沈光道:“老沈,咱们回去吧。姑姑她们恐怕等的心焦,现在回去,正可一尝姑姑的手艺。”
“呵呵,裴真人的手艺,断是不差。”
沈光笑眯眯的点头,跟着言庆,沿着城楼驰道,走下城墙。
韩仲只觉冷汗淋淋……这眼见着就要三伏天,城门楼下还有大火熊熊。可他丝毫不觉得温暖,反而遍体生寒。李言庆这一手,哪里是送他功劳,分明是让他交投名状啊!只要他杀了杨恭道,就再也没有半点退路。
言庆守住了巩县,皆大欢喜。
如果巩县失守,杨玄感那些人若知道杨恭道死在他手中,他唯有死路一条。可他也清楚,他不杀杨恭道,那现在就是死路一条。看看周遭军卒冰冷的目光,韩仲激灵灵,打了个寒蝉。
第八一章 尔欲战 便来战
吸军不讨二千,却是清煮骑军六 除却被杀死,被砸死的马匹。巩县竟因这一战,而俘获近五百匹战马,叛军俘虏接近五百人。
对于那些彻夜未眠的巩县百姓而言,当军卒纵马长街,呼喊大捷喜讯后,提在嗓子眼儿的那颗心,顿时放回肚子里。李公子大获全胜,以两千余乡勇私兵,竟大胜叛军三千铁骑,无疑就是一颗定心丸。
巩县在东西魏对峙时期。也算是历经战火无数。
他们很清楚,这场大捷过后,巩县必然将面对更加惨烈的厮杀。
不过那又算什么?
重要的是他们有一个可以信赖,可以让他们获取胜利的主心骨。言庆声名远扬,又挟 “无敌。之名,纵横高句丽。这足以让巩县人信服。而今夜这一战,差不多就是巩县人对言庆的一次考核。而结果非常明显,言庆通过了他们的考核。不管将来如何,他们现在可以信赖言庆,这已然足够了,
无数房舍,重又点亮了灯火。
许多青壮男子,从家中翻出了兵器,在油灯下磨刀霍霍。
明天就要开战了!
那就杀他一个痛快”,
河洛人从不缺失勇武之心。四百年战火,汉人十不存一,固然是一个悲剧,同样也铸就了北人的尚武之风。
他们渴望热血,渴望建立功业。
然则自开皇以来,大隋法纪森严,政令通行。想要凭借勇武而获取功勋的机会,却是越来越少。如今,叛军即将兵临城下,对于那些普通老百姓而言,他们不但要保护家园,同样希望能借此机会,建功立业。毕竟,没有什么人愿意。一辈子庸庸碌碌,在最底层挣扎。
李言庆回到县衙的时候。县衙里灯火透明。
行操等十四名武僧驻扎在后院,而前院则有百余名护卫守候。
言庆一路走来,尽是敬畏的目光。城门下一把熊熊大火,尽显,李无敌,酷烈之手段,焉能让人不敬?
“公子,裴真人已命后厨准备好了饭菜。”
“姑姑呢?。
“如今正在后宅等候
言庆摆摆手,示意那下人离开,然后对沈光说:“老沈,且去饱食饭菜。天亮以后,恐怕要有些时日,难以品味美食了”苏烈会来汇报战果,他人一到,就立刻带他前去见我。
还有,命人把战果通报家里,我想昙宗大师和爷爷,此刻也都等得急了
沈光点头,躬身退下。
虽则言庆对他的称呼没有变化,甚至较之从前更加亲热。
可沉光却越的恭敬。言行举止间,更遵守主仆尊卑之礼。对于这样的变化,言庆没有剪意要求沈光。人总是在生变化,这关系也在不断改变。这可不是言庆能够改变的事情。
后堂上,裴淑英伏在案旁,已睡着了!
她侧身匍匐,勾勒出成熟而动人的美丽曲线。一袭宽大的白色道袍贴在**上,**裸露,在灯光下,更显诱人之色。
言庆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在书案旁坐下。
“啊,你回来了。”
裴淑英蓦地惊醒,坐直身子。
可不想动作有些大,使的道袍顺着浑圆香肩向下一滑,却正露出白哲柔嫩的胸膛,和一抹动人沟壑。那玉峰之上。嫣红隐隐。李言庆心头一热,下意识身子歪了歪,想要靠的更近些。
不过,裴淑英却立剪觉察到了春光外泄,粉靥腾地一红。
伸出手,在言庆的额头轻轻一点,“你这小妖,往何处看?”
