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九章 郭追杀人灭口事 现成了害捷把柄
齐晨长长呼了口气暂且压住了心底的怒火,过后冲高山摆了摆手示意叫他继续。
高山见状赶紧道了声是,继续说道:“小人归乡时,听乡友言先前郎元发生了一件祸事,既是方初阳将军平定由陵之乱,凯旋郎元当日,便着帐下步兵校尉周备,以与女子寻欢作乐而擅离职守之罪,将同级校尉昌荷斩首!此时小人正从外甥口中得知,此二女之前一直被方将军关押在郎元囚牢当中,直到方将军出兵平乱之前才暗地放出,而昌荷将军最后所乐女子便是此二人。小人天性好奇心重,便着下人外出打探详细,才知道那两名女子最后出入所在,便是郎元城将军府。而事发之后,便无有人再见过二女,等再见时,便是小人旧舍土墙之下。”
“而两女命丧之时,正是方初阳斩杀昌荷之日,我料定其中必有隐情!”百里昭接话说道。
齐晨没有理会百里昭,而是转头怒瞪了高山一眼,并高嗓门怒声质问道:“汝所知皆由汝外甥所言,而其只是小小衙差,安能知晓其中详细?莫不是为了坑害他人,而捏造谎言加以险害不成?!”
“小人不敢!”见齐晨发怒,高山吓得赶紧跪地叩头。
“司马可能不知,此人外甥正是郎元城牢差,事发前一夜,亲见方初阳口令侍卫,将二女以麻袋装出送至昌荷处。若是司马不信虚实,可着人手前去调查,届时自然知晓真假。”百里昭帮高山解释道。
“正是小人外甥亲手将两女子装入麻袋,并与方将军帐前侍卫一同送至昌将军家中!小人所言句句属实,还请司马大人明察!”高山跪着以头贴地说道。
说到这里齐晨已经大致知晓了一切,更猜出了肯定是初阳计杀了昌荷,而那两个惨死的妓女,也一定是他知道此事大不光彩,传出去肯定有损名声,所以才为了灭口而杀人!
齐晨确实猜对了多半,但杀人灭口的并不是初阳,而是已经亡故的观泰,而且从始至终初阳并没有过要杀人灭口的意思,其中只是观泰为了他大哥的名声而未雨绸缪罢了。
但当事人观泰却已经亡故,天底下也不再有第二人知道真实详情,而初阳杀人灭口的罪名也将因此而坐实!
眼看齐晨听完之后久久不能出声,百里昭暗自笑了一笑便向高山说道:“你且先退下吧。”
高山听闻如释重负,急晃着肥胖的身躯从地上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冲上座的齐晨抱了下拳说了句“小人先行告退。”便撒开脚丫子,逃也似的跑出了中军帅帐。一整套动作无比连贯,尤其逃走的速度,腰胯协同简直比一般兵将还要厉害。
齐晨看了高山跑出去的背影略有所思,等了片刻之后终于发出了一声长叹,但却没有任何言语。
百里昭见时机差不多了,赶紧上前以告诫的方式诬陷道:“方初阳用兵如神,本就有乔州为本,更得其伯父郭元起冷州为助,现又得魏国一城七郡之地,若再给他更多疆土与兵马,我料终必成祸患!不如趁其羽翼未满之时,早早除之,以绝后患!”
齐晨抬眼皮看了百里昭一眼,随即又将视线放在了地上,许久过后才说道:“现今国家正值战乱,而方初阳统重兵在外,若是鲁莽行事必招其祸,此事还待从长计议。”
“司马!若拖沓下去,悔将晚矣!”百里昭抱拳激动力谏,貌似真的在忠君爱国,破除贼患一样。
“方才你也曾言,方初阳已有乔州为本,更得冷州相助,现又得魏国一城七郡。若是事情败露至他恼羞成怒,再当即举兵明反,其危害已不低于魏国!所以对他决不能急攻,而是要思良计缓图!”齐晨摆了摆手说道。
百里昭听闻暗自点头,别看方初阳年纪不大,但论统兵作战的能力,那绝对不是一般人所能比的!正所谓欲速则不达,而且方初阳现在有兵有马有城池,所以想除掉他就不能使急性子!更何况看齐晨的意思明显已经相信了方初阳有叛逆之心,不如将计就计顺着他的做法来,这样一来,不论事情成败,都不会被怪到自己头上!
“以司马之意,应当如何?”百里昭问道。
“现今阶段不能露声色,面上我等依旧尊他为大都督,为不让他发现端倪,两日后共同出兵攻魏之计照做,待夺下魏国城池之后,我再假意为方初阳请功亲书与陛下,暗中却叫陛下先削其兵权,再徐步图之。此计将军以为如何?”齐晨思索了一阵后说道。
齐晨一段话听的百里昭眼前一亮,欣喜之下赶紧抱拳说道:“司马瞒天过海之计确实独到非常,令末将佩服的五体投地!”
“将军客气了,若能出去贼患,将军当记首功!”一顶高帽子把齐晨乐得哈哈大笑。
“末将先谢过司马。”百里昭赶紧抱拳谢道。
齐晨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将百里昭扶了起来,说道:“方初阳爪牙众多,未恐他已布耳目于朝野,方才之计只能你知我知。为能拿获叛贼,将军万万不能走漏风声!”
“请司马放心,为除国贼,昭定能守口如瓶!”说完便走向一旁挂宝雕弓的木架,并从上挂着的箭囊中抽出了一只狼牙箭,说着话便将箭攥住两端,手上发力狼牙箭应声折断,同时嘴上起誓道:“若是从昭口中走脱消息,形同此箭!”
想不到百里昭出于妒忌为了能除掉初阳,竟然不惜发下重誓!可见人面兽心何其歹毒!
齐晨欣慰点头,上前双手郑重的拍了拍百里昭的胳膊,说道:“好,我信过将军为人!”
远见在外巡哨的兵丁渐渐靠近帅帐外围,齐晨赶紧说道:“除国贼之事乃大事,而保国家安危除夷虏之患更是重中之重。现还请将军速回营中,并即刻安排本部人马做好战前准备,等两日后我再以将军为先锋,等将军于战场奋力杀敌得取头功之后,我好为将军双功表奏陛下,给将军加官进爵!”
“如此,末将先谢过司马大恩了!”百里昭欣喜若狂,跪地抱拳感谢。
五百三十章 原来齐晨向初阳 暗送书信告提防
等百里昭欢天喜地的走出帅帐,齐晨到帐前一直看着他走远,一直到看不见百里昭的背影了,齐晨脸上的表情才发生了变化,从最开始的满意与肯定,换成了现在的着急与恐慌。疾步折身回了帐内,急令侍人取纸笔研墨并趴在案上亲书一封。
信件写罢又叫进营内差信官,急令道:“汝星夜将此信送入大都督手中!”
差信官接过走出营帐,随他刚刚出去又进来一人,齐晨抬头看去,是随军主簿任甲。
任甲进到帐中正待说话,却见到齐晨眉头紧锁,疑惑一下上前对齐晨作了个揖,然后问道:“方闻大人与百里将军散开人员议事,不知所议是何内容竟叫大人如此惆怅?”
“方初阳年少高就,果招小人险害!”坐在案后的齐晨长叹一声,对任甲也没有任何的隐瞒,便将刚才与百里昭的对话内容跟对初阳的诬陷详细说了一遍。
“既着人星夜将书信送往大都督手中,属下斗胆相问,大人却是相信大都督忠诚?”任甲听完之后开口问道。
因为任甲与齐晨相交多年,也常伴齐晨左右,并多为他出谋划策,而齐晨有解决不了的事时也常向任甲请教,说是随军主簿,其实也能称得上是齐晨的谋士,所以两人之间基本没什么避讳。
“我信往都督手中,叫他早作提防。”齐晨说道。
“既如此,百里昭已将人证摆出,而按他所言,却是大都督怀有异心,而大人为何要信大都督未曾做过此事,而不信百里昭呢?”任甲问道。
“看那个所谓的证人,因为害怕我发怒而将他治罪时逃走的德行,摆明了贪生怕死之徒!就这种人可能会为了一件子虚乌有的猜测,而以身犯险找高官告发州设最高将军吗?”齐晨冷笑一声说道。
“大人的意思是,都督并未索人性命,那步兵校尉昌荷,也并非都督计杀?”任甲问道。
“不然,我以为都督确实计杀了昌荷,而他绝不会因为要灭口而杀害两名青楼女子。”齐晨摇着头微微一笑道。
“何以见得?”
“昌荷被斩我有所闻,当时都督出兵平定由陵之后,乔州刺史卢航曾上书朝廷表明平叛详细,并在内言明昌荷不服军令,想将其斩首而又恐失了军心,故而都督才以计杀之!如此来看,当时都督已是卢航所命乔州最高统将,可以说整个乔州他想杀谁便杀谁!他却知军心为重,除昌荷而用计谋,如此无不证明其行事心思缜密。而心思缜密之人,为杀人灭口绝不会在家门口行事,更不会灭口后弃尸于他人屋舍而不顾。”齐晨分析道。
“确实如此,即便要灭口,亦可将二女骗出城外而杀之,如此确实疑点重重。”任甲听闻点头称是,思索了一阵之后又问道:“百里昭带人证所说,女尸现已被衙门焚烧,却未知是否真有尸首了。”
“未知其详,且等日后与都督会面时暗下相问了。”齐晨叹了口气说道。
都说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可要是拿小人比起百里昭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来说的话,小人简直太光明磊落了!气人有笑人无也就罢了,竟然因为妒忌暗下歹心害命,还要杀人诛心给初阳灌上反叛的名声,这种人到底得歹毒成什么样?
