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写对子
童建国比老弟大八岁,简直可以说是看着老弟长大的。
眼看着老弟从襁褓中的小婴儿长成了如今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可几年不见,老弟好像已经变成陌生人了。
为了伟光正,似乎分分钟都可以大义灭亲。
童建国神情恍惚,脚下一不留神踩到一块儿冰上,身体一滑,差点连人带车摔倒。
童建军连忙扶住老哥。
“嘿嘿,路还挺滑的。”
童建军看一眼老哥的头顶,忍不住声音哽咽了:“哥,你都有白头发了。”
“早就有了啊,哥以前有点少白头嘛。”
“唉……”
童建军轻轻叹息。
童建国这会儿也理解老弟了。
自己不也打这会儿过来吗?一样的积极、一样的狂热、一样的要求进步。
尤其去昭乌达盟之前的那几年。
有一次,童华章挂着大牌子游街。
进步青少年们争相控诉剥削阶级的丑陋与残暴。
纷纷上前推搡童华章。
童建国竟然也鬼使神差地推了老爸一把。
在此后的岁月里,童建国时常在深夜惊醒,然后嚎啕大哭。
他不知道当时老爸有没有看到自己。
如果他知道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亲儿子这么对待自己,不知会是什么感受。
童建国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部叫《归来》的电影。
动乱年代里,巩俐失忆了。
但她却永远不会忘记女儿告密的事,也永远不肯原谅女儿。
在昭乌达盟,经过十年的**和精神的摧残,童建国才渐渐明白过味儿来了。
那些虚无缥缈的,放屁拿手抓的玩意儿,全他妈扯淡。
这世界再没有比挚爱亲人更重要的东西了。
哥俩推车走着,一时间都忘了骑了。
不知不觉间就走到街里了。
童建国连忙拿出五分钱买了包瓜子,哥俩分了,欢快地吃着。
“这瓜子还热乎呢!哈哈!”
“是啊!小心点!”
童建国清楚地记得,那一年也是春节前。
地上的冰更厚,他十五六岁,老弟七八岁。
哥俩也是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在冰上走着,不时摔的前仰后合,哈哈大笑。
回到家里,院子里也是一派热闹景象。
这也是童华章一年中最快乐的一天。
远近的街坊邻居们都来向童华章求字、求对子。
童华章把桌子搬到院子里,摆上笔墨纸砚,街坊邻居的小孩儿都争相过来磨墨,甚至差点打起来。
“我先来的!”
“我会磨!”
“我有力气!”
“好了,不要吵吵,你们钉杠锤,轮流来,一个人磨三幅对子。”
来求对子的也多是小孩儿。
双手捧着写对子或福字的红纸。
这些红纸都是在百货商店买来的,自己再裁剪一番。
有的孩子不光捧着红纸,还拿着一个纸条。
上面写着想写的对子。
没有纸条的人家,童华章就随手给他们写一幅。
一般都只是略想一下抬手就来。
连写十几幅都不带重样的。
实际上,童华章文化水平不算高。
洋学堂只读过小学。
但在此之前,他还上了5年私塾。
童建国、童建军哥俩走进院子时,正好赶上一个大人来求对子。
童建国连忙打招呼:“小方!”
“嗨!童哥好啊!这是……建军吧?”
“是啊。这是你小方哥!”
“小方哥好。”
小方比童建国小三四岁,孩子已经两岁了。
最近半年才搬到这一片儿。
跟一户人家共用一套院子,住着一间半的房子。
就是类似童家这样,两家人各住一间屋子,厨房对半、院子也对半。
最奇葩的是,小方的老婆是他的表妹。
也不知道他们当初是怎么结婚的。
不过,这会儿户籍又不联网,他不说登记部门也查不到。
寒暄几句,童华章把他的对子写好了。
“谢谢童叔叔!”小方双手捧着对子连声致谢。
“不用谢。”
童建国也在一旁客套几句:“进屋坐会儿嘛,着啥急?”
“不了,还得回家做饭呢。”
这一片街坊邻居中,叶淑珍的油炸食品做的是最好的。
比如麻花,炸出来都是金黄色的,又酥又软,哪怕凉下来都一样好吃。
还有炸海蛎子、炸老板鱼、炸带鱼等等。
最难炸的是丸子。
比如萝卜丝丸子和地瓜丸子。
炸不好,炸散了,这一锅油都废了。
今年,叶淑珍炸的更好。
因为用料足。
童建国弄回家好几筐鸡蛋,童建军又拎回来一桶花生油。
还有像奶油一样白的面粉。
往常,不见外的街坊邻居的小孩儿都时不时过来蹭点吃的。
今年不见了,估计都被父母严加管教了。
因为他们都知道童家今年人口多。
有现成的饭菜,傍晚也就没特意做饭。
在小炉子上煮的苞米粥,炸鱼烩的汤,就着丸子,再来几根大葱蘸大酱,就是一顿丰盛的晚餐。
童建国飞快吃完了,抹抹嘴刚一起身,叶淑珍就放下碗说:“给你刘大妈送点麻花、炸鱼。”
“好!建军跟我一块儿去。”
“嗯!”
童建军使劲扒拉饭碗。
童建国拖着老弟有自己的小算盘。
老弟虽然还有一年才能转业,但得提早铺路了。
刘大妈的男人大老黑是个老公安。
虽然官儿不大,资历不浅,路子挺宽。
建军这样,将来转业了也挺适合当个公安。
而且眼下对公安又没有文凭要求。
傍晚过来正好。
要不让街坊邻居看到,好啊,你给他家送麻花,不给我们家送?
刘大妈家吃饭晚,这会儿还在灶前忙活呢。
看见哥俩过来了,刘大妈赶紧招呼:“来!快进屋里坐!”
屋里,大老黑正盘腿坐在炕上抽着老旱烟,看见哥俩进来,赶紧从炕上跳下来。
“这是建军吧?都长这么高了,来,坐炕上。”
大老黑姓郭,个子很矮,估计一米六都不到。
头大如斗,五短身材。
由于皮肤长得黑,加上抓坏人时手狠心黑,大家私下里都叫他大老黑。
大老黑爪指非常有力。
据说有一次抓逃犯时,他直接一把抓过去,把对方脖子上的皮都撕开了。
跟后世警察抓人不同。
大老黑他们这会儿的公安抓人非常简便快捷。
抓到坏人时,他们从来不用手铐,直接把对方腰上的皮带抽下来。
这会儿的裤子裤腰都十分肥大,抽出皮带后,你就得用双手提着裤子,不然就寸步难行。
大老黑他们就拿着皮带背着手在后面跟着。
032、二踢脚
“来!这是你建军哥!”
大老黑招呼两个女儿过来跟哥俩打招呼。
刘大妈虽然比叶淑珍大几岁,但结婚晚,两个孩子比童建军还小。
刘大妈的相貌虽然不如叶淑珍她们几个顺溜儿,但年轻时也应该算的上中等水平。
可不幸的是,两个女儿都随了老爸了。
不光肤色随了,身材也随了。
寒暄几句,大老黑问起童建军的情况。
“建军当了三年兵了吧?”
“是啊,再有一年就该回地方了。”
“没争取提干啥的?”
建军摇摇头:“现在提干一般都是军校出来的。”
大老黑点点头:“早点回来也好,凭你这个政治面貌和精神面貌很容易安排。”
刘大妈在一旁说:“建军这大体格子,不当公安可惜了。”
童建国不由得敬佩万分。
这刘大妈不亏是干街道工作的,察言观色能力极强。
大老黑笑了:“干公安光有大体格子可不行……”
活生生的例子在这里摆着呢。
童建国连忙说:“嗯,干公安可不简单。”
大老黑点点头:“看建军这精神头干公安能行。”
“我家建军精神头可足了,”童建国忍不住吹嘘,“他在部队是特种兵呢。”
“特种兵?”
这会儿的部队其实还没有特种兵这种称谓。
童建军连忙更正:“就是普通的侦察兵。”
“侦察兵也不简单啊,算的上是兵王。身体素质、心理素质都得过硬。”
反正童建军还有一年才能转业。
这会儿把话递到就可以了。
起码让大老黑有点印象。
没有春晚,没有互联网,甚至连短信都没有的春节,一样过得很充实。
鞭炮声稀稀落落,因为没人舍得成盘成盘地放鞭炮。
都是把一盘鞭炮拆开了,一个一个放。
最小的竟然有50响的。
绝大多数都是100响、200响。
500响就已经很奢侈了。
童建国咬咬牙买了两挂1000响的鞭炮。
一挂迎年,一挂送年。
哥俩举着一根大竹竿儿,把1000响鞭炮挑的高高的。
这会儿放鞭炮都用竹竿或棍子挑着。
一来这会儿的鞭炮质量不算好,放在地上很容易熄火。
二来挑高高可以最大限度减少哑炮。
“噼里啪啦”,没一会儿功夫1000响就放完了。
一旁环伺已久的半大孩子们纷纷扑过来,趴在地上在鞭炮屑中翻找着,寻找哑炮。
建军显然意犹未尽,站在院子里又放起了二踢脚。
“建军!放这里!放这里!”
童建国在煤槽边儿上架起砖头。
这二踢脚有擀面杖那么粗,快赶上纸手榴弹了。
童建国招呼半天,建军却不肯过来,嫌放在砖头上放不过瘾,偏要用手指捏着。
这二踢脚顾名思义就是两响。
第一响飞出去,到了半空中再爆炸。
出故障的时候也会有。
比如两响变一响直接在手里炸了。
轻的把手炸伤,重得蹦到脸上、身上。
“戴手套!戴手套!”
童建国又拿来棉手套。
童建军还是不肯戴:“不得劲儿。”
实际上,像童建军这样的年轻人玩鞭炮都很稳。
他们手拿二踢脚时,只是用手指捏住二踢脚的一点点边缘。
胳膊也伸出老远。
二踢脚真炸膛时,他们也能反应过来,直接扔出去。
童建波拿来毛线手套,叶淑珍也在一旁大声训斥:“别嘚瑟!戴手套。”
童建军这才戴上毛线手套了。
“砰!啪!”
童建国站在一旁忐忑不安地看着,看着老弟一口气放了十几个二踢脚子。
没有一个哑炮的。
顿时长出一口气。
再看老爸老妈,人根本没像童建国那么紧张。
真是零零年代不懂70年代的彪悍。
或许也是越活越抽抽了。
童建军放完了二踢脚子,又放大炮。
这大炮就是大个儿的爆竹。
比二踢脚小点,也有大拇指那么粗。
这大炮玩的也是手疾。
在手里点燃,眼看烧到一半引信时扔向空中。
“砰!”地一声。
除了鞭炮就是鞭炮。
魔术弹、闪光雷,各种礼花,那要等80年代以后才会慢慢出现。
经过兴奋的一整晚之后,大年初一就到了拜年的时候。
小时候,童建国最喜欢这项活动。
房前屋后转一圈儿,口袋里就会塞满瓜子、花生和糖块儿。
参与拜年活动的一般都是孩子。
父母会盘腿坐在家里炕头,等着别人家的孩子登门。
这里的孩子指的是没结婚的,跟父母一块儿过的人。
或者结婚生子了,但儿女太小,无法替自己代劳的人。
拜年只有半天时间,也是紧忙乎。
先是房前屋后的街坊邻居,然后蹬上自行车拜访城里各处的同事、同学、老相识。
童建国跟赵君这也是第一年。
由于两人是刚确立关系,还没得到双方父母的首肯。
按照当地的习俗,童建国应该初三以后拜访。
正好赵君初二这天晚上值班,童建国就过来陪陪她商议一番,然后第二天再到她家拜访。
“快点吃!老大!”
童建国在桌子前磨磨唧唧吃着,叶淑珍在一旁催促。
“哎呀,着啥急?”
“你吃饭,人家不吃饭啊?”