原本是羞怒之下的斥责,可不知为何,话说出口,却更似情人间的**。眼眉儿轻颤,秋波流转”裴淑英现了自己这口气不对,举动也颇为暧昧,立刻想要收回手,却被言庆蓬的,一把提住皓腕。
用力一挣,想要从言庆手中挣脱。
却不想言庆的手劲儿有多大。非但没有挣脱,反而到向言庆怀中。
一双强壮有力的手臂,环在裴淑英纤细的腰肢上。虽则隔着两层衣物,可这正处酷著,那衣物。又能有多么厚重?
手臂很有力,匍匐在言庆怀中,更能感受到那肌肤的呼吸。
与此同时,一只大手顺势滑入怀中,颇有些粗粉的手指,抚摸着胸前的柔嫩。刹那间,裴淑英有些迷离了”虽然理智上不断告诉自己不可以,眼前这个小男人。是她的子侄辈儿,更是她侄女儿的心上人。可身子却不争气的软成一团。她仰起头来,想要说话,却被火热的唇,封住嘴巴。口鼻中出娇柔,几令人犯罪的轻吟声,呼吸越来越重,那吐气如兰的芬芳,却让小男人的吻,越狂野,怀中的大手,更加放肆,把胸前丰润,揉捏得变形,”
另一只手,顺着她的曲线拂过。
宽松的道袍,前襟一下子敞开。大手顺着她的胯,向两腿间游移。
裴淑英出“嗯嗯,的声音。似是想要拒绝,却有欲迎还休 贝齿被挤开,香舌不受控制的,滑入小男人的口中,舌儿纠缠在一起,任由他去品尝。裴淑英的呼吸越沉重,那种久违的感受,让她无法拒绝。两腿间,随着哪知魔手的拨弄,令她难以自拔。
呻吟声越来越重,纤纤玉手。也悄然的握住了一根火烫。
娇躯随之不受控制的一阵轻颤,一股热流从小腹流过,从两腿间流出,打湿了那半掩的道袍。
“安禀公子,苏烈求见”。
堂口外,有人大声禀报。
裴淑英的头脑猛然清醒,立刻意识到,自己手中紧握的火烫是什么。
连忙想推开言庆,起身离去。可这时候,苏烈的脚步声,已经传来。两人样,颇有此不犬雅淑英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丽古庆伸手抓住一旁的帏樟。用力一拉,那一层轻纱立刻飞泻下来,覆盖在裴淑英的身上。只是这样一来,裴淑英伏在言庆腿上,一动也不能动。
那根被撩拨起来的火热,就贴着她的脸。
裴淑英想要躲闪。苏烈已经走进入堂上。言庆连忙一按她的头,却让裴淑英的面颊。紧贴在火烫之上。
这一下,言庆很不自在。
裴淑英更是不舒服……
可两人谁都不敢轻动,一个匍匐着,一个坐着。
苏烈是来汇报战果,说的非常详尽。
言庆强忍着小腹中那团熊熊的火焰蒸腾,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和苏烈交谈着。
这小妖,简直,,
裴淑英的脸贴在言庆胯间,耳听着两人的谈话。心中一边是羞怒,而另一边,却又生出一丝奇异的快感。说来也奇怪,这快感一起,腿间再一次湿润 裴淑英脸贴着实在难受,忍不住想要移动一下头部。
“公子,定方有一个想法。
如今我们有骑军三百人,又有身经百战的元从虎卫。此战过后,我们俘获战马三百匹。正可配备军中。叛军此次战败后。来日定会加以报复。到时候叛军围城,城中的压力肯定不
定方想,能否将骑军放出去,埋伏于山间。叛军攻城之时。我们可用骑军袭击,扰乱叛军军心。同时有这样一支骑军在外面,还可以偷袭叛军粮道,劫杀其小股兵马。不知公子以为如何?”
言庆点点头。“苏大哥此议”啊,甚好!”