经过了一夜的奔波,齐晨遣出的差信官终于到达了夏郡,进城之后表明了身份,一路由兵将带到了太守府中面见了初阳,再次向初阳表明了身份并将齐晨书信送上。
起初时初阳还有疑惑,心说交战之事已经由使者传话完成,怎么还需要再送书信来呢,难道是战况有变?
心里是这么猜,可当初阳展开读过信上内容之后,却让他的脸直接变了色,手中信也一下掉在了地上,双拳紧捏更是嘎嘣嘎嘣直响。
一旁站着的阅山见初阳异状之后心生疑惑,小步上前弯腰将信捡了起来,读过之后气的阅山直接将信团成了球并狠狠的掷在了地上,怒骂一声道:“逆贼安敢如此!”
两人读过信上内容之后,都似有无边的怒火,祖治心头疑惑不止,心中猜测着信上的内容也上前将信捡了起来,展开读过之后与前两人如出一辙,手里死攥着信沉声怒道:“逆贼,大胆!”
再往下的众将不清楚信上的内容,只知道信是大司马齐晨遣人送来的,尤其在听闻阅山用“逆贼”两字称呼之后,没读过信的人顿时误以为是齐晨下书挑衅初阳。
“逆贼!”周备将牙关紧咬,沧啷一声抽出绝尘宝刀,上前就要将差信官斩首!
万幸阅山反应快,赶紧大叫开口阻止道:“兄长莫要枉杀了好人!”
周备听闻赶紧双臂使劲将刀停住,而这时那锋利的刀刃只离差信官的脖颈不到两寸!要是阅山再慢开口一步,差信官就会在毫无征兆间落个人头两处的下场!
等周备将刀收回鞘内,差信官才反应过来刚才的凶险,手摸着冰凉的后脖颈,脊背上汗毛都已经竖起!
止住了周备的行动,阅山开口将齐晨信中的内容说了出来,众将听后怒火冲天,皆扬言要将百里昭五马分尸。
愤怒过后,周备也赶紧上前将一直跪在地上的差信官扶起,并为自己刚才的鲁莽而道歉。
对在场众人不用问,都是随初阳一起从乔州出来,并多次共赴生死的兄弟,对此初阳肯定不会怀疑他们信不信自己。
而当他看向一旁的副都督祖治时,却发现他竟然也像其余乔州将一样,眼底的怒火根本容不得人质疑,反应甚至比自己的众兄弟还过激。
他只是征魏伊始才跟随自己的,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初阳心底猜测了一下,便开口问道:“祖将军相信方某却无异心?”
祖治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心中暗道为什么怀疑自己?但随即释然,再怎么说自己与他相处时间不多,不相信自己也是应该。
便开口解释道:“祖治虽然随都督不久,但都督所作所为祖治历历在目。多番征战破城之后,都督严令军士不取民众丝毫,此为完全无有自立之意!却只为陛下取得魏国民心!先前不等皇命就统兵攻魏,即便落个反叛的下场也要保住汉国平安!如此多项证据,都督是忠是奸,祖治岂能不明!”
五百三十一章 部署出兵打川平 设计绝除百里昭
“将军中辩是非,方捷在此感谢将军深明大义。”初阳站起身对祖治作了个揖说道。
“都督如此,折煞我也!”祖治赶紧将初阳扶起,并怒道:“恶贼此为,简直令忠君爱国之士心寒,长久下来,便是未有敌国侵扰,也定造成内乱!”
“都督,既然贼子已然将计险害,不如先行撤兵,等安定之后再图良策。”其余众将也上前劝说道。
“我远涉山川,驱驰兵马而来此地,进则有功,退则无益。若因一时不忍而迁延时日,一旦机谋泄露,必为他人所算,不如趁其害我之时将计就计,先取魏国城池实为上策。”初阳摇头拒绝道。
“都督还是要不顾自身性命,继续与大司马行约定之事?”祖治吃惊问道。
“人活当世以信义为先,况且陷害我之事乃百里昭与司马亲禀,而我与司马明明有约在先却突然退兵,必能让百里昭猜到是司马与我通信叫我提防,而现今百里昭正在司马帐下听用,如此实难提防歹毒小人将司马暗害。”初阳说道。
祖治双眼当场瞪了起来,他万万没想到初阳竟然会为了保护大司马而不顾自己的性命。
“如此必须想一完全之策,不然必遭其害!”阅山可不管别人怎么想,他只管初阳怎么做。
初阳点头思考了一阵,然后对祖治问道:“祖将军,可与百里昭相识?能否尽谈其中详细。”
“同朝为将也知道些许,昭有一胞兄长其三岁,叫百里敦,二人初为哲州内武将,共有三阶中阶修为。在朝中也有一层关系,便是此二人为国舅柳路内侄,丈此人物,被调来面见陛下,提为辅国、建武将军,平日于朝堂之上亦是飞扬跋扈。此次出征同样是国舅做引,貌似想让其立下些许战功,好让官位更升一步。”当祖治讲述这兄弟两人的时候恨的牙根直痒,甚至连额头上的青筋都一并鼓了出来,可见这两人平时说话做事得多不得人待见。
“三阶中级,三阶中级......”初阳点着头不住的重复着这一句话。
祖治见了深知初阳是在沉思,也不敢出言打断,就站在一旁静等。
等过了许久之后终于见到初阳脸上表情有了些许的舒展,众将见状心下一喜,赶紧上前问道:“都督可是已有良策在胸?”
“众将且先回去安歇,待等明日出兵之时再议。”初阳说完就起身走向了后堂,叫在场众将无不疑惑。
“明日就要与那贼子共同攻城,怎的都督却似不以为意?”“都督不作为,若如城破时百里昭暗下毒手,该当如何?”“还请都督出来商议决策!”朱康等将一个劲的朝后堂呼唤初阳,而初阳却毫无应声。
这时阅山开口道:“人皆惜命,请诸位将军稍安勿躁,看恩将主动提问百里昭之事,说明他心中已有想法,现今还请诸位各回,先准备明日出兵一事。”
众人听后这才逐一退了出去,只是到门前一步三回头的状态,无不表明他们对初阳安危的担心。
等众人散去,赵番与周备又折身回来去到初阳房中,相问对百里昭险害一事有何对策,而初阳对此止口不提,最后二将只能作罢。
第二天寅时一刻,夏郡城内兵马涌动,太守府中初阳与各将整装待发,正待发号施令的时候,众将还是因为担忧初阳而将他打断问道:“发兵事小,都督安危乃重中之重!还请都督提前告明要如何应对!”
主将施号军令被打断,就可以被定上违抗军令的罪过!
而初阳见众人竟不惜搏命相问,心头也被感动,为了不冷落了众人的好意,初阳只能先将攻城之事放下,说道:“我帐下所有将军,皆是随我从乔州而来,并未与百里昭有过交集,若想除去贼子,此间只有一人可当选之。”
厅内诸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猜测初阳所说的人是谁。
其实他们也是乱猜,刚才初阳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跟他从乔州出来的人都不认识百里昭,而在场认识百里昭的也只有祖治一人而已,不正说明初阳所说的人选是他吗。
还在众人猜测的时候,阅山就已经转头看向了祖治,祖治也很清楚初阳说的人选就是他自己,便急忙抱拳说道:“该如何去做,还请都督差遣!”
初阳没有回答祖治,而是想先布置明日攻打魏国的事道:“请祖将军稍待,我心中已有计策,先将发兵之事讲明再议不迟。”
“是。”祖治又抱拳退了下去。
“秋卢与朱康二人领精兵三万,即刻出发。沿川平以北二十里埋伏,一为防止川平战败后北上逃窜,二为防止北边城池前来增援。”
二人抱拳跪地领命之后便退了出去。
“朱康。”
“末将在!”朱康出队伍跪地。
“我令你为先锋,带韩征、赵番二将,统兵马十万攻打川平四下三座县城,打破其犄角之势。”
“末将领命!”三人一同跪地领命退出。
“副都督祖治。”
“在!”
“汝随程原后出兵,与他兵马相距十里,等他开始攻打各县时,汝直起二十万大军攻打川平,决不能叫他有喘息之机!”
“是!”祖治领命之后却不像之前几将一样带兵出发,而是继续留在当场,因为他知道待会儿还有初阳差使除掉百里昭的事。
“夺下城池之后,我即刻亲书一封交于大司马所攻永原,叫他以除我之名来信联系将军,届时将军以联合为国除逆之名请大司马来城中,等大军所致之时,务必要将军亲往迎之,我便藏匿在迎宾车仗当中,待两面相近时,将军假意商讨除我计策将百里昭赚出阵外,我再从阵中突出将其枪挑与马下!”初阳说着话的功夫,便与阅山对换了身上铠甲。
“原来都督假意坐镇夏郡,实则人在攻打川平队伍当中!以瞒天过海之计骗过百里昭耳目,百里昭也因此以为都督人在夏郡而不提防,才能放心前去川平!妙极!妙极!”祖治眼见真正守城的其实是陶岱,心下对初阳的精明算计无比佩服,欢喜之下更是忍不住当场拍手。
五百三十二章 祖治惊艳方初阳 讲述攻城源与由
虽然祖治对初阳的计谋很是佩服,但短暂的高兴过后又产出了担忧。
穿着初阳青钢铠的阅山发现了祖治微皱的眉头,问道:“干嘛又一副一筹莫展的样子?有心事?”