“人家自己带饭呢,我就是给她送点麻花丸子当零食吃。”
“这么好吃的东西当零食吃不可惜了。”
自上一次急赤白脸以后,童建波一连好多天没跟老妈说过一句话了。
这会儿也只能用行动支持老哥。
原来吃饭迅速的她,也磨磨唧唧陪着老哥。
只有老弟建军跟老妈一样着急。
他飞快扒拉着饭说:“哥,妈说得对,你去跟赵姐一块儿吃饭那多带劲?”
“也是啊!”
童建国这才放下筷子起身了。
叶淑珍连忙将提包递过来。
童建国捏了捏,提包里的体积远甚于一个饭盒。
为了保温,叶淑珍一定用布和棉花层层包裹了。
其实用不着这么这样。
东门外这里离市中心医院没多远。
骑车也就七八分钟。
童建国蹬着车子过来时,赵君刚好打开饭盒,正准备吃晚饭。
“哈哈!你真有福!”
“带什么好吃的了?”
“你尝尝这个萝卜丝丸子。”
童建国打开饭盒。
033、值夜班
赵君拿起筷子夹一个丸子吃一口,点点头:“嗯,真好吃。”
“还有这个地瓜丸子。”
“你也一块儿吃,来,坐下。”
两人正脸贴着脸吃着,逗笑着,一个三十五六岁的药剂师走进来。
赵君连忙站起:“任姐,你也来吃点吧。”
“不了,我刚吃完。”
童建国也站起身冲她点点头。
任福萍也冲童建国笑笑。
“这是你对象吧?”
“是啊。”
“小伙子挺精神。”
“过奖了。”
“你们坐着,我到库房盘点一下。”
“那你多穿点衣服。”
“不用了,今天锅炉烧的挺好的。”
说着,任福萍到后面去了。
过年期间,中心医院暖气烧的确实很暖和。
童建国穿着毛衣都有点冒汗。
送走任福萍,赵君就脱了白大褂坐下来继续吃饭。
童建国抬眼一看,赵君穿的还是那件套头高领红毛衣。
这毛衣特显维度。
“那个啥,你平时上班就穿这个啊。”
“是啊。”
“唉……”
童建国忍不住有些哀伤了。
咱家的东西怎么能让别人看呢。
“怎么了?”
“没啥。我就是觉得上班时间穿成这样好吗?”
“外面穿着白大褂怎么了?”
“也是啊。”
医院的白大褂很宽松,普通人穿着就像水桶一样。
可赵君穿着依然能显出她的身段。
可是没法子啊,不可能一点不让人看。
“你怎么不吃了?”
“吃饱了啊,我在家吃过了。”
“嗯,我也差不多了。”
“放暖气上,半夜吃宵夜。”
赵君收拾着饭盒,童建国四下瞅瞅。
这是医院的药房,玻璃橱窗外黑漆漆的。
大厅里只开了一半的等。
大过年的来看病的人极少。
赵君他们只是有备无患而已。
药柜后面的里屋还摆着一张铁床。
就像宾馆里的床铺一样,收拾的干干净净。
估计是个值班人员轮流休息的。
“哎呀,看起来还蛮舒服的,声音应该不会太大……”
“想什么呢?”
赵君凑过来,一下看到童建国的反应了。
其实童建国自己都不知道。
虽然穿着毛裤,但今天穿的裤子有点瘦,一下就显出来了。
“其实我啥也没想……”
“坏人!”
赵君是学医的,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会儿也没啥人哈……”
“疯了你!任姐随时都会回来。外面也随时会来病人。”
“哈哈,我随便说说。”
“哼!”
赵君转身又穿上白大褂,把身体曲线隐藏起来了。
童建国忍不住叹息。
赵君又猫腰从办公桌里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
童建国看了几眼便认出来了,这是录音机。
这玩意在2000年后便渐渐绝迹了。
几乎所有零零后和大多数九零后都没见过它。
童建国也只是从电影电视里见过。
再加上上一次在同学会上,蓝军拿来过。
“这是要放邓丽君还是刘文正啊?”
“哼,靡靡之音!”
赵君摆弄摆弄磁带放出英语的声音。
“哈哈!这个必须我来教你。”
“哼!吹牛!”
“不服咱就比划比划!”
两人正脸贴着脸听着磁带,跟着朗读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赵君赶紧关了录音机:“来病人了!”
这会儿管理不严,外人都可以进出办公室。
不过当着病人的面儿,在药房里磨磨唧唧总是不太好。
童建国就百无聊赖地钻进里屋了。
就这么一会儿出来墨迹一会儿,一会儿来病人了,又躲到里屋百无聊赖一会儿。
转眼就到下半夜两三点钟了。
童建国和赵君正依偎着打瞌睡时,任福萍回来了。
看见两人的状态笑了。
“傻孩子,真够老实的……”
童建国挺起胸膛:“必须地!”
“回去吧君君,下半夜我来守。”任福萍拍拍赵君肩膀说。
“那怎么行。”
“咋不行呢,我再坚持一会儿不就天亮了吗?走吧!”
童建国陪着赵君一路懵懵懂懂骑着车子。
到了大坡下,本想一口气冲上去,可都没了力气,就推着车子往上走。
到了大院门口,赵君就催促童建国早点回去。
但童建国还是一直把她送到她家院子门口。
回到家里,童建国一直睡到快到中午才起来。
因为尚未正式见双方父母,所以童建国是不能到他家吃饭的。
只能午饭后再过去。
带的礼物则是烟酒糖茶。
烟酒有建军带回来现成的。
茶是童建国年前买回来的一级茉莉花茶。
这会儿北方人还没有喝绿茶的习惯,再高级的人家也只认花茶。
糖按理说应该带白糖。
这是眼下比较珍贵的东西。
最不济也带红糖或者地瓜糖。
童建国却别出心裁,要带上从盛京带回来的大白兔奶糖。
“别人都带白糖,你带这个?”
叶淑珍哭笑不得。
“咋不能带呢?这不也是糖吗?”
“成何体统,别人还以为咱家没家教呢。”
“烟酒糖茶一样不差,咋没家教呢?再说人家又不缺白糖,送点大白兔奶糖,还能让小孩子解解馋。”
童建军笑了:“哈哈,我明白了,哥的策略是先哄她家小孩子高兴。”
叶淑珍也笑了:“你这个滑头。”
童华章在一旁叹息:“也不知小赵的家人会怎么看待咱建国。”
叶淑珍撇嘴:“怎么看待?咱建国比她家差是怎么地?咱家也不差啊。都是老老实实过日子的根本人。”
“是啊,是啊。”童建国说,“都是老姑娘老小子,谁嫌弃谁啊。”
嘴里这么说着,童建国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赵君年龄奔三了,她父母又比较疼爱她,当然不会对她横加阻拦。
但即便他们流露出几分不情愿,或者刻意怠慢,也是够糟心的。
童建国不知道自己的小脾气会不会忍受这种不快,进而影响到跟赵君的感情。
毕竟从各个角度看,童建国跟赵君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赵君好歹是个大学生,又在医院上班。
童建国也就是个高二生,还没正式工作。
或者童建国的外貌给力也好。
童建国宣称自己一米七六,其实是穿鞋的身高。
不穿鞋的话,连一米七五都不到。
而赵君的真实身高是一米七三。
刚认识她那会儿,她吞吞吐吐。
一会儿说自己一米六九,一会儿又说自己一米七。
最近这段时间才说实话了。
光脚都有一米七三。
她父母肯定希望她找个一米八的男生了。
她这身高就算站在一米八的人身旁都感觉差不多。
妈蛋!老子有钱!老子有房有车!
童建国狠狠蹬着大国防向赵君家赶来了。
034、自信
刚骑进大院没一会儿,童建国就看到赵君在路边等他了。
真体贴!
童建国快蹬几下,跳下车来。
“睡的好吗?”
“嗯,挺好的。”
“有没有梦到我?”
“讨厌!到了家里可不许说这种话。”
“哈哈,不会的啦。”
赵君平时都穿着半高跟的皮棉鞋。
这会儿为了配合童建国,只穿着平底的单皮鞋。
而童建国穿着又厚又重的大头鞋。
等到了赵君家里,她也特地拿来底子最厚的拖鞋。
正猫腰穿拖鞋时,童建国就听到楼上传来一阵“咚咚”声,还有小孩子嬉闹的声音。
看来赵君家的家庭成员都到齐了。
童建国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
刚直起腰来就看到了几张笑脸。
两张是赵君的父母,剩下几张是赵君的哥哥姐姐、嫂子、姐夫。
“外面不冷吧?”
赵君的老爸笑眯眯地问道。
“还行。”
赵君的老爸有将近70岁了,头发都白了。
赵君的老妈也就60来岁,看起来略有些严肃,神情还有点恹恹的。
“来!进屋坐吧!”
刚才童建国还一时分辨不出谁是谁,但一看对方的形态,童建国至少认出一个了。
主动招呼这个应该是赵君的姐姐。
赵君的哥哥姐姐都年近40岁了,哥哥有三个孩子,姐姐有两个孩子。
这是赵君的姐姐的话,另一个看起来三十五六岁,抱着孩子的就应该是赵君的嫂子了。
这女的长着小眼睛吊眉毛,看起来不好斗。
进到里面小客厅,童建国被请到中间三人座沙发上。
赵君的哥哥姐姐赵武赵兵分坐两边。
赵君的老爸老妈则坐在两侧的单人沙发上。
赵君则坐在老爸沙发的扶手上,依偎着老爸。
赵君这情形跟建军类似,都是家里的老疙瘩,父母的心头肉。
既然心头肉都搞定了,其他算个毛啊!
这么一想,童建国便淡定坦荡了许多。
“小童啊,你跟咱君君是一届的对吧?”
“是啊。”
“不光是一届的,应该还是同班同学吧。”
赵武在一旁说。
“来过咱家吗?”
赵兵问。
赵武点点头:“我有点印象,他那会儿还很小。”
“哈哈,小孩儿嘛,能多大。”
赵君老妈点点头又问道:“你家里什么情况啊?”
“父母都在,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妹妹上班,弟弟当兵。”
“你父母都在哪上班啊?”
“妈,你查户口呢。”
没等童建国回答,赵君先在一旁抗议了。
几个人哈哈笑了。
赵兵说:“对,就是聊聊天。”
童建国也赶紧表态:“没事,聊天嘛,总得问点什么。”
赵君老妈点点头:“就是随便问问。”
赵武指着桌上盘子里的水果糖:“来,吃糖,小童。”
说着,他亲自动手给童建国剥了一块儿糖。
“那个,听我们家君君说你学习成绩挺好的,没参加去年的高考吗?”
“参加了……”
赵君连忙说:“他学习可好了,十有**是家庭成份的关系……”
赵武叹息:“这个极左思想啊……”
赵君老妈在一旁愤愤不平:“都是肆人帮害的!”
赵兵却在一旁笑了:“小童要是考上了,恐怕也不会跟咱们君君有情况了。”
赵武看看赵君:“是不是念书时,或者下乡时就有情况了?”
赵君摇摇头:“还真没有。下乡时,我们隔得老远,好几年都没见过。就年前的时候突然遇到了……感觉挺不错的。”
“这就是缘分啊,兜兜转转,还是老同学看着最顺眼。”
正说着,童建国一抬头,发现赵君的嫂子抱着孩子走过来,站在门口听赵武说完还撇撇嘴。
赵君老妈又继续问道:“你们年龄都不小了,知根知底倒也是好事。只是不知道你工作的事怎么样了?”