分身突然进入一团湿润温软,言庆忍不住声音徒然提高八度,脸憋得通红。
一只手下意识的按住胯间螓,他强自一笑,“就依你所说,不过若要实施,还需尽快才行。”
“一个时辰后。兵马可整备完毕,末将率骑军出城。”
苏定方说完,疑惑的看着言庆,“公子,您没事儿吧”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请人诊治?”
言庆强忍着那种奇妙的快感,“我”没事儿。只是有些乏了。”
“若如此,定方就不再打搅。
公子还是早些休息吧。叛军人马,恐怕会在天亮后抵达,到时定然会有连番苦战。”
言庆点点头。目送苏定方离去。
苏定方前脚一走,裴淑英从他怀中挣扎出来。连续剧烈的咳嗽,眼角间,还有泪光闪动。
“姑姑,”
言庆想要解释。可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裴淑英则缓过了这口毛,粉靥羞红,站起身来”
“我送你!”
“不用。”
裴淑英甚至不敢和言庆相视,竭力做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样。神色慌乱,步履匆匆。跑出厅堂。
看着裴淑英的背影,言庆连忙追了出去。
等他跑到后院角门的时候,却见裴淑英已经登上了马车。
“姑姑,我
妖,大战将临,休得分心。
我回绿柳观静修,你还是一心备战,不要再胡思乱想。有什么话,还是等战事结束后,再说。”
裴淑英坐在车中。连头也没有露。
言庆犹豫一下。“谨遵姑姑之命。”
他站在后门台阶上,目送马车缓缓离去。下意识的举起手,闻了闻……那温软肉香,犹自萦绕。
大战将临,理应抛开一切杂念。
裴淑英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李言庆如何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怕这个时候,裴淑英的心情,更乱。
她需要冷静一下。
同时,又对言庆,表示出百分之百的信任。
言庆也清楚,这种事情,说什么都没有用处。而且,他现在身兼一县百姓安危,也着实无法去儿女情长。不过,有这么一个开始,至少把两人间的窗户纸,捅破了。接下来会如何展,已非言庆能够做主。在这件事上。他可以去主动,但决定权,还是在裴淑英的手中。
一切,还是等战事结束再说。
一个时辰后。苏烈率部,悄然离开巩县。
对于苏定方的本事,言庆颇有信心。这个人,性情网直,绝非贪生怕死,卖主求荣之辈。凭苏烈的能力,配合以元从虎卫为核心的战斗力,这三百骑军,说不定能起到决定战局的作用。
送走苏定方后,言庆又开始忙碌起来。
他把裴淑英暂时抛在脑后”不管日后会如何,总要打赢这一战。若是输了,说什么都没有用。
也不知洛阳方面。可曾做好准备?
就在言庆连夜准备的时候,礼部尚书杨玄感,已在黎阳动起事。数万大军浩浩荡荡,向河洛开拔。原本,杨玄感的谋士李密,向他献出三计。上策攻取涿郡,截断隋军退路,可一举获胜;中策攻打长安,据关中,可立于不败之地;下策攻取洛阳,可一旦隋军回援,将非常危险。
耳杨玄感偏偏选中了下策。
按照杨玄感的计划,梁郡太守杨积善沿洛水出击;淮南太守杨玄挺,自氓南进。他在黎阳起兵之后,迅渡过黄河。控死虎牢关以断绝河内援兵,占领豪阳,可阻挡东莱郡援兵。
而后三路人马汇聚洛阳,可一战功成。
哪知道,当起事之日,杨玄感麾下有一将领,名为唐帏。
觉察到杨玄感造反之意后,唐帏逃离黎阳。并迅通知了沿途各郡。以至于原定的行军路线。修武、临清关城关封锁,使得杨玄感不得不绕诸城而行。如此一来,这行军路程增加,当杨积善、杨玄挺依照早先约定,随逞反的时候。杨玄感却意外的被挡在了萎河以北。 杨积善攻占了荣阳,自然万分喜悦。
可是这一战。并没有如计划那般,十全十美。
先,荣阳郡的兵马未曾全歼,房玄龄率八百府兵,掩护豪阳士件官吏,杀出重围。在追击之时,遭遇管城县尉徐世绩和管城崔氏族兵联手伏击,不但救出房玄龄等人,还大败叛军。
房玄龄等人并没有试图复夺荣阳,而是迅退回管城,陈兵以待。
如此一来。荣阳县虽被占领,可身边却等于被钉上了一根刺。打还是不打?管城可不似茶阳,人家已经有了防备。想要攻占管城,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打,成本太大;不打。却是个麻烦。
这管城的事情还未等解决,就听说况县被李言庆所掌控。
杨恭道竟冒然出击,试图复夺巩县。这使得杨积善万分震惊。这计哉,如此完美的事情,怎么就出现了意外?巩县必须要夺取,否则往洛阳的路上,就等于被插上了一根钉子。可那李言庆,又岂是易与之辈?李无敌之名。可不是凭空所得。杨恭道虽勇,却未必是李言庆对
。
杨积善也顾不得管城的房玄龄,立刻下令,命韩世鄂为先锋官,领军一万,连夜奔袭巩县。
韩世鄂是开隋名将韩擒虎之子,家学渊源。
此人不仅兵法出众,谋略过人,同时更练得一身好武艺,尽得韩擒虎真传,堪称勇冠三军。
不过若非如此。他韩世鄂,又焉能得杨玄感看重?