“计是好计,只是......”
因为两人身形有些许差距,初阳长的比阅山高大一些,所以穿他的铠甲有些勒身子,现在的初阳只顾着低着头调试铠甲,根本没注意到祖治的变化,还是阅山顺着话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那百里昭有扶摇直上的高深修为,即便都督突马出刺,也未必能成,可倘若一刺不中,便是刺杀朝廷重臣未遂,如此就会将都督‘谋反之罪’坐实!还需谨慎而行呐。”祖治皱着眉头叹道。
祖治说完之后,基本没听的初阳没有答话,他还在摆弄着身上的甲胄,反倒是阅山短暂的瞪眼过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祖治一脸茫然的看着他问道。
“副都督跟随恩将征讨魏国许久,还不知恩将实力?”阅山使劲憋着笑问道。
“都督自随乔州刺史为将以来,连战连胜,先平由陵反叛,再剿麒麟匪寨,用计防秦魏联军更是叫朝野叹服,伐魏以来用兵如神,其中实力有目共睹,我岂能不知!”被反问的祖治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阅山听后又是哈哈大笑着说道:“将军所言,皆恩将成果耳,末将所问,乃恩将实力也。”
“用兵如神,岂非实力乎?”祖治心头有些带火了,貌似有些在维护初阳名声的意思。
这时阅山终于收起了笑容,对祖治对初阳的忠诚报以无比的肯定,跟他深深作揖之后问道:“末将斗胆,敢问将军修为几何?”
“祖谋不才,只得江河行地而已。”祖治简单的抱了下拳,没好气的回道。
“末将三阶初级之境,方今正在领悟元气出体。周备是二阶之境,而赵番、韩征二将也皆是一阶巅峰。”阅山抱拳说道。
“那便恭喜将军有如此实力了。”祖治心头压着火说道。
阅山见祖治反应愣了片刻,顿时明白是祖治误会了以为自己是在贬低他,便急忙再度作揖说道:“将军误会我意,末将是想表明,即便我等将实力联合,在恩将手下也不能过的了十招。”
“什么?!你的意思是......”祖治不可置信的看着阅山,却不敢往下说,生怕说出来之后却被阅山摇头否认。
然而现实总是那么美好,阅山不光没有摇头,反而郑重点头予以确认道:“不错,恩将实力修为,乃三阶扶摇直上巅峰之境!”
祖治瞪大着眼看着一副毫不为意,只顾摆弄盔铠的初阳,更是激动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已经把祖治按在地上摩擦的阅山,还不准备给他喘息的机会,准备一举将他制伏,便在祖治尚在吃惊之际又补刀问道:“而将军即知恩将成果,却不知恩将在去年平由陵之乱时,独骑杀退澹台谷三万大军,而自身毫发未损之事?”
祖治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额头上滴着豆大的汗珠,短暂回忆片刻便激动叫道:“记得,记得,当然记得!”
当时这件事传到朝堂之上时,直令诸多文武不信其实,最后多方探问确实事实之后简直震惊朝野!因此祖治怎么可能忘记,刚才没说只是因为相比起用兵如神连取魏国多城的壮举而言,独身作战便显得有些微不足道,故而忘记提起。
这时初阳终于将墨黑的鱼鳞甲摆弄完毕,虽然没有穿他自己的山文甲合身,但比起刚穿上时已经舒坦了不少。
“咱们出发,阅山守城。”初阳跺了跺脚便跨步往门外走去,只留下祖治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傻站。
最后还是阅山看不过上前捅了他一下,祖治才反应过来连忙答应一声跟了上去,跟出的同时在心中暗道:得此文武双全一勇将,陛下幸甚,百姓幸甚,天下幸甚!
出到营中点齐兵马出城往川平进发,路上的时候祖治在前,装作副将的初阳在后。
眼见着祖治时不时探头往后观望,初阳便轻微赶马上前悄声道:“现在你为主将,莫要老是将视线往我身上放。”
祖治赶紧点头目视前方,过了片刻之后才开口道:“末将并非注视都督,而是自都督决计出兵以来,便有个问题一直牵扰于心不解。”
说完之后便本能转头去看初阳,突然发现初阳在瞪他之后又赶紧转了回去。
等他不再回头之后初阳才开口道:“讲。”
“川平与夏郡二城虽然相近,但距离夏郡最近者乃是兴康,城内兵力也不如川平众多,都督为何要舍近求远打川平而不取兴康呢?”祖治目视着前方问道。
“你只看眼前却不顾身后,兴康虽然与夏郡相邻,但其北方与西北尚有三城之众,若我取兴康不得,三城援兵又至,届时我必进退不得。亡军于沙场事小,损兵折将至魏国大胜却不可行!相反,川平与永原虽然更近,战时亦能相互援助,但四下百里之内只有此二城,又胜在有大司马一方分路攻打,以牵制其重兵不能互援。如此一战,川平、永原两城必入我汉国疆土!”初阳答道。
战场风云随时变化,相信天下间没几个将领敢在攻城时放话用肯定语气,就算有,大部分也都是狂妄之徒,而初阳却不同,因为他是经过了精密的计算与分析,所以对初阳一番话语,祖治不光没有丝毫质疑,甚至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寅时出兵的各路人马,在巳时皆已抵达了相应的位置,随朱康十万兵开始攻打三座县城开始,齐晨与初阳的队伍也相继开始各自的攻伐战。
开始还在城内安逸的川平太守,忽闻汉军兵临城下,急着人手去探明敌情,又赶紧使快马往永原之间求援,可等求援人马近到永原城外三十里时,却见到了大司马齐晨的数十万大军。
如此果然应验了初阳的推算,因为二城之间相邻过近,想的就是其中一城有危,另一城可以最快时间增援,所以两城兵力加起来也不过才三十几万,而初阳与齐晨两边的兵力加起来已经超过了六十万!
如此悬殊的兵力顿时叫永原与川平两地陷入了苦守当中。
五百三十三章 双信往齐晨手中 与恶贼深夜议事
经过了近三天的攻城战,初阳与齐晨两边人马顺利拿下了川平与永康。
再用了一天的时间整顿城防、安抚百姓,由祖治代初阳传令给全城百姓,告知他们免去了三年税收,以此换来了魏国民心。
第四天一早,初阳口述教着祖治亲笔书信发给了齐晨,并一在叮咛信差,千万不能让除去齐晨以外的任何人见到!
送信官深知信中的重要,当场以性命作保!
川平与永康很近,送信官骑快马不到两个时辰便进到了城中,心中想着祖治的叮咛,信差一直在永原齐晨所住的府外徘徊,直等到了深夜确定府内不再有文臣武将逗留之后才近到前去。
到门前被守卫拦住,送信官急忙向其表明身份道:“是征魏副都督,中军大将军祖治,叫我送要信于大司马手中。”
说完就将装信的锦囊拿了出来,守卫见后急忙进府内通禀,不多时便来人将信差传了进去。
信差进到府中,眼见大司马已经换上了睡衣,心说府中果然没了旁人,便急忙下拜将两封信件送上,同时眼神向两边侍从扫过。
去拿信的是侍从,齐晨只坐在案后,当他见到信差眼神时心中顿时明了,接过信后便将厅内所有人退下,等人员退出房门关上后才展开观读,其中第一封信写道:
司马私信,治已知之。于民于君,感尊上恩,有方捷在,福泽强汉!百里兄弟,欺天罔地,陷害忠良,误君误民,罪恶充积!恶贼不除,有违天理,更寒军心!翌日行计,司马假劝,川平庆功,带昭前去,治做内应,郊外除贼!扫清殿宇,共扶王室,拯救黎民,以安天下。祖治顿首。
齐晨观看完后便打开一旁青铜香炉盖,将第一封读过的书信就油灯上点着扔进了香炉内。随着火势燃起,一封密信就随着飘渺升起的青烟,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等确定信件烧的只剩灰烬之后,齐晨才放心将香炉重新盖上,打开第二封信看后,忍不住暗自点头发笑,一手捋着胡须,一手将信重新折起装回了锦囊中。
将装好的锦囊压在了案上,齐晨走到门前叫人说道:“你速去寻百里昭前来。”
门外侍卫赶紧答应出去。
不多时百里昭来到,进到府中见到齐晨正坐在案后等待,急忙上前深施一礼问道:“司马深夜召见,可是有紧急要事?”
齐晨点了点头先叫百里昭落座,亲手给他满上了一盏茶之后才说道:“除贼患之事已有响应。”
“司马已将此事传与他人?”百里昭心头肉一惊,当日还叫自己发誓不能外传,怎么你倒告诉别人知道了!这要是传到了方初阳的耳朵里,那他怎么可能轻易饶恕我?这不是存心害我吗!
“将军莫惊,且听我细细道来。”对百里昭的心里波动,齐晨心知肚明,嘴角微微一翘心底暗道:你也知道害怕?当时设计陷害都督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想到这些呢?
“方捷之能耐不止用兵,其武艺也非常人所能匹敌!所以要想除他,必要他身边人做内应。而观其身边人马,各数武将皆是从乔州而来,皆与他亲近,实难保证他们心中向国还是向捷。有除贼之心,却无除贼能力,此事一直挂在心怀,至久久不能安睡。”齐晨叹了口气,装的一脸惆怅道。
齐晨的装像果然将百里昭骗过,也因此叫百里昭欢喜了不少,正待高兴之际突然反应了过来,便问道:“司马先前曾言‘方捷能耐颇大,若莽撞而行,极易招其明反,还是应徐步缓图。’怎的今时又突然施行刺之计呢?”
