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九章 新罗(四)
……山中无甲午,寒尽不知 眨眼间,郑言庆入山已有七八天日。郑宏毅和沈光,前往木横镇探听消息,却一去不回。杳无音讯。
开始的几日,郑言庆还能稳住沉住气。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言庆的心思开始烦躁起来。
实孝文三人藏于山口,活动范围非常小。他们不敢脱离山口五里之地,以免被人觉察到踪迹。虽则表面上看,汉人和高句丽人乃至新罗人有些相似。但若仔细观察,还是会现一些不同之处。
高句丽人秉承辽东藏黯人的血统,与韩鞠人颇为相似。
个头相对高挑,肌肤相对白暂,颧骨略高,髻有些微弱卷曲;而新罗人则是饼子脸,面庞扁平,个头矮小。肤色有些黑黝。小眼睛、塌鼻梁,单眼皮,诸如此类,可一眼看出端倪。
寰孝文等人都不会高句丽语,加之相貌关系,故而不敢远离山口。
至于郑宏毅,能说得一口流利的高句丽语。加之有沈光护估,所以郑言庆不是非常担心。
可一天两天也就罢了,郑宏毅两人这一走小就是七八天。
郑言庆和谢科都有些担心,担心他二人在木挂镇里。生什么意外。沈光性情沉稳,武艺高强,言庆不担心。可郑宏毅却是世家出身,从小娇生惯养。万一公子哥脾气作的话,定然会惹出麻烦。郑言庆每每想到这些,越坐立不安,有几次,他甚至想去木楼镇打探。
不过,最终还是被谢科阻拦下来。
大业八年。季暑。
炎炎酷暑即将过去。也迎来了“残云收夏暑。新雨带秋岚,的时节。朝鲜半岛的夏季不长。方季署时节,晚间的气温已开始降低,带着些许秋日的痕迹。
辽东战局。却还在胶着。
在一个合适的时间。一个合适的地点,用合适的方式,却由一个不合适的人进行指挥。
原本应该易如反掌的事情,变得有些复杂起来。辽东三城反反复复,利用隋焰帝杨广好大喜功的秉性,把战事变得越扑朔迷离。原本随同来观战的突厥人咄吉可汗,高昌国国王魏伯雅,似乎都生了一些变化。当战事进行到第三个月的时候,咄吉与娴伯雅。告辞离去。
时值六月初小雨。
殿内少监李渊带着长子建成,自怀远镇出,悄然来到辽水河畔。
远远的,就看见一辆马车,正停靠在河边。周遭有百余名军士守护,眼见李渊抵达,军士呼啦啦散开,让出一条通路。
车帘一条。从马车上走下一个英俊青年。
李渊勒住战马。甩蹬离鞍。青年则快走两步,迎上前去,一把拉住缰绳,露出灿烂笑容。
“李少监今来赴约。实士及之幸。”
“宇文奉御却是客气了
青年名叫宇文士及,乃宇文述次子,宇文化及的兄弟。同时,他又是当朝驸马,娶隋焰帝之女南阳公主为妻,甚得杨广青睐。
他官拜殿内奉御,属李渊麾下。
但李渊并不以他为卑,相反待宇文士及。若忘年之交。
,“宇文奉御邀李渊前来。不知有何见教?”
“我刚得到消息,陛下的飞黄上厩御马,在送往涿郡途中,遭遇太行山悍匪杨公卿伏击,被劫掠一空
李渊眼中瞳孔一缩,脸上流露出震惊之色。
“盗匪,竟嚣张如斯?”
“据闻,武阳郡承元宝藏派兵追剿,却被那杨公卿大败”如今,河北道悍匪丛生,先有孙安祖在高鸡泊造反,又有高士达随后起兵。整个河北道,已乱成一团,而山东道同样匪患不觉”陛下却对此毫不在意,一味于在辽东,与高句丽人拘泥于一城一地之争,时间久了,只怕会出现更大的混乱。
我今约兄长。正是想与兄长商议此事。小。
李渊一副茫然之色,“陛下欲振天朝雄风小以仁德之心。教化蛮夷。虽战事不利,但胜利指日可待。
奉御未免有些言过其实”依我看,那河北道也好,山东道也罢的匪患,终究是鳞介之癣罢了。”
宇文士及不禁焦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小国公难道不知此理?。
“我知如何,不知亦如何?”
李渊手持油纸伞,与宇文士及漫步河堤之上,“今陛下声威正盛,于仲文与令尊业已渡过鸭绿江,向平壤挺进。此前来护儿虽有小败。却无伤元气。依我看,此战用不了太长时间,定能结束。”
宇文士及道:“那国公以为,谁胜谁负?。
“胜者不胜,负者不负”
李渊笑了笑,“胜负之说,哪有那么简单分辨?此事陛下心中自有分晓,奉御勿复再言
一句话,已表明了他的态度。
对于辽东战事,我不想再谈及,只需做好本分之事即可。
而深一层的含义,也许只有李渊和宇文士及心知肚明。两人相视一眼,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立于河堤上,宇文士及突然道:“我听闻,杨尚书近来在长安。颇为活跃?”
“小杨尚书为礼部尚书,素以礼贤下士而名”楚公在世时,门生故吏遍及天下。杨尚书走四,一些,到也还算正常。,
宇文士及和李渊口中的杨尚书,就是楚公杨素之子杨玄感。
杨素故去之后,杨玄感得上柱国,官拜礼部尚书,留驻于长安。
宇文士及道:“弘化留守如今尚属空缺,国公何不求之?”
“弘化留守之位。杨尚书不是已保奏其弟出任。看陛下之意,似乎也颇满意,恐怕不容易吧
李渊颇有些心动。
他为殿内少监,看似风光无限。
然则杨广长久不再长安,他这个少监空有其名,而无半点实权。早在此次督粮怀远镇之前,李渊就有心调离。可是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加之杨广对他,也有些猜忌,一直不敢提起。
宇文士及说:”如果国公不弃弘化苦寒,士及愿向陛下保荐。
杨玄挺虽已保奏其弟,然则陛下尚未下定决断。只需稍有运作。此事想如,,不会太困难。”
“如此,渊感激万分
李渊朝宇文士及拱手道谢,宇文士及则面露淡淡笑容。
话无需说的太明白,宇文士及知道,李渊已经记下了他这份人情。两人又闲聊片刻,拱手话别。
跨坐马上。李建成问道:“父亲。宇文奉御突然这般热情,为的又是哪般?”
李渊笑了笑,没有回答。
远处,宇文士及的车仗渐行渐远。终于看不见了踪影。
李渊拨转马头,蓦地询问:“昆沙门,我要你打听的事情,可有结果?。
李建成连忙回答:“我已派人前往东莱郡打探”不过听说来护儿大将军已被陛下捉拿扣押,军中完全是由周法尚周总管执掌。周总管目前尚未返回,故而郑言庆的消息,也未探知。
孩儿命人留守掖县,一俟有回信。定然会立刻得到消息。”
他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父亲,那郑言庆,果真是”
李渊点了点头”“莫伏勒已经打听清楚,郑言庆是郑世安于记水关外抱养。时间正好与你九叔家中遭难是同一日,此次莫伏勒在涿郡。恰好与宁长真相遇。在偶然间提及言虎之事,宁长真酒后解说。言虎当日怀抱你九叔之子突围周山后,就是往记水关方向逃逸而去。
这之间虽不知生了什么事情,但想必是言虎突围之时,担心生意外,故而把他藏于路边。恰逢郑仁基返回荣阳,路过当地,就抱养了郑言庆,此事有太多巧合。若非郑言庆是你九叔之子岂能如此?我已派人前往平凉,设法与你九叔联系。如若郑言庆果真是你九叔的骨肉,”小,
李渊一笑,李建成立刻反应过来。
“父亲放心,孩儿定会善待言庆。”
,“走吧,天不早了”明日你还要督运一批粮草前往辽东城下。也不知这一场战事,何时能够结束?。
李渊说完,打马扬鞭。
李建成眼珠子滴溜溜打转,嘴角一翘,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笑容。
六月初,于仲文宇文述,率九军共三十万五千人马,渡过鸭绿江,直扑萨水。
而与此同时,郑言庆在太白山中。度日如年,焦急的等待着郑宏毅的消息。索性粮草还算充足,无需此担心。可这样的等待,确是一种煎熬。
十天,在郑言庆眼中,如同十年漫长。
第十日傍晚时分。郑言庆正在和谢科说话。
忽闻山洞外一阵喧哗骚乱之声,言庆与谢科连忙起身,走出山洞。
只见雄阔海和阁棱,簇拥着郑宏毅和沈光,急匆匆走来。沈光身后还有一匹神骏的战马,马背上托着一个麻袋。两人看到了郑言庆,连忙快步走上前来,插手行礼。
言庆,我们凤来了!”
郑言庆如释重负一般的长出一口气。和郑宏毅、沈光两人拥抱两下,而后问道:“你们怎么走了这么久辰光?我还以为你二人在木横镇出了差池。若你们再不回来,我就准备带人前往木椎镇一行。小
“万万不可”。
郑宏毅连忙说:“新罗人在木横镇中,已布下天罗地网,只等咱们前去。
我打听得消息,高句丽人向新罗王金伯净出警告,如若敢收留我等,亦或者放我等自新罗境内通过,他们就要踏平新罗,故而,金伯净派出花郎道大将金庆信,率五千新罗士卒,埋伏于木横镇周遭。只要我们一出现。他们就会立刻将我们拿下”高句丽人说,死活勿论
郑言庆倒吸一口凉气,同时心里面暗自庆幸不已。
幸亏自己多了一个心眼儿。否则现在,恐怕已成了死尸。
沈光说:“我等得知消息之后,就准备回山禀报。不成想木挂镇突然戒严,我们一打听才知道。那金伯净似不太放心金庚信,故而命其女金德曼,率花郎武士前来木楼镇协助金庚信。
我和宏毅一商量,既然新罗人意图背叛,那我们也无需客气。一不做,二不休,我和宏毅,把那位金德曼公主,从木楼镇府衙中劫持出来。若新罗人胆敢有所行动,就先杀了金德曼。”读!
第卌章 新罗(五).x .
点郎,是新罗贵族的青少年团体。起源干新罗真兴王,咀,宗时期。
金多麦宗。又名深麦夫,是新罗国第二十四代国王,在位时间约二十四只左右,曾联合百济人,夺取高句丽十座城池。不过旋即遭到高句丽人的报复,惨败而回。百济人更因此而被杀死近三万人。若非金三麦宗麾下有一员将领,名曰花郎,冒死救下真兴王,新罗就将面临灭国之难。
此后,深麦夫便组建花郎道,习练武艺,在军中推广。
又因为花郎道所收弟子,皆以贵族子弟为主。而按照当时的风俗,贵族子弟好敷粉装扮,花郎之名更由此而来。
按照新罗人的习惯,以“骨。而划分阶级。
王室为第一骨,其余贵族为第二骨。之下平民,则没有资格加入花郎。是以。花郎道成为新罗国举国尊重的一个组织。若身为贵族子弟而没有加入花郎道,那就算不得贵族子弟,甚至会遭受排挤。
郑言庆还是第一次听说这“花郎。之名,好一番疑惑。
幸好郑宏毅师从颜师古,对于新罗的风俗也有一些了解。而后在木横镇生活十日,更加深了对这个国家的印象。他详细的向言庆解释了“花郎。的由来。郑言庆这才算是明白一些。
听宏毅所说。莫非这花郎道。就是后世跑拳道的前身?
郑言庆撇了撇嘴,“那金德曼又是怎么回事?”
对于那个还在马背上昏迷不醒,好像种猪一样被装在袋子里的新罗公主。郑言庆同样一无所知。
这的确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前世,中国史读了不少,可是韩国史,郑言庆是全不了解。
郑宏毅挠挠头,笑呵呵得说:“这是沈大哥的主意。本来几天前我们就该回来了”没想到这个。公主,带着二十名花郎突然抵达,使得木横镇一连几日被封锁,我们根本无法出城。
后来我打听到,这个金德曼在新罗,颇有些奇异之处。
她是金伯净和摩耶夫人所出。本为双胞胎,她是次女。在新罗国内,生下双胞胎是一件很不吉利的事情,是圣骨男尽的征兆。加之当时正是金三麦宗为新罗王,王后美室当权,所以金伯净只得把她送出
“金城?”
郑言庆和谢科一怔。
郑宏毅连忙摆手,“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个金城郡,是新罗王都,也叫金城近韩国庆州附近”
“哦!”郑言庆有些尴尬的笑了。
所谓圣骨男尽,就是说以后再也无法有儿子的意思。
在这个时代。虽说男尊女卑的思想远不如后世那般严重,可没有儿子,的确是一件大事情。
郑言庆道:“你接着说。”
“金伯净要把她送出金城,但美室并不赞同,并派人追杀。
不过这小娘倒是好运气,被花郎道大魁,哦。就是前新罗国大将军文奴所救。不过由于美室权势熏天,新罗已无法隐藏。所以文奴就派人把金德曼送往陇西,由陇西李氏保护。”
“陇西。李氏?”
郑宏毅点头道:“正是陇西李氏。据说文奴与陇西李氏关系颇为密切,文奴之女,曾嫁于陇西李氏族人。但究竟是哪一房?却不太清楚。反正新罗人都这么说,我也不好追问太多。”
“你接着往下说。”
言庆对这个金德曼,开始产生了兴趣。
听上去,她的身世很传奇啊!
郑宏毅说:“后来真兴王金多麦宗薨,真智王金舍轮登基。
不过当时掌控新罗朝政的人,依旧是王太后美室。甚至在金伯净登基的时候。美室族人也曾想控制金伯净”只是金伯净不是金舍轮,他的长女金德万甚有谋略,嫁于朝中权臣金龙树之后,凭借夫家力量,与美室相抗衡 金德曼是在五年前返回新罗,甚为金伯净宠爱。
加之金德曼与新罗王室金庚信关系密切,所以隐隐已压制住美室族人的趋势。
只是美室族人与高句丽东部大人渊太诈有姻亲之好,故而金伯净想要铲除美室。也不容易。”
郑宏毅这一番解释。最能引起郑言庆关注的,还是最后一句。
看起来,新罗国国内的状况,似乎也不是很团结啊!权臣美室、王室族人。之间争斗的非常激烈。
美室又与渊太稽有关系,这就变得更加复杂。
金德曼金德万姐妹,
郑言庆的脑筋。开始急运转起来。他隐隐觉得,这其中定然有一些漏洞可以利用。但利用来做什么?他却想不出来。即便是金伯净王室与美室不合。但在高句丽的威逼之下,金伯净也不敢放任他们逃离。言庆苦思冥想,总觉得,他好像忽略了什么事情,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言庆,沈光他们把这个金德曼劫持过来,定然会引得新罗人骚动。
当何去何从。你必须要做出决断”否则的话,一俟新罗人出动,到时候我们就要腹背受敌。”
“谢大哥。你才才说什么?”
郑言庆连连摇头。“不是这一句,是最后一句。”
谢科疑惑的看了郑言庆一眼,沉声道:“新罗人一俟出动,我们将腹背受敌。”
郑言庆闻听,却徒然抚掌大笑。
“我知道她是谁了 ,哈。善德,没想到善德竟落入我手中。”
当沈光提起金德曼这个名字的时候,郑言庆就有些耳熟。特别是后来郑宏毅介绍她的经历。更让郑言庆感觉有些古怪。
前世时,他并不喜欢看棒子片。
特别是那些棒子们大言不惭的说某某文化是他们创造,更明目张胆的掠夺华夏文明的时候,他就非常不快。可上层默认,几句不疼不痒的抗议之后就偃旗息鼓。郑言庆虽则愤怒,但身在体制内,有些事情也无法避免。
所以,诸如大长今之流的棒子片,他一概不喜欢看。
但棒子们有一部片子。确实拍的不错,那就是《善德女王》。
相对而言比较符合史实”至少在他看来,比某位国内知名鸟导演,耗费上亿资金打造出来的那部,所谓根据《三国志》改变,还原三国历史的《三国演义》。要强百倍,乃真千倍。
善德女王,生于隋唐之交,其父真平王金伯净。
她是新罗历史上。统一朝鲜半岛,消灭高句丽和百济两国,结束朝鲜半岛三国鼎立局面的第一位女王。
或者说,她是后世高丽棒子们的祖奶奶也不为过。
郑言庆前世在观看这部片子的时候,曾百度过一下善德女王的资料。这位善德女王的名字小似乎就是金德曼。
“把这小娘给我带过来。”
沈光等人疑惑不解,不明白郑言庆为何,突然对这个新罗娘们儿产生了兴趣。
不过既然他吩咐下来。沈光也不可能拒绝。他叫上阁棱,两人把金德曼从马背上抬下来。放在郑言庆面前,沈光用小横刀划破了麻袋,立刻从里面滚出来了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
“呃,你怎么把她劫持来的?”
郑言庆看着眼前只着贴身小衣,裸露着光滑臂膀和修长玉腿,几近半裸的女子小忍不住好奇询问。
沈光笑了,“劫持她,又有何难?
她住在木横镇府衙里面,我趁花郎武士不在时,偷偷溜进府衙,以五鼓迷魂香吹入她的房间”没想到这小娘正在洗澡,我见时间紧迫,干脆用床单把她包裹起来,连夜把她带出木横镇,藏于河边洞穴之中。随后我又回城。杀了两个新罗武士,和宏毅少爷换上他们的衣服,第二天一早,趁木横镇骚乱之时,大摇大摆的出城, 然后带着这小娘,返回山中。”
“你带着一个人,如何出城?”
这一下,连谢映登也好奇不已。
他没有见过沈光出手。几年前白雀寺一战。沈光因手臂受伤,所以未能展露本领。这一路过来。沈光偶尔会展露几手,但并不是很出众。所以,谢科虽然从郑言庆口中得知,沈光武艺高强。但并不知道他的真实本领。
沈光笑道:“这有何难,只需一根绳索而层
我把她捆在县上。然后借用城头大毒绳索,溜出城去。然后又借用绳索入城,并不困难。”
他说的轻松,可所有人都知道,那并不容易。
沈光并非一个人。而且还要躲过木横镇中,新罗武士的盘查戒严。一进一出,神出鬼没。绝非普通人可以做到。
郑言庆笑道:“沈光当年在通远市,就有肉飞仙之名。
十数丈高的旗杆。他可以轻而易举攀岩上去,并能从旗杆上纵身跳下,身轻如燕小落地无声。
呵呵,也许疆场搏杀。看不出沈大哥的本事。但若在斗室之中,与虎狼争雄,胜出者定为沈大哥。”
“肉飞仙小果然名不虚传!”
谢科等人忍不住低声赞叹,郑宏毅更是羡慕不已,“原来沈大哥这么厉害,我却是毫无觉察。
不过,沈大哥你又是如何跟随言庆呢?”
“呃,,二十贯钱!”
“啊?”
郑言庆笑着把他和沈光结交的过程讲述一遍,更让郑宏毅顿足捶
。
“我住在洛阳城里,言庆住在城外,却错失了沈大哥这般人物”言庆,你着实好运。有沈大哥这种高手,又轻而易举得了大黑子和阿棱这样的猛将。为何独你这般好运气,我却没有?”
郑言庆也忍不住笑了”,
是啊,回想起来。他的运气的确不错。
这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主角光环呢?他嘴角一撇,刚准备开口说话。却在这时,淀光眼神一凝。锵的横刀出鞘,刀刃抵在金德曼的哽嗓咽喉之处,厉声喝道:“我知你已醒,休再装神弄鬼。”
郑言庆等人一怔。向金德曼看去。
只见半裸小娘。长长的睫毛轻轻一抖,咽喉处轻轻一动。睁开了一双,明眸!
第卌一章 新罗(六)
……哪言庆只经做好准备,聆听高八度的惊声尖
换做任何人,醒过来现自己半裸身子。躺在冰凉的地上,周围全都是手持兵器的凶神恶煞,都会为之惶恐。轻者惊声尖叫,重者痛哭失声”毕竟奇女子。并非天天都能够见到。
但是,金德曼并没有表露出,哪怕是一星半点的恐慌。
“新罗一直是大隋卑天可汗忠实的臣民。你们竟然劫持本宫,难道就不怕将来我父王禀报天可汗吗?”