韩世鄂得到消息,立刻拔营起寨,向巩县挺进。寅时时分,他逼近巩县,却得知杨恭道在巩县大败,更被生擒活捉。
“好厉害的李无敌!”
韩世鄂不禁暗自感叹。同时又生出一较高下之心,率部向巩县进
。
天亮时,韩世鄂已在巩县城下,扎好了营塞。
他不是杨恭道。虽性子高傲,却不是莽撞之辈。所以兵临城下之后,并没有立刻动攻击。
同样,言庆的知韩世鄂兵临城下,也没有冒然迎战。
他亲率众将登上城楼,在晨光中向远处眺望。只见叛军营盘已经建起“言庆看罢,不禁暗自心惊。
这韩世鄂扎营之法,依照风后八阵图所设。
所谓风后八件图,据说是黄帝与黄尤大战时,与风后衍化出来的一个阵图。整个大阵共分为九全部分。正中央为中军大营,余者依照八卦方位。分别是天覆阵、地载阵、风扬阵、云垂阵、龙飞阵、虎翼阵、鸟翔阵和蛇婚阵。八阵与中军相连,可生出种种奥妙的变化。
长孙晨也是用八阵图的高手,但用他的话,穷一生,也难说能够
握。
弗世鄂上来就以八阵扎营,不无炫耀之意。
言庆手扶城垛口,虎目半闭,静静观察。这个韩世鄂,果然不是杨恭道可以比拟。
就在他观阵时。却听叛军军营中,传来号角声。
一队队。一列列叛军,从营中杀出,迅在城下结成阵势。中军一杆大嘉,上书:三军司命,开路先锋。正中央斗大的“韩,字,掐金边,走银线,在晨光之中,格外的耀眼夺目。
“奉韩将军命,请李公子出面答话。”
一骑自阵中飞驰而出,马上一员将官,在巩县城下勒住战马,大声呼喊。
言庆一蹙眉,沉声道:“我就是李言庆。”
“李公子。我家将军久闻公子之名,未曾想今日,在此情况下会
。
今皇帝无道。穷兵默武,以致使百姓民不聊生,苦不堪言”今杨公起兵,非为一己谋私,实为救黎民于水深火热之中”
这员战将。口齿伶俐,诣诣不绝。
上来后根本不与言庆开口机会,就长篇大论起来。
一时间,城楼上窃窃私语。虽说城下这些人都是叛军,可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且对方人马众多,远非巩县兵马可以比拟。若是打起来,能打得胜吗?
积蓄一夜的信心,在瞬间有些动摇。
言庆在城头。敏锐得觉察到了这种变化。
操。攻心战吗?