“唉......皆是被逼无奈呐。开始以为叫陛下削其兵权,谁知密信往陛下手中时,陛下却愤怒传话回来道‘叫我等莫要乱猜乱忌!若再敢重伤功臣名将,罢免官职事小,重则斩首示众!’有陛下口谕,我岂敢再行先前算计呢?”齐晨长叹道。
百里昭听完跟着叹了口气,不过不是对齐晨所说刘惟的“回话”,只是庆幸没有旁人知晓,更幸亏是“密信”,才没能传到方初阳耳朵里。
“如此一来,岂不便宜了他方初阳?”百里昭恨恨的说道。
“不然的话,我怎会使人将其行刺呢?”
“司马可有行刺人选?”
“本来他身边人皆是乔州人,思来想去也无有合适人选,直到昨日收获川平捷报才恍然,他方捷身边固然是乔州将,但尚有一人,是我国内二品将军!”
“难道是......”
“不错,正是征魏副都督,中军大将军祖治!”
百里昭本来黯淡无光的脸上顿时容光焕发,赶紧支起了两只耳朵静听。
“想到他之后,便想到陛下能着其为总督兵马人选,便知其忠诚度可见一斑!我便即刻密信一封与精明细作去川平,但见祖治在城内,便将信交于他手,天幸我汉国不灭,今日夜间果见祖治回信!我心知除贼之日刻不容缓,才急召人去请将军前来商议。”齐晨说完之后,便将案上压着的进锦囊拿起交给了百里昭。
百里昭因为太过激动的缘故,在双手接信的时候竟然忍不住发抖。
闻司马信,急做回复。治食汉禄,感陛下恩泽,今司马心为朝廷,治不敢不以死相报!初始当方捷忠勇,却不知其心如此歹毒,人皆知杀人偿命,先不提其后患,也为那俩遭其残害女子!陛下着治为副都督,平日近在贼身,多征魏国以来,又小立功劳,故叫我孤身来夺川平,幸得如此,才能与司马密信。而留贼长久,必后患无穷,趁其不在川平,请公明日来此,假意庆贺夺城之喜,实则商议除贼之计!
看完信的百里昭兴奋的差点没叫出来,双手攥拳许久之后才终于强压住了心中的喜悦,将信交还给了齐晨后问道:“司马有何打算?”
“心中暂且定下,就叫祖治施以刺杀。”齐晨假装思考后说道。
五百三十四章 百里昭心脑有毒 暗使细作探真伪
确定要将初阳以“行刺”的方法除去,百里昭听闻思考了片刻,却有些不情愿的说道:“奸贼武艺精湛,曾于沙场独战三万大军而不败,若祖治行刺不成,还要反受计划泄露之祸,我二人也必遭奸贼报复!还需另图良策。”
“去往川平以后,且看祖治有何应对,我料他敢用此计,必有打算。”齐晨心中暗骂一声,想不到这杂碎竟然还不容易骗!
“可即便行刺成功,待消息传回国内,世人也只会以为是因为方初阳英勇伐魏,才招致魏王姬襄恐慌而暗使毒手。陛下更会将其厚葬,甚至为其追封侯爵!如此一来,岂不成全了奸贼名声?”百里昭点了点头又问道。
“要想除贼,只得此法,总好过叫贼逍遥法外不是?”齐晨已经有些许的恼怒,要杀初阳的是你,出来计划一堆顾虑的又是你,你使坏陷害人怎么还这么多毛病呢!
百里昭瞧见了齐晨眉宇间的不悦,急忙低头皱着眉思考了一阵,要是方捷真像自己说的一样有造反的举动的话,那想除掉他的办法多的是!可事实上他确实是忠君爱国,想杀他貌似只能下黑手,确实没别的办法!
思来想去也考虑不出其他合适计策,最后百里昭只能点头应下:“为百姓安危,为陛下基业,也只好如此了。”
“嗯,想必将军也知此事不能拖沓,未免方捷抵达川平而阻断我等算计,不如明日一早便动身去川平,将军以为如何?”
“就依司马之意。”百里昭说完,就起身作揖准备告退。
齐晨站起身将百里昭送到了厅门外,喝退了左右侍卫之后,又趴在他耳边悄声说道:“此事甚大,人多便有走漏风声之嫌,未恐传入方捷耳中,万不可叫他人知道!”
“是,此间干系朝廷安危,昭心中有数。明日备牛羊假意前去恭贺,只带二十名随从即可。”
说到这儿齐晨又害怕百里昭生疑,就故意假装嘱咐了一句道:“为保万无一失,贺礼当中还需藏好兵刃,以防不测。”
百里昭答应一声回了府去,可洗漱之后老是觉得心神不宁,明明已经夜半,可躺在榻上的他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思来想去还是有些不放心明天的计划,翻身坐起唤来侍从掌灯之后,便使人叫来军中一精明细作问道:“从永康至夏郡,骑快马火速往返,要几多时辰?”
“若是轻装急行军,只待个把时辰便可抵达,若是便装着快马独往,往返只消一个时辰。”细作答道。
“好,你火速赶往夏郡城中打探,问明守城将军是谁,查清大都督是否正在夏郡城中,探问消息后即可往返,天明之前前来报我。”
对百里昭的命令,细作却没有行动,而是皱着眉一脸惆怅道:“现今战乱之际,若是白日尚可,可是深夜当中,城门紧闭严防死守,小人却无能耐混入城内。”
百里昭心知这做法确实有些难为细作了,要是营寨还有混进去的可能,城门紧闭之下,城楼又高十几丈,深更半夜普通人怎么可能进得去呢?
低着头思考了一会儿,百里昭心生一计急忙走向文案提笔书信一封,交给了细作后说道:“你去往夏郡之后,只当信件为大司马亲书,并扬言定要亲交大都督手中。如此城门必然开放,等入城之后你再从中周旋取利。”
细作这才接过信出府往城门而去。
到达城门下,不出意外的被永康门吏拦住问话,细作就以同样的方法骗了过去,半个多时辰以后终于抵达了夏郡城门之下。
远看城楼上灯火通明,细作暗暗沉了口气走上前,还不等他开口,城楼上便有兵将将弓弩对准了他并问话道:“城楼下来者何人?”
“大司马亲笔书信,有要事叫我亲手交于大都督。”细作从怀中将信取出,并冲楼上扬了扬喊话道。
“可有司马文令?”
“暗中私书,未曾给予。”
“汝且稍待片刻,待我入府中向都督禀报。”
“有劳将军了。”
城楼上守将赶紧着人手往太守府而去,进到府中人马向里禀报是司马亲书来此,正在假扮初阳的阅山听闻心下一惊,赶紧起身更衣准备将送信人迎进来。
可正待下令时突然反应过来,喃喃自语道:“恩将与大司马私定计杀百里昭,故与我互换身份,如此大司马必然知道恩将正在川平城中,若有紧急要事,怎会使人往夏郡下书?”
隶属初阳身边的几个贴身侍卫,也是少数几个知道阅山真实身份的人,他们在听到阅山的自语后思考了一阵,上前进言道:“莫不是事情败露,故而百里昭假托司马之名使人试探?”
一句话提醒了阅山,他赶紧叫人将厅中几盏油灯灭掉,只留少数几处明亮,又让人服侍穿戴好初阳的青钢铠之后,才放话叫人带细作前来。
“将军,都督所留铠甲确为让旁人误信将军是其本人,可深夜之时如此穿着,岂不更让人怀疑?”
“汝且安心,我自有应对。”
细作随人带领一路来到府中,进到灯光昏暗的厅堂中,见到文案后坐着一个穿青色山文甲的武将。
“可是大司马深夜来信?”
“正是。”既然他能做的了细作,那观察入微的本领自然高过常人。虽然细作没能见过初阳的真实面目,也知道初阳平日确实身着青色山文甲,但现在又没有征战,怎么会在深夜安睡时穿铠甲出来接见一个送信的呢?
心下生疑之际,细作从怀中将信取出,步伐挪动假装往上递信,实则是要往前一些,好将案后人的真实面貌瞧个真亮。如此就算不认识,等记住了长相回去一打听,也肯定能知道真假!
可他的小伎俩肯定瞒不过在场几个侍卫,他们见到细作刚靠近两步,便有两人疾步冲出上前将其拦住,其中一个侍卫狠狠瞪了他一眼之后从他手中将信接过,转身交给了文案后的阅山。
细作眼底晃过一丝猜测,抬眼见到了身旁另一侍卫眼中的杀气,心下一惊急忙跪在了地上。
五百三十五章 阅山假扮方初阳 使细作骗百里昭
细作头低在地上,眼珠一阵乱转,刚要怀疑侍卫阻拦必定是出自做贼心虚,正待确信案后人并非大都督时却忽然又释然了过来。
心中暗道:战乱期间随便一人拿信来就说是大司马亲书,可其中并没有大司马文令,如何能证明是大司马来人?万一自己就是敌国派出的刺客呢?所以他们不相信自己也很正常。而侍卫的职责就是护卫主人安全,这样提防无法表明身份的自己并加以阻拦,也确实是职责所在......如此说来,他半夜着甲胄出来面见,貌似也在情理当中了。
虽然细作心中的分析头头是道,按照事实来算也确实像他猜的相差不大。可他能想到这些还真不是因为会精明推算,只是因为他自己做贼心虚而已!因为他自己知道,他手中的信确实不是大司马写的!