看起来,她已经猜出了郑言庆等人的来历,语气中带着一种威胁之气。
郑言庆好奇的打量金德曼一眼。不可否认。这是个小美人胚子。原来新罗人也不似她们的后代那样,全都是由大饼子脸改造而来。至少这个金德曼,颇有些妖媚,长得到是楚楚动人。
不过。郑言庆不喜欢!
金德曼看上去过于精明,过于冷静,不似个普通女孩子。
美人虽则令人着迷,但是一个过于精明的女人,未必让每个男人喜欢。
至少,郑言庆刻不会喜欢。他默然解下身上大氅,披在金德曼身上,遮住了曼妙半裸胴体。
而后站起身来,对沈光说:“杀了她!”
啊?。
郑宏毅和谢科不由得一怔,有些不明白,郑言庆为什么会对这么一个千娇百媚的小女孩儿生出杀机。
沈光二话不说,举起横刀。
,“慢着,我可以让你们平安离开新罗
当郑言庆把大氅披在她身上的时候,金德曼还心中窃喜。就知道这些中原人,会向她低头。
她在陇右生荐了十年,能说一口流利的官话,更自认对中原人的习性很了解。
可没想到。郑言庆全无半点怜香惜玉之心。把大氅披在她身上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要取她性命。
先前强作出来的冷静和高傲,一下子烟消云散。
郑言庆停下脚步,回身饶有兴趣的向她看去。
我是新罗的公主,我父王最宠爱我。只要你们把我放了。他一定会答应你们的条件,放你们通行
郑言庆凝视半晌,突然撇了撇嘴。
“小沈光,杀了她!”
郑宏毅诧异的问道:“言庆,既然她答应让我们走,为何还要杀她?。
“小宏毅,你刚才也说过,新罗如今王室和美室族人斗的正厉害,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能顶什么用处?
莫说她是公主,就算她金伯净的老娘,在高句丽人的威胁之下,也不敢放我们通行。既然不可能,那她显然是在说瞎话。一个能一下子猜出我们身份和目的的小丫头片子,岂能不知道这其中的轻重?她不过是想让我们放她回去,然后等我们自投罗网,好杀了我们雪耻。
金德曼公主,我说的没有错吧,”
金德曼顿时沉默了!
可是
郑宏毅显然有怜香惜玉之心,还想开口劝说。
然则郑言庆虎目一瞪,目光陡然间变得冷戾起来,让郑宏毅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回去。
金德曼有些慌张了。
,“天朝大人,我真的有办法,令你们通行。”
郑言庆看了她一眼,沉声道:“我事情有很多。这也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好吧,我洗耳恭听
“小金庆信,木横镇的金庆信军主,是花郎道武士。
他对我很好,我可以修书一封,请金庚信军主护送你们登船”由木横镇顺流而下,就是金浦。那里距离天朝不远,只需登上船只。旬月就可抵达贵国东莱郡。金军主是我新罗第一骨贵族,他父亲金舒玄和母亲金万明,在鄙国素有声望,正好掌控洛东水至金浦的水路要道。
金浦是金万明娘家,驾洛国王室昔日领地,只要到了金浦,你们就可以平安的离开新罗
郑言庆不动声色,看了看谢科和郑宏毅。
“二位,以为如何?”
“小如若真像她所说的那样,倒是可以尝试一下。”
郑言庆走到金德曼跟前,蹲下身子。他沉静的凝视着金德曼,片刻后伸出手,捋了一下她额前丝。
这可是善德女王的头啊,如果让后世那些棒子知道,他捋了他们祖***头。会是什么反应?言庆嘴角不由得勾勒出一抹古怪的笑意,令金德曼心里,不由得一颤。娇小的身躯。也随之向后一缩。
天晓得,这个,动不动就要杀她的男人,又在打什么主意?
金德曼从小流落他乡,又有花郎大将文奴的照顾,心智颇为成熟。
但是,再成熟,终究是个小姑娘。而郑言庆历经杀戮,这身上不可避免的,带有一丝杀气。
即便他没有剪意表露出来,然则对一个小丫头而言,还是极具震慑力。
“你刚才所说,可是真话?。
言庆的手指,拂过了金德曼光滑的脸颊。细嫩的肌肤,在他手指经过之后。生出细密的战栗。
她点点头,想要开口,却现自己,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么漂亮的美人,我真不想取你性命。
你可不要让我找到借口,说不定我心一软,会让你死的很惨。像你这么漂亮的美人,若是被刮花了脸,赤身裸体的挂在木横镇城门楼上,想必你的父亲,还有很多人,都会很心痛
“我没有说谎,你要是不相信,我立刻写信给金庆信。”
此时的金德曼,还不是历史上那个冷酷高傲,坚忍不拔的蛇蝎美人,善德女王。言庆的语气非常轻柔,可是听在金德曼的耳朵里,却感到遍体生寒。
,“既然如此。那就乖乖的写信。”
郑言庆说:“小等我们离开了新罗,你就可以回家,和你的父亲。还有你的姐姐,在一起团聚了。”
螓,若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
金德曼实在不想再和郑言庆待在一起,那种自内心的恐惧,让她无法忍受。即便是小时候被美室夫人追杀,她也没有这样的惶恐。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这个相貌清秀,但心肠恶毒的少年,会用什么办法来折磨她。
“沈光,看着她,让她写信。”
“喏!”
郑言庆站起身,往山洞里走。
郑宏毅看他的目光,有点不太对劲儿,似乎很恐惧。
“小言庆,你刚才说话的样子。真有点”。
,“可怜?
“不是可怕,是让人起鸡皮疙瘩,有点恶心。”
郑言庆笑了。一把搂住了郑宏毅的脖子,“宏毅,千万别小看了这女人。
不如此,她就不会感到恐惧;不如此,她就会像毒蛇一样,随时夺取我们的性命。这小娘,是个蛇蝎美人。”
“小她是不是蛇蝎美人我不知道,不过你刚才的样子,倒是很蛇蝎
郑宏毅说完,也噗嗤笑出声来。
谢科则轻声问道:“言庆。难道我们真的要靠这个小娘,通过新罗吗?。
郑言庆点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他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却让谢科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在突然间,一下子变得轻松许多,”
实在太困了,今天就少了一些,请原谅则个。读!
第卌二章 新罗(七)
庾信是新罗第一骨,王室异族。
年方十八,但在」花郎,中却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他十二岁加入花郎,十四岁成为花郎武士,得花郎道大魁,‘国仙,文奴看重,更被文奴视为新罗下一代‘国仙,的继承者。
国仙,是花郎领的称呼,同时也是新罗王重要辅臣,近似于丞相一样的存在。
十八岁的金庾信,就获得这样的殊荣。不仅仅因为他是王室贵族,武艺和兵法,也属翘楚。
十五岁就进入军中,并且在与百济、高句丽一系列冲突中,立下赫赫武勋。
隋朝皇帝与高句丽人开战,金庾信可能是最为兴奋的一个。在他看来,隋朝皇帝要动真格的了,高句丽根本不堪一击。于是,他三番五次向新罗国主金伯净,还有丞相文奴谏言,请求出兵高句丽,协助隋朝大军作战。但由于美室族人的阻挠,他的谏言最终未能通过。
不仅仅如此,金庾信还被赶出金城,驻扎木槿馈。
让他无法理解的是,建议把他赶出金城的人,居然是他的授业恩师,花郎国仙文奴。
在离京之前,文奴对金庾信说:“把这次离京,当成一次历练吧……如今高句丽尚未灭亡,我们不能轻举妄动。一俟隋朝皇帝失败,高句丽人或许无力报复隋朝皇帝,却能报复我们。
所以,我们要做的是,静静等待……在合适的时机,做出合适的选择,才是我们应该欺:的事情。”
什么是合适的时机,什么是合适的选择?
金庾信刚抵达木榧锁的时候还不明白。但随着隋朝大军兵临平壤城下,旋即有诡异战败之后,金庾信似乎明白了!貌似庞大的隋朝帝国,也许无法消灭高句丽人。而辽东的战局,似乎更证明了这一点。新罗国,并不适合参与这场战争,他们要想生存,想要壮大,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高句丽人和那个庞大的帝国不断生战争,消耗双方的力量,以谋取利益。
说好听一点,叫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如果再直白一些的话,就是做墙头草。那边强大靠向那边,一旦过对手,就可以翻脸不认人。
事实上,新罗人一直都是采取这样的方式生存。
当高句丽人对他们温和的时候,他们就表示臣服;当高句丽人对他们表示恶意,他们就向中原人屈膝。新罗人口中说着汲取中土文明,可实际上呢?他们并不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
金德曼以新罗国公主的身份,率花郎武士前来木榧馈。
金庾信原本非常高兴,却未曾想到,金德曼在一夜之间,竞离奇失是络绑走了公主?
金庾信派出花郎武士,四处搜索。不仅仅封锁了木槿馈,而且还把木槿馈周遭,设立哨卡。
但金德曼,杳无音讯。
金庾信也不敢隐瞒此事,在金德曼失踪的第二天,就派人前往金城,奏报新罗国主。
书信送出之后,金庾信又率部继续搜查金德曼的行迹。从清晨到入夜,金庾信人困马乏,返回木槿馈。
会是谁,劫走了公主?
金庾信坐在凉亭中,一面享受着李暑夜晚的凉风,一面思索着金德圣失踪之谜。
难道说,是隋人所为吗?前些时候,高句丽人派使者前来新罗,说有一股隋军,正向新罗移动。据说是想要由新罗借道,返回隋朝。这原本算不得大事,可问题在于,这支隋军的军主,竞杀死了高句丽王高元之子高宝藏。而且据说还是一个隋国名士,立刻引起了金庾信的关注。
金庾信仰慕中土文化,所以也听说过郑言庆的名字。
甚至,他手中还有几本高价买来的咏鹅体拓本,甚至还生出过前往中土拜师的想法。
没想到,他还没有前往中土,郑言庆却来到了新罗。若在以前,金庾信说不得真会放郑言庆离开。可现在,他很清楚放郑言庆离开的结果。虽则隋朝大军还在私高句丽人浇战,可胜负难料……放郑言庆离开,绝无可能;但若杀了他,或者把郑言庆送去平壤,金庾倍又觉得可惜。
不过,如果真是郑言庆劫走了金德曼公主,那就万万不能饶了他!晚风贱月,凉亭中凉风阵阵。
金庾信不知不觉间,困意涌来,靠在栏杆上,迷迷糊糊的睡去。
就在半醒间,他陡然生出警兆。自幼习武,让他有着}1普通人更为敏锐的灵觉。蓦地睁开眼睛,就见一点寒光无声扑来。只吓得金庾信在凉亭中一个打滚,从席子上滚出凉亭。
砰!一支赤茎白羽雕翎苜,没入朱漆亭柱上。”有刺客!”金庾信大声呼喊,刹那间从四周窜出十数名花郎武士。”有刺客,立刻全府戒备!”
金庾信坐在地上,冷汗淋漓。只差了那么一点,如果不是他反应快,这条小命怨怕难保。
一名花郎武士走上前,把金庾信搀fuqi1ai金庾信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向四周紧张的眺望。
但见云淡风轻,庭院中柳树随风摇曳,那里有半个刺客踪影?若非那亭柱上刺眼的赤茎白羽箭,金庾信甚至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恶梦。几名花郎武士,纵上了房顶,也未现刺客踪迹。
一名武士从亭柱上,用力拔下箭矢。
却见箭杆上策着一张纸,他连忙捧箭,递给金庾信。
闻新罗公主,才艺无双,心下甚仰慕之。故冒昧相邀,请小国仙三日后,欲携公主畅游洛东水,望小国仙能予以方便……一俟抵达金浦,定亲送公主还都。
若小国仙应允,明日辰时,请降东城十二面大盍;若大盍不落,自当以为小国仙不允,则后果自负之……
落款是:大隋云骑尉,左骁卫水军校尉,荥阳郑言庆。
附上还有一封金德曼的书信,意思和郑言庆留书相差不多,请金庾信设法解救她于危难中。
金庾信脸色铁青,不禁咬牙切齿,半晌说不出话。这郑言庆,未免大过嚣张。如此**课威胁,真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下意识的握紧拳头,口中呢喃道《郑言庆,吾咎取汝项上人头。
此刻,他已全无半点婆『佩之意,只觉羞辱万分。可一想到金德曼经在郑言庆的手里,金庾信又不免投鼠忌器。
此事他也做不得主,需要禀明新罗国主。可时间紧迫,三天时间,又如何来得及呢?金庾信犹豫不决,在庭院中徘徊不停。这时候,从外面来了一人,急匆匆走到金庾信面前,插手行礼。
“真骨花郎,上大等侍卫杂宿,拜见小国仙。”
上大等,是新罗国的官职,类似于丞相的职务,仅在文奴之下。
而真骨花郎,则是指第二骨,非王室花郎。此人身高大约在七尺上下,生的敦实无比,孔武有力。
他名为柒宿,虽是花郎,但却效忠于美室。
同时还担任木槿馈的副将,一方面是辅佐金庾信,另一方面也有监视金庾信的意思。金庾信当然也知道柒宿的根底,心里颇有些排斥不过在脸上,还是流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
“柒宿君,可普与爪到刺客?”
柒宿摇头逸:“那刺客行踪诡秘,末将根本就未曾看到他的行金庾信犹豫了一下,还是下决心,把手中的书信递给柒宿。
“这是刺客留下的手书,还有公主殿下的求救信。劫持公主的贼人,正是前些时候高句丽人所说的郑言庆。他要我们让出水路,放他们通行。到金浦登船之后,再放公主回来。我正在考虑,要不要答应他的请求。”
“小国仙,万万不可答应!”
柒宿闻听,毫不犹豫地说:“高句丽人刚派出使者,要我们留下郑言庆。如果我们这就放他通行,岂不是视高句丽人无物?隋朝皇帝随未退兵,但胜负未知。如若隋朝皇帝战败,高句丽人定然会问罪我等。到那时候,新罗难免遭受兵戈涂炭,而你我……亦将是新罗菲人。
金庾信说:“可如若公主遇难,我等也难辞其咎啊。
“这伞一一一一一”
柒宿也颇为头疼。
金城方面,美室族人和王室之间的争斗日益激烈。如果金德曼真的出了意外,国主定将问罪。金庾信是王室,又有文奴保护。其父母皆为朝中重臣,族兄金龙树,更掌控金城兵马。
故而,金伯净或许会问罪金庾信,但绝不会重罚。
不重罚金庾信,那肯定就要问罪于他……柒宿可不敢保证,美室族人,一定能保住他的性命。
毕竟,总要有人为公主之死,付出代价。
柒宿想到这里,也不禁有些为难。他看了一眼金庾信,沉吟片刻后,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小国仙,末将倒是有一计,既能留下隋军,还能解救公主。金庾信连忙问道;“敢问何计?”“小国仙何不装作答应这个郑言庆,明日在城头降旗。
既然郑言庆要走水路,那我们可以在船上做文章。到时候在船上埋伏下花郎武士,并辅以精兵悍卒。小国仙在渡口迎接,我则藏于舟船。一俟郑言庆与公主登船,我伺机出手,救下公主。
而后小国仙在渡口动,你我里应外合,将郑言庆所部一举全歼,即不负高句丽人,还能保住公主性命。此一举两得,不知小国仙,以为然否?”
金庾信闻听,喜出望外。这个柒宿,远非他外表那般粗鲁。怪不得深受美室看重……只可惜,他不为王室效力。故作沉吟,金庾信片刻后下定决心“就依真骨所言!”
第卌三章 新罗 0
品笑笑,季暑虽凡沂初秋,与温却变得更高
两日靠靠细雨之后,迎来大业八年酷暑的最后疯狂。前两日的雨,并没有让人感到多么舒爽。相反因为这场细雨。使得空气变得格外闷湿。坐在荫凉下一动不动,亦会一身白毛汗。
更不要说埋伏于渡口外的新罗士卒,以及躲藏在闷罐子似地船舱里的花郎武士。
金庚信内衬一件铁环打造而成的锁子甲,外罩一袭白袍。手握长刀,另一手负于身后,在渡口上卓然而立,流露出不群风姿。只是这天气实在是太让人难受了。站一会儿还好,时间久了,也有些不舒服。即便金庚信自幼习武,这耐力和忍受力远乎常人,亦觉有些痛苦。
看了看停泊在渡口码头上的几艘船舶,又顺着河水向远处眺望片刻。
沿河白花花一片芦苇荡中。尚隐藏了千余名高句丽军卒。这些军卒是来自元山军镇。守将名叫朴昌金。是一名身经百战,武艺高强的军主。不知道他们躲在芦苇荡中,又是什么滋味?
金庚信在决意伏击郑言庆一行人之后,和渠宿又仔细的研究一番。
两人都认为,这件事最好还是让高句丽人参与进来。否则出了事故,也省得高句丽人问罪。
所以两人连夜,送出两封书信。
一封是派人送往金城,另一封则是由渠宿手书,递交元山军镇军主,朴昌金。
看得出来,高句丽人对郑言庆的事情,的确是非常在意。也不可能不在意,先是被郑言庆杀了他们的王子,而后被郑言庆袭掠二十余军塞。这对于获得平壤大捷的高句丽人而言,无疑是巨大的耻辱。故而得知消息以后,元山军主立刻率一镇人马,秘密奔赴到木挂镇中。
三人商议一番。决定由金庚信指挥作战,于渡口动攻击。
渠宿在舟船中突然偷袭。以解救新罗公主金德曼。朴昌金则率高句丽人,乘小舟埋伏在河两岸的芦苇荡中。到时候三面夹击,就算郑言庆有通天彻地之能,也休想从这里逃出生天。
一应布置,全都有条不紊的在进行着。
城头大毒也降落了。各方埋伏也都准备妥当了,接下来只等郑言庆
金庚信此刻,可谓自信满满。
他有十成把握,只要郑言庆出现,必死无疑”
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看着日当正午。太阳如同一个巨大的火球,高悬于碧空之上,散出炽热光芒。脸上的敷粉,被汗水画出一道道刮痕。金庚信从亲随手中接过水,猛灌了几大口,才算消减了几分暑气。
判、国仙,隋国人为什么还没有来?”
“呵呵,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当然会小心谨慎。估计此刻。他们也正在观察,确认没有危险之后,才会出现吧。
传我军令,让大家再忍耐一下。
咱们这边难受,隋国人的情况,未必能比咱们强多少。看这辰光。估计隋国人也快出现了!”
亲随用仰慕的目光,看了一眼金庚信。
真不愧是小国仙啊”,连隋国人的心思,都能猜出来。那些自大的隋国人,竟敢劫持公主殿下。这一次死定了!
可是,一直到未时,连个隋国人的影子也没有看到。
躲藏在舟船里的杂宿。终于不耐烦了。从船舱里跑出来,跳到岸上之后,快步来到金庚信身边。
判、国仙,隋国人为何还未出现?”
金庚信也感觉有些疲惫,听闻渠宿质问的口吻,不由得勃然大怒,“你问我,我又怎知道?”
小国仙,此事关乎我新罗安危,你可莫要为一己之私,而累使举国遭受兵戈之苦。若是那样,你就是新罗罪臣。”
金庚信的脸色,顿时变了。
被照晒通红的面膛,呈现出一抹苍白之色。
他咬咬牙,“不错,我确仰慕德曼公主,然则我并非三岁小儿,分不清楚轻重缓急。”
“若是如此,甚好。”
渠宿从一名随从手中接过水囊,猛灌了几大口水。“往船舱和芦苇荡中。送一些清水过去。”
他低声对金庚信说:小国仙还请勿怪,此事关系重大,末将也是不得不谨慎。”
“你我尽是为国效力。我明白。”
金庆信深吸一口气。强作出一丝笑容。渠宿也就闭上了嘴巴,返回舟船之中。
未时过去了……
申时,也过去了!
郑言庆依旧没有出现。眼见着夕阳西沉,把天边照映的如同火烧云一样,一艘小舟从芦苇荡中冲出来,船头站立一员高句丽大将,怒气冲冲的跳上码头。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金庚信跟前。
小国仙,隋国人为何还未出现?”