见城上军卒似是有些迷茫,言庆就知道,不能再让这长舌男说下去。他伸出手。沈光立匆递上画影宝雕弓。言庆挽弓搭箭,冲着那犹自诣滴不绝说个。没完的家伙,抬手就是一箭。
画影弓。有三石力。
赤鉴白羽箭离弦而去,破空出刺耳锐啸。
那箭矢快若闪电,刷的从城下长舌男的口中穿过。巨大的力量,生生把那长舌男的脖颈折断。
言庆纵身踏步。窜上垛口。
一脚踩着城垛。一手持弓,遥指大毒下的韩世鄂,鼓足丹田气,大吼一声,“韩世鄂,尔欲战,便来战,忒多话语。”
言庆这一嗓子,可谓中气十足。
在空中回荡,久久不息。
那显露十足的霸气,不仅仅让城上鸦雀无声,更让大素之下的韩世鄂,张大嘴巴,不知如何回答。
他出身名将之家,然则所受家教,却是要谦和稳重。
几曾何时。他见过如此霸道的少年人。眼睛瞪得溜圆,手中长枪遥指言庆,半晌竟说不出话来。
“卓欲战。便来战!”
城头上趁机片刻,刹那间出响彻天地的呐喊。
韩世鄂眉头紧蹙,脸色也变得格外难看!
那啥,能求取月票否?月中了,,
难为情的笑。
第八二章 骂死虞柔
嘎吱……蓬!
随着投石车枢纽声响,一块不规则的棱形巨石飞出,带着一道完美的抛特线,狠狠砸在巩县坚实厚重的城墙壁面上。
站在城门楼上,言庆可以感受到。脚下地面的颤抖。
剑眉攒动,眼睛半眯成一条线。李言庆紧握银鞭,纹丝不动。银色假面重又覆在脸上,谁也看不出他心中所想。那狰狞的假面图案,在阳光下析射出迷幻光晕,令周围的人,顿感心安。
“弓箭手,上弦!”
谢安民嘶声厉吼,刹那间城上不断回响起传今兵的呼喊声:“上弦!上弦!”
李言庆说:“安民,让大家稳住。
韩世鄂所部是先锋人马,并没有携带太多攻城器械。他这一次攻击,想来不过试探。让犬家不要慌张,稳下来nbsp;nbsp;传我将令,未有我命令,而箭矢离弦者,勿论尊卑。就的问斩。”
又一道军令,迅传递出去。
也许是言庆那沉冷的声音,让城头上的军辛感到心安。
也许是言庆刚才那冷酷的一箭。还有充满霸气的怒吼,使得人们对他,顿时生出一丝敬慕。
这才是真正的,李无故,啊!
随着一轮投石过后,叛军动攻击。投石车并没有对城墙造成太大的伤害,虽有几块石头飞入城中。却也没有任何用处。雄阔海和阚棱。各持一杆大纛,分立于言庆左右。那大纛随风飘舞,使得巩县人心思安宁。似乎在巩县城外的叛军,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眼见着叛军靠近,已进入一石强弓的射程之后,言庆轻轻点头。
两千乡勇,能挽开一石强攻者。并不算太多。言庆也只能从中选出五百弓箭手,不过对于巩县城墙的规模而言,已然足够。
“抛射!”
城楼上令旗晃动,剩那间不断传来回应之声。
嗡……五百张强弓离弦,虽比不得那种万箭齐的威势,却也算得上惊人。
利矢带着美妙怕抛物线落下,冲在最前方的叛军,伤亡惨重。紧跟着,第二轮,第三轮……
三轮抛射之后,使得叛军不得不减缓冲击度。
就在这时,城楼上再次传来一声沉喝:“抛石车,出击!”