“这个,其实……”
童建国又不敢说自己倒把,不由得有些吞吞吐吐。
赵君老妈板起脸:“我家君君从小娇生惯养,你要想娶她,就得能养活她。”
换一般人都能被这口气吓住了。
可童建国的自信是从前世带来的,再加上最近腰包有些鼓,对赵君老妈的这套说辞只是微微一笑。
“这个嘛,问题不大。”
赵武也连忙在一旁打圆场:“君君不都说了嘛,小童学习成绩好,找工作应该不难。”
赵君也撅着嘴说:“人家有工作,干嘛要人养活啊。”
许久未说话,只是微笑看着大家的赵君老爸终于发话了:“嗯,君君和你哥说的都对。小童既然有本事,自己也有信心,工作的问题就不算个问题。咱们国家眼下正在清理肆人帮余毒,经济状况会越来越好的,会需要大量有真才实学的人才!”
真不愧是老干部,不轻易说话,一张嘴就是高屋建瓴、上层建筑。
正说着,赵武一抬头,冲门口笑嘻嘻点点头:“老何,过来歇会儿。”
童建国也抬起头,看到一个四十来岁,满脸褶子的伙计站在门口,腰里围着个围裙。
看来这是赵君的姐夫了,刚才一直在忙着做家务。
赘婿啊,这是。
又寒暄了几句,童建国起身告辞了。
赵君的家人也客气挽留几句。
毕竟是第一次登门、第一次见对方的家人,童建国也不好待太长时间。
赵君把童建国一直送出院门外,还不放心地打量童建国的神情。
“我家里人……”
“挺好的啊,他们都挺好的。”
“嗯,我明天到你家。”
“好的,我等你!”
童建国一抬头,发现赵君的家人还站在门口,院子周围也有其他大院子弟来来往往。
连忙抓起赵君的手,弯腰鞠躬,在她手背上亲了一下:“明天见!”
赵君飞红了脸:“嗯!”,像小姑娘一样,小跑着回去了。
童建国一甩身,上了大国防,昂首挺胸不紧不慢地蹬起了自行车。
等赵君回到门口,赵兵一把搂住她的脖子:“还挺讲究呢。”
“哼!轻浮!”
“这叫绅士风度!”
几个人一起向屋里走去。
一边走,赵武一边点头:“嗯,不管怎么样,这伙计挺自信。”
“切!”赵武的老婆在一旁撇嘴,“是不知天高地厚吧。”
“怎么这么说?”
“不就住在咱大院东边的那片小区吗?有啥本事,有啥好狂的?”
“自信就是狂啊?千万别门缝看人,不说别的,光他手腕上戴的手表,你几年的工资都买不起。”
“啥手表?比你的梅花表还贵?”
“哼!你也就知道梅花菊花的。”
035、滑冰
童建国推着车子进院子里时,老妈正在翘首以盼。
他打量着童建国的神情:“看来不错……”
“那还用说,心头肉在咱手里,还能怎样?”
“给你嘚瑟的。”
童建国的自信也给了老妈自信。
第二天,赵君登门时,她也自信坦荡。
实际上,童家虽然不算富裕,但日子过得殷实。
叶淑珍也很会收拾家,家里家外看着都利利锃锃的。
赵君也跟童建国一样,只是坐了一小会儿,然后就让童建国陪她出去转转。
“咱们去滑冰吧。”
“好啊,我回家拿冰车。”
“我有冰鞋。”
“可我没有啊。”
“我哥的应该还在家里。”
这一回,童建国在大院外面等着,让赵君回家拿冰鞋。
“小心点啊!”
看见赵君拿着两双冰鞋出去,老妈毕馥丽在后面喊。
“知道了!”
看着赵君走出院子了,毕馥丽忍不住叹息。
赵兵搂着老妈的脖子:“怎么了?老妈?”
“不入心啊。”
“咋不入心了?小伙儿不挺好的吗?知根知底儿的。”
“工作、文凭的事儿咱就不说了。这个头儿……我觉得他也没有一米七六啊。”
赵武说:“差不多。”
赵武的老婆高洋撇嘴:“我感觉他顶多一米七三。”
“瞎说,男的不显个儿,他比君君还是尖一点的,感觉比我也只矮了一点点。”
毕馥丽叹息:“当初胡司令的小儿子她死活看不上,那个头儿多好,一米八五,跟君君站一起多般配?工作也好,家境也好,脾气也好。”
赵兵笑了:“没办法,人家看不上咋整?”
毕馥丽无奈地点点头:“我就是这么一说,君君都这么大了,咱哪敢横加阻拦。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她去上学。”
“她上学也是受您影响嘛,从小就想学医。”
“唉,是啊。对了,老大,工作的事儿就交给你了啊。”
“放心吧,听说小童英语水平相当不错,工作应该不难找。”
城南有一个人工湖,最早只是几个小水洼,有几个泉眼。
后来,战争期间挖土筑造工事,渐渐就挖成一个大湖了,被称作南湖。
70年代以前,湖边还有一所水产学校,师生们在湖里搞水产养殖。
前几年解散了,这大湖就成了城中百姓休闲的去处。
尤其是小青年。
有搞对象的,有玩游戏的,还有打架的。
冬天大湖就会结冰。
尤其春节前后会冻得很结实。
挖出来的冰都有一米厚。
来冰上玩耍的男女青年有很多。
有滑冰的,也有玩陀螺的。
滑冰的很少穿冰鞋,基本都是玩冰车。
冰车有两种,一种有座椅那么大,两道冰轨,半大孩子一般都跪在上面,用两根冰锥滑。
还有一种冰车只有鞋盒子大小,单轨的,刚好能蹲上两只脚。
这种单轨冰车需要很好的平衡力,很麻利的身手,都是滑冰老手玩的。
像童建国和赵君这样穿溜冰鞋滑冰的都属于比较有逼格的了。
童建国和赵君穿好鞋子站在冰上时,一些小孩子纷纷围过来看。
其实,这是童建国第一次穿冰鞋滑冰。
以前,他滑过几次旱冰。
就是脚踩四个轮子那种。
本来他还以为脚踩两个冰刀应该难多了。
没想到却比旱冰容易一些,稳定性更好一些。
赵君更熟练,甚至可以做点小花样。
两人手牵着手在湖上一直滑到太阳偏斜了才往家里赶去。
年前,童建国的包包在重机厂和红棉热销。
重机厂是万人大厂,红棉是5000人的中大型企业。
童建国两次运来的包包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童建国第二次上货时,姚厂长就答应年后再给他送来3000块钱的货。
当时说是初十左右。
刚到初五童建波就急吼吼地催促童建国:“哥!包包啥时到啊?”
“别急,别急。”
没有互联网、没有手机,连固定电话都很罕见。
生意伙伴间联络真是太费事了。
其实赵君家有固定电话。
但童建国刚跟赵君建立关系,更不想让她家人知道倒把的事。
初七一大早,童建国就来到邮电局往红星箱包厂打长途电话。
“老姚啊,你们时间定下来没有?”
“定下来了,就初十,我们的130车子一大早就出发,估计中午前后能到你们蓝城。”
“你们走105省道是吧?”
“是啊。”
“到了大新路的时候,东边边有条县道,你们顺着过来……”
“嗯,这次王国辉跟车,你跟他说。”
“好的。”
没一会儿王国辉过来,童建国详细跟他说了一遍。
童建国之所以买下园艺跟前的那套房子,很大程度是考虑交通的。
园艺村就在省道旁边,交通比城里人还方便。
当然,这会儿人还意识不到交通便利的重要性。
因为交通工具不发达,道路畅通也没用。
但童建国看得是将来。
随着交通工具的发达,道路畅通的地方毫无疑问都会迅速发展起来。
虽然对这个城市、这个地区的未来一无所知,但童建国知道大时代的发展方向。
好歹也可以先人一步。
童建国在电话里跟王国辉好一顿描述。
但车子怎么也无法开进村子里。
“你从县道一直往东走大约有3里地吧,就能看到路边有棵大枣树,我会让人在那里迎你的。”
不管怎么样,没有联络工具真是太不方便了。
中午前后谁知道具体啥时候?
这大冷的天在路边候着,也忒遭罪了。
“甭管了老弟,让小家伙们来回望着吧。来!喝茶,吃瓜子儿!”
老牛招呼童建国在炕头坐着。
“嗯,叔叔,我们帮你看着。”
老牛的女儿牛金花眼巴巴地看着童建国说。
老牛有六个女儿。
最大的牛金花14岁,最小的牛金桂刚会走道儿。
年前童建国过来时,给了牛金花几块儿大白兔奶糖后,每次再见童建国她都眼巴巴地,咽着口水。
仿佛童建国会变魔术一样,随时都能变出一把糖来。
跟当年的童建义真是一模一样。
“可外面太冷了,小孩子别老往外跑。”
“不碍事儿的,小孩儿屁股三把火!不怕冷!”
牛金花也点头说:“我们在外面跳皮筋儿,不冷的。”
“那你们也要小心啊,别往马路当央跑。”
“知道了!”
牛金花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036、送货上门
尽管如此,童建国在炕上喝着茶、吃着瓜子还是不踏实。
这会儿路上的车子虽然很少,但没什么交通规则,车子开得都很嚣张。
而路边的行人也没有交通意识,没事就在路中央跑来跑去。
再说天寒地冻的,把孩子冻坏咋办。
童建国是10点半到老牛这里的。
虽然老牛热情招待,想让童建国老老实实待在炕上。
可每过三四十分钟,童建国还是忍不住起身出去瞅一瞅。
过了十二点了,老牛的老婆都已经准备好午饭了。
“来!吃了饭再说。”
“我再出去看一下!”
童建国刚要动身,牛金花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了。
“来了!叔叔,车子来了!”
童建国赶紧披上大衣,小跑着出去了。
老牛也紧紧跟出来。
老远就看见大枣树下停着辆130卡车,车斗里塞的满满的,用苫布扎捆的严严实实。
王国辉正站在车旁向童建国招手。
童建国小跑着迎上去:“过年好啊!小辉!”
“童哥过年好!”
老牛过来招呼:“走!到家里吃饭去。”
王国辉还谦让几下:“其实我们在车上吃了点……”
“唉,这大冷的天儿,吃冷食能顶事儿吗?来!进屋吃点热乎的。”
“可是……”
王国辉看向车子。
车里还有一个司机。
这会儿的人跟日后穷山恶水那些人类似,哪怕你车上装的屎,他们都恨不能过来扒拉两下子。
老牛叫过大闺女:“金花!”
“嗯!”
牛金花连忙凑过来。
“你们这些小崽子可给我看好了!哪怕这车上少了一根草,老子都能扒了你们的皮!”
“嘿嘿,知道了!”
牛金华转身对着小伙伴们掐着腰:“听见没有……扒了你们的皮!”
那些小孩儿,大的都有十五六岁了,小的也有七八岁,一个个对牛金花俯首贴耳。
嘻嘻哈哈回应着:“知道了!”
王国辉这才赶紧把司机叫下来了。
几个人在老牛家吃了一顿热乎乎的、丰盛的午餐。
然后又回到车旁,指挥着车子开到童建国新买的那个小院子跟前。
村子的路况不好,130只能开到离童建国那套宅院七八十米外,便再也没法往里开了。
反正3000块钱的货就十几麻袋而已。
童建国、老牛、王国辉几个人一人一麻袋,来回几趟就搬完了。
稍微盘点了一下,签一下收货单。
童建国和老牛又帮王国辉把车子重新封好,目送他们继续上路了。
童建国的这套院子老牛这几天没事就过来收拾,就等着进货。
为了看守院子,老牛还特地养了条大黄狗。
“你看这家伙,可有精神头儿了。除非我或者我家丫头领人过来,别人谁过来它都冲谁凶。”
“嗯,一看就是好狗狗。”
十几麻袋的包包堆满了炕。
童建国还特意拿出本工作手册,权当账本。
“你看,咱做买卖得记账……”
“嗯,俺懂!村子里记工分还得有账呢。”
“这次你想拿多少货?”