金屁信有气无力的坐在一块火烫的码头镇石上,没好气的回答:“朴军主,你问我,我问谁?”
“我管你问谁!”
朴昌金暴跳如雷,“你派人通知我,说是隋国人在木横镇出现,我要协助配合。我立刻放下军务。赶来这里策应。明明说好的事情,为什么隋国人不见踪影?莫非,是你走漏了消息?”
金庚信也知道,自己十有**,中了郑言庆的拜
可他却想不太明白,郑言庆已经到这种地步,使这样的诡计,究竟是什么意思?莫非,他不想从离开吗?
朴昌金的问话,让金庚信也来了火气。
“朴军主,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若想要走漏消息,缘何要通知你呢?只需秘密放郑言庆通过。而后矢口否认就是。你这样诋毁我。莫非是想要挑起新罗和高句丽之间的战事?你居心何在?”
“焉知你新罗蛮子,不是三心二意?”
这再人越说,火气越大。
渠宿从舟船里跑出来;连忙劝解两人。好不容易,让金庆信和朴昌金都闭上了嘴巴,他才算送了一口气。不过,渠宿也想不明白。这郑言庆的喉咙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呢?难道,他已经看穿了这边的安排?如若是这样的话,那这个。郑言庆,可是真不能留下”
等待,是一种漫长的煎熬。
如果这种煎熬,能有所收获。也就罢了;可偏偏,煎熬过后,什么都没有,只留下一地鸡毛。
入夜之后,已过戌时。眼见着就要到亥时了,郑言庆依旧没有出现。
虽心有不甘,金庚信渠宿和朴昌金三人,却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他们慨押已庆给要了!
踏着星光,三人率部返回木横镇。
洗了一把脸,在凉亭里坐下喝酒解愁。
渠宿忍不住道:“小国仙。朴军主,这隋国人,究竟是什么意
金庚信没好气地说:“隋国人一向狡诈,天晓得他们有什么诡计?我只是担任,如若隋国人是因为觉察到我们所为,那公主殿下,岂非将面临危险?天晓得,隋国人是否会杀他”
“应该不会吧。”
渠宿道:“隋国人不是一向以仁德而著称,焉能对公主殿下动
“你可知,那郑言庆是何许人?此人在中土就依才学而名动天下,若惹恼了他,岂能饶过公主殿下?”
“这个郑言庆,名气很大吗?”
并非所有人都像金庆信这样,有着无与伦比的身世,可以接受到最好的教育。即便是渠宿,身为真骨花郎,对郑言庆也是毫无所知。至于朴昌金,更不清楚。如果不是郑言庆杀了高宝藏,只怕朴昌金连郑言庆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两人不由得,都好奇的向金庚信看去。
金庚信喝了一杯酒。想了想。网准备开口解答。
却见一名花郎武士急匆匆沿着花间小径,从远处跑过来。
眨眼间,他就到了凉亭下。快步走上流亭后,在金庚信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金庚信的脸色,徒然间变得极为难看。目光向朴昌金看过去,而后轻轻点头,沉声道:“你先下去吧。”
小国仙。生了什么事?”
朴昌金圆睁一双小眼睛。凝视金庆信,“莫非,现隋国人踪迹?”
金庚信咽了口唾沫,轻轻点头,面带苦涩笑容说:“朴军主,你说的没错,的确是现了隋国人踪迹。”
话音未落,朴昌金和渠宿呼的站起身来。
“他在何处?我等应立刻点兵,追杀他们。”
“朴军主,稍安勿躁。”金庚信迟疑片刻,轻声道:“刚才元山派来信使,今日凌晨,元山遇袭。”
朴昌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直勾勾的看着金庚信。
“元山?我的元山吗?”
金庚信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
“隋国人今日未曾出现。是因为早在之前,已杀回元山。就在我们安排伏击事宜之时。他们已占领了元山。”
渠宿疑惑的问道:“如此说来,隋国人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劫持了金德曼公主殿下,又杀回了元山?”
金庚信苦笑道:“我虽然不愿承认,但事实上,”正如此!”
朴昌金在阳光下被暴晒一日,本就虚火旺盛。闻听金庆信的这一番话,他气急攻心,一口鲜血喷出,仰天摔倒在地。
登时,气绝身亡!
就在金庆信朴昌金三人在密谋伏击郑言庆的时候,元山城下,出现了一支人马。
元山,在后世属于朝鲜江原道府,更是朝鲜人民军的海军基地。但在这个时候,后世的海军基地,还只是一个并不繁华的渔村。只因这里是抚守高句丽东面的一个军事要地,一方面有天然的港湾,另一方面,新罗出兵高句丽,势必要经过此地。元山,就是这必经之路上的一个战略要地。
朴昌金几乎是率元山倾城之兵,前往木横镇。
留守于元山城的高句丽军卒,也不过二百多人,由元山军镇副将镇守。事实上,在高句丽人眼中,元山根本无需留驻兵马。隋军惨败。被高建武一路追杀,逃命还来不及,哪敢袭击军镇?
唯一一支敢袭击军镇的隋军,已经出现在了木横镇。
在朴昌金军主和新罗人联手夹击之下,这支隋军的结局,早已经注是
所以,当一支有五十人左右,身着高句丽骑军装束的人马出现在元山城外的时候,守城的高句丽人,也没有在意。
一名军官在城头上高声喝问:“城下是哪里来的兵马?”
“我们是长口镇镇军,奉莫离支渊太诈东部大人之命,有重要军情,禀报元山朴昌金军主。”
城下为军官,是一今年纪并不算太大,看上去有十四五模样的少年。
说得一口流利平壤高句丽语。立刻打消了城头上高句丽人的戒心。总体而言,元山属于东部大人渊太诈的管辖范围,既然是渊太诈派人前来,自然无需担心。所以,有军兵一面禀报城中副将,同时命人打开
门。
正值黎明时分,天网泛起鱼肚白。
元山城的城门,在嘎吱吱的刺耳声响丰。缓缓拉开。一支鸣镝,陡然从城下骑军之中射向天空。
刺耳的鸣镝声响。利破了黎明的宁静。
紧跟着,只听城下那些骑军中,传来两声暴喝。
“他娘的,快憋死老子了”
两个身高近丈,膀阔腰圆,如同两尊凶神恶煞一样的男子。从骑军中健步如飞,冲向城门。
一个手持双斧,黑面黑须,豹头环眼。
另一个手持陌刀,白面阔口,虎目圆睁。
城门口的高句丽人被这两个凭空出现的巨汉吓了一跳。没明白究竟生了什么事情。却见那黑面巨汉,手中年轮巨斧呼的飞出手去,只听砰砰两声巨响,两柄巨斧正砸在城门之上。
巨力传来,直接把正在拉门的高句丽人带翻在地。
黑面巨汉手中出现两柄斧,左右开弓,唰唰唰三柄小斧飞出,将三名高句丽士兵劈翻在血泊之中。
“大黑子,给我留两个!”
白面巨汉立刻急了,脚下步履陡然加快,噌噌增就窜到了黑面巨汉的身前。脚下猛然顿足,手中狭长再刀,刀随身转,刷的一道匹缎寒光出现,将城门口仅存的两个高句丽人,拦腰斩成两段。
凄厉的惨叫声,在城门上空回荡。
那先前并口和高句丽人说话的少年,拧枪纵马冲进城中。
在他身后,数十名骑军架起马槊,口中出整齐呼喊,虽仅有数十骑,却犹如千军万马冲锋。
而在远处。又有数十骑骑军出现,为两员大将,一个挟弓拧枪,一个手持大刀,呼啸而来”
城楼上的高句丽人。这才反应过来。
立刻出撕心裂肺的呼喊:“敌袭,有敌袭!”
他们也弄不清楚。究竟是谁在袭击他们。
可看着架势,如狼似虎。声势骇人。黑面巨汉从城门上拔下两柄车轮巨斧,厉声吼道:“阿棱。敢与我登城 ?”
白面巨汉毫不示弱,“有何不敢”看我夺取战旗。”
两个人健步如飞,沿着城楼驰道。风一般冲了上去。城头上的高句丽人并不算多,也就是几十个人罢了。立刻一拥而上。刀枪并举。可是两个巨汉却毫无畏惧。大斧左右开弓,如同下山猛虎,陌刀上下翻飞,恰似出海蛟龙。两个人一前一后。杀上城门楼。高句丽人虽则人多势众,可这两位,却个个都是以一当百的绝世猛将。斧劈刀砍,只杀得高句丽人血流成河,,
与此同时,冲入元山城的骑军,从马背兜囊中取出一个个桐油罐子,人随马走,油罐飞出。砸在道路两旁的房舍之上,桐油飞溅。更有几名骑军,擦亮了火折子,丢向遍地桐油。
刹那间,元山城内,烈焰熊熊。
得到消息的元山副将。冲出军府时,就见元山城以变成一片火海。
居住于元山城里的仆兵百姓。四散奔逃,而那些高句丽镇兵,更无心恋战,被杀得抱头鼠窜。
副将见势不好,率领亲随掉头就走。
街道上,到处都是四散奔逃的高句丽百姓,副将却已顾不上了。他下令亲随杀出一条血路,好不容易跑到了城门口下。却见一队骑军迎面冲过来。为大将举刀就砍,只吓得那副将连忙一缩头,躲过了这势大力沉的一刀。二马错蹬之后。他头也不回继续往外走。耳边弓弦声响,副将抬头看去,就见一道血光陡然出现,一支赤茎白羽箭蓬的正中副将的面门。
“我乃中土天朝校尉郑宏毅”,高句丽人听真,投降不杀!”
城中少耸将军。勒马厉声呼喊。
而此时,元山城已变成,一片火海,”
元山城外,有四座山峰。分别是长德山、卧牛山、南山和北望山。
郑言庆跨坐于白龙马上。在南让,山腰向元山城眺望,清秀白净的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笑意。
“金德曼公主,元山已在我手中。”
他低头看了一眼,站在玉蹄儿旁边的金德曼,“至于你的小国仙,此时恐怕还在木横镇外,苦苦等候吧。”
金德曼脸色苍白,咬牙切齿道:“郑言庆,你休要得意。
你还在高句丽境内,新罗和高句丽都不会放过你”就算你能逃出生天,我父王也会向你们的皇帝陛下请求,取你性命。”
“那在我死之前,定会让公主殿下,在黄泉路上等候。”
郑言庆神色淡然,似乎毫不在意金德曼的威胁,冷冷地回道。
金德曼的脸色,惨白!
郑言庆俘虏了金德曼之后。本能的是想要借用金德曼,从新罗借道。然则当他了解了新罗的政局以后,立座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原因无他。新罗王金伯净,未必敢在这时候,冒犯高句丽人。有美室族人一旁襟肘的话,借道一说。基本上无从谈起。弄不好还会丧命新罗。
郑言庆,可不想死在这群棒子的祖先手里。
于是在派遣沈光下书之后。言庆就严密的关注木横镇的动静。
包括木横镇派出信使。往金城和元山,也都在他掌握之中。既然借道新罗不太现实。那就唯有向辽东撤退。不过往辽东走。先要经过高建武布下的层层关卡”言庆立刻计上心来。
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的调动高句丽人运动起来。
只要高句丽人的兵马运动起来,那么就会产生一个个缺口。
所以,当朴昌金的兵马抵达木横镇之后,言庆的目光,就锁在了元山镇。
郑宏毅此前搜集而来的高句丽衣甲,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宏毅能说流利的高句丽语。所以郑言庆让郑宏毅诈开元山城门,并派雄阔海和阁棱藏于军中保护。
一俟元山城门打开。窦孝文和谢科率领其他人马接应。
虽则元山尚有二百余高句丽军卒。但是在郑言庆眼中,却不足为惧。这是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自信。言庆手握两大凶神,窦孝文谢科和郑宏毅,也都是弓马纯熟,武艺不俗之辈。
说起来,用这些人率部攻城,言庆还觉得大材小用了。
沈光跟随在郑言庆身后。带着郑怀安等十名插重兵,一方面保护郑言庆。一方面看押金德曼。
对于这今后世的善德女王,言庆绝不会掉以轻心。
只是,他还没有想好如何处置这个女人,所以才暂时留在身边。
元山火光熊熊,喊杀声却渐渐止息。
沈光看看天色,催马来到郑言庆身旁,“少爷,应该可以下去了,”
郑言庆点点头,沉声道:“郑怀安!”
“在。”
“立刻告之宏毅孝文还有谢校尉。我们有两个时辰,让他们尽可能搜集军马辐重粮草,两个时辰以后,我们撤离元山。”
元山,不过是他撕开高句丽人防线的一个起点。
郑言庆决不可能据城而守,更不会在此做过多的逗留。在他身旁的金德曼,闻听郑言庆的这个命令。不由得好奇问道:“我听说你们攻击平壤失败,如今夺取了元山。为何又要放弃?”
郑言庆看了她一眼,冷冷一笑,“留下来等死吗?那岂不是正合了你的心意?”
说完,他下令缀重兵驱赶驮马下山。让沈光押着金德曼上马,随后缓缓走下南山,向元山行去。
此时,元山城中的战卓。已经基本结束。
大批手无寸铁的元山百姓。被驱赶到了城中校场上。郑元庆抵达城外的时候,阁棱手提十几个人头,背着陌刀,扛着一面高句丽人大幕,兴冲冲的上前邀功。言庆从马上下来,和阁棱说了几句话。正准备进城,就见一匹快马风一般从城中冲到郑言庆跟前,勒马甩蹬离鞍。
他脸色苍白,没有半点血色。
手中握着一份公文,指关节白,手更微微颤抖。
“宏毅,你这是怎么了?”
“言庆,我刚才在军府中。现了一份昨日才送达元山的战报,”咱们。咱们在萨水惨败!”
六千字,一会儿要去医院,不晓得晚上几点能回来。
如果回来的早,就再写一章,如果回来的晚,恐怕就这一更了。
第卌四章 绝境
大业八年六月,右翊卫大将军于仲文,以右翊卫将军薛世雄为先锋,以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为左军,右屯卫将军辛世雄为右军,合计三十万五千人,强渡鸭绿江,向平壤城挺进……指挥辽东战局的,是高句丽莫离支,大对卢乙支文德。
此人先在辽水东岸火烧浮桥,伏击隋军先锋,斩杀麦铁杖、钱世雄、孟金叉等隋军大将。
随后隋军强渡辽水,于辽水东岸大败乙支文德,斩杀万余人。
乙支文德下令辽东三城军主自行作战,能战则战,不能战也可以投降,只要能拖住隋军兵马即可。在这一点上,乙支文德给予辽东三城军主足够的信任。与隋军,恰好是相反状态。
随后,乙支文德兵退鸭绿江畔。
但随着于仲文所部兵马甩开辽东,向鸭绿江扑来之后,乙支文德再也无法与鸭绿江两岸立足。
于是,他设定了一计。
向隋军请降,以拖延时间。
乙支文德更亲自渡过鸭绿江,来到于仲文的大营中请降。于仲文本来是想要将他杀死,但是隋军司马,辽东慰抚使,尚书右丞刘士龙,却以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理由,劝说于仲文放走了乙支文德。
刘士龙是辽东慰抚使,更多的是关注于如何安抚辽东百姓。
他可以无视乙支文德对高句丽的重要性,但于仲文却不能无视。可偏偏,于仲文鬼迷心窍,竟同意了刘士龙的意见,把乙支文德放走了……于仲文是从乐浪道出兵,于乌骨城击溃高句丽人。等他放走了乙支文德后,便后悔不已,连忙派人追赶,试图将乙支文德抓回来。
哪知,乙支文德早有防备,在鸭绿江上备下船只。
即便于仲文追赶到江边,也未能将乙支文德抓回来。相反,乙支文德还留下一五言绝句,送与于仲文。
诗曰:神策究天文,秒算穷地理。战胜功即高,知足愿云止。
意思是说:你于仲文很厉害,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不过,你已经战胜了我,就应知足而止。否则的话,迎接你的可能会是一场灾难……从表面上看,乙支文德是在称赞于仲文。
可实际上,却是在挑逗于仲文的神经:你不是很厉害吗?如果不害怕灾难,就过来追我吧。
于仲文连番大胜,哪受得了这种挑逗?
加之隋焰帝听闻乙支文德过江请降,立刻下令,让于仲文把乙支文德留下,送往辽东。
前有乙支文德的挑逗,后有隋焰帝杨广的诏令,于仲文别无他法,只有追杀过江,拿下乙支文德。只是他想要过江追击,麾下将领却不太同意。毕竟分属不同兵马,于仲文协调起来,也颇为吃力。好不容易说服了宇文述、薛世雄、辛世雄等人,于仲文督帅兵马过江。
乙支文德率部抵抗,却连战连败,向平壤退却。
于仲文连番获胜,甚至一日之间,连胜七仗,渐渐生出骄横之心,越追越猛,急攻猛……哪知,这乙支文德却是在用诱敌深入之策。
不惜赔上十镇兵马,将于仲文所部引诱至距离平壤不过三十里处的清川江。早在乙支文德请降的时候,就派人通知了驻守于萨水河畔的清川城守将,也是他的本家侄儿,乙支生,在萨水尚有,筑坝蓄水。
待于仲文兵临萨水,半渡之时,乙支生在上游毁掉大坝,放水袭击。
积蓄了整整一个月的洪水,一下子卷走了无数隋军性命。
同时,高建武、乙支文德指挥近百镇兵马,从四面八方猛攻隋军。
于仲文和宇文述在亲兵拼死掩护下,狼狈而逃。一昼夜狂奔四百五十里,等退至辽东的时候,麾下兵马只余两千七百余人;而右翊卫将军薛世雄,则被困白石山,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右屯卫将军辛世雄,被乱军冲散,所部兵马,全军覆没;唯有后军大将,辽东慰抚使卫文升,得以一军独全。
三十万五千隋军,退回辽东者,不过寥寥数万人。
二十余万隋军,或战死于高句再境内,或流散于周遭,成为被高句丽人追杀围剿的对象。
乙支文德更下军令,将隋军的尸体堆积起来,筑起一道道京观,以威慑隋军。
郑言庆看罢这番战报,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辽东惨败,果然生了“但却未曾想到,会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而告终。记忆中,只知道隋军在辽东惨败,高句丽境内,变成尸山血海。可郑言庆不知道,隋军竟然曾经胜利在望!
先有来护儿攻打平壤,险些夺城。
现在于仲文,更率部攻至平壤城外三十里的萨水,也就是后世的清川江。
明明胜利就在眼前,却偏偏莫名其妙的战败。怪不得隋焰帝会不服气,会动第二次,第三次辽东之战。
这若是放在郑言庆身上,恐怕也无法咽下这口气吧。
郑言庆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这份战报,可曾确认?”
“已经确认……元山军司马说,战报是从平壤传来,已核实无误。言庆,我们就这么……输了?”
郑宏毅咬牙切齿,带着一丝不甘之气。
郑言庆面颊抽搐了两下,强作笑脸”,输了,咱们下次再打回来。”
他沉吟片刻,立刻吩咐道:“传我将令,收整粮草辎重,两个时辰,撤离元山。”
“那些俘虏怎么办?”
郑言庆略一犹豫,旋即低声说:“让孝文带着大黑子和阿棱,全部处理,一个活口也不留。”
“那可是有几千人啊!”
“他们做得初一,我就做得十五……宏毅,这个时候,万不可有半点妇人之仁,全部杀掉。”
郑宏毅脸色白,但还是点点头,转身离去。
俘虏人数众多,要想一个个杀死,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郑宏毅在清理元山库府的时候,现了五百坛桐油。这本是用来引火照明之用,如今却变成了杀人利器。窦孝文立刻让人把桐油全部堆积在俘虏营的营门口上,然后让人把营门堵死,纵火点燃了那些桐油。
虽比不得后世的汽油,但五百坛桐油堆放在一起,差不多有二十多吨。
这火势一起,利那间整个俘虏营,就变成了一片火海。元山靠近港口,清晨时海风很大。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
不过瞬息光景,那火势就蔓延开来,向周遭房舍撒开。
郑言庆率部,已撤离元山城。郑宏毅从元山城里搜集到近百匹驮马,将库府粮草辎重,清扫一空。
一行人撤出元山城后,看着元山城熊熊烈焰。
郑言庆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马槊,瞳孔收缩,闪过一抹戾色。
“你们……把所有人都杀?