嘎吱,嘎吱……
架在城中的抛石车出一连串机枢声响,百余块棱形巨石呼啸着从巩县城中飞出,狠狠砸落在叛军中。那血肉横飞的场面,亦令人心惊肉跳。言庆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身旁一些人的呼吸声,变得格外沉重。
韩世鄂一蹙眉,下令收兵。
这一轮试探性的攻击,让他大吃一惊。
巩县城里,究竟是乡勇还是官兵?从他们反击的手法来看,可谓有条不紊,极具杀伤力。
他没有大型的攻城器械,想要凭借这万余人攻破县城,只怕不太容易。
韩世鄂开始担心,这巩县会是一块硬骨头。若真想要攻破的话,不付出惨重代价,只怕不成。
远处城楼上,传来巩县人的欢呼声。
城外的空地,留下百余具尸体,肄世鄂决定,等待大军抵达后,再动攻击。
对待巩县这样的小县城,最好是集中优势兵力,一鼓作气拿下。这种小规模的攻击,最好不要使用。平添伤亡而已。,李无故,果然不愧i无故,之名,韩世鄂此时,已收起小觑之心。nbsp;nbsp;午后,扬积善率领大军抵达巩县。
他最终还是决定,放弃对管城的攻击。因为他已经占据荣阳,管城虽则会给他带来麻烦,可终究是鳞介之癣,不足以让他为之耗费精神。关键还是巩县,他必须要尽快将巩县占领,已打开通往洛阳的门户。扬积善业已得到消息,他兄弟扬玄挺,已越过氓南,向洛阳挺进。
而洛阳留守樊子盖,也得到消息。正积极防备。
早一日兵临洛阳城下,就能早一日攻下洛阳。扬积善不想在荣阳郡耗费太多时间,于是命郑善愿为条阳留守,负责夺取管城。他自领三万大军,浩浩荡荡开拔出来,向巩县方向挺进。
原以为,韩世鄂能占据上风。
可当扬积善抵达巩县城下之后。才现这巩县的问题。
城墙太高,墙壁太厚……如果不动用大型攻城器械,很难对巩县造成致命的伤害。可他实在不想,在这小小县城下,投入太多的力量。扬玄挺在氓南已连战连胜,击溃了隋军。他若是不能尽快解决巩县,岂不是说他比不得扬玄挺?日后在兄长面前,更无法抬起头来做人。
扬积善询问了巩县的情况后、苦笑连连。
“大兄却是大意了……即曾招揽李无故,为何不趁热打铁,进一步拉拢呢?即便是不能让此人为我们所用,至少也能省却如今的麻烦。法主无能,竟言李无故不堪大用、以致今日窘况。”
想当初,扬玄感曾试图招揽李言庆。扬积善倒也知道。
不过当时,李言庆以祖父有恙推脱过去。随行前往招揽的李密,并未表露太多意见。后来言庆和郑家决裂,李密言,半缘君不过小儿,此前靠郑家而得虚名。如今他与郑家决裂,而归昌公已答应投靠将军。此时再去括揽李言庆,又置郑家何地?此子不堪大用,无需用。
其实在当时,言庆和郑家决裂后,许多人都认为,言庆失去了一个,靠山,难成大器。
一个小儿,一个百年望族。
该如何选择?只怕是一目了然……
不仅仅是李密这么认为,当时扬玄感也这么想。
加之言庆遇刺。扬玄感就不再将他放在心上,转而进一步和郑善愿联系。
扬积善虽写信劝说,却没甚用处。
现在,算不算是遭报应了呢?扬积善心中苦笑,思索着,如何才能兵不刃血的夺取巩县。
他身边自有谋臣,见扬积善沉思,于是站出一人。
“将军可是为咏鹅小儿烦恼?”
扬积善抬头。看清楚说话之人后,微微一笑,“少兄莫非已有对?”
那人身高七尺八寸,生的仪表不凡,颇有儒雅之气。年纪大约在二十四五的模样。一袭白色长袍,肋下佩戴宝剑,头扎青丝幞头,器宇轩昂。此人名叫虞柔,其父正是隋朝金紫光禄大夫,秘书监虞世基。
说来也奇怪。此次扬玄感起兵,响应者大都是朝中重臣子弟。
比如这虞柔。又比如现在驻守于虎牢关的来护儿之子来渊……父辈在朝中急得宠信。这子侄却跳出来造反。其中种种,说不清楚,道不明白。不过想来,却与那四百年胡祸有关。
胡人无情,父子相残甚多。
子代父,子娶母者,恍若习俗。后肆虐中原四百年,屠戮汉人,使得汉室礼乐,随之崩坏。汉时,尚有礼义廉耻之说,讲求忠孝仁义。
而四百年胡祸之后,忠孝仁义无踪,礼义廉耻全无。
虞柔丝毫不顾念父子之情,来渊背着老子造反,似乎已习以为常。扬积善见虞柔站出来,颇有些意动。这虞柔是会稽人,思路敏捷,能言善辩,跟随扬积善也有时日,颇得其信赖。
“要取巩县。易如反掌。
那李言庆不过一黄口孺子,即便是聪慧些,文采好些,立过些战功,却又能懂得多少事情?