“嘿嘿,俺想拿两麻袋呢……”
“第一次就那么多啊。”
“是啊,您看看怎么样?”
童建国本想给他减一减,可转念一想:多拿点也好,省着来回拎乎。
“也行,我给你分配一下,看看哪几种包包好卖。”
老牛拿走了两麻袋,童建国自己也用自行车驮回家两麻袋。
刚回到家里,童建国就看到院子里停着辆陌生的自行车,就知道来外人了,赶忙把麻袋放进自己小屋里。
出来后,直接往父母屋里走来。
这自行车收拾的挺干净,感觉像是女孩子骑的。
赵君的车子童建国认识,这台显然不是。
会是谁呢?
到了老妈屋里,童建国一下看到一个女孩儿正在跟老妈聊天,有说有笑的。
原来是陈红。
“过年好啊!”
童建国连忙打招呼。
“童哥过年好。”
叶淑珍说:“人家姑娘都等你好一会儿了。”
“不好意思啊,去看朋友了。”
“呵呵,童哥你过得好悠闲啊。”
“还好,还好。”
叶淑珍面露喜色:“小陈说想给你介绍工作。”
“哦,太谢谢了。”
童建国却高兴不起来。
“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我妈他们百货公司需要几个营业员……”
“那不给你妈添麻烦吗?”
“不麻烦,我妈听说你英语水平不错,还挺希望你过去呢。”
叶淑珍连忙说:“能到百货公司当营业员那感情好。”
一边说着,还一边朝童建国使眼色,意思好像说你赶快答应啊。
“这个……谢谢啊!”
“不用谢!”
“那个,我考虑考虑,这一半天就给你信儿好吗?”
“好啊,是该考虑考虑,终身大事嘛。”
是啊,这会儿立业和成家一样是终身大事。
这年代几乎所有人都是一份工作一直干到退休。
那是因为他们没能看到未来,没能看到即将到来的时代剧变。
送走陈红,叶淑珍不免有些恼火。
“你看给你洋摆的!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你还要考虑?有什么好考虑的?”
“这个……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你的意思……”
叶淑珍略想一下点点头:“我明白了,这姑娘对你有意思。”
童建国也点点头。
“这也不算个事儿,你跟人家说清楚就得了呗。咱不耽误人家就问心无愧了。”
其实,童建国只是找个托辞而已。
有肉吃谁去喝汤啊。
当营业员从早站到晚,它不累啊?
晚上吃饭时,童华章也赞同童建国的说法。
“对啊,正因为现在找工作不容易,这份深情厚谊咱就不能随便接。”
叶淑珍在一旁训斥:“死要面子活受罪!都像你这样都得饿死了!”
童建国说:“这个女孩儿是我同学陈敏的妹妹,虽然不是太了解,但我能看出她是个很执著,很难缠的主儿。”
“再难缠,你跟她说清楚能赖得着咱们吗?”
“刘大妈和赵君她哥都答应帮我找工作了,都已经有双保险了,还有啥好担心的。”
“先抓住能抓住的东西!你刘大妈那边十有**是街道企业、小集体企业那种。哪跟的上当营业员自在、有油水?还有小赵她哥那边,你刚跟人家谈恋爱,就让人家给你解决工作。你觉得合适吗?说不定他们是故意拿这个来考验你。”
037、咱家啥条件啊
其实,叶淑珍说得有道理。
这会儿要是能进全民大厂子倒也行。
公安、银行、老师的工作都不换。
可进小集体企业、街道小企业就不一样了。
还跟不上商业口。
这会儿是买方市场,几乎所有东西都短缺。
商业口里,比如门市里买菜的、卖酱醋茶的,或者百货公司里卖家用百货、服装鞋帽的,统统都很拽。
顾客得巴结他们才能买到真正价廉物美的东西。
有时甚至得走后门儿。
而且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这些地方当营业员,自己的生活水准也会提高很多。
但无论在商业口当营业员,还是在工厂上班都太绑人了。
只要干上,你就没时间干别的了。
卖包包?赚大钱?
想都别想。
所以,童建国还是磨磨唧唧不肯松口。
叶淑珍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也不是笨人。
“你是不是在外面还有别的营生?”
叶淑珍一边说着,一边打量建军和建波。
建波显然支持老哥,建军却欲言又止。
而且,建军是憨直的人,心里藏不住事儿。
见老妈打量自己,建军飞快地把饭扒拉完,挺身站起来:“嗯,俺吃饱了。”
“等等!”
叶淑珍叫住建军。
看看建军,再看看建波,抹下脸来。
“建国,你老实说,你最近在忙活什么?”
“没忙活啥啊?”
童建国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弟弟妹妹们。
先看建波,建波朝他挤眉弄眼。
再看建军,建军叹口气低下头。
“没忙活啥?我怎么刚才看你好像驮进来两麻袋东西?”
“呵呵,帮朋友存放的嘛。”
“帮朋友存放?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那个……”
“建军,你说,到底是什么东西?”
童建军叹口气。
“怎么还替你哥保密啊?”
“哈哈,有啥好保密的,就是些包包。”
童建国连忙说。
“包包为什么要放在咱们家?”
“盛京的厂子嘛,暂时在咱们家存放几天。”
叶淑珍突然想起什么:“你小子,不会是在外面倒把吧?”
童建军先忍不住叹口气。
听叶淑珍这么一说,童华章吓得脸色大变。
“他妈!小声点!”
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把房门关上了。
皱着眉头打量童建国:“建国,是真的吗?咱可不敢啊!”
叶淑珍:“咱家啥条件啊?你敢整这事儿?”
“没有,就是帮朋友存放包包……”
“有钱吗?”
“这个……”
“看你这段时间手头挺阔绰的,肯定有钱!”
“就是一点绩效工资嘛,就类似你们加班费那种。”
“绩效工资?你算他们厂子的人吗?”
“算是吧。”
童华章皱着眉头听着。
“就给他们存放点东西就给你钱?这钱赚的也太容易了吧?”
“他们还有仓库呢,我经常得帮他们盘点,还得装卸啥的,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容易。”
反正童华章和叶淑珍每天早早上班。
他们每天只是看到童建国起来比较晚而已,也没看到他整天在家里闲着。
听童建国摆呼这么半天,叶淑珍还挺高兴:“怪不得呢,你有这么悠闲的营生,就不着急找工作了。”
童华章却将信将疑:“一个月给你多少钱?”
“二三十块钱吧。”
“那他们属于全民、大集体,还是小集体啊?”
“乡镇企业,哈哈。”
“那可不长远啊,有合适的工作还得找。”
童建军在这里听老哥鬼扯都有点听不下去了,连忙起身了。
“我先回屋里了。”
陈红给介绍工作这事儿,童建国肯定得当面拒绝、登门致谢。
当初,陈红请童建国看电影时,童建国就欠她一份人情。
而且,从道理上讲,正是因为陈红请童建国看电影,他才碰到了赵君,从而发展到今天。
说起来也是大媒人啊。
登门致谢总不能空着手吧,可该送点什么呢?
童建国出门溜达时,正好看到西头的街坊孙强拎着一袋元宵回来,连忙迎上去。
“小孙啊,刚下班呢?”
“是啊。”
“分的元宵呢?”
“嗯,再有几天就元宵节了,你不赶紧买点?”
“嘿嘿,那得你帮忙啊。”
“哈哈,行啊,不过你得抓紧时间哦。”
“那我明天上午去门市找你?”
“嗯,来吧,你想要多少?”
“五斤行吗?”
“行啊,我给你留着。”
这会儿元宵可是紧俏货。
跟买冬储大白菜类似。
你得从人脑袋上过去才有可能买到一两斤。
陈红老妈虽然是百货公司的干部,可县官不如现管。
买元宵这事儿对她来说也不简单。
第二天,童建国来到门市从孙强那里走后门买了5斤元宵。
拿回家后,童建国留下三斤等元宵节吃。
剩下两斤吃完晚饭后,他就拎着来陈红家了。
“这就是你们下乡一块儿的小童是吧?”
“是啊,童建国,跟俺……”
童建国来之前还有些担心。
怕陈红老妈睹物思人。
可看看屋子里的陈设,他就知道自己多虑了。
这家里已经没有一丁点陈燕的痕迹了。
这个时期各家各户最常见的墙面装饰就是照片、相框。
全家合影、单人照片……
但眼下,他们家里的墙上除了陈红近几年的几张照片,便再无别的照片了。
估计关于陈燕的其它痕迹也都被老妈抹除了。
就是为了不让自己难过。
“听小红说你文化水平很高啊。”
“没有啊,连大学都没考上。”
陈红在一旁说:“别谦虚了,谁都知道你是因为家庭成份的关系。”
“嗯,年轻人谦虚点好,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
来到这个时代,童建国真是收敛很多了。
因为这个时代必须谦虚,尤其在长辈面前。
“他外语水平尤其好,都能跟外国人熟练对话。”
“好啊!我们正需要这样的人才!”
“谈不上人才……”
“是这么个情况,我们百货公司要招几个售货员,名额大多数被王局长、陈主任他们几个订走了,我特地留了一个名额,就是想安排一个有真才实学的人。”
“谢谢阿姨!”
“嗯,不客气。”
陈红老妈不愧是当干部的,这语气和神色都不带商量的。
这也难怪,眼下百货公司售货员的活儿,大家都打破脑袋想得到。
哪有童建国这样的,使劲往外推。
038、销售能手
“无论如何,你元宵节以前得过来报道,能不能行?”
“可是……”
陈红在一旁说:“妈,反正元宵节也没几天了,就让他多休息几天,元宵节以后再上班嘛。”
“不行!”陈红老妈斩钉截铁地说,就仿佛童建国已经是她的员工了。
“咱们商业口元宵节前后是最忙的。”
“嗯,我知道。”
童建国点头。
“不过,实在对不起啊。”
陈红老妈有些失望:“你这样不好啊,刚上班就请假。”
“我的意思,我不能到您那里上班。”
“啊?”
陈红都听出来了。
她老妈还是迷之自信。
“你的意思,想出了正月再过来吗?”
“我的意思,我已经有别的工作了。今天特地来表示感谢!”
“是吗?真可惜啊。”
陈红更是失望不已。
“童大哥,你找到什么工作了?”
“就是业务员。”
“好啊,应该挺自在的。”
“嗯,还行。”
“在哪个厂子啊?”
“一家箱包厂。”
“哪里的啊?”
“盛京那边的。”
“哦,是盛京制包厂,还是东华箱包厂,难道是红星箱包厂?”
妈蛋,这娘们儿就是商业口的,估计跟本省的很多箱包厂都有来往。
“呵呵……”
“到底是哪个厂子?”
“嗯……”
陈红明白过味儿来了。
“行了妈,别问那么具体了。”
“好吧,可惜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从陈红家出来,童建国终于长出一口气。
陈红一直把他送到巷子口,还不肯离去。
“行了,回家吧,谢谢啊!”
“客气啥。”
“那我先走了。”
“对了,你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啥事儿?”
“你答应请我看电影来着。”
“哦,可是……”
“电影院演《同志,感谢你》。”
“这叫什么电影……”
“刘晓庆主演的呢。”
“刘阿姨?”
“啥刘阿姨,她跟咱们差不多大好吧。”
“呵呵,开玩笑。”
“这电影讲咱们知青回城安排工作的事。”
“哦,那就看看吧。”
到了电影院门口,童建国先买了五分钱的瓜子,又买了五分钱的吸波螺。
他还没吃过这玩意,也不知道好吃不。
到了电影院里,到处都是一片嗑瓜子、吸波螺的声音。
这个《同志,感谢你》比上一步部黑三角》难看多了。
基本都是说教,演得也挺做作,也就晓庆阿姨还勉强像那么回事。
从电影院出来,童建国长出一口气,总算两清了。
正跟陈红说笑着,童建国突然看到前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的领着个小孩儿。
这不赵君他们科室那个姓任的女的吗?