”金德曼惊恐的叫喊道!”你们不是素以仁德而称,怎能行此禽兽之事。”
郑言庆抬槊啪的将金德曼砸下战马。
“若想活命,就给我闭嘴。”
他的心情也不好。此前,他杀过很多人……但每一次杀人,他都有不得已的理由。比如杀死裴文安,是为了解救朵朵;白雀寺杀死马贼盗匪,则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然而这一次,他没有任何理由。
言庆的性子里,原本还带着几分后世人的烙印。而现在,随着这熊熊大火,那烙印,也烟消云散。端坐在马上,他缓缓从兜囊中,取出了那副鱼俱罗赠与的面具。
把面具覆盖在脸上,除了一双闪亮眼眸,只有嘴巴裸露在外。
有些时候,杀人,不需要理由……二十万兵马,被高句丽人筑成了京观。那么他,又何需仁慈?
在这个死地之上,仁慈,等于狗屎!
“天朝仁德,却只对朋友。若是豺狼,只有枪矛。”
他的语气很清冷,让人生出一丝不寒而栗的感受。
谢映登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郑宏毅,有心开口询问,但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回去。
此时的郑言庆,有一种莫名的威压,令他不敢靠近。
窦孝文和雄阔海阚棱带着一支骑军,从火海中冲出来,来到郑言庆的跟前。
“上马,撤离!”
郑言庆朝他们颔致意,旋即拨转马头,疾驰而去。
沈光淡然道:“公主殿下,如若再不上马,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金德曼狠狠的瞪了沈光一眼。刚才被郑言庆打下马,但并未有太重的伤。只是划破了皮,这对她倒也算不得什么。只是她不明白,那个相貌清秀的隋国少年,为何在转眼间,如同凶神恶煞?
她扳鞍上马,在沈光的看护下,跟上了骑队。
这种时候,她那公主的身份,没有半点用处。金德曼相信,如果她不能跟上,沈光绝不会对她,心慈手软。
郑言庆带着众人,离开元山后,直奔北面的卧牛山。
天色将晚,山中气温陡降。
一行人在一处偏僻的山坳中躲藏起来。
经过这一路疾驰,言庆的心情,也得到了舒缓。他在一堆篝火旁坐下,用烧火棍,不停拨动篝火,思索着今后的对策。原本想从新罗借道离开,却没想到新罗国内,也是错综复杂。
事到如今,从新罗百济借道的可能性很小。
如若早知隋军能打到萨水,倒不如当初和麦子仲他们,一同向北撤离。
对了,也不知道麦子仲他们,是否和于仲文汇合一处了呢?不过又是一场大败,只怕会让麦子仲冯智玳,感觉很憋屈吧。郑言庆想到这里,嘴角一翘,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把那份战报拿出来,又仔细的看了一阵,旋即将战报丢进了篝火,面具下一双眼眸,眯成一条线。
“沈光,让大家集合起来。”言庆突然站起身,吩咐道。
沈光不明白郑言庆在这个时候,为什么要突然集结人马。不过从公子日间的反应来看,定然是生了什么事情。
他立刻下去传令。
片刻之后,除了郑言庆之外,一百零四人,全都集结完毕。
郑言庆整肃一下衣装,面覆假面,登上一块大石。
“诸君与我,自平壤兵败后,一路东征西讨,三月间杀敌无数,战功显赫。”
除了郑宏毅大概明白郑言庆的用意之外,其他人,包括谢科沈光窦孝文在内,都不知道他的想法。至于八十八名元从虎卫,和郑怀安等十名辎重兵,更是不明白郑言庆喉咙里,卖的是什么药。
不过,言庆这一番话,倒是让大家颇为得意。
以一支残兵,转战千里,杀敌无数,倒也确实值得骄傲。
言庆沉声道:“郑某本想带领大家,从这苦寒之地杀出去,借道新罗,让大家安全的回家。
可是……新罗无义,我等归途已绝。”
一时间,元从虎卫们,出现了些许骚动。
谢科眉头一蹙,疑惑的看了一眼郑言庆,心中愈感觉奇怪。
“不仅如此,由于我之前的判断错误,致使我等错失了大好机会。
就在数日前,左翊卫大将军于仲文,曾挥兵直抵萨水。”
“啊?”
“可是,高句丽人狡诈非常,在萨水设伏,水淹九军。我大军惨败,大将军率部退回辽东。三十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高句丽人四处追剿,十镇兵马齐动,情况较之先前,更加凶险。
我等现在已陷入,绝境!
投降?我等难逃一邪…杀出去,虽亦可能九死一生,但终究有一线生机。我不知大家如何考虑,然则郑某,却不愿束手就擒。我们在元山,在汉城,在木挂镇,曾杀得高句丽人落荒而逃“我们能驰骋高句丽,俘虏新罗人的公主,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这一切靠的是什么?是我们手中的刀枪!”
言庆的语调,陡然高亢。
先前笼罩在众人脸上的那一层绝望,也渐渐消散不见。
言庆厉声道:“如今,高丽蛮子在外面虎视眈眈,想要取我等项上人头……哈哈,简直是痴人说梦。我们能杀到木牲镇,就能杀到萨水,杀回辽东。他人视高句丽蛮子如豺狼,可豺狼却被我们杀死,烧死无数。想想元山的那场大火,想想我们在过去三个月中,驰骋纵横。
我们手中的枪矛,饱饮豺狼鲜血;我们身下的战马,更踏平了他们的军镇。
诸君,我们还没有被打倒。从现在开始,我们要一步一步,踩踏着高句丽人的尸体回家。用你们的枪矛,用你们的双手,用你们的牙齿,把所有敢阻拦在我们面前的豺狼,撕成粉碎……从现在开始,我要你们握紧你们的枪矛,随时准备战斗。若有人想要阻拦我们,怎么办?”
众人被郑言庆这番话,撩拨得热血沸腾,一个个咬牙切齿。
突然间,阚棱大吼一声:“杀死他们!”
“没错,杀死他们!”
“谁敢阻拦,就取他的狗命。”
山坳中,鼓荡着一股炽烈的杀气。所有人手舞刀枪,嘶声咆哮……那声音,在山谷中回荡,久久不息。
妈妈明天手术,全天要守在医院。能更则尽量更新,若是情况不好,可能会出现断更现象。
会尽力保持更新,并尽早恢复更新。情况特殊,并非是老新找借口……事实上,恐怕也不会有人用这种借口吧。
大致就是这个情况,还请大家能够原谅。
第卌五章 尸山血海(一)
夜,元从虎卫自卧牛山中走出。
郑言庆在路旁土丘上勒马横巢,静静的观察。见元从虎卫们,一个个精神抖擞,全无半点失魂落魄的模样,这提在嗓子眼儿的心,才算是放回肚中。
日间把真相说破,言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这种事情瞒不了多久,元从虎卫迟早会知道目前的状况”与其以后知道真相,军心涣散,士气低落。倒不如先把真相说出来,至少还能有补救的机会。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虎卫们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至少从那鱼贯而行,整齐的队列来看,他们并未因身陷绝境,而丧失斗志。
沈光催马来到郑言庆身旁,在他耳边低声嘀咕了两句。
郑言庆眉头一蹙,下意识手扶银鞭。
“她,果真如此吗?”
“我一直留意她……自从她听说咱们准备改道辽东之后,表面上好像很老实。但出之后,她不断在适中留下各种各样的记号。比如折断树枝,丢弃干粮……无疑是想要暴露我们的行踪。
沈光和郑言庆正说着话,谢科催马上前。
“言庆,在商议什么?”
郑言庆说:“那个主,好像有点不老实。”
谢科凑过来“言庆,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情。咱们从现在开始,必然会面临连番杀戈……人手本来就不多,还要去照顾那女子,监视她。征战时,她半点用处没有,行军时,也有诸多麻烦。
而且她心不在此,留下来,迟早会成为一个祸害。
以我之计,还需早些处理此女。否则长久下去,恐怕会变成麻烦……实在不行,索性杀了她。
谢科毫无半点怜香惜玉之心。
事实上,郑言庆颇为赞成谢科的主意。特别是在他得知了金德曼试图暴露他们的行迹之后,这杀意也随之增强许多。把这么一个千娇百媚的小女人杀死,似乎的确有些可惜。不过正在非常时期,留着这女人也确实麻烦。一个不好,这一百零五个人,会因此而丧命……
吧。
郑言庆眼中闪过一丝冷芒“既然如此,找个机会,送她上路说着,他向沈光看去。沈光点点头“卑下明白!”他改变了对郑言庆的称呼,从公子而变为‘主公,。郑言庆对这样一个转变,内心里也非常高兴。他摆了摆手,示意沈光自行处置。行军之中,并不适合杀人。不管金德曼在无从虎卫中处于什么样的地位,行军杀人,终究有些不太吉利。所以,沈光需要寻找更好的机会。
与元从虎卫汇合一处后,谢科和郑宏毅忍不住问道:“咱们下一站去哪儿?”
对于这个问题,郑言庆一时间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答案”
直奔萨水?
那里刚经历一场大战,百馈高句丽人,十余万兵马正在疯狂的围剿和屠杀隋军。想要抵达萨水,免不了一路腥风血雨。
郑言庆说:“天亮以后,先撤离江原道,寻一安全之处休整,并尽快打听出平壤周遭的状况。我估计,萨水以南,高句丽人必然会设置重重哨卡。若无法弄清楚萨水南岸的高句丽人兵马分布,想要渡过萨水只怕困难重重。宏毅,你仝说高句丽语,此事就交给你负责。
郑宕毅喜出望外!
他连忙点头“天亮之后,我就去打探消息。”
“那我们现在……”
“前往三水原。”郑言庆沉声回答:“天亮之前,务必要抵达三水原……那里河道纵横,沟壑交错,又有茂密林木可以供人藏身。
位于汉城和平壤之间,更方便我们打探消息。
谢科立刻应命,催马到最前方,告之窦孝文。
随即,元从虎卫的行进度,骤然加快……在黎明到来之前,悄然遁入三水原,藏身于一片繁茂山林中。
元山遇袭的消息,很快传开。
一时间,高句丽人,群情激奋,对隋军这种无耻的偷袭行为,表示出强烈的愤慨。同时,在愤慨之余,高句丽人又生出一丝丝惧意。这支隋军和往常的中土人马,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以前,中土大军也曾杀进高句丽,然则多以教化为主。
自汉朝以来,设立乐浪郡,中土人马始终保持着强大的克制。可这支偷袭元山城的隋军,竟然做出了屠城的举动。即便是元山城的人口并不太多,而且主力兵马也不在元山,但一下子烧死数千人,更一把大火,将元山付之一炬,其手段之残忍,心思之狡诈,简直令人指。
可是,他们却忘记了,当他们击溃了隋军之后,又是如何筑起京观?
高元下令平壤以南四十馈人马全部行动起来,在元山至萨水沿途,设立重重哨卡,以阻截郑言庆。
高建武亲自督战百馈兵马,渡萨水围剿隋朝溃军。
而乙支文德则留守萨水,总督六十锁兵马,合计五万五千人,清剿隋军。
新罗方面,新罗国主金伯净派来使者,愿意协助高句丽人作战。一方面是为了他的女儿金德曼,另一方面,隋军战败也使得金伯净感到莫名恐慌,立刻加栗向高句丽人靠拢,以避免新罗遇难,为此,金伯净派出以花郎小将,新罗国驸马,天明公主的王夫金龙树为主帅,真骨花郎柒宿为副将,合计两万步军出兵渡河,进入高句丽境内。至于木槿馈的军主,小国仙金庾信,则因为保护公主不利,被押回金城问罪。
原本木榧馈副将柒宿,也该问罪。
但高句丽战胜,使得美室族人在新罗国内的话语权暴涨,以至于柒宿以待罪之身,入高句丽缉拿郑言庆,解救金德曼。而百济方面,则因为前些年被高句丽击败,元气大伤。所以并无大多的表现,只派遣使者前来平壤,递交国书……总之,高句丽人因此一战,而声威大震。
萨水畔,一座座浮桥搭在河面上。
高句丽人正有条不紊的从河面通过,高建武站在一辆兵车上,与乙支文德拱手道别。
“高郡王,此去北上,老臣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乙支文德白苍苍,眉目间透着一丝疲惫之色。
自辽东战事开启,直到萨水伏击于仲文,整整历时五个月。这五个月的时间,对于乙支文德而言,无疑是一种巨大的心力消耗。所以,乙支文德也有些支撑不住,所以才换高建武北上。
支,对乙支文德,高建武始终保持着自内心的尊重。
他连忙躬身道:“还请莫离支指教。”
“此次我们随战胜隋军,然则隋国人国力雄厚,远非我们可以比拟。所以郡王不可穷追不舍,当以鸭绿江为界,尽快设立防线。我估计,隋国人很快就会休兵,但隋国皇帝必不会善罢甘休,迟早卷土重来。到时候,辽东已难以作为屏障,唯有以朝鲜道,鸭绿江为界,以阻挡隋国兵马。
郡王此去,当以防御为主。
并尽早与第《粥人取得联系,许以重利,请他们出兵袭扰辽东。同时还要尽快和突厥、铁勒以及契丹族人达成盟约,到时候一俟隋国皇帝兵犯高句丽,也能够起到制约隋国人的作用。
总之郡王渡河之后,当以守为主,并多寻盟友。唯有这样,我们才有可能将隋国人阻于朝鲜道以西。”
高建武露出敬佩之色“此老成谋国之言,高建武定谨记莫离支忠告。”
他犹豫了一下,轻声说:“不过,萨水以南,如今处处都是隋国人溃军,老莫离支需留意一支隋军。”
“可是那位鹅公子,半缘君,隋国云骑尉郑言庆?”
高建武一怔“老莫离支知道这个人?”
乙支文德嘿嘿笑了“我如何能不知此人?这个人在中土,有好大的文名……不仅仅是出身关东门阀郑氏,而且还是隋国前右骁卫大将军长孙晟的得意门生。听说他师从长孙晟时间并不久,但从他现在的表现来看,确是得了长孙李晟几分真传……我倒想会会这位鹅公子。
听乙支文德这么一说,高建武也随即放了心。
老莫离支,在高句丽有鬼狐之称,足智多谋,算无遗策。
既然他已经注意到了郑言庆,那么这个郑言庆,肯定是折腾不出什么风浪来。
当下,高建武一拱手:“既然老莫离支成竹在胸,那建武就不复赘言。”
“哦,你也知道‘成竹在胸,?”
高建武笑道:“前些时候从来护儿的军帐里,得了一本书册,其中有一片文章,似提到这四个字。”
“那你可知道,这四个字,出自何人之口?
“这个……建武不知。”
乙支文德笑道:“正是那郑言庆。”
高建武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但旋即露出轻松的笑容。
“这郑言庆果然有些本事,我看过他那篇咏竹之文,中土人士,文采飞扬。老莫离支若有可能,还请将他生擒活捉为好。这等人才,正是我高句丽所需……还请老莫离支,多费心思。”
“此事,我自有主张!”
两人说毕,高建武再次拱手,向乙支文德道别。
乙支文德目送高建武离去之后,这才带着亲随,返回营寨。
不过,他刚坐下来,就见他的侄儿,萨水城军主乙支生,神色慌张,急匆匆闯进了军帐。
“叔父,大事不好了!”
乙支文德一怔“何事如此惊慌?”
“昨夜,昨夜……”乙支生气急败坏,声音里略带颢抖“昨夜,一支隋军,偷袭了石多山。”
昨日手术成功,不过陪护期尚未渡过,白天还需在医院陪护。
第卌六章 尸山血海(二)
顾名思义,就是说这里的石头很多,如同山峰。不过,石多山的石头,并非普通的石头,而是一种类似于欧洲巨石文化的石头。如让,如林,散布在平壤城外。据说。这里曾经是先人祭祀天地的所在,故而颇有灵气。
于是在卫满朝鲜时代,就石多山处,修筑起一座城市。
当然,城市的规模不大,说起来只能算是一个小镇罢了。
自高句丽立国之后,此地就称毛为石多山镇,属平壤治下。修筑石多山镇的目的。当然也是为了拱卫平壤。不过小镇之所以闻名,并非是因为它有多么重要的战略地位,而在于石多山镇中,盘踞着一个大家族乙支文德所在的乙支家族,就坐落于这个小小的城镇里面。
已近子时,石多山中烈焰熊熊。
遍地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青石路上。粘稠的鲜血,夹杂着黄白且浑浊的液体,流淌一地。
顺着一道道缝隙,汇聚成一条条血色溪流。
郑言庆身着一袭淡年色战袍,手持重槊。火光映照下,他脸上的白银假面,更透出狰狞之色。
实孝文带着推阔海阁棱,押着五名遍体鳞伤,鲜血淋漓的青壮,来到郑言庆的马前。
“言庆,这几个家伙,都是乙支文德的子嗣。
刚才我们攻入乙支堂的时候,这几个家伙最为凶狠,伤了我们七八个兄弟。若非阔海兄弟和阿棱兄弟。我险些制不住他们”乙支堂内,除了这五个人之外,只剩下一帮子妇孺
假面后的一双眸子,在火光中,透着一抹血色。
闲棱一把揪住其中一人的头,让他的脸扬起来,正对着郑言庆的目光。
“隋狗,尔等敢伤我家人,我父定不会放过尔等?”
郑言庆带着假面,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不过,他的语气却显得极为平静,“他不放过我吗?
我还不想放过他呢”。
说话间,手中马槊扬起。噗的一声,刺入那人的胸膛。
随后单臂用力,将那人的尸体挑起,甩到了一边,“鸡犬不留,一个也不要放过。”
“你被
毛支文德的儿子挣扎着厉声吼叫,但被雄阔海和阁棱按住,窦孝文上前,手起刀落。
四颗血淋淋的人头落地一腔子鲜血,喷出老高。言庆掐算了一下时间,沉声道:“一炷香后。撤离石多山
“喏!”
寰孝文等人,立刻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郑言庆则率郑宏毅几人。沿着石多山镇的青石路,缓缓离开。
在三水原休整两日,郑宏毅也探听来一些消息。如今,往萨水的路上,到处都是高句丽人的哨卡。
不仅仅有高句丽人在清剿,还有新罗兵马,也在寻找他们。
而在萨水北岸,二十万隋军已溃不成军,四处奔逃。白石山上。薛世雄率二百铁骑,杀出重围,逃回了辽东。然则其麾下兵马,则全军覆没。三万人惨死于白石山下。尸体被筑成京观。
余者,逃得逃,降的降,死的不,
整个萨水北岸,已变成尸山血海。
而高建武又被委任为朝鲜道的军主,督帅百镇兵马,不日将渡水而战。
乙支文德在萨水沿岸,布下天罗地网。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可谓是守卫森严。这种状况下。想要杀出一条血路,渡过萨水,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不要说,萨水以北,已是高句丽人的天下。
郑言庆思忖许久,最终把攻击目标,放在了石多山镇。
“平壤战事已基本平息。故而平壤周遭。看似守卫森严,却不过是外紧内松。元山一战,将渊太作的注意力吸引到了江原道;高建武又不在平壤,单凭一个高元,定难以顾及太多。
要想渡过萨水,就必须调动萨水以南的高句丽人。
乙支文德先战辽水,后战萨水,是个诡计多端的家伙。想要让这个人跟着咱们的步伐动起来,绝非一件容易的事。可如果不能调动乙支文德,咱们就别想渡过萨知,所以,我们必须要打得乙支文德痛彻肺腑,打得他即便不是不想行动,也必须行动。石多山,正可试刀
根据郑宏毅探听来的消息,石多山镇的兵马,并不算太多。
早在平壤之战的时候,石多山的兵马,就被高建武调动起来,清剿隋军。而后渊太诈接手军务,又把石多山的兵马,调至汉城,以追剿郑言庆等人”此后,这支人马一直未返回石多山,加之平壤的战事基本平息,郑言庆又南下新罗,以至于石多山方面一直没有补充人马。
可谁也不会想到,郑言庆竟然杀回平壤。
在得知石多山镇的防卫不严,而乙支文德的家人。几乎全都住在镇中之后,郑言庆决定偷袭石多山。
八十八名元从虎卫,全都换上了高句丽人的装束,臂缚白巾。
趁着深夜。混入石多山之后,郑言庆郑宏毅带人在镇中纵火,而后谢科和窦孝文乘势杀出。
毫无防备的石多山镇,一下子陷入火海之中。
为数不多的兵卒,还未来得及冲出军营,里面就遇到雄阔海和阁棱。这两个杀神似地人物,冲入营中之后,见人二六二人就然只带,二十八名示从涂卫,却杀品二丽人,三百余人落花流水,四散逃窜。谢科的骑军,更是凶狠无比,铁蹄过处,无一人生还。
唯一不太顺畅的,就是窦孝文所部兵马
他们攻击的是乙支文德家族,遭遇到强有力的抵抗。幸好雄阔海和阁棱杀散了官军之后。感觉不过瘾,循着喊杀声,就跟了过来。这两个大杀器一出现,立刻扭转了整个战局”
“言庆,都是些妇孺,何必。
郑宏毅显然有些不太忍心。轻声想要劝阻。
可是看到那狰狞的假面,还有假面后,两道冰冷的目光之后,郑宏毅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宏毅,想想萨水沿岸的京观”想想我们如今所处绝境。
此时此刻,万不能有妇人之仁。我们是要调动乙支文德跟着我们运动起来,不杀的他痛彻肺腑,焉能将其调动?