阅山展开信观读一番,信中内容无非就是在说什么万幸有都督神算,至两边双双顺利夺下魏国城池,日后在陛下面前一定要加以美言之类的屁话。
阅山嘴角一翘,心中暗道:如果只是庆贺、恭维,断不会使书信,更不会在半夜!这果然是百里昭使诈!
“司马深夜紧急下书,我当是魏国突发兵马围城,故使人马来叫我出兵应援!谁知信中所言只是因夺城之喜而已,可司马没想到,一道喜信,却害我担惊受怕,更无奈深夜着厚重铠甲出来......”阅山苦笑一声,轻拍了拍身上的山文甲装作哭笑不得的样子道。
细作心中暗道:原来是这样,还以为他们是提防我行刺呢......
阅山从案后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两步,虽然靠近了跪地的细作不少,但阅山把位置拿捏的十分到位,他所站的位置正好是处在两处油灯光亮所能照射的最远距离。
如此也只能看个大概模糊,却不能看清人的面相。
跪地的侍卫眼光偷瞄身前不足一丈距离的“大都督”,心下彻底刨除了对阅山身份的猜测,心中肯定道:若是身份作假,断不敢与我如此相近!
“汝且回去口信与司马,只言方捷感谢司马挂怀,予我三日时间,等安抚住城内民众,并部署好城防之后,定亲去永康拜访!”阅山站在灯光昏暗处说道。
细作从地上扶揖站起道了声是,对阅山施了一礼便作着揖倒退出了厅堂,心下已然确定阅山既是大都督的他,自始至终便再也没抬过头。
由侍卫陪同将细作送出城外,回到了府中之后与阅山哈哈大笑,在场人皆对阅山的随机应变能力由衷的佩服,笑过之后其中一名侍卫问道:“假扮都督之下还敢跨前靠近,将军果然胆色过人。”
“正是如此,难道将军不怕被他认出吗?”
“他以为我是假的,可如果是假的,怎么敢跟他靠这么近?”阅山哈哈笑着反问道。
“所以将军正因为怕被他认出,所以才往前几步将他的猜测打消,哈哈哈,高,实在是高。”几个侍卫又是一通大笑,尤其在看过百里昭那封虚假不堪的书信之后,更是直接忍不住各种讽刺百里昭无脑。
“你速去往川平,将今夜之事详细告与都督。”阅山书信一封吩咐道。
其中一个侍卫赶紧将信接过走了出去。
细作连夜回到永康城中,去面见了一直等待着他消息的百里昭,进门之后不等开口,百里昭便激动的问道:“可进到城去?有无见到大都督本人?”
细作先是给百里昭行了个礼,过后才开口道:“进到城中去了,半夜间入府,正见大都督穿其标志性青色山文甲面见属下,却是大都督本人无疑。”
百里昭刚听到在川平见到了初阳,心下顿时狂喜,可突然听到细作说他穿甲胄时便皱起了眉头,疑惑道:“半夜之间又无战乱,作何着甲胄出来面见一个信官?莫不是他人假扮,故意着其甲胄让人误会是他?!”
“将军差矣,起初属下见都督如此穿戴,也有过相同猜测,可后来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细作生怕百里昭误会,急忙将今晚的详细复述了一遍,其中丁点的细节都没有落下。
甚至在讲到阅山靠近他自己的那一段时,还着重讲述了一遍其中的道理。
因为细作亲眼见过,而百里昭只是听说,同样因为细作出自主观帮助阅山辩解,最后令百里昭对阅山的身份深信不疑,慌乱了一夜的心头也得到了平静,终于在即将丑时一刻才堪堪睡去。
天明日上三竿,百里昭正在榻上酣睡之际,侍从进来将其唤醒。
“何事?”百里昭睁着朦胧的双眼问道。
“将军忘却了,今日与大司马商议,共赴川平庆功。眼看时辰晚去而将军依旧未醒,小人才斗胆进来打破将军睡梦。”侍从答道。
百里昭这才反应过来,一咕噜从榻上坐了起来,一边穿衣一边张罗人手购来牛羊酒品以作贺礼。
耗费了几近一个多时辰之后,才终于带上了十个贴身护卫出发到了东城门下,见到了早就等着他的大司马一伙人。
上前跟大司马行过礼之后,百里昭问道:“司马所带,竟要这般多人?”
齐晨回头望了一眼身后五十名乔装的将士,说道:“将军所言,五十乃多?”
“实不相瞒,昨日夜间我曾派细作往夏郡,探闻得知那方捷确实不在川平。如此末将以为,此行只是瞒过世人眼光商议除贼秘计而已,又不与奸贼动干戈,若人数众多,未恐引起有心之人注意,故而少带人马。”百里昭答道。
齐晨双眼一眯没再作声,只回头向身后跟随众人摆手说道:“尔等且先回去府中,只留十人与我相随。”
身后一骑马伴随者回头看了看,抱拳说道:“牛羊装车,十人拉拽恐怕不够,不如留二十人。”
齐晨看着满载的贺礼,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一路车队带着牛羊酒品出去二十里,刚刚穿过一片郊野,在前方探路的一个小卒赶马回到了齐晨身前,落马后抱拳跪地道:“启禀司马,小人远去,见副都督在前方五里外,正设百人仪仗等候。”
五百三十六章 齐晨给最后机会 百里昭却不珍惜
退下了探马,百里昭笑道:“想不到我等还受副都督郊迎礼待。”
齐晨撇了撇嘴没说话,心中却有些瞧不起百里昭,想想自己好歹也是三公将军,往上数只有一个大将军高于自己而已,就算是征魏大都督方捷见了自己也得客客气气,更何况祖治还只是个副都督呢?
五里路只在谈笑间便走完,出去不远果然见到前方有一仗百人车队打华丽伞盖迎接。
赶到近前,祖治从马上翻身下地,上去对齐晨深施一礼道:“祖治恭迎大司马莅临。”
齐晨也与百里昭两人一同落地,互相见礼问好。
简单闲聊几句过后,齐晨叫人向前推上了购置的牛羊礼品,并抱拳说道:“小小礼物,特送给大都督,以谢他谋略,夺得魏国城池,保我汉国疆土。”
祖治一通感谢过后让身后队伍近前接过,并当场设下座椅摆上酒果,欲先痛饮一番再回城去。
眼看齐晨与祖治两人交谈甚欢,百里昭却是按耐不住了,他上前抱拳轻轻说道:“在外交谈,恐人生疑,不如先回城内秘议。”
“城内人多眼杂,其中还有不少方捷手足,不便商议秘计,不如先在此短暂合计少许。”齐晨摆了摆手回道。
“可是......”百里昭说着话,眼神就瞟向了后方。
祖治扭头顺他眼光看去,见百里昭看的是自己带出来的仪仗队,顿时明白了他的顾虑,说道:“将军安心,此百人队伍皆是我本部人马,无需担心。”
百里昭这才放心落座与两人举杯共饮。
虽然说是能放心了,可他也知道祖治是出来迎接两人入城庆贺的,没接到人的话,在外面留多久都可以,可三人明明已经相聚,却还一直逗留在外面却不回城,摆明了就是在告诉别人,三人在商议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盏酒过后,百里昭率先开口道:“时间紧迫,不容延误,还是先商议除贼秘计吧。”
齐晨与祖治两人对视一眼,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齐晨反问道:“不提方捷有无歹心,即便是有,也会被我等扼杀在萌芽当中,至此他往后有悔改之意,并会誓死效忠陛下,将军以为如何?”
“司马如此一问,却是何意?”百里昭眉头微皱,心中暗道:说好了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合计怎么除掉方捷,怎么从你话里的意思,貌似是要为他开罪求情?
“你我皆知,方初阳用兵如神,而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若是枉杀,岂不可惜。”齐晨叹了口气,心中补充道:我这话可不是给方初阳说的,可是在给你求情!国家战乱正是用人之际,实在不想消除掉任何一方的力量,你可要想清楚了再给我答案!
百里昭当是齐晨有要放弃杀初阳的意思,只是给他气的后槽牙都险些咬碎,而对齐晨的好心劝阻,百里昭根本没往心里去:“话是如此,可若放虎归山,终为后患呐!”
齐晨再度叹气,眼中有些许的不忍,再去看祖治,而他眼中的怒火与杀气几乎要忍不住喷射出来。
“按照将军的意思,应当如何?”齐晨问道。
“昨夜我曾深思,方初阳武艺精湛,刺杀未必可行,以我之计,副都督久在方捷身旁,久来已得其信,如此可以伺机鸩杀!”百里昭双眼眯起,从眼缝中透出的阴毒简直毒过妇人!
齐晨无奈只能点头,将杯中酒举起说道:“如此,我三人便满饮此杯,以祝除贼之计顺利!”
说罢一仰头,将杯中酒饮下,百里昭、祖治二人效仿。
喝完了酒之后,祖治站起身说道:“既然定下如此行事,现请二位将军随我入城,再秘密商议如何行动。”
齐晨与百里昭一同点头站了起来,互相抱了抱拳便转身往身后队伍中走去,到了坐骑身旁,脚刚刚穿过马镫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啪的一声响,百里昭一脚踩着马镫,一脚踩在地上闻声望去,正见到齐晨弯腰从地上拾起剑重新往腰带上系。
保持着上马的姿势不变与齐晨对视一眼,百里昭即似示好又似礼貌的笑了笑,而笑过后却见到齐晨看着自己的眼中毫无波动,根本没有丝毫的笑意,甚至连“报以礼貌的微笑”都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百里昭的心中莫名慌乱了起来,头皮也有些发麻,更在突然间,脊背上汗毛根根倒束!