童建国刚想过去打招呼,又觉得不妥。
也不知道她看没看到自己?
要是没看到这不自我暴露吗?
赵君是个很体贴、很温婉的女孩儿。
但眼里也揉不得沙子。
到时候怎么跟她解释啊?
“我就不送你了啊?”
童建国停下脚步。
“不用了,又没几步远。”
“嗯,替我谢谢阿姨啊。”
“嗯,再有好电影我教你!”
“啊?可是……”
妈蛋,还有下次啊。
该直接告诉她我有对象好了。
童建国拿回来两麻袋的包包。
本以为春节后销路会比较惨淡。
没想到也只是三四天的功夫大勇和童建波就卖的差不多了。
童建国也不敢怠慢,赶紧再来园艺这边再取两袋。
顺便也看看老牛的销售情况。
“呵呵,俺正想找你呢。”
“咋了?”
“嘿嘿,俺手里还剩七个包包了。”
“老牛你挺厉害啊!”
童建国做梦也没想到老牛这么能打,一个顶俩。
“这是钱,这是账……”
说着,递过来一叠钱、一张纸。
老牛看着粗粗咧咧的,做买卖还挺细致。
童建国对照歪歪扭扭的笔记,点一点钱,结果分毫不差。
当然,老牛卖掉的这些包包,有直接卖钱的,也有用粮票和劳保用品换的。
童建国事先已经把兑换标准写给他了。
他从中应该还能赚点。
这两麻袋的包包价值500多块钱。
老牛买了710块钱。
童建国基本没什么成本。
从道理上讲,收取百分之十的管理费就不少了。
但童建国不想以后骑虎难下,就拿出10张大团结递给老牛。
老牛吓懵了:“怎么了?大兄弟!”
“这是给你的酬劳,当然,这是两麻袋全部卖完的,我提前给你。”
“啊?这也太多了。”
“不多,不多。”
“再说我换粮票,换手套也赚了点。”
“那也是应该的,给你就拿着嘛,就当给你闺女攒嫁妆。”
“哈哈!”
老牛为了捞儿子,一口气生了6个女儿。
将来女儿的嫁妆都够他喘的,要不然他干嘛这么拼啊。
老牛笑的脸上的褶儿都开了,赶紧把钱揣回怀里。
童建国一边帮他抬麻袋一边叮嘱他:“老牛!赚钱的机会多着呢,一定要小心啊。”
“嗯,俺有数儿!”
老牛身为农民,有关方面对他们倒把的事要求并不太严苛。
但那是指农产品,或者跟农产品相关的东西。
比如你卖手工编织的包包就问题不大。
可你卖工业品,多多少少还是有点麻烦的。
又驮了两麻袋包包回来,童建国百无聊赖就又想起那个苏北首饰匠了。
腊月28,童建国让雄耀武帮忙,给他买到了回家的火车票。
眼下快元宵节了,也不知他回来没有。
童建国放好包包,就骑着大国防出来了。
到了街上一看,苏北佬才东亮还真回来了。
这会儿生意还不错呢。
这个年代的人们比较重视元宵节。
元宵节前后也是很多人愿意花钱的日子。
童建国就悄咪咪地在不远处等了会儿。
等人少了才过去。
“童哥!你来了!”
童建国一看才东亮的神色顿时大喜:有戏!看来这小子又收到好东西了。
而且童建国感觉比上两回都劲爆。
眼前只有两个顾客,才东亮却一直不敢把东西拿出来。
等两个人先后走了,他才急吼吼地从包里把层层包裹的东西拿出来了。
果然,这是一个金项链。
吊坠是个水滴形的东西,不知道是珍珠还是其它什么宝石。
039、借花献佛
这个时期,个人是不允许购买金银珠宝的。
也没地儿去买卖。
顶多友谊商店有卖的。
但民间依然藏有一部分金银珠宝。
一方面破四旧或者各种抄家活动没抄干净。
或者干脆屎窝挪尿窝了。
去昭乌达盟以前,童建国曾经跟几个同学去抄家。
在一户人家里抄出了一箱金条。
一个叫老赖的同学偷偷往怀里塞了几根。
至于其它的字画古董更是不计其数。
一部分被砸烂、焚毁了。
也有一部分被懂行的小将拿走了。
甚至有人吹嘘说看到过兰亭序和传国玉玺。
还有一种情况是山高皇帝远的乡村自己挖出来的金银珠宝。
除了倒斗儿以外。
还有老农民自己在河沟里、沙子里淘金淘出来的。
对此,有关方面有专门收购的。
童建国前段时间特地去看过。
每两黄金的收购价是262元。
也就等于5块多一克。
这是民间散的黄金。
真正的金银首饰,还是没人敢拿出来的。
“是挺沉呢。”
童建国掂量了一下。
“嗯,纯金的!可惜上面这个东西我扣不掉。”
“别,别抠啊!”
才东亮跟普通老百姓比还算懂行。
但他也只知道金银的价值,不知道有比金银更贵重的东西。
其实,童建国也不大懂。
但这黑色的东西不管是珍珠还是宝石,显然都比金项链本身贵重。
“让您费心了啊!”
“不客气。”
才东亮一边说着,一边如释重负。
收购这根金项链,他显然下了不小的决心。
加上小坠儿,项链有将近20克,100多块钱呢。
这会儿坐火车从首都到上塰还不到30块钱。
100元绝对是笔巨款了!
要是砸手里,才东亮就亏大了。
“嗯,你称一下能有多少克。”
“好咧!”
才东亮把金项链放到天平上称了下,是21克。
童建国立刻掏出120元递过来。
才东亮直摆手:“多了!多了!太多了!”
“不多,给你就拿着吧。”
“怎么不多啊,我收的时候是刨去了这个小坠子的重量的。”
“嗯,我多给你的也是这个小坠子的钱。”
“可这小坠子不是金的。”
“管它什么呢,喜欢就好。”
“好吧,谢谢童哥。”
“别客气。”
“等一下,我给你洗洗。”
才东亮把项链放到一个小玻璃罐子里,用溶液清洗着,用刷子刷着。
感觉这溶液是类似苏打水一类的东西。
反正黄金是化学性能最稳定的金属,不用担心会损坏。
过了会儿,才东亮再把金项链捞出来,用绒布小心擦着。
就像变魔术一样,金项链一下就变得金光灿灿了。
“哈哈!收好收好!”
金项链太亮了,童建国怕吓到别人,赶紧吩咐。
才东亮用一个绒布袋把金项链装起来递给童建国。
“嗯,以后有好的再继续收!”
“好的,童哥常来玩啊。”
童建国慢慢蹬着大国防,不时欣喜地摸一摸怀里。
正好有一个年轻女子骑车扭扭哒哒地路过,看到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忍不住对他翻了个白眼。
“哈哈,还挺可爱的!”
二十一世纪会翻白眼的妹子好像越来越少了。
顶多一些钙里钙气的男士会这种。
看着女孩儿窈窕的背影,童建国突然想起赵君了。
忍不住咽着口水。
对了,赵君今天在班儿上,这会儿应该不太忙,不如过去瞅瞅。
童建国就蹬着大国防来医院了。
医院药房窗口前果然不太忙,童建国就钻进办公室里了。
先碰到那个姓任的女的。
“任姐好!”
童建国不慌不忙地上前打招呼。
和她眼神交流的瞬间,童建国大惊:不好!那天她显然看见童建国和陈红看电影了!
不过,任福萍是个很精明的人,应该不会乱说话。
她回头冲赵君点点头:“君君,我到外面盯着啊。”
“任姐辛苦了。”
赵君此时正在看书,见童建国进来便放下书,一耸鼻子:“哼!又跑来干什么?”
“想你了呗。”
“滑头!”
“嘿嘿,俺只是爱说实话而已。”
“对了,我正想找你呢。”
“是吧,你也想我了?”
“少来!元宵节我哥想让你过来吃饭。”
“好啊!到你家吃汤圆!”
童建国说着咽着口水,盯着赵君的脖子。
盯得赵君有些发毛:“干嘛?这在单位呢。”
赵君今天没穿那件高领毛衣,而是穿了一件圆领毛衣。
修长白嫩的脖子完全露出来。
“嘿嘿,脖子真好看!”
“讨厌!就会拍马屁。”
“应该配点什么东西……”
“配啥?”
“我想想啊……”
童建国挠了挠头,手里突然出现一个金光灿灿的东西。
“什么好东西?”
赵君惊喜地扑过来。
“嘿嘿,等会儿,等会儿。”
等赵君气喘吁吁了,童建国才把项链举到她面前。
“项链?铜的吗?这么亮啊。”
“你掂量下看看。”
“哎哟,挺沉啊,难道是金的?”
“必须地啊!”
“你在哪弄的?”
赵君表情顿时严肃起来。
“当然是祖传的了!哈哈!”
“怪不得呢,大家都说你家是大地主。”
“啥大地主啊,就是省吃俭用,刚刚够线儿而已。”
“哼!真够低调。”
“戴上看看。”
童建国帮赵君戴上了,然后拿起小镜子。
“真美!”
“是吗?”
“你自己看,就像仙女一样。”
“哼,真会哄人。”
比划一会儿,赵君叹口气又摘下来了。
这会儿还真没有戴戒指、项链这一类的金银首饰的。
除非是小二流子、社会闲散人员之类。
“你可以不上班的时候戴嘛。”
“可你干嘛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啊。”
“贵重啥啊,还没一块儿表值钱。”
眼下,一块儿上塰手表都得120元,还得凭票。
进口手表不用凭票,像梅花、欧米伽、英纳格之类都得将近300元。
童建国戴的这个劳力士更吓人,都1000出头了。
相当于两套房子戴在手腕上。
相比之下,金价真是很低了。
这条金项链如果只算黄金的话,也就值个100多元。
这都是因为工业不发达,工业品自然就比较贵。
“哼!”
赵君摆弄着金项链,脸微微一红。
“你,你不会是想向我求婚吧?”
040、伤自尊了
“嘿嘿,那个……”
“太快了吧,咱们才刚认识。”
“刚认识?有没有搞错?我们认识都快20年好吧。”
“哈哈,也是啊。不过咱们还是太快了嘛。”
“嗯。其实,我就是觉得觉得这个项链很好看,也就你配得上它。”
“好吧,我先收着。”
“对了,我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
童建国煞有介事地皱起眉头:“这段时间我读书看报,学习中央精神,发现一件重要的事。”
“啥重要的事?”
“最近两三年就要实行计划生育了。”
“本来就在提倡这事儿啊,你才知道啊?”
“啥?”
童建国不由得懵逼了。
其实,计划生育具体哪一年实行他也不清楚。
但他也能从身边人的经历大概推测出来。
上一世,童建国的老爸周继文是1975年生的。
1980年年初,童建国的奶奶又生了个女儿。
当时,周老爷子也只是受到少调半级工资的处罚。
其它的处分统统没有。
也就等于说,至少在1980年年初以前,计划生育都不是强制的,只是提倡而已。
难道这一世变了?
“任大姐他们那会儿就提倡晚、稀、少了,到现在也没变啊,鼓励生两个。”
“哦,”童建国长出一口气。
“你想生两个啊?”
“那当然了,一个多孤单啊。”
“可是,如果不抓紧的话,就没有机会了……”
“啥意思?你的意思以后只让生一个吗?”
童建国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两三年内吧,就能实行。”
“真假的?”
童建国表情有些凝重:“经过我这段时间查阅国内国外的各种杂志报纸,我确定比较严厉的计划生育在两三年内必将到来。”
“唉……”
赵君不由得叹息,小声嘟哝着:“那就来不及了。”
“君君你很喜欢小孩儿是吧?”
“那当然了,我可喜欢小孩儿了,我都想生三个呢,最起码也要生两个……”
童建国一本正经地抓起赵君的手:“所以啊,你一定要抓紧啊!”