对了。你刚才在军营中,都找到了什么?”
郑宏毅心下一紧,连忙从兜囊里,翻出了一副地图。
“我在石多山军府中。现了这幅萨水沿岸的防卫图”。
郑言庆接过来。也没有立刻查看。
抬起头,看了看天色。他沉声道:“此地距离平壤不算太远,这么大的火势,平壤定能有所觉察。
此地不可久留
郑怀安,立刻吹响角号。”
郑怀安立刻应命,从马背兜囊中,取出一支长角号。
苍凉的号角声,在石多山镇的上空响起。三通角号毕,一队队骑军从镇中奔行出来,与郑言庆汇合一处。
郑言庆也不赘言。手中马槊高举,在空中一晃,策马疾行。
谢科簧孝文率领骑军,随后紧紧跟行。身后,石多山镇浓烟滚滚。已变成了一片火海。
从平壤方向,一队队高句丽兵马,正急匆匆赶奔而来。只是,留给他们的,只有满目创瘾,遍地残尸。
你们做初一。我就能做出十五。
你们要筑起京观,我就杀得你们,尸横遍野”
郑言庆率领元从虎卫,重又退回三水原。
留守在三水原的沈光一早就等候在山口外,见到郑言庆回来。他连忙迎上前,轻声道:“主公。已经办妥了!”
郑言庆点点头。“回山再说
他知道沈光的话中之意。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善德女王,如今已香消玉殒了!
既然决定杀死金德曼,郑言庆就不会再有半点怜香惜玉之心。沈光是如何杀死的她?郑言庆也不想过问。他现在所有的精力,是要调动高句丽的兵马行动起来,以打乱高句丽人的防御布局。
“传令下去,休息再个时辰”卯时出,我们要尽快撤离三水原
三水原已经不再安全。
石多山镇被袭,高句丽人一定会有所觉察。所以,郑言庆必须要赶在平壤方面布局之前,跳出三水原。此次袭击石多山镇,收获颇丰。不仅仅是在于杀死了乙德文支的族人,更重要的,是获得了一份防卫图。有这么一份防卫图在手,郑言庆就能更加清楚的掌握高句丽人的动向。
元从虎卫们,看上去有些疲惫。
不过他们的精神看上去。却显得很亢奋。
这也难怪。连续两次攻坚胜利,火烧元山,奇袭石多山镇,让元从虎卫们,格外振奋。原本。在得知他们陷入绝地时,虽则郑言庆用言语为他们鼓足的斗志。可心里面,始终存有一份恐惧。
然则两次胜利。特别是石多山镇的胜利,让元从虎卫们,找回了足够的信心。
郑云骑所言不差,高句丽人,不过是一群只会耍弄诡计的纸老虎而已。
他们对郑言庆的信心更足。当言庆下令休整的时候,元从虎卫们二话不说,抱着兵器,靠在石头上,和衣而卧。
郑言庆则拉着谢科和郑宏毅两人,在林中查看地图。
“但只是石多山镇,未必能打乱高句丽人在萨水南岸的部属
谢科看完防卫图之后,轻声道:“我们必须要给予高句丽人,更加凶狠的打击,这样才能吸引乙支文德上钩”只是这样一来,更需谨慎小心。否则一个疏忽,就可能令我等陷入险境。
还有,尽量不要与高句丽人硬来,咱们的人手不多,石多山一战,我们可是损失了六名虎卫。”
郑言庆取下假面,露出凝重之色。
谢科说的没错。他们现在。是战死一个少一个。无法补充兵源。
偷袭了石多山镇,虽然会令乙支文德心痛,但高句丽人定然会有举措。接下来的战斗,恐怕不会轻松。
郑言庆一想到这些,也不禁暗自头痛。
找软柿子捏,这道理大家都明白”,可问题是,高句丽境内,哪有那么多的软柿子可捏呢?
突然间,林外传来一声鸣镝响。
郑言庆心下一惊,呼的站起来,厉声喝问:“何故射出鸣镝?”
沈光腾身而起,冲出林外。与此同时,正在休息的元从虎卫们,也都一个个坐起身来,露出警惕之色。
第卌七章 尸山血海(三)
元从虎卫一开始惶恐不安,毫无半点规矩可言,到现在,只需一声令下,随时彤够进行战斗。
这里面,包含了他们对郑言庆的无比信任。
郑言庆起身,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双臂张开,向外一展。八十二名无从虎卫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放下长枪,挟弓带刀,没入林中暗处。而辎重兵在郑怀安的带领下,安抚马匹,在马口中衔枚,迥免出声息。
这一切说起来很慢,但却在眨眼间完成。
林中顿时陷入了寂静,郑言庆跨弓背鞭,与谢科藏于两颗大树暗影中。雄阔海阗棱则埋伏在林间小道两侧,警惕的向林外看去。人影闪动,沈光从树上纵身跃下,来到郑言庆身旁。
“窦旅帅现有一支人马,朝这边过来。
“可藏身妥当?”
“窦旅帅已藏身于山口处,观察来人动静……他说来人不多,大约十余人,只在山外徘徊。
十余人?
听上去的确不是很多!
不过,也许是高句丽人的斥候小队?
“告诉窦孝文,要他不得擅自行j!!来人入山,则放他们过来;如若有后续敌军跟上,立刻射鸣镝,而后向长口馈方向撤退。”
沈光二话不说,手中显出一根绳索。
刷的抖开,缠绕在枝桠上。身体如同灵巧的燕子,随着绳索荡漾开去,眨眼间就消失在茂察枝叶中。
肉飞仙有三绝:刀法精湛,精于搏杀;骑术高明,人马合一;身轻如燕,来去无踪。
只是他很少展露过自己的本领,特别是第三项本事,更少有人知。
一根绳索,可以履高城坚壁,若同行走平地。正是靠着这一手功夫,沈光才能把金德曼,从木槎镇中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出来。待他消失之后,谢科和郑宕毅,再次忍不住出感叹。
“言庆,你这个手下,果真厉害……”
言庆徽做一笑,做出噤声手势。
谢科两人立刻闭上嘴巴,从林间缝隙向外张望。
月光如洗,洒在山中小径,如同披上一层银白色的轻纱。山中寂静,只闻山风呼啸,枝桠婆娑。偶尔会有几声夜莺鸣啼,又平添几分诡谲冷幽之气。突然,几道黑影冲天而起,在空中呱噪,却是栖息于山间的夜鸟振翅。很显然,有人走入山中小径,这才惊动了夜鸟鸣啼。
十余人出现在小径上。就着皎洁月光,来人一个个衣衫褴褛,看上去很狼狈。
三人骑马,余者步行……骑马者,坐骑瘦骨嶙峋;步行者,更是脚步蹒跚。他们小心!的在小径土行走。为一人从马上下来,举起手中长刀,示意身后军卒止步,似是在犹豫。
看打扮,是隋军装束。
但大都是水军打扮,好像是先前来护儿的麾下人马。
郑言庆正在疑惑之际,忽听林外为之人开口询问道:“敢问,林中是哪位将军麾下?”
声音略带沙哑,充满疲惫。但是,听八耳中,却又似乎颇为熟患。
郑言庆摆手,示意无从虎卫不得擅自行动。而后静静的观察对方……只是他们在林外徘徊,距离略有些远,以至于看不清楚相貌。郑言庆也在犹豫,要不要冲出去,和对方相见?
来人说的是汉语,但却带着非常明显的方言口音。”敢问,林中是何方人马?”
郑言庆还是没有回应,倒是一旁的郑宕毅压低声音道:“言庆,那个人的声音,有些耳熟。”
“我出去和他们见面,你们在这里,不得轻举妄动。”
郑言庆说着话,从暗影中走出,沿着林间小径,缓毁迈步。他才一出现,来人立刻觉察到。只见为话之人,手掌向下一压,示意身后之人不要行动,而后日光,向言庆看过来。
郑言庆就站在林边的阴影中“你们从何处来?报上姓名。”
来人乍闻郑言庆的声音,身子微微一颢,旋即语带惊讶和兴奋之意,颤声问道:“你,是郑公子吗?”
郑言庆吓了一跳,下意识向后退一步,抬手抽出银鞭。
“尔等何人,报名,休得自误。”
“我,我,我是冯蒸,岭南冯蒸啊……全都收起兵器,林子里是郑公子。”来人惊喜异常,说话也有些结巴。不过好在很快沉下心束,跟在身后的隋军,立刻也跟着,放下了兵器。
冯蒸?
郑言庆一下子没能想起来对方的来历。
不过郑宏毅跟着过来,在他耳边低声提醒道:“就是岭南冯家二公子,冯智玳的那个小跟班。”
郑言庆很诧异,从林中走出来。
就着月光,他仔细打量。却见冯筹《满面污垢,全无半点印象里的清秀样貌。一身战袍,血迹斑斑,看不出是什么颜色。头也不知多久没洗,以至于看上去黏在一处,好像一根根小辫子。
如果不是他身边的那匹黄骒马,郑言庆真的认不出他是谁。
“冯果,你不是和木毅都尉,早在数月前,渡水北去了吗?怎么还在这里?又变成这副模样?”
冯蒸也认出了郑言庆,兴奋的冲过来。
但靠近郑言庆的时候,他又止住了脚步。
“郑公子,真的是你们?”
“慢着慢着,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冯蒸出现的实在是太过突然,郑言庆完全没有思想准备。他退后一步,警惕的凝视着冯藉。
也难怪,他不跟着麦子仲和冯智拽,却带着一群隋兵出现三水原本身就透着古怪。
这种时候,这种状况,这种环境之下,郑言庆还真就不敢掉以轻心,更不会轻易相信对方。就在这时候,沈光从远处出现,很快来到了郑言庆身旁。他附耳低语两句,郑言庆点点头,示意沈光站到一旁。
“冯果,你们这是怎么一回事?”
冯蒸话未出口,眼泪先流了下来。
只见他神色激动,快走两步,扑通一声跪在了郑言庆的跟前:“郑公子,还请救救我家二公子。”
“你家二公子?郑言庆脱口而出道:“冯智玳怎么了?”冯蒸闻听,顿时放声大哭。
哭声很怪异,有些高亢而尖锐,不似男子的声音。不过他的声音一向如此,郑言庆倒没有在意。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冯蒸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们等人如今有下落何处。
“我家二公子,还有麦公子……被高句丽人抓住了!”
“啊?”
郑言庆大吃一惊,也顾不得冯蒸身上的异味儿,连忙上前,一把搀他起来“你先别急,随我到林中说话……你们,且原地休整。郑怀安,准备些干粮和清水,让大家先缓一口气。”
郑怀安立刻带着人从林中走出来。
跟随冯裳的隋军,一个个疲乏的原地坐下,从郑怀安等人手中接过食物和清水,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冯蒸则随着郑言庆走进林中,言庆嘬口出口哨声,无从虎卫也随之松懈下来。
看着那些生龙活虎,精神抖擞的无从虎卫,冯蒸心里,是莫名懊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应该劝说二公子,跟着郑言庆。人家虽然未能撤离,可是看这模样,却是格外精神。那像自己这些人,一个个狼狈不堪,好像过街老鼠一样的东躲西藏。到了最后,还是要求到人家跟前……郑宏毅取来食物,递给冯蒸。冯蒸饿坏了,道了声谢谢之后,立刻狼吞虎咽。
一块干饼加肉入腹,心里踏实许多。他这才开始,向郑言庆解释,他们这一路上的遭遇。
在大城山和郑言庆分手之后,木毅马元带着冯智玳等人,一路北一开始,他们是的非常顺利,并且吸收了大约六七百残兵败将。这么多的人聚集一处,目标也跟着变大。木毅等人商议之后,索性不再藏匿行踪,沿途一路征伐,袭掠军寨,摧殁村庄城馈,死在他们手中的高句丽军兵以及平民,不下千人……渐渐的,木毅等人也开始变的得意起来。
平壤之败,非战之罪!
木毅甚至想要率人反攻平壤,不过被冯智玳等∽阻。
然而,当高建武率兵开始清剿追击后,木毅等人的日子,开始不太好过。先,高句丽人开始设立哨卡,封铺通路;萨水沿岸更在乙支生的严防死守之下,如同金池汤城,难以通过。
木毅和马元,更数次和尾随追击的高句丽人马正面交锋。
从一开始占居上风,到后来高建武集中兵力,隋军死伤惨重。木毅更是在一次战斗中,被高句丽人射杀于萨水河畔。马元为了给木毅报仇,连屠三座村馈,随后中了乙支生的伏击,几乎全军覆没。
麦子仲和冯智j,帚着百余人杀出重围。
但在渡河之时,被高建武追上,重重包围起来。麦子仲和冯智玳受伤,被高建武俘虏;冯蒸则固之前负责照顾黄骠马,加之武艺高强,带着三十多个人,硬是从高建武手中逃脱出来。
可是逃脱之后,冯蒸也懵了!她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只好带着一帮子残兵败将,四处逃窜。
好在,于仲文率部打过了鸭绿江,攻入朝鲜道,使得冯琵等人的处境,多多少少好转一些。
可即便如此,一路奔走,三十多个人到最后,只剩下这十余人。
冯蒸说道伤心处,忍不住再次落泪:“悔不该当初不听郑公子之言,原以为于仲文大将军能攻陷平壤,解救二公子和麦公子……未曾想,刚出来,就听到了噩耗。我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偷偷摸摸,躲藏于平壤周遭。前些时日,忽闻元山被袭,我就猜测,是哪一支流落高句丽的兵马所为?昨日我们本想出来寻找些食物,不成想,却现石多山锁大火……
故而我又生出希望,想要追上来,看看是何人领兵。没想到……”郑言庆颇感无油!还是膝忽了!被人跟着,竟然没有觉察。幸好是自己人,如果是高句丽人的话,今晚可就危险了。
郑言庆有心安慰,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招手示意郑宕毅过来,低声吩咐道:“过去查看一下他们的装备。替他们换上高句丽人的衣甲,该更换的兵器,也都替他们更换一下。
郑宏毅点头,领命而去。
“冯果,那你胱在,有何打算?”
“求郑公子念在袍泽之情,救我家公子脱离苦海。”
冯蒸说着话,再次跪在了郑言庆面前“若公子能救得我家公子,冯蒸甘愿为奴……”
这倒是个忠义之人。
郑言庆想了想“那你可知道,冯二公子和麦公子,被看押存何处?”
“战败之后,冯蒸曾打听过。
二公子和麦公子被俘虏之后,与其他隋军,就被看押在连山渡……只是后来生诸多事情,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被关押在那里。
“连山渡?”
郑言庆闻听,眉毛一挑,从怀中取出那份萨水防卫图来。
谢科立刻燃起火折子,走到他身旁。就着火光,两人很快就找到了连山渡的位置。
位于萨水上游,靠近萨水城。
言庆眉头不由得扭成了一个‘II,字。抬起头,他看了一眼谢科,轻声问道:“你觉得如何?”
“连山渡距离萨水城,将近二十里。
如果咱们冒然攻击此地,萨水城的高句丽人,可以在一个半时辰中抵达……那样危险甚大。”
“那依你之见?”
“还是按照先前的计划,先打长口镇。”
冯蒸闻听,大惊失色“谢公子,你……
“冯果,你莫着急。我说打长口馈,并非是不救你家公子。要想救你家公子,就一定要攻打长口馈。”
冯蒸一脸迷茫之色。
郑言庆和谢科相视一眼之后,不约而同,露出一抹笑容。
不错,欲救冯智玳和麦子仲,必先打长口锥。只是不知道,打下长口镇以后,会刺痛几多人的神经?
郑言庆站起身,看了一眼冯蒸。
“你带上你的人,随宕毅行动。冯果,我不知道你家公子是否还活着,但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要想救下你家公子,必须要听从我的命令。
否则的话,可莫要说我,不讲袍泽之谊。”
冯蒸虽然不明白,这攻打长口馈和解救冯智玳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
但也知道,郑言庆是他唯一的希望。
于是起身插手行礼“冯蒸定然,唯公子马是瞻!”
第卌七章 尸山血海(三)
元从虎卫一开始惶恐不安,毫无半点规矩可言,到现在,只需一声令下,随时彤够进行战斗。
这里面,包含了他们对郑言庆的无比信任。
郑言庆起身,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双臂张开,向外一展。八十二名无从虎卫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放下长枪,挟弓带刀,没入林中暗处。而辎重兵在郑怀安的带领下,安抚马匹,在马口中衔枚,迥免出声息。
这一切说起来很慢,但却在眨眼间完成。
林中顿时陷入了寂静,郑言庆跨弓背鞭,与谢科藏于两颗大树暗影中。雄阔海阗棱则埋伏在林间小道两侧,警惕的向林外看去。人影闪动,沈光从树上纵身跃下,来到郑言庆身旁。
“窦旅帅现有一支人马,朝这边过来。
“可藏身妥当?”
“窦旅帅已藏身于山口处,观察来人动静……他说来人不多,大约十余人,只在山外徘徊。
十余人?
听上去的确不是很多!
不过,也许是高句丽人的斥候小队?
“告诉窦孝文,要他不得擅自行j!!来人入山,则放他们过来;如若有后续敌军跟上,立刻射鸣镝,而后向长口馈方向撤退。”
沈光二话不说,手中显出一根绳索。
刷的抖开,缠绕在枝桠上。身体如同灵巧的燕子,随着绳索荡漾开去,眨眼间就消失在茂察枝叶中。
肉飞仙有三绝:刀法精湛,精于搏杀;骑术高明,人马合一;身轻如燕,来去无踪。
只是他很少展露过自己的本领,特别是第三项本事,更少有人知。
一根绳索,可以履高城坚壁,若同行走平地。正是靠着这一手功夫,沈光才能把金德曼,从木槎镇中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出来。待他消失之后,谢科和郑宕毅,再次忍不住出感叹。
“言庆,你这个手下,果真厉害……”
言庆徽做一笑,做出噤声手势。
谢科两人立刻闭上嘴巴,从林间缝隙向外张望。
月光如洗,洒在山中小径,如同披上一层银白色的轻纱。山中寂静,只闻山风呼啸,枝桠婆娑。偶尔会有几声夜莺鸣啼,又平添几分诡谲冷幽之气。突然,几道黑影冲天而起,在空中呱噪,却是栖息于山间的夜鸟振翅。很显然,有人走入山中小径,这才惊动了夜鸟鸣啼。
十余人出现在小径上。就着皎洁月光,来人一个个衣衫褴褛,看上去很狼狈。
三人骑马,余者步行……骑马者,坐骑瘦骨嶙峋;步行者,更是脚步蹒跚。他们小心!的在小径土行走。为一人从马上下来,举起手中长刀,示意身后军卒止步,似是在犹豫。
看打扮,是隋军装束。
但大都是水军打扮,好像是先前来护儿的麾下人马。
郑言庆正在疑惑之际,忽听林外为之人开口询问道:“敢问,林中是哪位将军麾下?”