柔愿以三寸不烂之舌,明日在阵前将其说服。到时候将军可不费一兵一卒,夺取巩县后长驱直入,直抵洛阳。代大将军攻下洛阳,将军就是功一件。何必为这小小巩县,而愁眉不展?”
扬积善闻听大喜。
虞柔的口才。他可是领教过,故而对他也颇有信心。
“若能如斯。先生当记功。”
一旁韩世鄂面颊一抽搐,想要站出来说话,可又不知如何开口。虞柔能说会道,颇有苏秦张仪之能。韩世鄂本能的感觉。李言庆不会那么容易对付。只是。他又不知道如何解说。
按照他的意思。天亮之后,集中兵力猛攻。
大军汇合后。近五万人。只要扬积善全力攻击,也许伤亡会惨重,但攻破巩县。不过两三日间。
不过从目前的状况来看,扬积善似乎,并不想在巩县花费太多精力。
韩世鄂也只能闭嘴,心道:且看你虞柔,明日能如何?
这一夜无事。双方都没有产生冲突。
扬积善安营扎寨的同时,对守备也毫不放松。他也知道,李言庆善用奇兵,所以颇为留意。
而苏烈方面。自离开巩县之后,再无半点音讯。
李言庆心里相信。苏烈不会逃走。此对此刻,他一定正躲在某个暗处,耐心的等待。扬积善露出破绽。他对苏烈很有信心,就如同他对徐世绩一样信心十足。他现在所要做的,是如何应对,来日苦战。
巩县人的士气很高,叛军人数虽多,却奈何他们不得。
天亮后,李言庆再次登上城楼,带着雄阔海和阚棱。巡视城防。
正当他们巡视之时,忽闻对面叛军营盘中,传来号角声息。紧跟着兵马出动,一队队。一行行,一列列,迅拉开阵势。一座座望楼出现在故阵当中。一架架云梯,横于阵前。牛皮覆盖的挡箭车,高大笨重的抛石机……这阵势一拉开,顿时显露出叛军极其雄壮的军姿士气。
中军是一个圆阵,一面大纛下,隐隐可见一员大将,在无数战将簇拥下,立于战车上眺望。
扬积善,亲自坐镇中军。
城头上的乡勇。看着黑压压,看不到尽头的叛军,也忍不住暗自吃惊。
“扬积善要做什么?”
言庆不禁诧异问道:“攻不似攻,守不似守,他这是向我展示,他的人比我多吗?”
“公子,他们的人的确比咱们多啊。”沈光笑呵呵答话。
言庆哑然失笑。”屁话,比人多的话。咱巩县人站在城头,一人一泡尿,就能把他们全都给淹死。”
这种粗鄙的言语从李言庆口中说出,似乎颇不文雅。
可是在城头那些军辛耳中听来,这样说却是极为入耳。不由得,所有人哄然大笑,先前的紧张气氛,随之一扫而光。
就在这时,从中军驶出一队人马。
虞柔在亲兵护卫下,来到巩县城外。不过他也听说了,那李言庆师承长孙晟,练得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术。昨天刚被他射杀了一人,虞柔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靠巩县太过于接近。
可距离太远的话,扯着嗓子喊,不利于他儒雅之风。
故而虞柔命亲兵在前,虽然位于言庆的射程之内,但也足够他做出反应。前面有肉盾阻挡,想必李言庆要射杀他。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某家虞柔,请半缘君。李公子出面讲话。”
虞柔?鱼肉!
言庆闻听,忍不住哑然失笑。
“虞柔是什么人?”
韩仲连忙上前,轻声道:“此乃秘书监虞世基次子,拜宣义郎。“
虞世基?虞世南的哥哥?那个大奸臣吗?
言庆倒是听说过虞世基的名字,不过他对虞世基的弟弟虞世南,可能更熟悉一些。这虞柔蹦出来。又有什么事情?
他站出来,看着城下的略显紧张的虞柔。
很显然,虞柔是真的害怕,李言庆射他……
“虞公子,唤我何事?”
“阁下就是半缘君?”
“正是!”