“怎么抓紧啊?”
童建国叹口气:“恐怕我得帮你了,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
“啥意思?”
“这个嘛,恐怕我得做出一点牺牲……”
童建国另一只手也小心翼翼伸向赵君的小蛮腰。
“啊?你要怎么牺牲啊?”
“当然是那个啥……”
看着童建国贪婪的眼神,赵君突然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他。
“坏人!馋鬼!又惦记干坏事!”
“哪有,人家只是馋……”
人家只是馋你的身子而已……
“哼!总是猴儿急!”
“唉,好心当作驴肝肺!走了,该回家了。”
“着什么急?多坐会儿呗。”
“光让坐不让做,伤自尊了!走了!”
“哼!讨厌!”
前两次,大勇帮童建国卖包包时,童建国都只是给他各种东西作为酬劳。
比如猪下水、鸡蛋、苹果之类的。
主要是怕把他吓着。
眼下,大勇应该渐渐适应了。
又给他上了半麻袋包包时,童建国直接递给他50块钱。
大勇懵了:“啥意思?你,你想买啥?”
“这是你的酬劳啊。”
“啊?这怎么可以?”
见两个人在谈论钱的事,大勇的老婆赶紧搂着孩子到对面屋了。
“劳动所得,怎么不可以?”
大勇是工会的副股级干部。
不过,这会儿的干部还不如一线产业工人。
他一个月的工资也不到50块钱。
童建国一下就给了他50元,确实让他有点受宠若惊了。
但这一张张的大团结还是颇具诱惑力,大勇犹豫着伸出手:“可这好吗?”
“有啥不好的?”
童建国说着,抓起他的手,把50元塞到他手里。
“我们做的是好事知道吧?我们满足青工的消费需求。我们帮厂子卖包包,又为国家创收。你说这有啥不好?”
“说得也是啊,不过……”
“眼下,肆人帮余毒还没肃清,所以对这种事还有所顾忌,以后会渐渐开放的……”
“真的吗?”
“真的,相信我。”
“嗯,建国你经常读书看报,懂得比较多。”
“但不管怎么样,你眼下还是要小心点。”
“放心吧,这年月红眼病多。”
童建国给童建波钱时。
她反而看得开。
“这是劳动所得!劳动最光荣!”
“嗯,**最能干。”
“必须地,你不说了吗?不光要长得漂亮,还要干的漂亮。”
“臭美。”
“嘻嘻!”
眼下,童建国利用大勇和建波在厂子里销售包包,有点类似于后世的微商了。
只是这两个厂子饱和之后,再怎么去开拓市场?
大张旗鼓地、明目张胆地满世界推销肯定不行。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砰!砰!”
元宵节了,刚到傍晚,童建军就放了几个二踢脚。
童建国披上大衣,过来到厨房看一眼。
叶淑珍已经在煮元宵了。
“着啥急?吃两口再过去?”
“留着肚子到君君家吃汤圆。”
“损塞!还没娶媳妇就忘了娘。”
“让建军他们多吃点吧。”
童建国通过孙强走后门买了5斤元宵,两斤答谢陈红家了。
剩下三斤还真不太够吃。
敞开吃的话,建军自己就能吃一斤。
建波也能吃七八两。
所以,童建国到孙媛家吃汤圆也是对的。
让老弟老妹儿们吃的酣畅点。
而且,赵君家的汤圆和童家的元宵可不是一回事。
童建国踩着饭点儿过来,可以避免坐着查户口的尴尬。
刚来到赵君家,就被请到饭桌前,饭菜也陆续上桌了。
最后上来的才是汤圆。
在东北语境里汤圆和元宵似乎是一种东西。
但其实并不是。
元宵是用滚筒滚出来的。
把切割成小方块儿的馅料扔进滚筒里,不停地摇晃。
小方块儿就会把滚筒里的半干的糯米粉裹到身上,越滚越圆……
汤圆是包的,不管眼下的动手包,还是将来的机器包。
最直观的特征就是元宵不那么圆润,皮大馅儿少。
而汤圆很圆润,皮薄馅儿多。
味道当然大不相同了。
“来!小童,吃一个汤圆!”
赵武举起勺子招呼童建国。
童建国却不着急,勺子在碗里轻轻搅一搅,等汤圆略微凉一点。
赵君老妈毕馥丽忍不住说:“小童这是头一次吃汤圆吧?”
童建国笑一笑:“以前吃过。有腊肉馅儿的、蛋黄馅儿的、芝麻馅儿的……”
毕馥丽和高洋都吃了一惊,面面相觑几眼。
“不过,最好吃的还是这种五仁儿馅儿的。”
041、预言家
除了汤圆,桌子上还摆满了丰盛的菜肴。
有鲍鱼、海参等高档宴席才能看到的大菜。
关键还做的像模像样,就像大宾馆的厨师一般。
上完最后一道菜,赵武招呼:“行了,老何,过来吧!”
赵君的姐夫老何从厨房走出来了,一边走着,一边解下围裙。
上次童建国没看仔细,这会儿才发现老何腿上穿着条蓝色海军裤。
原来他是个军人!
这会儿的军装看不出军衔。
但从老何的年龄和举止看,他怎么也应该是个营团级。
原来,人家根本不是啥赘婿,只是喜欢做饭而已。
童建国刚打量几眼,赵武便介绍起来:“这是你姐夫何云龙!”
“你好!”
老何起身跟童建国握手。
赵兵也点点头:“我们明天就走了,有空到燕京找我们玩啊。”
“好啊,你们在燕京哪一带?”
老何说:“我们在燕京郊区,公主坟那边……”
“不会是海军大院吧?”
“哇,这你都知道。”
赵武点头:“小童真是见多识广啊。”
赵君忍不住得意地说:“他最关心国内国际大事,连计划……那啥都知道。”
赵君想说计划生育,又没好意思说出口。
听说赵君姐姐、姐夫要回燕京了,童建国立刻想起老弟了。
明天老弟也该归队了。
回到白雪茫茫的珍宝岛。
从赵君家出来回到家里时,全家人正在帮童建军打包裹。
童建军回来时拿了大大小小四个包裹。
回去照样还是四个。
豆包馒头,鱼干、萝卜干……
甚至连过年亲戚送来的罐头、挂面等东西都硬塞进包里了。
就像奶奶觉得你没吃饱一样,也有种是妈妈觉得你还能拿。
童建国都忍不住劝阻了:“行了妈,太多了,建军拿着遭罪。”
“你别管!”
叶淑珍还是很执拗地往童建军包裹里塞。
童建军也只能无奈地笑笑。
晚上回到屋里,童建国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童建军:“哥也没啥好送你的。”
童建军打开一看,是只欧米伽手表。
“我本来想把我这只劳力士送你,又觉得不好,哈哈。”
童建军皱起眉头:“我一个大头兵戴进口手表,这不太好吧。”
“没啥不好的,你好歹也是个士官,戴欧米伽有啥奇怪的。”
童建军不属于干部编制,仅相当于工厂学徒工。
但部队同等级别都比地方高一级。
所以,他每月的津贴也能拿到将近30块钱。
在部队,要是省点的话,也就买牙膏需要花钱,剩下的钱都可以存起来。
一年买只欧米伽也没啥好奇怪的。
童建军拿着手表叹口气:“可是哥,你的钱……”
童建国拍拍童建军的肩膀,哥俩在炕沿上肩并肩坐下来。
“哥每天读书看报,不敢说对国内国际形势了如指掌,也敢说略知一二,甚至能预测未来数年的走向。”
“可这资本主义苗它怎么也不会变成社会主义草啊。”
“国内眼下的形势也不用我赘述了,你应当知道谁在掌舵。”
“当然知道。”
“伟大设计师的履历你也应该知道了,他是个很务实的人。”
“这倒是。”
“他很重视经济,很重视老百姓的生活水准,我没说错吧。”
“嗯,看出来了。”
“下一步,他会渐渐从幕后走到台前。”
“有可能。”
“他会把提高国家实力,提高人们的生活水准放到第一位。”
“这个我倒赞成。可你倒把……”
“这个事儿你得换一个角度来看。你说咱们国家为何经济实力不如美苏呢?”
“当然是工业基础不行了。”
“还有呢?”
“商业好像也不太行……”
“就是嘛,贸易流通不好,经济当然发展不起来了。”
“可倒把会破坏商业秩序。”
“囤聚居奇确实会破坏商业秩序。但普通的流通只会让商业秩序更加通畅。你拿我的包包来说吧。我把盛京的包包弄回蓝城来卖。一方面满足了青工的消费需求,另一方面盘活了企业……”
“你这么说还真挺有道理。”
“所以啊,你不用担心,等今年年底,总设计师就会开始逐步推行经济改革。让大家腰包鼓起来,让经济流通起来。真正做到国富民强。到时候美帝、老毛子还敢朝咱们呲牙瞪眼吗?”
“嗯,哥你说的太对了。几年不见,你的眼光越来越高瞻远瞩了。”
被老弟夸奖一番,童建国不由得飘飘然,突然就想起自卫反击战的事了。
“对了,老弟,根据这段时间我对国内、国际局势的判断,我预测最近一两年必有大型战事发生!”
“真假的?”
童建军顿时兴奋不已。
身为军人,当然希望大战一场。
“真的!如果没猜错的话,明年的这个时候吧。”
“太好了!是该给老毛子点颜色看看了。”
“不过,并不是你们那边。”
“啊?那会是哪边?”
“是你们的正对面儿。”
“正对面儿?”
童建军有些懵逼。
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你说的是西南?”
童建国默默点头。
“一定要保密啊。”
“我知道!可你是怎么知道的?”
“嘿嘿,读书看报总是能看出些端倪嘛。”
童建军点点头:“其实,这些年南猴子投靠老毛子,一直在跟我们搞摩擦,我们部队上下也早有类似的传闻了。”
“无风不起浪嘛,更何况我们需要投名状……”
“投名状?”
“呵呵,以后你会知道的。”
第二天,正好童建波休班,就跟童建国一起来送老弟。
童建军作为现役军人买票倒是省事。
但包裹太多了还是很麻烦。
童建国就想买两张座位票,一张建军自己坐,一张放包裹。
童建军极力反对:“咱哪能那么没觉悟?别人站都没地方站,咱们还拿包包占位置?”
三个人吭哧瘪肚挤上车,却没有地方放包了。
童建军挥挥手:“你们别管了,我的包包放座位上,我站着。”
“三天呐老弟,那能受得了吗?”
不过,童建国也没招,眼看时间快到了,就准备下车了。
童建波突然说:“哥,那个人你不是认识吗?”
042、回手掏
童建国抬头一看,竟然又碰到那个姓雄的哥们儿的班儿了。
雄耀武也发现他了,连忙挤过来。
“童大哥,你这是……”
“送我老弟呢。”
童建国指一指童建军。
雄耀武连忙敬礼:“解放军同志好!”
“呵呵,你好!”
“有座位吗?”
“座位倒是有,就是包裹没地方放。”
“交给我了,你们赶紧下车吧。”
“好!拜托你了啊!哥们儿!回头到家里玩儿!”
“行了,抓紧时间下车吧。”
走出车站时,童建波还直点头:“这伙计这一次态度还行,看来你没轻喂啊。”
“别那么看人,小雄其实是个不错的人。”
童建波撇嘴:“哼,那上次他干嘛那么臭屁。”
“啥叫臭屁啊?人家对工作认真负责。”
元宵节过完两天后,童建国就赶紧到邮电局给红星箱包厂打款。
打完了给姚厂长打电话。
“姚厂长,已经给你结算1000块钱了啊。”
“哎呀!你卖的真快啊,这才一个星期。”
“嘿嘿,还行吧。”
“不过,下次送货得三四个星期以后了。”
“没事儿,我这次很多都是年前预定好的,以后不会这么快。”
“好吧,我尽量提前,这次给你5000块钱的货。”
“谢谢姚厂长!”