声音略带沙哑,充满疲惫。但是,听八耳中,却又似乎颇为熟患。
郑言庆摆手,示意无从虎卫不得擅自行动。而后静静的观察对方……只是他们在林外徘徊,距离略有些远,以至于看不清楚相貌。郑言庆也在犹豫,要不要冲出去,和对方相见?
来人说的是汉语,但却带着非常明显的方言口音。”敢问,林中是何方人马?”
郑言庆还是没有回应,倒是一旁的郑宕毅压低声音道:“言庆,那个人的声音,有些耳熟。”
“我出去和他们见面,你们在这里,不得轻举妄动。”
郑言庆说着话,从暗影中走出,沿着林间小径,缓毁迈步。他才一出现,来人立刻觉察到。只见为话之人,手掌向下一压,示意身后之人不要行动,而后日光,向言庆看过来。
郑言庆就站在林边的阴影中“你们从何处来?报上姓名。”
来人乍闻郑言庆的声音,身子微微一颢,旋即语带惊讶和兴奋之意,颤声问道:“你,是郑公子吗?”
郑言庆吓了一跳,下意识向后退一步,抬手抽出银鞭。
“尔等何人,报名,休得自误。”
“我,我,我是冯蒸,岭南冯蒸啊……全都收起兵器,林子里是郑公子。”来人惊喜异常,说话也有些结巴。不过好在很快沉下心束,跟在身后的隋军,立刻也跟着,放下了兵器。
冯蒸?
郑言庆一下子没能想起来对方的来历。
不过郑宏毅跟着过来,在他耳边低声提醒道:“就是岭南冯家二公子,冯智玳的那个小跟班。”
郑言庆很诧异,从林中走出来。
就着月光,他仔细打量。却见冯筹《满面污垢,全无半点印象里的清秀样貌。一身战袍,血迹斑斑,看不出是什么颜色。头也不知多久没洗,以至于看上去黏在一处,好像一根根小辫子。
如果不是他身边的那匹黄骒马,郑言庆真的认不出他是谁。
“冯果,你不是和木毅都尉,早在数月前,渡水北去了吗?怎么还在这里?又变成这副模样?”
冯蒸也认出了郑言庆,兴奋的冲过来。
但靠近郑言庆的时候,他又止住了脚步。
“郑公子,真的是你们?”
“慢着慢着,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冯蒸出现的实在是太过突然,郑言庆完全没有思想准备。他退后一步,警惕的凝视着冯藉。
也难怪,他不跟着麦子仲和冯智拽,却带着一群隋兵出现三水原本身就透着古怪。
这种时候,这种状况,这种环境之下,郑言庆还真就不敢掉以轻心,更不会轻易相信对方。就在这时候,沈光从远处出现,很快来到了郑言庆身旁。他附耳低语两句,郑言庆点点头,示意沈光站到一旁。
“冯果,你们这是怎么一回事?”
冯蒸话未出口,眼泪先流了下来。
只见他神色激动,快走两步,扑通一声跪在了郑言庆的跟前:“郑公子,还请救救我家二公子。”
“你家二公子?郑言庆脱口而出道:“冯智玳怎么了?”冯蒸闻听,顿时放声大哭。
哭声很怪异,有些高亢而尖锐,不似男子的声音。不过他的声音一向如此,郑言庆倒没有在意。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冯蒸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们等人如今有下落何处。
“我家二公子,还有麦公子……被高句丽人抓住了!”
“啊?”
郑言庆大吃一惊,也顾不得冯蒸身上的异味儿,连忙上前,一把搀他起来“你先别急,随我到林中说话……你们,且原地休整。郑怀安,准备些干粮和清水,让大家先缓一口气。”
郑怀安立刻带着人从林中走出来。
跟随冯裳的隋军,一个个疲乏的原地坐下,从郑怀安等人手中接过食物和清水,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冯蒸则随着郑言庆走进林中,言庆嘬口出口哨声,无从虎卫也随之松懈下来。
看着那些生龙活虎,精神抖擞的无从虎卫,冯蒸心里,是莫名懊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应该劝说二公子,跟着郑言庆。人家虽然未能撤离,可是看这模样,却是格外精神。那像自己这些人,一个个狼狈不堪,好像过街老鼠一样的东躲西藏。到了最后,还是要求到人家跟前……郑宏毅取来食物,递给冯蒸。冯蒸饿坏了,道了声谢谢之后,立刻狼吞虎咽。
一块干饼加肉入腹,心里踏实许多。他这才开始,向郑言庆解释,他们这一路上的遭遇。
在大城山和郑言庆分手之后,木毅马元带着冯智玳等人,一路北一开始,他们是的非常顺利,并且吸收了大约六七百残兵败将。这么多的人聚集一处,目标也跟着变大。木毅等人商议之后,索性不再藏匿行踪,沿途一路征伐,袭掠军寨,摧殁村庄城馈,死在他们手中的高句丽军兵以及平民,不下千人……渐渐的,木毅等人也开始变的得意起来。
平壤之败,非战之罪!
木毅甚至想要率人反攻平壤,不过被冯智玳等∽阻。
然而,当高建武率兵开始清剿追击后,木毅等人的日子,开始不太好过。先,高句丽人开始设立哨卡,封铺通路;萨水沿岸更在乙支生的严防死守之下,如同金池汤城,难以通过。
木毅和马元,更数次和尾随追击的高句丽人马正面交锋。
从一开始占居上风,到后来高建武集中兵力,隋军死伤惨重。木毅更是在一次战斗中,被高句丽人射杀于萨水河畔。马元为了给木毅报仇,连屠三座村馈,随后中了乙支生的伏击,几乎全军覆没。
麦子仲和冯智j,帚着百余人杀出重围。
但在渡河之时,被高建武追上,重重包围起来。麦子仲和冯智玳受伤,被高建武俘虏;冯蒸则固之前负责照顾黄骠马,加之武艺高强,带着三十多个人,硬是从高建武手中逃脱出来。
可是逃脱之后,冯蒸也懵了!她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只好带着一帮子残兵败将,四处逃窜。
好在,于仲文率部打过了鸭绿江,攻入朝鲜道,使得冯琵等人的处境,多多少少好转一些。
可即便如此,一路奔走,三十多个人到最后,只剩下这十余人。
冯蒸说道伤心处,忍不住再次落泪:“悔不该当初不听郑公子之言,原以为于仲文大将军能攻陷平壤,解救二公子和麦公子……未曾想,刚出来,就听到了噩耗。我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偷偷摸摸,躲藏于平壤周遭。前些时日,忽闻元山被袭,我就猜测,是哪一支流落高句丽的兵马所为?昨日我们本想出来寻找些食物,不成想,却现石多山锁大火……
故而我又生出希望,想要追上来,看看是何人领兵。没想到……”郑言庆颇感无油!还是膝忽了!被人跟着,竟然没有觉察。幸好是自己人,如果是高句丽人的话,今晚可就危险了。
郑言庆有心安慰,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招手示意郑宕毅过来,低声吩咐道:“过去查看一下他们的装备。替他们换上高句丽人的衣甲,该更换的兵器,也都替他们更换一下。
郑宏毅点头,领命而去。
“冯果,那你胱在,有何打算?”
“求郑公子念在袍泽之情,救我家公子脱离苦海。”
冯蒸说着话,再次跪在了郑言庆面前“若公子能救得我家公子,冯蒸甘愿为奴……”
这倒是个忠义之人。
郑言庆想了想“那你可知道,冯二公子和麦公子,被看押存何处?”
“战败之后,冯蒸曾打听过。
二公子和麦公子被俘虏之后,与其他隋军,就被看押在连山渡……只是后来生诸多事情,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被关押在那里。
“连山渡?”
郑言庆闻听,眉毛一挑,从怀中取出那份萨水防卫图来。
谢科立刻燃起火折子,走到他身旁。就着火光,两人很快就找到了连山渡的位置。
位于萨水上游,靠近萨水城。
言庆眉头不由得扭成了一个‘II,字。抬起头,他看了一眼谢科,轻声问道:“你觉得如何?”
“连山渡距离萨水城,将近二十里。
如果咱们冒然攻击此地,萨水城的高句丽人,可以在一个半时辰中抵达……那样危险甚大。”
“那依你之见?”
“还是按照先前的计划,先打长口镇。”
冯蒸闻听,大惊失色“谢公子,你……
“冯果,你莫着急。我说打长口馈,并非是不救你家公子。要想救你家公子,就一定要攻打长口馈。”
冯蒸一脸迷茫之色。
郑言庆和谢科相视一眼之后,不约而同,露出一抹笑容。
不错,欲救冯智玳和麦子仲,必先打长口锥。只是不知道,打下长口镇以后,会刺痛几多人的神经?
郑言庆站起身,看了一眼冯蒸。
“你带上你的人,随宕毅行动。冯果,我不知道你家公子是否还活着,但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要想救下你家公子,必须要听从我的命令。
否则的话,可莫要说我,不讲袍泽之谊。”
冯蒸虽然不明白,这攻打长口馈和解救冯智玳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
但也知道,郑言庆是他唯一的希望。
于是起身插手行礼“冯蒸定然,唯公子马是瞻!”
第卌八章 尸山血海(四)
长口镇位于出海口,直面渤海。
向南走,一百二十里就是百济国边界,向北与海浦、汉城呈三足鼎立之势。这里所说的汉城,并非后世的韩国首都,而是特指一处军馈。早在西汉时期上,因受汉文化影响,所以命名汉城。至于此汉城和后世的汉城之间,是否存在必要的联系?郑言庆就不得而知。
此刻,他带着谢科和窦孝文,正站在山顶上,鸟瞰长口镇。一如其他城市的建筑风格,长口馈深受汉文化影响,从城墙到城市格局,全都是仿照东汉时期的建筑格局,细腻雨又雄浑。”郑校尉,长口锁可是驻扎有一馈兵马啊。
窦孝文言语之中,颇有些忧虑。也难怪,自平壤之战以来,无从虎卫虽然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但大都是集中优势兵力,攻打弱势敌军。似这种以弱攻强,对手兵力近十倍于己的大场面,从未遇到过。以前,若遇到这样的情况,无从虎卫毫不犹豫,会选择躲避和退让。长口镇有八百敌军,己方不过八十二人。
就算加上冯果带来的十余人,总人数也不过百。这种悬殊的兵力,而对方又有坚城为依持,一个不慎,就是全军覆没的结局。就算能侥幸逃出生天,对于己方士气,也有莫大影响。所以,在窦孝文看来,此战纯粹是得不偿失。但他不明白,郑言庆和谢科为什么如此坚定的要攻打长口馈。
不但是要打,甚至还要换上隋军装束,明目张胆的向长口馈发动攻击。这与送死,又有何异?郑言庆没有回答,而是蹲下来,在一块山石上,摊开地图。
这份地图,是临时绘制。早在数日前,郑宏毅、沈光冯果三人,查探了长口镇周遭地形之后,命郑怀安把地图送过来,而后就再也没有动静。除了郑言庆和郑怀安两人知道他三人行踪之外,甚至连谢科也不清楚。没有郑言庆的命令,郑怀安绝不会吐露出任何消息,这也让谢科与窦孝文有些不解。他们知道,郑言庆要强攻长口锁,但究竟如何攻打,却不知晓。”宕毅他们,已进长口馈三日了!”郑言庆没头没脑的一昝话,让谢科和窦孝文,大惊失色。”郑公子他们去了长。?”窦孝文不禁惊呼一声“他们去长口做什么?”
谢科倒是有点明白了郑言庆的心思,轻声道:“言庆,你莫非是打算里应外合……长口锁可不比石多山镇,他们兵马众多,而且早有防备。偷袭的招数用在这里,只怕不太合适吧。
郑言庆抬起头“谁说我要偷袭?”
“不偷袭,难不成强攻?”正是如此!”“言庆,你疯了?”这一次,连谢科都忍不住惊呼起来“若是偷袭,我们尚有胜算,郑言庆笑道:“兵者,诡道也!”
他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让谢科和窦孝支,不知该如何劝说。两人相视一眼,苦笑着连连摇头。
“既然你务发疯,那我们就随你疯这一把。”
“谁说我要发疯?”郑言庆正色道:“山人,自有妙计。”
他招手示意窦孝文过来,指着地图,耳语一番。窦孝文连连点头,但脸上却未流露出开怀之色。
相反,他眉头紧蹙,听郑言庆说完之后,苦笑道:“这样做,成吗?”“成与不成,不试一试,怎知?”
而后,郑言庆又招手示意谢科附耳过来,在地图上比划一番之后,谢科的眼中,依旧带有隐忧之色。”好了,你们既然要和我疯这一把,就听我安排。
想当年,此计可是曾令魏武帝丢盔弃甲,狼狈而逃,从此天下三分。今日,我只是效仿先贤,虽则我们无法与孙刘相比,但高句丽人,也比不得魏武帝。所以,此战胜负五五之分,若不尝试一番,岂不让高句丽人耻笑?”“你说先贤曾用此计?但不知是哪位先贤?”
谢科在离去之时,忍不住低声询问:“我也曾读过三国,但印象中,似乎无人用过此计吧。”言庆嘿嘿一笑“此乃天机,怎能泄露。”
说起来,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郑言庆越是如此,谢科反而觉得心安了……言庆熟读三国,能写出三国演义。他说有,那想必一定是有的。至于真相?谢科反而不急于去追问了。长口馈军主,名叫渊伽罗,是渊太祚的族弟。自平壤之战结束之后,渊伽罗奉命驻守长口馈,以监视百济人的行动。眼看着前方战事如火如荼,高句丽人捷报频传,乙支文德更大破隋军三十万人马,乃高句丽从未有过的大胜。(8偏他驻守在长口,整日无事可做。
百济国小心翼翼,不敢触高句丽人之锋芒。这也让渊伽罗愤怒不已,几次向他族兄请战,但都被渊太祚驳回。理由是:长口馈乃高句丽南方重馈,如今战事未息,不可以掉以轻心。
话虽是这么说,可眼睁睁看着乙支文德、乙支生等人接连立功,渊伽罗又怎能平静?
族兄测太祚,如今远赴元山,围剿隋军残部,并顺道与新罗大军汇合。渊伽罗只能老老实实的呆在长口镇,借酒浇愁。这一日,他正在城中饮酒,忽闻麾下军卒禀报《有隋军兵临城下。渊伽罗醉醢醢的问道:“隋军有多少兵马?”“禀军主,不过一寨兵马。”
一寨兵马,那了不起也就是五十人而已。测伽罗勃然大怒,呼的起身“隋狗欺我太甚!
不过一寨残兵,也敢犯我长口锁?依我看,隋狗不是疯了,就是傻了……他们既然把功劳送上门来,那我也不用客气。我那开山刀,早已饥渴万分。正可借此机会,饱饮隋狗鲜血。来人,抬刀备马,点齐兵马,与我出城迎敌。”
不多时,只听长口镇内,法螺呜呜作响。一队队一列列高句丽兵马,从城中杀出。渊伽罗顶盔贯甲,罩袍束带。胯下一匹大灰马,宇中一口大刀,一马当先,冲出长口馈城门。兵马出城,立刻列阵于城下。渊伽罗勒马横刀,凝神向对面望去,只见一支隋军,大约三四十人。为首一员隋将,身披青袍,内罩唐猊宝铠,腰系玉带,面罩银色假
在他身前,站立两员大将,一个个身高体壮,膀阔腰圆。一黑一白,手持双斧和奇长陌刀,杀气腾腾。渊伽罗再往后看,亦不由得劁吸一口凉气。隋军虽只三四十人,但从衣甲鲜明!颇有杀气。
这种时候,隋军都败成这种局面,还能保持这样的精神状态,倒也不简单。不过,就算这些隋军个个能以一当十,又能如何?我麾下一馈军车,八百个人一拥而上,不消片刻,就能将这些隋狗砍成肉泥。想到这里,渊伽罗心中再无顾虑,催马上前。”隋狗,尔等残兵败将,竟敢犯我城池,真是不知死活。”
虽则高句丽人有自己的语言,但并无文字。大多数时候,他们还是依托于汉文化体系。似渊伽罗这种贵族子弟,更是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所以,他这番话,倒也不难听懂。假面隋将催马上前,手中鸟巢横在马鞍桥上,红唇微微翘起,露出一抹自信,而极具魃力的弧线。”尔等蛮夷,见天朝上将在此,还不下马投降,更待何时?”隋待言语中,满是倨傲之气。不过听他的声音,犹自带着几分童稚之气,年龄想必不会太大。
渊伽罗怒极而笑“不知死活的隋狗,尔等几十万大军,逆不是被我们杀得落花流水,焉敢在此,大言不惭?通报姓名,某家刀下,不死无名之辈。
隋将大笑道:“蛮夷有眼无珠,尔等千金悬赏你家公子性命,却为何当面不识?我乃郑言庆,高宝藏就死在我马巢之下。今日我以仙法招来天兵天将,取尔人头,实乃易如翻掌……”“你是郑言庆?”渊伽罗先一怔,旋即咧开大嘀,露出狰狞笑容“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我正说要寻你,不成想你却送上门来……嘿嘿,天兵天将?尔等隋狗,只会说大话,待我取你性命。说着话,他拍马舞刀,就要上前。哪知郑言庆突然大吼一声“慢着!”渊伽罗勒马盘旋“郑言庆,你死到临头,还有什么话说?”“我要杀你,何需费力。听我良言相劝,赶快下马投降……否则我仙术施展,你项上人头不保。”渊伽罗脸上挂着耻笑之意“仙术?那我倒要好生领教一番。”郑言庆见如此,似是有些犹豫。渊伽罗更加猖狂“郑言庆,你不是要用仙术取我性命吗?何不快快施展出来,让我见识一下?”“这个……”
郑言庆先是一阵犹豫,而后厉声喝道:“我仙术已施展,天兵天将就在你身前。”
饶是测伽罗胆子大,也被吓了一跳,本能的勒马后退。不过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旋即笑道:“但不知,你那天兵天将,在何处?”尔敢大喊三声,‘谁敢杀我,否?”郑言庆大声道。
渊伽罗笑得更加灿烂“莫说三声,三十声,三百声又有何妨?今日就要你死得心服口服……谁敢杀我!”渊伽罗说罢,大吼一声。高句丽人当中,有听得懂汉语的人,已经把郑言庆的话翻译出去。
所以,当渊伽罗喊出第一声的时候,所有人不免有些紧张。可是测伽罗完好无损的跨坐马上,立于远处,高句丽人顿时放声大笑。”谁敢杀我!”渊伽罗一开始也很紧张,可是见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顿时放下心来。
这隋狗,分明是装神弄鬼,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花招。连喊两声之后,依旧毫无动静。渊伽孑安道:“隋狗,我还活着。”“哈,那是你还没有喊第三声。”哈哈哈……”测伽罗快要笑出了眼泪,他回头用高句丽谆说了几句话,麾下兵卒,哄然大笑。”谁敢杀我……三声了!”渊伽罗仰天大笑“隋狗,尔天兵天将何在?”