愣在当场的百里昭还不等想明白事出何因,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大喝,本能转头望去,就见到祖治所带的百人仪仗队伍左右分开,从中冲出了一个面貌年幼,骑高头大马,穿一身乌墨色鱼鳞宝甲,手挺一杆青色长枪的武将!
只见那年轻武将口中大喊着“杀!”手中长枪上映射出忽长忽短的青芒,胯下马四蹄飞扬颠动着身上挂的红缨飞舞,再看他与它的目标,正是还未能跨上马去的百里昭!
手中无兵刃,双手又扶在马鞍上,还是出于突发的状况令百里昭大惊失色,慌乱中急蹬腿想翻身跨上马去,可因为太过慌张的缘故,竟然连跳了三次都没能成功。
再回头看去,那吞吐着青芒的长枪已经近到身前不足一丈!
直到这时,百里昭才从慌乱中恢复了一丝武将该有的应变,仓促间急忙松开抓着的马鞍,一边将脚从马镫中撤出,一边探手向腰间抽出了腰挂的佩剑,将剑高举过头顶急运体内元气,剑上顿时射出了一道橙色的剑气。
聚集元气完毕的瞬间,摆开架势的百里昭将力气全都用在了双手上。
眼见两边越来越近,百里昭紧紧握剑同时在心中盘算距离,准备等来将靠近后即刻出剑,好一举将其斩于马下!
可蓄势待发的他还不等发力,就见本来还在接近中,尚有五尺距离的长枪上,那本来只在枪头上吞吐的青芒忽然如一道流光一般,从枪头上猛地射了出来!
射出的青光以斜下的角度,毫不费力的穿过了百里昭的胸膛并射进了身后的土地!
五百三十七章 百里昭已然身死 再合计秦国重兵
等百里昭身后被暴起的尘土落定,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人一个照面就至成了重伤!
他双手举着还准备砍人的剑再也握持不住,双手一滑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两条腿也不受控的打起了摆子,晃了两下一个不稳应声跪倒在地,低头看着胸前血流如注的恐怖窟窿,跟着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
百里昭捂着嘴跪在地上,口中与胸前鲜血不住喷出,咳了许久之后,他终于酿跄着身子站了起来,等他再抬头看时,才发现跟随自己而来的那假扮仆人的十个侍卫,现已经全都身首异处!
再看他们的尸体旁边,站着的全都是祖治所带的仪仗,而他们手里提着的环首刀,现在还在往下滴着鲜血!
百里昭顿感被人算计,一口鲜血再度喷出,手指着祖治与齐晨二人想开口骂他们,可这时的身体根本不允许,只要一张嘴,血就止不住的往外喷出!
虽然没什么力气说话,但他的一双眼睛所表达的意思却分外明显,就是要将祖治与齐晨生吞活剥!
身前马蹄声响动,刚才假扮在仪仗队伍当中的初阳下马走了过去,手中长枪倒提一拍,将百里昭指向祖治与齐晨的手打向了一旁,并面无表情的说道:“百里昭......”
刚才只顾着愤怒的百里昭被初阳一问,才记起刚才给予他致命一击的人正站在自己面前,强忍着贯穿胸肺的疼痛,猛运起元气稳固伤处,知道他重伤在身的初阳站在面前冷笑一声,也不阻止他。
等过了片刻之后,百里昭才终于能提起一丝气息,也终于能张嘴说话了,只是说话的同时口里还要往外磕着血。
“你......是谁?”一句话三个字,却磕磕绊绊了许久,而初阳等人也是皱着眉连听带猜才能明白其中意思。
“怎么?要杀我,却不知道我是谁?”初阳冷笑一声甚至都不正眼瞧他。
百里昭双眼一瞪,激动道:“难道你是......”
可能因为太过激动的缘故,随着这四个字出口,又导致他连喷了几大口鲜血!
初阳将长枪插进了地里,整了整身上的鱼鳞甲,将头盔脱下抱在了怀里,轻描淡写道:“鄙人不才,受陛下钦点,征魏大都督,方初阳是也!”
“你......你就是......方捷!”
“正是在下。”初阳嘴角微微一翘道。
“昨夜我明明让人进过夏郡,你不是正在夏郡吗,为什么会在川平!难道为了杀我,就要连夜赶路过来吗?!”
“你叫那细作见到的,确定是大都督本人?”这时祖治走上来接过了初阳的头盔,还无比嘲讽的看了百里昭一眼。
“突然间带头盔,还真够别扭的。”初阳冲祖治笑道。
注视到两人的动作,视线落在了祖治拿过的头盔上,百里昭激动问道:“还有!你穿的不应该是青色山文甲吗!怎么会这样?!”
百里昭一时控制不住,双眼竟然已经通红。
“怎么你平常只穿一套衣服,从来不换吗?”初阳一脸嫌弃的摆了摆手,急忙向后跳出了两步,仿佛真似他说的,百里昭从来没换过衣服一样。
“你!你们!......”彻底气不过的百里昭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初阳与祖治、齐晨等人,一句话没说完鲜血再度喷出,紧接着噗通一声仰倒在了地上,竟然重伤之下被当场气死了!
祖治貌似不相信一样,走上前拿脚踢了百里昭一脚,再蹲下试了试鼻息与颈动脉,确定百里昭身死之后才站起身,冷笑一声道:“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智商这么低的同时还有这么大的气性呢?”
这时初阳才转回身向齐晨郑重作揖下拜道:“方捷拜见大司马。”
齐晨赶紧上前扶住了初阳的双臂,说道:“齐博阳安敢受国之重臣如此大礼,都督快快请起。”
两边互相寒暄问好算是认识了,言语了两句,着令将百里昭尸首送回国内,并将事情本末告知朝廷,交于陛下处置。
伴随着百人的仪仗队伍赶着车载的牛羊,在初阳、齐晨、祖治三人的带领下进入了夏郡城中,城内当日张灯结彩,更在齐晨的命令下大犒三军。
宴席间初阳问过朝廷会如何处置百里兄弟家小,齐晨只给了一句话表明:“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杯来盏去,齐晨问初阳道:“魏国多半城池已在都督英勇下攻占,现已不足为惧,而秦国举重兵压境骐州,随时都有破城南下占我汉国疆土之危,未审都督有何高见?”
“现骐州有大将军领十万兵镇守,后方亦有大司空十五万马步军随时等待支援......以我观之,骐州在月余内无恙。”听闻齐晨讲述的边境动态,初阳思考了一阵说道。
“然而据探马回报,秦国已举四十万大军发往骐州,区区十万人马,安能抵挡?”
“四十万大军只占人数优势,骐州山川险地,易守难攻,若想以大军攻打,只怕是痴人说梦。”
“请都督赐教。”
“骐州多山川,秦兵又不能了解山路走势,四十万大军最多也只能进入二十万,届时秦军二十万入境,只消叫大将军与大司空分兵扛之,兵力悬殊之下,虽说不能将秦军击退,却也不会让他占了上风。”
“我便即刻上禀朝廷,叫陛下传旨,依都督之计而行事。”
齐晨刚刚说完,祖治皱着眉疑惑一声道:“可是秦王意图攻打汉国,伊始便准备先从骐州而入,怎会不知骐州山川险地?既然知之,又怎会叫四十万大军入山川而行?而且所用统将也有疑惑。”
“怎讲?”
“细作探报,秦军统将为白直、王启二人,我知此二人皆是能征惯战之辈,更是秦国天公、天武大将军,官、职同我国大将军姜山一般,二人共统秦国上下军马。赢胜怎会叫此二人共同统兵?如此战场上,该听谁令?”
初阳听闻心中莫名一慌,急忙叫人取地图来看,研究片刻之后他心跳顿时加速,急忙转身冲齐晨说道:“请大司马速速回朝,告知陛下祸事将近!若是迟疑,我大汉将不复存在!”
五百三十八章 突然明白秦目的 齐晨急回朝禀报
一句话出,震惊四座,身前的齐晨听完后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竖,更是腾愣一下站了起来,瞪大着双眼想问个清楚,可因为太过激动的缘故,口舌都不利索了,恩恩啊啊了半晌也没能说明白一句话。
紧急时刻,初阳也不敢等他把舌头捋直了开口提问,就直接挑明道:“方才祖治提醒,我才恍然,那秦王使两大统将共领四十万大军,其真实目的哪里是一起攻打骐州,分明是暗度陈仓,想取一军挡我骐州兵马并转我大军注意,另外一军以我国不防备时绕过魏国南下,好对我国两路并进!”
终于缓过一丝气息的齐晨,思维在脑海中飞速旋转,不管是不是能确定初阳的担忧,但未雨绸缪总好过亡羊补牢,便急忙问道:“依都督之见,秦兵经魏国南下一路兵马,会取我国何处州地?”