煤烟中毒刚醒来时,童建国心心念的就是二妹童建义。
眼下手头宽裕了,他更想去看看二妹。
童建波比他还急:“哥,咱早该去看她,我估计二妹这会儿应该结婚了,日子也应该过得不错吧。”
“呵呵,应该吧。”
从道理上讲应该是这样。
叶淑珍之所以狠心把二妹送人了。
是因为送的这家家庭条件比较好。
这会儿的人家庭条件好坏除了看会不会过日子以外,还有一个重要方面就是家里孩子多不多。
孩子多,再会过日子也不会太宽裕。
这户远亲是叶淑珍亲戚的亲戚的亲戚,并没有血缘关系。
他们是城市双职工,一直没有孩子。
像童建义这种嘴巴馋的女孩跟着他们从道理上讲确实会舒坦点。
可趁着春节期间老妈心情愉快,童建国旁敲侧击想了解一下二妹的近况时。
老妈顿时脸色大变。
如果换了是建波,她都能勃然大怒了。
童建国立刻就感觉不妙了。
这个远亲住在蓝城东北边的一个县城。
直线距离并没有盛京远。
但坐车有点绕,反而比到盛京费事。
好在有雄耀武帮忙,兄妹俩都弄了个座位。
“哎呀!火车的座位真好啊。”
“这还叫好啊?硬座。”
“啥?这还算硬座?”
“等将来坐沙发座椅,你不得上天啊?”
下了火车,又换长途汽车。
一路颠簸着,到了县城都傍晚了。
其实,童建国对这个远亲所知不多。
也就偷偷从老爸那里了解了一些。
这个远亲叫耿富春,他老婆姓倪,两口子眼下应该有五十多岁了。
都在当地一家国营大厂氯酸钾厂上班。
女的应该刚退下来,男的还在班儿上。
这氯酸钾厂也是五六千人的大厂,职工都住楼房。
这会儿都傍晚了,天擦黑了,挨家挨户去打听有点不方便。
兄妹俩就找了一家招待所住下。
在盛京,3块钱就能住比较高档的宾馆了。
在这个小县城更厉害,一块钱就能住不错的招待所。
当然,所谓的不错不能跟后世的标间相比。
顶多环境更干净整洁一些。
半夜该往屋里塞床,照样会塞。
订好床位,放好包裹,兄妹俩出来吃晚饭。
蓝城属于县级市,这凤岳县跟它其实差不多大小。
但因为不临海,交通也不太发达,看起来相对落后一些。
天气也略比蓝城干冷一些,地上的雪都踩压成了硬硬的冰壳子了。
兄妹俩从招待所出来后转了两三家馆子,才勉强找到一家看起来干净些的。
草草吃完了出来,童建波蹦蹦跶跶走在前面,童建国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冷不防,一个瘦高挑儿的人端着杯热茶走过来。
童建国躲闪不及,跟他撞了个满怀,洒了童建国胸口一些热茶水。
好在穿的厚,也浇不透。
“哎呀!不好意思!”
那人连忙致歉:“擦一擦!擦一擦!”
他手忙脚乱地替童建国擦身上的茶水。
“哎呀!没事儿的。”
“一会儿冻上了。”
“行了,说了没事儿!”
“谢谢啊!”
那人一转身,童建国突然就感觉他的眼神有点不对劲,抬手一看,我日!手表不见了!
“尼玛!站住!”
那家伙手脚麻利,眨眼都已经在三四步之外了。
童建国一着急还差点滑倒。
说来也巧,那家伙刚好就跑到童建波跟前了。
童建波不慌不忙,一伸腿。
就听到“咚”地一声。
冰天雪地里,这一下摔的不轻。
那家伙脸下瞬间就洇出一滩血来。
童建波捡起路边的半截砖头还想上去拍他。
他却一翻身坐起来,嘴里吐着血哀求:“大哥!大姐饶了我!”
童建国冲童建波摇摇头,伸手从这伙计身上搜出手表。
童建国这手表是皮带搭扣的。
刚才,小偷也只是在他身上抹了几下。
童建国还以为他用刀片、剪刀之类东西把表带剪断了才得手的。
没想到表带完好无损。
“把他扭送公安局!”
“别啊!大姐,饶了我吧!”
这家伙手艺确实有些逆天,着他道儿的人应该不在少数,从道理上讲是该为民除害。
可童建国转念一想,这人生地不熟的,别说公安局这会儿没值班的,就算有,要是碰上硬茬儿,再敲你一下竹竿。
或者说你吃饺子不沾酱油,那真是给自己上眼药了。
“你个王八蛋!不缺胳膊不少腿儿,干点什么不好,干这营生?”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下次再让老子碰到绝饶不了你!”
“谢谢大哥!谢谢大姐!”
小偷儿连连鞠躬,跳起来跑掉了。
“哎呀!以后得小心点了。”
童建国戴上手表,把毛衣使劲往下拉了拉。
“可不嘛,您这一个大件儿都能顶别人好几个。”
“唉,木法子,咱这表的款式就是比较特别。”
兄妹俩一起向招待所走去了。
043、不速之客
第二天一大早,兄妹俩直接找到氯酸钾厂。
“喂喂!你们两位!找谁呢?”
兄妹俩正在东张西望时,一个中年人掐着腰走过来了。
这会儿的保安不叫保安,叫保卫人员。
保卫科是一个很吃香的部门,几乎每个青工都想成为一名保卫人员。
童建国迎上去:“同志!我们来找一个亲戚。”
“怎么称呼?”
“耿富春。”
“哪个车间?哪个部门?”
“这个……”
“这么大的厂子谁能记住每个人的名字?”
“是啊,您帮着找找,来!抽烟!”
说着,童建国拿出石林烟。
“来!抽一根!”
“别客气!”
“来嘛!来嘛!烟酒不分家!”
童建国硬把烟卷塞过去,他只好接过来了。
但却没放进嘴里,而是夹到了耳朵上。
童建国直接就把一盒烟硬塞进他手里了。
这会儿的人还是比较矜持的。
你拿着一包未开封的烟给他,他多半会严词拒绝。
但你先用一根儿吊着他,再把剩下的给他,基本就能成了。
“跟我进来查一查吧。”
童建国、童建波连忙跟了上去。
正往小门里走时,童建国一眼就瞥见中年人腰间的凸起。
这老哥带的可是真家伙。
这会儿的大厂保卫人员就相当于半个公安了。
到了门岗里,老哥儿拿起名册。
“叫什么?”
“耿富春。”
老哥儿翻了一会儿,拿起电话。
“喂!老王吧?耿富春是你们车间的吗?哦,好!你叫他到门岗来一趟,这里有他个亲戚。”
老哥放下电话发现童建国还站着,连忙挥挥手:“坐!坐着等会儿。”
童建国和童建波这才坐下了。
工厂很大,从里面骑车出来时,估计也得好一会儿。
老哥儿卷着旱烟跟童建国寒暄几句:“听口音你们是蓝城那边的吧?”
“是啊。”
童建国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耳朵上的烟卷已经不见了,多半已经被他揣进烟盒里了。
看来舍不得抽啊,平时都抽旱烟。
只是,这旱烟味儿太大了,一股子臭脚丫味儿。
童建国极力克制着,才没表示出厌恶。
“来了!”
老哥站起来,童建国和童建波也赶紧出来。
“三舅好!”
童建国连忙打招呼。
耿富春愣了下,笑了:“哎哟!是你们兄妹俩啊!”
童建国其实对他有点印象。
当初,是他上门把童建义领走的。
但童建国总感觉他的笑容中透着不自然。
“是啊,过年就想过来看您,没抽出时间。”
“哈哈,没出正月都是年嘛。”
“差点忘了,您过年好!”
“过年好!”
而且,这位所谓的三舅显然没有想盛情招待童建国兄妹二人的意思。
“您这是还在班儿上是吧?”
“是啊,前两天刚请过假……”
见他这种外表客气,实际无礼的举止,童建国也不必客气了。
“要不您再请半天假吧。”
“可是……”
门岗里的那位老大哥都看不下去了,拉开头顶的窗户探出头来:“我说你们几位,能不能出去聊啊,跟着堵着不挡道儿吗?”
耿富春这才点头哈腰地:“对,对,咱们出去聊。”
刚到了外面,耿富春就掏出纸笔,在上面写下楼号门洞号门牌号。
“我……你舅妈在家里,你们直接过去吧。我中午会下班的。”
“好的。”
耿富春刚收起纸笔,就冲一个骑车朝外走的职工打招呼:“小辉下班了?”
“是啊,往家走呢。”
打完招呼,又冲童建国点点头:“我先回车间了啊。”
“您忙。”
耿富春跨上自行车往厂里骑去了。
童建国等他的身影刚一消失,就把旅行包塞到童建波手里:“先拿着。”
童建国小跑着追上刚才跟耿富春打招呼的那个小辉。
“辉哥!”
小辉连忙停下自行车。
“啥事儿啊?”
“我三舅让我们跟着你就能找到他家。”
“就是老耿?”
“是啊。”
“好吧,你们跟我走吧。”
童建波拿着两个包快步走过来了。
“包放我后座上。”
两个旅行包放到小辉后座上,兄妹俩跟着小辉往家属区走来。
到了一排楼房前,童建国指着不远处:“就是那栋楼,最里边那个门洞,是吧?”
“是啊。”
“谢谢你啊!”
“要不我给你们送过去吧。”
“不用,没多重,谢谢辉哥。”
“不客气。”
小辉骑着车子走了。
这一路上,建波一直阴沉着脸。
等小辉远去了,她才撇撇嘴:“哥,你是不是也觉得那个姓耿的不是好东西。”
“就是感觉他好像不欢迎咱们。”
“十多年前,我头一眼看见他,就感觉这家伙不是好东西。”
其实,童建波应该比童建国见到耿富春的次数要多一些。
在童建义被耿富春领走前头几年,他和他老婆看上的本来是童建波。
“别想那么多,这个人只不过有点鸡贼而已,好歹还是咱们远亲呢。”
“可我怎么感觉小义不在了……”
童建波说着,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别瞎说……当然,小义应该是结婚了。或许跟他们两口子处的不太好。”
童建国还以为耿富春给他留的地址是虚假的。
没想到照着地址走,还真找到了。
打开门的刹那,那个所谓的舅姆倪彩霞面带笑容。
“你们是找老耿的吧?”
“我们是从蓝城来的……”
倪彩霞脸色立刻变了,就差没下达驱逐令了,头也不回地向里屋走去。
童建波也不客气,直接走进来,在桌前坐了下来。
他们家条件确实不错。
住着二顶三的房子。
厨房挪到阳台以后,还隔出来一个餐厅兼客厅。
童建国犹豫了一下,直接跟进里屋。
“舅姆,我们来是想看看我妹妹小义……”
“小义不在这里了。”
“小义不在这里?你什么意思?”
童建波在外面一听,急了,一下子冲进来。
“什么意思?”倪彩霞冷笑,“就是她不在这里了。”
“那她去哪了?”
“我怎么知道。”
“你为什么不知道?”
童建波不由得双拳紧握,有些出离愤怒了。
倪彩霞吓得后退一步。
044、叛逆少女
倪彩霞冷笑一下,似乎想起什么:“我明白了,你们想要……”
她转身从抽屉里拿出几十块钱。
童建国冷笑着抬起戴着劳力士的手挡一下:“您留着,买点那种衣服、那种板儿什么的。”
童建波更加愤怒了:“少来这套!我妹妹又没卖给你们!”
倪彩霞冷笑着不说话了,转身往屋里走,直接走到床边坐下,脸冲里面。
似乎不打算理睬兄妹俩了。
童建波急了,大步走到她近前:“你倒是说啊,我妹妹哪去了?”