话音未落,一匹战马风驰电般,突然从高句丽人的阵中冲出来。马上一员大将,厉声喝道:“我敢杀你!”说着话,战马已经接近。
只见那人骤然从马背上腾空而起,犹如灵巧飞燕,从测伽罗身旁掠过。一抹寒光闪动,血光崩现。渊伽罗的首级飞出,榨落在地上。鲜血从腔子里汩汩流淌出来,而地上的人头,依旧保持着大笑之态。刹那间,高句丽人傻了……
郑言庆二话不说,催马舞梨,冲向敌阵。雄阔海与阚棱紧紧跟随,口中同时高声叫喊:“公子无敌!”咚咚咚咚!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战鼓声,更伴随着轰隆隆蹄声,似有千军万马奔腾。
有高句丽军卒顺着那战鼓声看去,却见远处山林中,尘烟滚滚,恰如一条长龙卷起。一队骑军从烟尘中杀出,清一色长梨骏马,为首大将厉声喝道:“天军在此,蛮夷敢不下马受死?”与此同时,郑言庆已杀入敌军。大巢轮开来,呼呼挂着风声,如同蛟龙出海一般,势不可当。
渊伽罗的突然死亡,让高句丽人不明所以。被这离奇出现的兵马所震慑,顿时慌乱不堪“……城里着火了!”有高句丽人看到,长口镇里,出现一股浓烟。
这一来,却坐实了天兵天将之说。这隋将乃上天护佑,否则焉能杀死高宝藏后,驰骋高句丽,至今安然无恙?念头一起,顿时战意全消。郑言庆谢科两下兵马一冲,数百名高句丽士兵,立刻溃散奔逃“……先烧长口镇,后取平壤城!”郑言庆厉声喝道:“儿郎们,建立功业,正在此时,何不与我,一起杀敌?”“先烧长口,后取平壤!”一时间,几十名隋军大声呼喊。
陪着那越来越近的铁蹄声,在长口馈上空回荡。
雄阔海和阚棱,更是奋勇当先。两人一左一右,护着郑言庆杀进了长口馈以后,立刻循着城中小径,一路杀将过去”远处,一股股浓烟冲天而起,烈焰熊熊,长口镇中,乱成一片。那名杀死渊伽罗的高句丽将领,来到了郑言庆跟前。他插手行礼“主公,沈光幸不辱命。”
第卌九章 尸山血海(五)
更为可怕的是,据那些溃败的高句丽人说,隋军主将郑言庆,有通天彻地之能,可以召唤来天兵天将助阵。 长口军主测伽罗就是死于天将之手,更有数之不尽的天兵,听从调遣……
仲秋将近,气温陡降。
高句丽的天气,与辽东相似,比中原地区冷的早。
此时,在不远的洛阳,正处于秋高气爽时节。但是高句丽一些地方,已经寒风凛冽,让人瑟瑟抖。
萨水河畔沿岸,青松苍郁。
乙支文德就站立在河堤,看着奔腾流动的河水,呆呆怔。
一袭黑袍披在身上,身体略显佝偻,灰白的头,在寒风中飘舞。他脚下蹬着一双黑靴,散披肩,额头上带着束金环。 手扶长刀,一言不。从一大早,就这样站在萨水河蚌。
河堤下,百余名亲卫沉静守候。
他们用仰慕的日光,凝视着河堤上 那个并不算高大的背影。不愧是鬼狐大人啊,奇谋妙计百出,杀得隋国人狼狈而逃……只是,这大战已经结束,听说隋朝皇帝已经下令收兵,高句丽的危机业已渡过,莫离支为何又露出忧心忡忡之色?看他的模样,似乎较之当初百万隋军压境之时,更加凝重。
亲兵们不可能了解乙支文德心里的悲苦,更不可能明白他此刻的担忧。
石多山馈遇袭,乙支家族几乎被灭族,乇支文德的亲生骨肉,乃至于老母妻子,全都惨死。
虽获得大胜,虽立下战功,可家族没有了,他又该如何是好?所有人都认为,乙支文德定然会起兵追剿郑言庆,为族人报仇。可谁也没想到,他却按兵不动。
站在河畔,寒风呼啸而来,吹拂乙支文德的衣袍,桴猎作响。
郑言庆,你想要渡河吗?
他呢喃自语,眼中流露悲伤之色“也好,我水淹你九军三十万兵马,你杀了我的全家。你想让我随你步调行动,我偏不会如你所愿。只要我守住这萨水,且看你又如何逃出生夭。
乙支文德呢喃着,不知不觉,咬牙切齿。
就在这时,从 水城方向,一队骑军疾驰而来。
为的大将,正是乙支文德的侄拳,萨水城军主,乙支生。他年过三旬,生的孔武有力,体格粗壮,给人一种豪士之风。但若以为他是那种四肢达,头脑简单的猛将,可就大错特错。
事实上,这乙支生继承了乙支文德的头脑,生得一副七窍玲珑心。
来护儿平壤兵败之后,他是最先展开了行动。不仅仅封锁住了 萨水沿岸渡口,更出兵清剿从平壤败退而来的隋军,几乎是每战大获全胜,如今已被高句丽王册封为萨水城将军之职。
乙支生在河堤下勒马,纵身跃下。
他步履匆匆,泡上了河堤。但又随之放轻脚步,慢慢走向乙支文德。
“阿生,可是有郑言庆的消息了 ?”
乙支文德没有回头,沉声 词-道。
乙支生连忙快走两步,在乙支文德身后一拱手:“叔父,刚得到元山方面来的战报,前日郑言庆率部攻打长口锁,将测伽罗斩杀,并焚毁了长口锁十五万石粮草辎重,王上得知,极为愤怒。”
“长 ?”
乙支文德蓦地回头,惊讶的看着乙支生“这怎么可能?不是说,郑言庆不过百余人,竟能攻破有高墙厚壁护持的长口馈……测伽罗手下,不是还有一馈兵马,就算再不济,也不可能战败啊!”
乙支生神色有些尴尬。
“阿生,是不是有蹊跷?”
“据那些从长口败退下来的兵卒说,隋将郑言庆有神鬼莫测之能,可召唤天兵天将助阵……
渊伽罗就死于他召唤来的天兵天将之手,麾下更有数之不尽的兵马,故而才攻破了长口镇。他们还说,郑言庆打下长口之后,意欲夺取王都。还有人说,新罗和百济人也参与在里面,准备和郑言庆汇合一处……如今,整个平壤都是人心惶惶,许多大人也都非常的害怕。
乙支生口中的‘大人”和后世的‘大人,意义不太相同。
高句丽国中,‘大人,特制贵族阶层。哪怕是个白身,只要出身高贵,就可以称之为‘大人,从某种程度上而言,高句丽的国情和新罗很相似。
王室和贵族之间,亦有冲突。 只不过高句丽王权极盛,加之又有一干,如乙支文德这样的人物忠心耿耿,所以不至于出玖新罗美室族人和王室争权的现象。 至少在现在,还没有这种状况。
乙支文德怒道:“妖言惑众,妖言惑众……说出这些言语的人,都该斩。”
心里面,同时也暗自吃惊这个郑言庆,不愧是长孙晟门生,诡计多端啊……总能准确的打击到我们的软肋处,更制造出这样的谣言,以乱军心。假以时日,他必将成为我国心腹之患。
想到这里,乙支文德杀心顿起。
恨之入昝,却依旧赞赏其人。
但是玖在……
“那郑言庆绝无可能召唤什么天兵天将的本事,只怕是别有蹊跷。
“叔父,这郑言庆着 实太嚣张……如若任由他如此作乱,只怕迟早会酿成大祸。侄儿已派出斥候,寻找他的行迹。一俟现,定不会和他善罢甘休。”
“不是这样,郑言庆不会这样简单。”
乙支文德沉吟片刻,突然问道:“东部大人可有消息?王上又有何反应?”
“只听说,王上派人传诏,命东部大人将新罗人驱逐出境,同时屯兵南线,以防止新罗和百济生出 反叛之心。”
“金伯净绝不会擅自行动,百济人元气未回复,也不可能作乱。
愚民之言,不可以轻信。 王上让东部大人屯驻南 方,恐怕失了算计……这样,我们立刻回去,我当上书王上,请东部大人坐镇平壤,以稳定人心。 阿生,你立刻传令,命萨水各军寨,加强戒备……一俟现敌踪,立刻燃起烽火,围追堵截。不过切记,不可以单兵出击。”
所谓单兵,并非是一个人,而是指一个早寨。
乙支文德虽然还不清楚郑言庆手里究竟有多少人马,但可以肯定,人数绝对不会太多。手于所谓的天兵天将,他断然不会相信。不过,对于郑言庆这支隋军的战斗力,乙支文德可是没 有半点轻视之意。
一支能纵横高句丽境内五个月,内无粮草,外无援兵,却连战连胜的兵马,其战 斗力和士气。 定然非同寻常。
单兵行动的结果,只可能是羊入虎口,平添死伤罢了。 所以,现了郑言庆的行迹之后,绝不能轻举妄动。最好是依靠军寨坚守,拖住他的脚步,同时等待援兵合击。
“如若郑言庆屠杀我村庄,难不成袖手旁观?”
乙支文德想了想,沉声道:“阿生,如若不行,就用坚壁清野之策。你立刻命人,将萨水沿岸村落百姓,全都迁入坞堡之中。如此一来,郑言庆得不到 辎重补充,定然坚持不了太久。
“叔父此计,甚妙!”
乙支生,小小的拍了一记马屁。
叔侄两人立刻返回萨水城,可屁股还没等生秸,就有平壤使者前来传信:王上命乙支文德,火前往平壤。
乙支文德大吃一惊“如今隋 未灭,王上为何招我回平壤?”
使者说:“昨日 凌晨,隋狗偷袭平壤城外十七里处的一所田庄,庄上三百一十七人尽数被杀。隋狗还割下了他们的级,在平壤城外垒砌了京观……今日凌晨,隋狗再次出击,焚毁南水仓,并将一寨勇士全部斩。 卑下离开平壤时,满城惶恐。 王上如今,急盼莫离支返回乙支文德闻听,和乙支生相视一眼,心道:这郑言庆,未免太过嚣张。
“那郑言庆手中,有多少兵马?”“据说有很多……据南水仓幸存者言漫山遍野,尽是隋军“……这不可能!”
乙支文德大惊失色“难道说,他郑言庆,真有通天彻地之能?从何处,找来运许多兵马?”
使者闭口不言,乙支文德也知道,追问下去也无用处。
他先安排使者下去,而后在中堂上端坐不语。
乙支生小心翼翼的说:“叔父,会不会是新罗人和百济人,真的参与其中?”
“这 个 一 一 ”乙支文德这时候也有些犹豫了 !他不会相信天兵天将之说,但也无法保证,新罗人和百济人,不会趁火打劫。从理论上而言,隋军刚败退,新罗人和百济人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冒险。可如果不是新罗和百济出兵,郑言庆哪儿来的许多 人马?乙支文德心里,暗自责怪高建武当初平壤新败,为何不集中力量,消灭郑言庆呢?
“叔 父那 现在 一 一 一 一 一 一”
王上既然有命,我难以推脱。
不过,我始终不相信,郑言庆手中,会有这么多人马……阿生,我带十馈兵马,即刻赶往平壤。你留守在萨水城,一定要加强戒备。把多余的浮桥全部 焚毁,只保留几座必要的浮桥。
同时,各渡口需严防死守,所有般只……勿论战船亦或者民船,全部控制起来。
如果郑言庆要攻打平壤,一切都好说,我自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但如果他别有诡计,想要趁机渡过萨水向辽东逃窜,你务必要将他留在萨水以南。还有,趁河水冰封之前,你派人与高郡王联络,请他在朝鲜道协助伏击……若是拦不住郑言庆,也务必要把他杀死在朝鲜道。
乙支生连忙插手应命。不过心里 面暗自有些不快什么 叫拦不住郑言庆?
哼,我倒要看看,那郑言庆是否生得三头六臂。 只要他敢靠近萨水,我就让他来得,走不得!
第五十章 尸山血海(六)
第五十章 尸山血海(六)
乙支文德抵达平壤!
大城山中,郑言庆喜出望外。
虽然没有和乙支文德打过交道,但是从之前得来的种种消息,乙支文德是一个善于隐忍的老狐狸。
将他满门老小屠杀殆尽,可这家伙却纹丝不动,坚守萨水城中。
这使得郑言庆不得不重新估计这个老家伙……如果这个老家伙守在萨水的话,想要渡河,势必艰难。
所以,言庆改变策略。
攻占了长口之后,连续袭掠平壤周遭,以威吓高句丽王高元,以及那些居住于平壤城中的高句丽贵族。目的,就是为了要让乙支文德从萨水城离开,而后伺机,打探麦子仲等人的消息。
这当然很冒险……
不过好在,他成功了!
事实上,当他攻占了长口镇以后,元从虎卫们看他的目光,也发生了变化。原先,是信任他,现在,从信任,演化为狂热的崇拜。不仅仅是元从虎卫如此,包括谢映登和窦孝文,亦是如此。
窦孝文连续两战,未曾出击。
但他的作用,却极其明显。他的任务就是带着十余名辎重兵,在山林中纵马奔驰。马尾巴上绑着树枝,在奔行的时候,会产生出浓烈的尘烟。从远处看,犹如千军万马奔行一样。用郑言庆的话,这叫做疑兵之计。虽然不能上阵杀敌,可是其用处,远胜于搏杀于疆场之上。
“郑公子,我们现在去萨水?”
冯果兴奋不已,瞪大了眼睛问道:“乙德文支既然已经离开了萨水,那我们现在,正可渡河?”
言庆却轻轻摇头,“我们不去萨水,转道元山。”
“元山?”
谢科等人愕然不解:打长口,袭掠平壤,最终目的,不就是渡过萨水吗?
如今,最可能造成阻碍的乙德文支,已经离开萨水城。这个时候不过萨水,那要等到什么时候?难不成,等乙德文支返回萨水城,再去强渡萨水吗?那样一来,岂非是自投罗网?
心里虽然疑惑,但却无人站出来询问。
郑言庆招手示意郑宏毅沈光冯果三人上前,在他们耳边耳语几句之后,郑宏毅立刻点头,带着沈光冯果离去。
“宏毅另有要务,将带走一些人。
其余人等,一炷香后,随我离开大城山,在天亮之前,务必要在元山发动攻击。”
郑言庆站起身,神色凝重道:“从现在开始,大家带足十日干粮,以及箭矢和衣甲。一人配备双骑,取消辎重队,全部编入虎卫。谢科孝文,你二人各带三十人,我与阔海、阚棱,自带十五人……好了,都下去准备吧。我们时间不多,今后十日,将会是极为辛苦的十天。”
攻克长口镇,袭掠平壤军寨、田庄,元从虎卫死伤九人。
虽则冯果带过来的十余军卒,已恢复精神,但从战斗力而言,始终无法和元从虎卫相比。
甚至,他们无法和郑怀安等一众辎重兵相提并论。
但如今,郑言庆手下的确是无兵可用。算上郑宏毅带走的十五人,言庆手里的兵力,已不足百人。
好在大家连战连胜,并没有什么异议。
谢科等人下去整备,郑言庆则带上了雄阔海和阚棱,纵马冲上一座山丘。
站在山丘上,可以鸟瞰平壤平原。远处,巍峨平壤城在夜色中,犹如一头巨兽,匍匐于平原。坝水南水合掌溪,围绕平壤滚滚流淌,再向远处看,则是莽莽漆黑,令人心生落寞……
“哥哥,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家?”
雄阔海站在言庆身后,忍不住轻声问道。
“大黑子,想家了?”
“恩!”
“你呢,阿棱,可是也想家了?”
阚棱不比雄阔海,虽然个性粗豪,但也识得轻重,懂得进退。
他笑了笑,“我只是想我娘……不过她现在一定过的很好,只是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见她。”
“阿棱,怕了?”
阚棱顿时面孔通红,连连摇头,“公子,阚棱不怕!”
“呵呵,不怕就好……放心吧,我可以向你保证,一定会带着你们,返回荥阳。”
回到荥阳,我还要收拾那个郑醒。
郑言庆的眼中,闪过一抹戾芒。若非郑醒,当初平壤兵败,他们也可以凭借南水大营,做出反击。虽未必能复夺平壤城,但也不至于流离失所,落得今日这般下场。竖子,不足与谋!
古人诚不欺我……
一炷香的功夫,很快就过去。
郑言庆带着雄阔海两人,翻身上马,冲下山丘。
一行人,共八十之数,一百六十匹战马,趁着夜色,悄然出了大城山,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乙支文德抵达平壤之后,立刻实行了坚壁清野之策。
将平壤城周遭百姓,尽数潜入平壤城内,并下令散布在平壤平原上的军寨,全部入驻城中。
一应辎重,能带走的全部带走。
不能够带走的,则付之一炬。
他下定决心,在没有探听到郑言庆虚实之前,不会主动出击。同时,他上书高句丽王高元,恳请高元下诏,把渊太祚调回海浦。一来,渊太祚麾下有兵马数万,驻扎海浦,可以压缩郑言庆的活动空间。
另外,还能集中优势兵力,以防止郑言庆诡计多端。
乙支文德现在也拿捏不太清楚,郑言庆究竟有多少兵马。这谎话说上千遍,就变成了真理。
当那些从长口镇,从田庄,军寨里溃逃的军卒,信誓旦旦的向乙支文德讲述他们的所见所闻时,乙支文德的信心,也不由得动摇许多。郑言庆,究竟从何处召集许多兵马?难道说,真的是天兵天将?
乙支文德不相信,新罗人和百济人参与其中。
但出于谨慎,他还是建议高元,派遣使者,前往新罗和百济询问。
新罗方面,相对还好一些。有人发现了金德曼的尸体,并送回新罗。金伯净在这样的情况下,岂能还帮着郑言庆?倒是百济,多多少少……毕竟,数年之前,高句丽人曾屠杀数万百济人。虽则后来双方讲和,但谁又能保证,百济人不会怀恨在心呢?或许,会暗中捣鬼吧。
怀着这种复杂而忐忑的心情,乙支文德在平壤渡过了第一晚。
平安无事!
第二天,依旧不见郑言庆等人的行踪……
就在乙支文德疑惑不解的时候,元山方向来报,重新营建的元山城,发现郑言庆的踪迹。元山军主朴昌金在礁山巡视的途中,遭遇伏击,战死于阵前!
郑言庆,又去了元山?
乙支文德心中惊讶,同时又有一些得意。
看起来,郑言庆手中并无太多兵马,故而不敢强攻平壤,所以才折回攻打元山。
可是,这家伙究竟想干什么?
怎么一会儿攻打平壤,一会儿袭掠长口镇,现在又伏击元山城?他到底想要怎样?难不成,打算就这么一直袭扰下去?
乙支文德的越发茫然,连忙向高句丽王上奏。
但未等他写出奏章,又有信使来报,在太白山区,发现了郑言庆等人的行踪。一座军寨被毁,隋军逃匿无踪。元山,距离太白山,可是有一天的路程,郑言庆居然在一天之内,攻打两地?
乙支文德开始发觉,情况似已失去控制。
当晚,又有信使前来禀报:汉城周遭出现了隋军的行踪。
……
站在地图前,乙支文德眉头紧蹙。
他手中,拿着十余封战报,地图上,也被标注的乱七八糟。
短短七天时间,高句丽境内连续发现隋军的行迹,更有近十处村舍驿站和军寨,被隋军袭掠。
元山、汉城、太白山……甚至包括萨水上游处,也发现了隋军的动向。
这一支支小股人马,虽然人数不多,可是战斗力极其强悍,手段也格外凶残。其行踪飘忽,难以捉摸。怎么看,都不像是同一支兵马。乙支文德把所有遭遇袭击的点连成一条条线,结果是变得更加混乱。隋军,到底有多少人?他们这样四处出击,其居心,究竟为何?
乙支文德有鬼狐之名,这时候也显得有些头脑不够用了。
在琢磨了一整日后,他入王宫觐见高元:“王上,隋狗狡诈,四处袭掠,看上去杂乱无章。
然则,老臣思量许久,却发现隋狗虽则看似漫无目的,但其用意,恐怕是想要调动我军兵马。一俟我大军追剿起来,难免会因其散布甚广,而造成局面的混乱。弄个不好,我军将会被隋狗牵着鼻子走,致使早先的种种布防,破绽百出。到时候,隋狗就可以伺机渡过萨水,返回辽东。”
高元的逼迫,一日紧似一日。
乙支文德在高元以及平壤贵族们的重压之下,只能从他推测的种种可能中,选择最为妥当的一种。
高元问道:“那大莫离支以为,该如何应对?”
“老臣在萨水和平壤两地,均实行坚壁清野之策。如今,虽未曾将其消灭,但也初见成效。
从隋狗连番攻击田庄的行为来看,他们的辎重粮草,已无法接济。所以只要继续下去,并举国执行坚壁清野之策,用不了多久,隋狗定然无力再战。他们现在外无援军,再失去补给,眼见这寒冬将至,他们到最后,定然是不战而乱。到时候,大王可将他们逐一击破,杀死郑言庆,指日可待。”
高元闻听,连连点头。
“既然大莫离支已有腹案,就依大莫离支所言。萨水以南,自今日起,实行坚壁清野,以缩小隋狗活动空间。不过,渊太祚还需屯兵百济边境……金伯净已派人前来,表示要在开春之后,与我们夹击百济,平分其国土。若此时让东部大人返回海浦,只怕会耽搁来年开战。”
渊太祚能否回来?