“我国有九州,其中骐州、邙州、旦州、泊州与冷州同魏国相邻。虽然不好确定,但亦能逐个排除。骐州有秦兵一方压境,山川险地又有大将军堵截,秦大军不得进,因此可以率先排除。邙州有大司马提数十万兵镇守,并同时对魏国出兵,选此路等同正面与我军交锋,排除。旦州与邙州相邻,共近我等此刻攻下之川平、永原七百里,两边军马屯扎,若从此地过,便受我两路人马夹击,未等靠近我国百里,便能将其全军歼灭,可以排除。就冷州不客气而言,我方初阳名号已传遍天下,世人皆晓冷州刺史郭元起乃我伯父,如此秦军定知他若有危,我势必尽起在魏数十万大军扣城打之!所以秦兵绝不会冒此风险而行事,排除。”
听着初阳的逐条分析,齐晨等人纷纷点头称是,可当他数到最后的时候,在场每一人的脸上却都露出了疑惑神色。
职位最大的齐晨掰了掰手指一数,顿时皱起了眉头,似是质疑的疑问道:“四州皆不是,难道都督的意思是秦军是要穿过魏国多城,而取泊州?”
初阳没有立刻作出答复,而是稍稍思考又再度确认了一番,才点头说道:“正是。”
“可泊州虽说是与魏国相邻,可其城池、县地乃至州面积九成以上皆在南方,北边接壤之地形似一道走廊,算起来宽不过十里而已,而且其中穿插之地皆是都督所占城池,如何能过得去数十万大军?”
“虽然我占领多城,然而各城之间相距亦非能目视,在深夜当中,即便过百万大军也是轻而易举!再说泊州位处我汉国中段,虽然不易攻取,但其战略价值却是极高!其一,能扼住我伐魏大军咽喉,至粮草不能供给,兵马不能输送,若能占领,无粮草接济下,不出多时,我大军便会不战自乱!其二......”
“可是秦兵深入我国腹地,便会被旦州、冷州、伥州等多地包围,岂不同自钻入瓮?而秦王所遣两大将军,皆非莽夫,乃骁勇惯战之辈,如何会选此自寻死地之战法?而自求身处险境遭四面围攻至祸,能得什么好处?”不等初阳说完,齐晨便忍不住打断了他道。
“司马说的是,确实会被多州重兵重重包围,然而司马却少算了一地。”
“何处?”
“昌阳!”不等初阳回答,阅山便提早答了出来,并且在说话的同时,双目中已经有了掩盖不住的惊恐之色。
“不错,正是昌阳!我汉国皇城之所在!若皇城被秦兵围困夺取,陛下则将危矣!若陛下有危,汉国将不复存在!”
在场众人不论初阳方面人马还是齐晨,都能听出其中言辞语调中充满的凝重与紧张。
齐晨惊恐之中咽了口唾沫,过后急忙说道:“我这便动身奔赴朝廷,向陛下详述其中危险,并早早派兵前去提防!”
说罢,齐晨便急匆匆冲出了厅堂,边跑还边叫动跟随假扮成侍从的侍卫,到了门前跨身上马,飞扬手中皮鞭的同时向庭院内初阳喊道:“请都督即刻拟定防卫计划!”
“司马去时要先定下守城将士,安排守城兵马防卫,以免魏国趁机举兵夺回而生患!”这时的初阳等人才追出了门外,再往远看,齐晨一伙人马早已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他的回话有没有穿到齐晨的耳朵里。
回到厅中的初阳等人也没了庆功的兴致,看着尚在冒着热气的酒菜,各个唉声叹气,仿佛真似初阳所说,大祸将至一般。
众将愁眉苦脸了片刻,还是阅山率先出声打破了这份沉寂,他看着一直闭目思考的初阳终于睁开了双眼,便急忙问道:“恩将是否已有良策?”
初阳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若秦军只有十万大军南下,我能应付,若二十万或以上,我实无奈......”
“都督征魏以来,连连夺城险地,连战连胜!前后已有四十余万大军,而秦兵南下不过才二十余万,又知其南下路线,怎会耐他不得?”
“我统下确有四十余万人马不假,可大军早已分散在各个城池之间予以镇守之用,若想以我方人马拦住秦兵,只能将其余城池人马调来听用。”
“那便调来又有何妨?”
“若调各城兵马,诸郡城则空虚,魏兵势必趁势夺取,那我连月来占取的城池便全部枉费!虽说只要能保住我国安危,丢城便也丢了,可是就怕秦王将暗度陈仓与声东击西并使,若他假意穿插兵马取泊州,实则是为架空我在魏国重兵而夺取,如之奈何?”
刚才还参与言辞并献计的众将又不得已收了声,皆在心中叹道:只恨兵力不够!
这时的初阳也早已没了先前攻城险地时的自信,取而代之的是心头那难以取舍的杂乱。
其实他自始至终都明白快速进兵夺城的利弊,趁魏国反应不当,闪电出兵肯定能连占多城,其中利不言自明,可最后的结果肯定是逐渐将兵力分散至寥寥,所以对此方面的后果他早已心知肚明。
可即便能猜到有这样的结果,那也不能怪初阳莽撞。
因为那时秦魏联军随时会举兵南下,要想彻底将危机破除,只能在夺城之后不予其喘息之机,而采取大军连番压境之计。
五百三十九章 赶回朝堂之上去 亲见百里敦伏法
沉寂了片刻的厅中,除祖治以外,官职最高的秋卢上前说道:“既有如此后患,不如班师,再行商议。”
“不可,大军北上伐魏,便是恩将以先发制人之计,才能扼住秦魏联军南下之心,自出师多胜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经营两月有余,恩将在魏国多城下已深得民心,紧要关头,若为防秦二十万兵,便将魏国所得成果抛弃,乃下下之计!况且丢城而去魏国势必夺取,得手以后再知魏国百姓早已全心向汉,魏王必勅令屠城!届后再予重兵将城池严防死守,等再来攻取,将是难事矣!”阅山从下站出说道。
阅山的一番言语,让秋卢不再说话了,这时同为乔州四镇将军的朱康叹了口气说道:“国将不保,如之奈何?”
“不如留二十万兵马在魏国,剩余人先随都督班师救援,都督以为如何?”祖治请示的看了初阳一眼。
还是不用初阳说话,阅山已经代他回答道:“由恩将征战下,已入汉土之魏国城池,现有上良、中良、下良、纬县、赤诸、夏郡、沛河、川平、安峪九城之多!一城八郡县,只用二十万兵马来守,魏国举兵马而至,岂不等同拱手让人?”
一句话又将众将意图班师的想法扼杀,厅中又陷入了一片寂静当中。
良久过后,初阳终于开口道:“思来算去也是枉然,莫如听朝廷有何调遣。”
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貌似也只有这一种不是办法的办法了。
“大司马上报朝廷,等来信期间,多派探马乔装改扮为平民,于川平、兴康、夏郡三城间来回打探,但见闻有大批车仗队伍南下而行,不论何等装束,更无须向我申令,即刻领兵出城围剿!”初阳起身环视众将令道。
“谨遵都督将令!”众将一齐抱拳跪倒在地。
随初阳分析出秦军二十万大军去想,过去了十天之后,大司马也终于回到了昌阳城中,一早赶赴尚未退去的早朝,还不等殿外守卫进殿上报,就听到朝堂上大声吵闹着什么,并有人大叫着冤枉。
殿外的齐晨本来就是着急上报军情,又加上听到殿内的呼喊,情急之下直接硬生生闯过了守门的侍卫。
推开殿门的一瞬间,正见到龙书案后一脸怒气的刘惟看着殿门,当刘惟正要发怒质问何人胆敢擅创早朝时,忽然见到进来的人正是不久前的功臣,三公车骑将军,大司马齐晨。
“博阳?汝何时归来?怎不见来人上报?”刚才还一脸怒火的刘惟,这一刻的脸上已经堆满了欢笑。
“臣,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齐晨赶紧走上殿对刘惟跪地下拜。
“爱卿快快请起。”因为齐晨得胜而归,一脸愉悦的刘惟竟然挪步走下台,亲手将齐晨扶了起来。
“谢陛下。”齐晨起身之后,才转头看向了身旁同样有一人跪倒在地,只是因为他头贴在地上的关系,齐晨并不能瞧出他是谁,只能从他身着的武绯看出这人是个武将而已。
刘惟随齐晨的视线看了过去,满眼中尽是烦恶,咬了咬牙将袖袍一挥,冲外大声呵斥一声道:“来人,将这厮拖下去缢死!”
随刘惟说完,跪地的武将不住的砰砰可着响头,同时口中大喊着“冤枉,求陛下饶命!”
这时齐晨偷眼观瞧四周所站的一众文武,发现他们竟然在刘惟下杀令的时候,各个在眼中闪烁着满意、兴奋的光彩!更有甚者正咬牙切齿怒视着跪地之人,其中对他的愤恨可见一斑。
“朕念汝为皇亲之戚,故留汝一全尸,若再不收声,将祸及三族!”刘惟怒视着跪地的武将道。
这时殿外武士走了进来,丝毫不理跪地武将的品阶,直接上手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并强横的将他拖出了殿外。
等他被从地上拽起来的时候,齐晨才看出了他是谁,正是不久前被初阳刺死于马下的百里昭的哥哥,当朝国舅柳路的内侄,辅国将军百里敦。
而百里敦从地上起来的那一刻也正视了齐晨,短暂发愣片刻,便指着齐晨的鼻子破口大骂道:“无耻老贼!我与汝无冤无仇,设计杀害我弟又作书坑害于我!今时我便化作厉鬼,也饶汝不得!老贼......”
本来当着天子的面,有再大的脾气也不好发作,可百里昭的这种骂法让不明就里的人听了,貌似还真是被冤枉了一样!最后齐晨终于还是没忍住,直接回头怒怼道:“我与汝无仇,那汝弟与大都督有何仇怨!竟因见不得他人高官而设计陷害国家重臣!莫非汝不知若无方初阳,我大汉将危?汝平日于朝野作威作福,虽与我秋毫无犯,我便不会如何,可汝错不该陷害忠良!”