虞柔见言庆手中没有拿弓箭,多多少少放下了心。他在马上一拱手,“在下虞柔,大将军帐中司马。久闻公子大名,柔甚为仰慕。公子所创咏鹅体,家父亦是赞不绝口,称公子乃当世大才。”
所谓伸笑脸人。这虞柔上来,就是好一番夸赞。
言庆面带笑容,代虞柔说完。笑道:“虞公子今日唤我见面,恐怕不是为了夸赞我吧。不知有何见教?”
“公子大才,当知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的道理……”
这肉戏来了……
虞柔的口才果然不凡,与昨日被言庆射杀的人,全不相同。昨日言庆把对方射杀,是因为他动摇了军心。而虞柔全不讲什么水深火热,只说言庆才能不凡,立下功劳,却不得重用,诸如此类。
言下之意就是:隋焰帝不公平,您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却没有任何封赏。
不如来帮扬玄感吧。扬大将军对你可是仰慕已久了……以公子你的才能,一定能在扬将军麾下,如鱼得水。
他所针对的,是言庆一个人。
虞柔知道,巩县之安危。只系于言庆一身。
李言庆始终面带笑容。静静的听虞柔,把话说完。
“虞公子,你父亲是谁?”
“啊?”
言庆让人卷了个纸筒,权作扩音喇叭。
他中气十足,声音本就洪亮。再使用这扩音喇叭,竟传遍了整个
扬积善心里一动,暗叫不好。
可不等他召回虞柔,就听李言庆声音陡然凌厉起来,“你若不知道,那就让我来告诉你。
你父亲虞世基,乃今上秘书监,金紫光禄大夫,随行件驾。虞柔,你可知,陛下如今正为我大隋江山,而与那高句丽蛮子浴血奋战。你有何德能?立下过什么功劳。竟窃据宣义郎之职?身受朝廷重恩,不思为国效力也就罢了,还襄助反贼,你又才何面曰,在我面前说教?nbsp;nbsp;此为不忠。
你父亲如今在陛下身边,而你却全然不顾你父亲之安危,协助乱党,起兵造反,此为不孝。
扬玄感,国贼也!
为一己之私,不识大局,不顾大体,兴兵造反。你熟读经典,亦应知是非大小。可你却为那国贼,搅动天下动荡,黎民涂炭,你又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谈论nbsp;nbsp;‘仁义’二宇。虞柔,你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也想效仿苏秦张仪。说项于我?李某年纪虽小,但也熟读经典,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似你这等人物,李某实不欲与你言语。扬玄感为园贼,而你,就是那园贼爪牙,走狗之流。”
虞柔被言庆说的,面红耳赤,张口结舌,有心反驳,却觉得这胸中憋着一口气,硬是说不出话来。
言庆道:“我若是虞世基。早知生子若斯,还不如把你射在墙上。
虞柔,你这等不知羞耻之徒。还是赶快回去。休要脏了我的眼睛,污了我的耳朵……”
虞柔本是信心满满,想要说降言庆。
可是被言庆这一番恶毒的言语,硬是说得哑口无言。胸中憋着一口气,他手指巩县城楼。
好半天,他颤颤巍巍道:“李言庆,尔敢辱我?”
“见过下丄贱的,没见过你这么下丄贱的人。我本不想骂你,可你却跑来我面前让我骂。不过一猪狗不如的禽兽,我连骂你都感觉羞耻。来人啊,送这猪狗不如的宣义郎虞公子离开。”
“请虞公子离开。”
“就是就是,休要脏了某家的钢刀。”
“猪狗不如之辈,就应随着那禽肉一起,怎跑来这人世间显眼?”
言庆懒得骂了,可是那城头上,市井之徒众多。于是扯起嗓子咒骂起来,越骂越难听,越骂越起劲。
甚至有人手舞刀枪,碰撞一起,合着节奏咒骂。
“虞柔,别在这里丢人现眼。我家公子乃当世大丈夫,而一畜生,又凭甚与我家公子说话。”
虞柔气得,面色苍白。
那咒骂嘲讽之声在耳边回响。渐渐汇聚成了一道洪流。
“李言庆,你欺人太甚……”
虞柔话音未落,一口鲜血喷出,旋即栽倒在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