乙支文德并不是很关心……
离开王宫之后,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事情。
可究竟是忽略了什么?一时间又无法想起来。乙支文德登上牛车,犹自呢喃道:“郑言庆,你意欲何为?”
第五一章 尸山血海(七)
辽东突降大雪!一连三天,从辽东到平壤,千里沃土银装素裹。厚厚的积雪,直没膝盖。马匹在雪地土行走,也显得格外吃力。酷寒的天气,让很多人不得不待在家中,荒凉的原野,更显寂寥气。
狄逾岭下狄逾城,是高句丽人看押战俘的地方。
随着隋军一征高句丽失败,二十万大军尽没于萨水两岸。战死的被筑成了京观,从萨水一直摆到了鸭绿江畔;俘虏的则被看押在萨水沿岸的军寨当中,不过并非集中于一处,而是分散看押。
狄逾岭,是萨水源头。而狄逾城,也是萨水上游处的一处要塞。
城中看押着近两千名隋军俘虏,馈守狄逾城的守将,名叫车里汉,官拜兵曹副将,麾下有四百精兵。
车姓,在高句丽属于贱姓,据说早年是因造车而得姓。
在高句丽,兵曹副将是仅次于军主的基层军官,车里汉以卑贱出身,而得兵曹副将之职,一方面是他站队站的好,自从军之日,就得乙支家族的赏识,之后平步青云。以十年时间,而成为兵曹副将,在高句丽也算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他今年三十三,四十岁之前说不定能独馈一方,升迁为军主。那样一来,他也就正式列入高句丽高层军官序列,日后前程远大。
车里汉能得乙支家族的欣赏,固然有他溜须拍马的原因,但论其真实本领,亦不算太弱。
善使一杆开山大砍刀,重达八十余个有万夫不挡之勇。
性情残暴,好杀人,行军打仗是一把好手,在军中,也颇有威望。本来乙支文德督战辽东的时候,曾想带车里汉过去。没想到这家伙酒后失德,杀死了一位贵族子弟。乙支文德出于保护他的想法,把他打到了苦寒的狄逾岭。一方面是平息平壤贵族的怒火,另一方面,也想借由狄逾岭的苦寒,让车里汉能够冷静一些。时机成熟时,乙支文德自会调他出来。
哪知,辽东战局焦灼,而后萨水水淹骼军九军三十万五千人,乙德文支大获全胜。
车里汉根本没有施展的机会,只能继续老老实实待在这狄逾城中。
好在,他在狄遁城里找到了乐子,否则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他迟早会因为无聊而疯。
天降大雪,车里汉披着一件棉袍,敞着怀,露出胸前浓密的毛手捧一个大铜爵,里面注满了酒水。他端坐在战俘营营门口的望楼里,兴奋的大口饮酒。
战俘营里,有一块空地。
空地上,十几名隋军兵勇,正疯狂厮杀在一起。
两三具死尸倒在血泊中,身上穿着的,也正是隋军的号衣。
车里汉咧开大嘴,兴奋的吼叫道:“杀死他们……隋狗们,把你们的对手杀死……战胜者,可得美酒一斛,牛肉三斤!他娘的,这些隋狗真不顶事,怪不得被莫离支杀得丢盔弃甲,狼狈逃窜。”
身旁亲ar。,连忙为恤的铜爵中,注满酒水。这种类似于罗马帝国角斗场的角斗,就是车里汉寻来的乐子。
他把隋军俘虏集中在一起,临时抽选。或独斗,或群战,看着隋军自相残杀,血流成河的样子,车里汉这心里,就格外的舒爽。老子没办法上战场,但老子有的办法,收拾你们……
反正,谁也不会在意这些隋军战俘的死活,甚至连隋炀帝杨广,都不会在意。
杀死一个少一个,来年开春后,这些战俘会被送进狄逾岭中开荒。
到时候能活着出来的,恐怕也不剩下多少。
角斗场中,两名隋军联手,将最后一个敌人杀死。
车里汉大笑道:“这两个小子,倒是有点意思。来人啊,收缴了他们的兵器,再给他博安排一场。”
“车兵曹,如何安排?”
车里汉想了想,说:“隋狗软手软脚,杀起来不够爽快……车福康安,你带上十个人,好好教训他们一顿。娘的,想吃老子的酒肉,不拿出点真本事怎么可以?隋狗们,尔等若是大喊三声《隋狗该死,老子就赏你们酒肉……哈哈,哈哈哈!”
“辽东蛮夷该死!”
两名隋军厉声喊和,挥舞手中的钝兵,冲向空地qp周的高句丽人。
原以为战胜了可以吃顿饱饭,哪知道高句丽人言而无信。反正怎样都是一个死,索性和他们拼了。
只是,他们先经历一场苦战,本就伤痕累累。
周遭高句丽人,人多势众,刚冲上去两三步,但见智矢齐,将两名隋军射杀在血泊当中。
车里汉,不由得大为扫兴。
他正要再找人角斗,突然有亲兵来报:“兵曹,城外有萨水城兵曹傅宁,押解隋狗战俘前来。”
“傅宁?”
车里汉一怔,连忙站起身来。
他没有听说过傅宁这个名字,但却也知道,傅姓在平壤,属于贵族姓氏。
当然,傅姓无法和渊太祚或者乙支文德这种一等贵族相提并论,但在二等贵族当中,也属翘楚。
平壤傅家,掌控高句丽十余处港口,有万贯家财。
傅家子弟也多在朝中为官,故而车里汉也不敢怠慢。在狄逾城待了快一年的时间,他也学得聪明许多。深知即便是有乙支文德保护,可若是得罪了那些贵族,也不会有他的好果子吃。
更何况,傅家和乙支家族,关系密切,一直充当着乙支家族的钱袋子角色。
如若得罪了傅家人,哪怕车里汉再得乙支文德的看重,也难讨得便宜。隋国水军平壤大败之后,很多贵族子弟加入军中,想要痛打落水狗,得一分功勋。
车里汉想到这里,立刻率部迎出导狄逾城。
不过他很小心,顶盔贯甲,罩袍束带,胯马横刀,以防备万一。傅宁是个小孩子,也就十五六的模样,看上去很稚嫩。但那一口流利的,带有平壤贵族特有傲慢语气的高句丽语,让车里汉立刻相信了几分。再看他的举止,莫不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族倨傲,绝非普通人能够模仿。
傅宁身后,有一寨兵马,全都是骑军打扮。押解这二十多名隋军战俘,看上去风尘仆仆,颇为劳顿。”傅兵曹,你们这是……”
傅宁在马上一拱手“这些隋狗妄图趁大雪之时,想要偷渡萨水。幸好被我率部巡查时现。当场斩杀有二十余人,余者尽数被我俘获。此回萨水城,路途颇为遥远。我这些孩儿们,也都非常疲惫。故而把这些隋狗押解此处,顺便想要寻车副将讨一杯水酒,不知可否?”
车里汉三角眼一眯,从隋军战俘的身上扫过。
只见为两名巨汉,身高近丈,膀阔腰圆。一个黑一个白,往那里一站,就有一股子浓烈杀气。身上衣甲褴褛,脸上还带着血污。其余战俘,也都是精神萎摩,衣甲肮脏,在寒风中瑟瑟抖。
心中的怀疑,一下子消逝无踪。
车里汉连忙点头大笑:“傅兵曹能光临狄逾城,我焉能不欢迎?
来人,把这些隋狗打入牢中,赶快安排住处,为傅兵曹麾下休息……傅兵曹,我在府中摆下酒宴,还请傅兵昝,莫要推辞。”
傅宁连忙说:“车副鉴美意,傅宁焉敢推辞?
这样吧,我先带着孩儿们安顿下来,再与车副将把酒言欢,如何?”
看得出,傅宁对他的这些麾下,颇为在意。不过想想也能理解,似傅宁这种临时加入军中的贵族子弟,其麾下兵马,多为家中私兵。否则「以高句丽为数不多的人马,焉能供他统领?既然是贵族子弟,难免会有些倨傲气。
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些贵族子弟带来的私兵,恐怕也自觉高人一等。
车里汉连忙点头,命人从傅宁手下接手战俘,就听那白大个一边走一边骂道:“小白脸,休要猖狂!若非你施诡计,爷爷焉能被你擒拿?是男人,就把爷爷放开,咱们大战三百合。”
“这家伙是谁?”
“一个隋狗队正,但确是武艺高强。我付出了十余人的性命,才把他给擒获下来……还有他身边的黑大个,如果不是我借由积雪深重,把他们陷住,想要一举擒拿,只怕也不可能。”
原来,是用计拿获!车里汉忍不住好奇的看了一眼黑白大汉,心里道《赶明我安排一场角斗「就让这黑白汉子搏杀,也不知谁能获胜。
他连忙把傅宁让入城里。
当傅宁的麾下,和黑白大汉错身而过的时候,一个头戴毡帽的少年,朝着他们轻轻点头,黑白大汉,立刻停止了挣扎。
车里汉先为傅宁安排了营寨,傅宁带着人,直接入驻。
他脱下了衣甲,换上一件白色棉袍,把黑披散肩头,用一枚金环束在头上。
就在这时,门帘一挑。
一个头戴毡帽的少年,带着两个武士走进帐中。
“宕毅,谢科他们都已经进去了,估计一会儿车里汉会请砾赴宴。
你要尽量虚与委蛇,拖延时间……我会在入夜后开始行动,在此之前,你务必要让车里汉待在帐中,以方便我们行动。沈光和冯果会随你一同前往,负责保护你的安全。若无意外,城中火起之时,就是你们动手之际。如有意外,你三人不可恋战,需尽快杀出来与我汇合。
傅宁神色凝重,用力点点头。
少年,正是郑言庆;而傅宁,亦正是郑宏毅。
从大城山撤离出来以后,郑宕毅带着沈光冯果,先行赶赴萨水,打探消息。而郑言庆则带元从虎卫,携带十日粮草,一日双骑,在十天之内「袭掠十六处军寨田庄,更伏击了朴昌金。
其目的,就是要搅乱高句丽人的视线……
从战果来看,高句丽人实行坚壁清野,试图压缩他们活动空间,显然已入郑言庆毂中。
正逢天降大雪,言庆再次袭击元山之后,立刻北上遁走,和郑宕毅一行人,在狄逾岭附近汇合。
不过,十天苦战,郑言庆损失也颅重。
十二名无从虎卫战死,令他心痛不已。抵达狄逾岭后,郑宏毅也摸清楚了狄逾岭的状况,更确定,麦子仲等人,还有萨水兵败后的隋军战俘,都被关押在此处。只是如今高句丽人忙于围剿郑言庆,所以还没有清查俘虏名单。若非是这样,麦子仲等人,早就被送往平壤。
强攻,肯定不可能。
且不说兵力悬殊,无从虎卫连日征战,也非常疲惫。
于是,郑言庆等人商议之后,决定冒一次险……
言庆在军帐中反复交代细节,郑宏毅等人,也一一记在心中。
傍晚时分,郑怀安进来通禀:“公子,车里汉派人,请公子过府赴宴。
郑怀安跟随郑宏毅,多多少少会说几句高句丽语。郑宕毅听罢,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冠。
“言庆,那我赴宴去了!郑言庆再次叮嘱道:“宏毅,多加小心。”
而后又扫视了沈光和冯果一眼,二人齐刷刷点头,紧跟在郑宏毅的身后「迈步走出了军帐……
第五二章 尸山血海(八)
夜幕降临,黑暗笼罩狄逾城。
从狄逾岭方向吹来的风,冰寒刺骨。秋逾城里的军卒,一个个都躲在了军帐里取暖。天寒地冻,在如此冰寒的夜晚,那些隋军饥寒交迫,躲还来不及,又怎敢来狄逾城这里撒野呢?
郑言庆身披一件灰麻色的号衣,内罩铠甲。
怀抱着一柄银鞭,遮风的大氅披风里,一只手紧握着一支手弩,步履从容的向战俘营走去。
在他身旁,只有郑怀安跟随着。
不过距离他十几步开外,窦孝文带着扈从,撒开来隐藏行迹,紧紧的跟在郑言庆身后。
沿途,不时与高句丽人的巡逻兵相遇,但却没有人上前拦阻询问。郑言庆等人非常顺利的来到战俘营门口。抬头看了看天色,已过戌时。府衙那边,***通明,看上去没有什么异常。
郑言庆暗自称赞:郑宏毅有了这番经历之后,比之当初的确成熟许多。
最重要的是,他的能力在不断的展现出来。从一开始的高句丽语,到后来打探消息,再到现在和高句丽人周旋,无不显示出策士风范。假以时日,郑宏毅的成就,恐怕是不可限量。
“什么人,通报名姓!”
战俘营门口的卫兵一声厉喝,从营门后面,呼啦啦转出来十几人。
郑怀安连忙高声道:“我们是傅宁兵曹麾下,傅兵曹让我们过来查看一下,那些俘虏的状况。”
“可有车副将令牌?”
郑怀安一怔,扭头向郑言庆看去。
郑言庆点点头,大氅中紧握手弩的手,手心里不由得攥出冷汗。
这手弩可十支连发,颇似传说中的诸葛连珠弩。不过射程很近,在十五步的距离内,威力最强。所以,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这些卫兵,难度很大。郑言庆一边琢磨,一边加快步伐。
郑怀安说:“傅兵曹送来了一块腰牌,但不知是否是车副将令牌。”
“拿过来看看。”
高句丽人明显放松了警惕,垂下手中刀枪。
与此同时,窦孝文等人从两边的阴影处,缓缓逼向那些高句丽人。郑言庆在距离对方还有十二三步的距离时,突然停下脚步。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笑容,猛然掀开大氅,将手弩对准了卫兵。
机括按下,只听嗖嗖嗖,十支短矢带着星星点点的寒光,射向卫兵。
卫兵们猝不及防下,为首的火长,以及三名卫兵被短矢正中面门,噗通一声倒在了血泊之中。郑怀安也抽出手弩,射翻两人。而后与郑言庆一样,抽出兵器,纵步腾空,扑向对方。
惨叫声,在营门口上空回荡。
辛存的卫兵在经过片刻惊慌之后,举起兵器,就要拦住郑言庆和郑怀安。
窦孝文带着十名弓箭手,陡然从阴影中窜出。箭如流星,咻咻咻破空声响不断,卫兵们猝不及防,就被射翻在地。
可即便如此,营门口的动静,还是惊动了营内的高句丽卫兵。
“有奸细!”
高句丽人厉声高喊。
却见窦孝文等人从怀中取出一个个拳头大小的黑瓷坛子。坛子口上浸着麻布,取出火析子擦亮后,迅速将黑瓷坛子点燃。数十人站在营门口上,振譬向营内掷去。只见一团团火光在营中出现,而后迅速散开,向四面八方扩散。黑瓷坛子里,装满了易燃的桐油,飞掷出去后,立剔引起大火。有冲在最前面的高句丽人被燃烧的桐油洒在身上,瞬间变成了火人。凄厉的惨叫声,在营中回荡。
郑言庆挥舞银鞭,纵身冲向卫兵。
“孝文,速速砸开囚笼,放大家出来。”
银鞭翻飞,啪啪将两名卫兵砸翻在地。他顺手拎过一柄长刀,身随刀转,幻化出一抹抹森冷寒芒。刀光过处,血光崩现。十宇刀法最适合于这种近身的搏杀。虽说言庆一手刀一手鞭,不似子母刀那样趁手。可一轻一重,施展开来同样是威力无穷,刀刀见血,鞭鞭致如…”
另一边,郑怀安带着十几个人,拦住了其他卫兵。
这战俘营中的卫兵人数并不算太多,也就百余人而已。
此时,大多数卫兵都在军帐中熟睡,那里会想到,会有人在城里偷袭战俘营?睡梦之中惊醒,迷迷糊糊的拿着刀枪冲出来,有的甚至连靴子都来不及穿上。狭小的空间里,郑言庆一马当先,灰麻色的号衣被鲜血染红,手中的长刀与银鞭相互交替,一路杀过来,竟无一合之故。
从小习武,先后得名师指点。
郑言庆的武艺并不差,甚至可以用出色来形容。
只是他不好动手,加之跟前有雄阔海阚棱这两大杀器在,有什么麻烦,这两人都提前解决。
可现在,雄阔海阚棱都不在,郑言庆也唯有大开杀戒。
窦孝文带着人,砸开了几个囚笼,大声呼喊,示意战俘出来参与战斗。不过只有少数人冲了出来,大多数人神色木然,似乎还没有弄明白,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眼见高句丽人越来越多,而战俘营中的动静,也惊动了城中的高句丽人,开始想战俘营方向集结而来。
郑言庆在杀死十余人之后,亦被源源不断冲出来的卫兵拦住,身陷重围之中。
窦孝文有些急了,“雄阔海,阚棱……郑公子陷入重围,尔等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喊声迅速被厮杀声音淹没。
周围囚笼先是一阵沉寂,突然从不远处的一间囚室中传来一声巨雷般的狮吼:“哪个敢伤我哥哥!”
紧跟着,就听轰的一声巨响,一扇囚门仿佛被巨锤砸开。
雄阔海双手托着锁链,大步流星冲出囚室。沉甸甸的锁链,在他手里宛如两条巨蟒上下翻飞。火光中,那张黑脸发紫,虎目圆睁。
“哥哥休要惊慌,大黑子来了!”
他说着话,铁链扑棱棱一抖,呼的横扫千军。
几名拦在他身前的高句丽卫兵被铁锁扫中,惨叫着飞将出去。在雄阔海之后,阚棱紧随其后。
窦孝文连忙紧走两步,从身上取下一柄奇长陌刀,抛掷给了阚棱。
“阿棱,接刀……”
阚棱探手,一把接住陌刀,大吼一声,与雄阔海一左一右,就杀向高句丽人。
这两人一出现,营中的卫兵陡然变得慌乱不堪。紧跟着,有一间囚室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窦旅帅,速速为我开门。”
窦孝文循声看去,就见一间囚室中,麦子仲形容憔悴,手握栅栏大声叫喊。
这家伙的精神不错,不过比之当初在大城山分别时,却是瘦削许多。好在,模样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窦孝文能一眼认出他来。连忙冲过去,用长刀劈开囚室大门,麦子仲二话不说,纵身冲出来,从地上捡起一杆长矛,扑棱棱怪蟒翻身,把一个冲过来的高句丽卫兵刺穿。
“尔等还不出来杀故,难不成呆在囚室中,任由蛮子羞辱,自相残杀吗?”
他的话,似乎激起了不少隋军战俘的血性。于是才更多的战俘冲出来,捡起地上的兵器,加入战局之中。手中没有兵器的隋军士辛,则抄起锁链,拎着木板这战俘营中的战俘近两千人,虽说被析磨许久,甚至食不果腹,可这拼起命来,一样是凶猛无比,瞬间就占居上风。
更多的高句丽人倒在血泊中……
更多的隋军战俘,拿起了武器!
郑言庆眼见这种状况,连忙大声呼喊:“譬缚白巾者,是自己弟兄……我乃云骑尉郑言庆,奉陛下之命,前来营救大家。高句丽蛮子,辱我等太甚,报仇雪恨,就在今朝,还不随我杀将出去。”
他的声音,压住了营中的喊杀之声。
“陛下还记得我等,陛下…派人来救我们了!”
刹那间,隋军战俘们无比振奋,一个个奋勇当先,朝着战俘营外杀去。
郑言庆一刀一鞭,杀得高句丽人人仰马翻。正杀得兴起时,却见麦子仲持矛冲到他的身旁。
“郑校尉,快随我来!”
“干什么?”
“左屯卫将军辛世雄辛将军就在这里…快随我一同将他救出。”
郑言庆闻听,不由得一阵愕然。
辛世雄?左屯卫将军他竟然被看押在这座秋逾城的战俘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