“你!你!”倪彩霞浑身颤抖着站起来,怒吼着:“你给我滚出去!”
童建波也怒目圆睁:“今天你要不说出我妹妹的下落,我就跟你没完!”
“你滚不滚?你滚不滚?”
倪彩霞说着,到处去找东西,伸手抓起了一把剪刀。
童建国连忙拉住倪彩霞:“舅,啊舅妈!咱们好歹也是亲戚吧?何必这样?”
正拉扯着,冷不防一声尖叫:“不许打我妈妈!”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扑过来朝童建国拳打脚踢。
“别动!”
童建国大吼一声,小男孩儿被震住了。
童建波盯着男孩冷笑:“我就说嘛,你有儿子了,就不要我妹妹了!”
“明明是你妹妹自己跑的!”
说着,倪彩霞赶紧把男孩儿拉到她跟前,面露惊恐之色。
童建国极力抑制着内心的愤怒,和颜悦色:“你看,你也有自己的孩子了,你应该能理解我们这种骨肉分离的心情。”
“当然理解。”
“那我妹妹是什么时候离开家的?”
“六年前。”
“六年前?你怎么不早说?”
童建波忍不住怒斥。
“问你妈去!”
倪彩霞仰着脸。
看来叶淑珍早就知道了,不然她也不会那么敏感。
或许她们也找了一段时间,只是没找到而已。
“我就问你!我妹为什么走得?她到底去哪了?”
童建波越激动,倪彩霞越不肯回答。
童建国连忙拉开建波。
“你们一定找过吧?”
“是啊,学校里,周围街坊邻居都打听个遍,找了两年了都没找到。”
“谁知道你真找假找?”
倪彩霞再次被激怒:“走!你给我走!”
“一定是你们把我妹妹赶跑的!今天你要是不说出我妹妹的下落,我跟你没完!”
“你走不走?你走不走?”
童建国连忙再次过来劝架。
正在争执之际,外屋的门开了。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吧!”
耿富春走了进来。
倪彩霞立刻拉着儿子出去了。
童建波立刻又开始冲耿富春开炮:“既然你回来了,你倒是说说看,我妹妹为何会离开你们家?到底去了哪里了?”
耿富春叹口气,轻轻关上门。
“我们确实有责任!”
“哼!我就知道。”
“小义刚到我们家来没几天,我们就发现她有些不好的行为习惯。”
童建国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还是问道:“什么不好的行为?”
“小义嘴巴有点馋。”
“这不是品德问题,这是生理问题。”
在当下的父母家长看来,嘴巴馋是品德问题。
但身为20年代的年轻人,童建国知道嘴巴馋其实是因为身体有需求,是生理问题。
生理决定心理。
“而且她手脚有点不老实……”
“这个……”
这一下,童建国无力反驳了。
因为他知道小义确实有点手脚不老实。
虽然内心偏袒二妹,觉得二妹本质不坏。
可他更知道小时候偷针,长大偷金这个道理。
“咱家的条件你们也看到了,怎么也不会让小义亏嘴。”
“是自打她过来以后,咱家就存不下什么好吃的了。什么蛋糕、罐头、麦乳精,不论藏到哪里、锁到哪里都能被她翻出来。”
“甚至家里没人时,她都能把挂面、虾片这些生的东西,自己做了吃了。有一次炸虾片儿,差点没把房子点着了。”
“呵呵……”
这回连童建波都无言以对了。
“我们要是不管她,让她随苗长得话就太对不起你们家了,管她的话又怕夹生了……”
“我们就指望她长大懂事了能好点。”
“没想到她却越来越严重了。她小时候也就偷点好吃的。长大了点就开始偷钱、偷粮票……”
“瞎说!”童建波怒斥,“我妹妹虽然嘴馋,但还不至于当小偷。”
耿富春叹口气不说话了。
童建国连忙劝阻:“行了,**,听三舅继续说。”
耿富春点点头:“开始她在家里偷,后来又偷到外面去了。经常到周边厂子里偷铁卖。”
“有一次,我在路上还碰到她。她从木材厂偷了一块儿二三十斤的铁,后面有几个五大三粗的工人在追赶。”
“到了跟前,她还冲我笑一笑,不慌不忙地把铁卖给路边一个收破烂的。眼看着那几个工人追到跟前了,她拿到了钱,突然一溜烟儿就不见了!”
“呵呵,这个……”
童建国更是无力反驳。
因为耿富春的描述太生动了。
就仿佛童建义真的在眼前一样。
兄妹四个,童建义最活泼好动,最胆大心细,鬼点子也多,如果诱导好的话,绝对是个人才。
可如果走上了歪路,恐怕就前途未卜了。
“瞎说!”童建波还是不服气,“我妹妹确实嘴馋,但她很聪明。你们要是好好教育的话,她是不会走上歪路的。”
耿富春点点头:“是啊,怪我们。刚领回家来时,我们就该严加管教。不然只会越大越难管教了。”
“你舅姆后来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6年前她又在外面偷东西时,就忍不住动手打了她……”
“我不相信他们说的!一定发生别的事了!那个男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从耿富春家出来时,童建波依然愤愤不平。
童建国叹口气:“可小义确实像他说的那样。”
“那是她小时候不懂事。长大就好了。咱家就你和小义最聪明。她还能分不清好赖事啊?”
“但愿她能分的清……”
“可小义为什么不回家呢?既然从他家跑出来了,怎么不回家?”
“是啊?她为什么不回家?”
045、大雪无痕
这会儿的人,如果没有户籍、没有粮食关系的话,简直寸步难行。
但再怎么严丝合缝的空间,依然会有间隙。
就像后世,人们都被密集的摄像头以及留有后门的社交软件控制的死死的。
你说什么做什么,甚至想什么,都尽在掌握之中。
但依然有人翻墙而出。
这会儿也有漏网之鱼。
一个是边疆地区。
比如白山黑水之间,躲在深山老林的林场当一个伐木工。
再比如在昭乌达盟、西域那样的戈壁草原当一个牧羊人。
或者在西南边陲,向邻国输出主义。
还有一种就是大隐隐于市。
比如像童建国昨天碰到的那个小偷。
他们很多都是黑人,躲在城市阴暗角落里,靠盗窃为生。
比如像白保山那种,本来有户籍、粮食关系,后来失去了。
重新回到城市中,有关方面又频频刁难不给解决,最后成了黑人了,于是铤而走险。
不论以哪一种方式生存,对童建义来说都不是好事。
“小义到底去了哪里?”
“唉……”
“哥,你说小义真的会学坏吗?”
“不会的,”尽管心里没谱,童建国还是斩钉截铁地说,“小义那么聪明,本质也善良,她是不会学坏的。”
“下雪了!”
“我们快点回去吧,一会儿该上车了。”
天空中飘下雪花,一阵紧似一阵,渐渐就变成鹅毛大雪了。
雪花纷飞中,在一所小学门口,小学生们纷纷欢快地冲出来。
有人疯闹着,有人摔倒在地,有人打着雪仗。
在这个上下学不需要家长接送的年代里,孩子们自有自己的快乐。
“耿俊锋!那个女的又来找你了!”
说着,他身旁的小伙伴纷纷跑掉了。
对面,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双手插在兜里站在雪地里,都快变成一个雪人了。
耿俊锋稍一驻足,她便快步走过来。
在耿俊锋面前蹲下来。
“我妈说不能吃别人给的东西……”
话音刚落,高挑女子便将手从兜里拿出来。
她的掌心里放着一把茴香豆。
耿俊锋不由自主就伸出手来。
高挑女子在他手心里放了一部分茴香豆,又将另一部分塞到他的口袋里。
耿俊锋拿起一个茴香豆咬了口。
“香不香?”
“香!”
高挑女子捏一捏耿俊锋的脸蛋儿。
“我先走了啊!”
耿俊锋吃着茴香豆跑了。
高挑女子看着他远去,目光警惕地四下张望几眼,转身往另一边走去了。
随着她的身影渐行渐远,她身后的脚印也被大雪完全掩盖了。
“小心点!小心点!”
牛金花跟几个小孩儿抬着麻袋,还不时像小大人一样,叮嘱大家。
童建国和老牛各扛着一个麻袋,回头看看小孩儿们,都忍不住笑。
到了门口,一个邻居打招呼:“老牛!要不要我帮你搭把手。”
“不用了,没多重。”
进了屋,麻袋在炕上摞的整整齐齐。
孩子们也抬着麻袋进来,老牛挥挥手:“玩去吧。”
孩子们便一哄而散了。
老牛满脸欣喜地在炕沿前坐下,举起旱烟袋,“吧嗒吧嗒”抽两口,又朝童建国举一举:“要不要来两口?”
“不了。”
“嗯,”老牛拍着身旁的麻袋,“这下又可以卖好长时间了。”
“周边的街坊没问你麻袋里装的是啥?”
“问了啊。”
“你怎么说的?”
“我说不知道!朋友在这存放的,没问。哈哈!”
“没事,你可以告诉他们是包包。不然,他们还会没完没了地好奇。”
“也是,咱农村大老粗对这些花里花哨的东西不感兴趣。”
正月初十送过来的3000块钱的货不到20天就卖完了。
又等了一个星期后,总算来了5000块钱的货。
不过,这一次童建国感觉售卖周期会渐渐变长了。
因为那3000块钱的货到最后一个星期时就明显卖的慢了。
尤其大勇他们重机厂最明显。
重机厂虽然是万人大厂,但女的偏少,年轻女子就更少了。
年前薅了一波韭菜,年后又薅了一波,眼看着就越来越少了。
而且,大勇身为工会干部,不得不佛性一些,除非对方主动来找,否则他是绝对不会动员对方的。
相比之下,建波干的积极主动。
她们厂虽然只有5000号员工,但绝大多数是女性,年轻女性尤其多。
不过,到了眼下这会儿也开始有点往回使劲儿了。
“哥,过几天我想到国棉那边看看,他们厂子比我们厂子人多。”
“国棉还是算了吧,咱妈在那里上班……”
国棉比红棉规模还大,但童建国眼下还不想吓着老妈。
“那就前进棉织厂,正好我有几个同学在那里。”
“也行,你试试看,不过千万别勉强。”
“放心吧。”
相比之下,老牛干的更酣畅。
因为他的客户群更加广泛。
赶马车出去给村里办事时,他就顺便推销包包,走到哪推销到哪。
平时不给村里赶车,他就骑着自行车挨个厂子推销。
有时手套换包,有时直接收钱。
他的大女儿牛金花也是个小人精,没事也时不时给他搭手。
他一个人的销售额都完全超过童建波和大勇了。
“哥,咱什么时候开公司啊?”
“暂时不行吧。”
“啊?你不是说以后私人可以开公司吗?”
“还得几年……”
“唉,到时候就老了。”
“怎么会呢,别急。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其实,童建国比谁都急。
靠熟人卖包包这跟后世的微商有啥区别。
这买卖也忒憋屈了。
不过,希望也越来越近了。
春节之后,政策越来越宽松了。
童建国他们那些找不到工作的老三届已经有好几个干个体了。
有当裁缝的,有理发的,还有推着小车卖小玩意儿的。
他们这是实在找不到工作的。
但凡能找到工作,哪怕到工厂当学徒工,每个月挣二十来块钱,他们都不愿干个体。
干个体貌似挺自由,挣得也比上班略多些。
可并不轻松,甚至比在工厂上班更累些。
工厂上班还能时不时磨洋工。
这个体户怎么磨洋工啊?少干一天就少挣一天钱。
而且,整天风吹日晒的,忒不体面。
他们是找不到工作不得不干个体。
童建国是找的到工作也懒得干。
推掉陈红老妈介绍的售货员的工作以后。
等天稍微暖和点了,又有一份工作送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