也不知道是因为百里敦在大殿上的痛骂,还是因为齐晨的反击,刚才还说给百里敦留全尸的刘惟顿时改变了主意,冲外大叫了一声慢之后,又道:“灭其三族,再将贼子予以车裂!”
等武士将百里敦拖走直至彻底看不见影了,刘惟才沉沉的吐出了一口浊气,平日百里兄弟仗国舅的关系作威作福,碍于老丈人的面子一直没能得到机会收拾他们,现在竟然因为嫉贤妒能而自己点起了苗头,最关键是坑害谁不好,竟然去坑整个汉国老少都知道的英雄方初阳,这不是自掘坟墓是什么?
“司马突然赶回,可是向朕告捷?”重新回到龙书案后的刘惟大笑着问道。
刚在气头上的齐晨经刘惟一问,才反应过来自己着急赶回来的真实目的,赶紧跪地说道:“启禀陛下,大祸矣!”
简单的七个字,直接让整个朝堂炸开了锅。
本来刘惟的脸上还挂着笑,还以为齐晨是因为打了胜仗并为国家锄患,心下高兴之际跟自己玩笑,可很快他就发现齐晨的眼中全是担忧与惊恐,才察觉出其中的严重性。
刚刚坐下的刘惟又急忙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跨到了齐晨跟前,一把将齐晨扶起之后,焦急的说道:“司马何出此言?”
五百四十章 丞相说秦军南下 初阳险添新罪名
齐晨赶紧将不久前在川平时,初阳对秦国四十万军马去想的分析一字不差的向刘惟汇报了过去。
朝堂之上顿时安静了下来,再看刘惟几乎呆若木鸡,本来还觉得有初阳献计,对魏国出兵连战连胜,以为汉国疆土肯定得以保全,没想到还不等多高兴一会儿,就传来了秦军南下的消息。
齐晨见刘惟久久不作答复,就抱了抱拳说道:“等秦军二十万兵打开通道,后方势必增加更多兵力入我汉国疆土,还请陛下早作决断。”
刘惟这才在心慌中点了点头,转身向龙书案走去。
回到案后,连续几次深呼吸才堪堪缓住狂跳的心脏,环顾朝堂上一众文武,刘惟开口道:“在外兵马几何?国内兵马,尚有几何?”
“大将军二十万兵守骐州,三十万兵由臣从邙州北上而出,文起领十五万兵在后随时待援,大都督统兵四十五万众在魏国,在外兵马总计一百一十万余。现国内兵马有八十余万。”齐晨答道。
“哲州、莨州、伥州有兵马几何?”刘惟问道。
“三州兵马不低于五十万。”齐晨粗略一算后答道。
“那便全部调往泊州,以防不测。”刘惟思考一阵后下令道。
群臣武将正待领命,反倒是卫将军职的丞相田赋突然站到殿中,大叫了一声“且慢!”
刘惟见状,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问道:“德佩有何异议?”
“臣,不敢。只是......”田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我君臣,但讲无妨。”
“是,臣固然支持大都督猜测,分析看来,秦兵二十万只能从泊州‘走廊’而入,然而下泊州之后,秦兵未必取昌阳。”
“以卿之见,会往何处?”
“若秦兵二十万军并非调虎离山而取魏国多城,臣以为秦兵下泊州以后,势必取冷州。”
齐晨听完咬了咬牙正待反驳,刘惟见他微张的嘴,赶紧开口提早一步出声,对田赋问道:“何以见得?”
“秦兵下泊州,便会受旦州、由陵、昌阳、伥州、冷州、甚至魏国所占之永原等地六面围攻,秦兵非两百万大军,仅有二十万兵马之下,怎会行此自寻死路之为?”田赋分析道。
刘惟听闻轻轻点头,言语道:“却有几分道理。”
“可是大都督曾言,秦兵取泊州是为了......”
“横竖皆言大都督,大都督年少有为,行谋以智计,行军以勇猛,其对秦兵分析也头头是道,老夫确实佩服,然而方才老夫讲解,司马能否说出不对之处?”齐晨正待辩解,可是再次被打断,不过这次打断他的却是田赋。
“若非南下泊州,以你之见,秦兵将何往?”
“以我观之,秦兵将取冷州!”田赋嘴角微微一翘,双目中尽显信心满满。
本来还当一回事的齐晨在听完后,竟以为自己听错了,又竖起耳朵问了一遍道:“哪儿?”
“冷州!”
“哈哈哈哈!”再确认的齐晨终于肯定自己没有听错,直接忍不住发出了大肆的笑声,甚至在笑声中都充满了对田赋的讽刺。
正讨论汉国存亡时刻,反观齐晨竟然这么儿戏,田赋心中顿感恼怒无比,可碍于身在朝堂之上,又当着大汉天子的面不能发作,最后只能咬牙切齿的从牙缝中蹦出了两个字道:“笑甚!”
齐晨终于止住了大笑,反问道:“丞相此言,却不知那冷州刺史为何人?”
对齐晨的反问,让田赋觉得无比受辱,当场歇斯底里的喊道:“老夫一生为朝廷尽力,已有三十载,怎会不知州刺史、郡太守!冷州刺史郭乾郭元起!”
“仅此而已?”
龙书案后的刘惟看着吵闹的两人,无奈深深叹了口气,心中暗道:没想到一向严肃的早朝,在这一刻竟然热闹的像是集市一般......
所谓伴君如伴虎,皇帝身旁的人各个都是察言观色的好手,其中有大臣见到刘惟叹气,就急忙站出来打圆场道:“郭元起,为乔州下青云县县丞郭兰视兄长,而郭兰视便是大都督义父,如此算来,郭元起便是大都督伯父。”
田赋听后暗暗吃惊,想不到郭元起还有这种身份在内。
也不愧是能做得了三公的人物,在大臣讲解完后,田赋当场明白了齐晨的意思,便说道:“司马猜测之意,秦兵攻打冷州至郭元起身陷险地,而大都督势必起在外四十万大军救援,所以秦兵不敢如此?”
“秦兵二十万,除虎视昌阳外,更为后方大军铺平道路,所以绝不会身犯险境而攻打冷州!而且其中并非我之分析,此乃大都督亲口相传!”
“若与国家动荡相比,故是亲人重要,还是国家安危重要?料他方初阳能以二十一岁年纪,便身职我强汉大都督一职,岂能不明其中道理!”初阳分析秦国不会对冷州出兵的原因,想不到竟然成了田赋对他扣屎盆子的理由,其行事方式简直跟百里昭如出一辙!
“丞相为官三十载,可莫要以此口风,来污蔑大都督为人!”
“并非老夫污蔑,相比起郭元起性命而言,方初阳竟敢狂言要弃在魏一城八郡而不顾,若非胸怀私心,怎能有此一言?”
“田德佩!”这次的齐晨彻底恼了,尤其是在外征战月余之后身上新增的暴戾之气,在这一刻差点没控制住释放出来!
“博阳勿恼,且先听德佩言来。”刘惟见后深知武将出身的齐晨有多大的脾气,赶紧开口制止道。
有皇帝发话,齐晨有再大的火也不敢放了,只能老实作揖道了声“是。”
田赋嘴角稍稍翘起,以胜利者的视线看了齐晨一眼后,才继续说道:“将哲州、莨州、伥州三路人马发往冷州之后,期间多派探马在外巡视,见秦兵由泊州而入,可占泊州‘走廊’地利,待秦兵过境后,先派兵马挑战,败战撤退之下秦军必追,等诱其深入,再出兵将后路堵截,再由旦州、泊州、冷州三路同时出兵击之,不消十日,秦兵必败!”
“妙计,确实妙计!”一出抛砖引玉与关门捉贼的连环计,听的刘惟忍不住拍案叫好。
五百四十二章 为保自身太子位 刘腾设计削兵权
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话语去反驳刘冲与刘信言论,刘腾无奈只能将视线转到了刘惟的身上,料想其父能从齐晨上书中断定百里昭是诬陷初阳,那么现在他也一定能明辨是非!
可没想到在刘腾把希望寄托在刘惟身上时,刘惟的反应却叫这汉国长皇子瞠目结舌。
只见刘惟手轻捋胡须目光深沉,双眼看过三皇子刘冲与七皇子刘信后,竟从中露出了赞许的目光!
刘腾见状大惊失色,赶紧说道:“父皇!莫不是真要当大都督怀有歹意?!”
“知人知面不知心,即便其现在确实忠心于朕,可等其平定战乱之后功高盖天,将难以管束!”刘惟眉头皱起,心中对刘腾的反应有了些许的成见。
“别人未必,但大都督他......”刘腾已经三十七岁的年纪,见事阅人也已无数,可当他得知刘惟也在怀疑初阳忠诚的时候,竟然急的气血冲头,甚至在两个眼球中都已经充满了血丝!
“糊涂!”刘惟对刘腾的成见顿时增长了几分,当即怒斥一声将刘腾打断道:“日后等他得胜归来,于朝堂之上,于田野之间,世人皆知他方初阳为救国英雄!等到那时,朕便是不想,也要将大将军姜山之职以无能为由罢免,再交于方初阳手中,以此来安天下臣民之心!即便方初阳心性忠烈,可难料其手下将士不贞!待他手握天下兵权,将士再拥促其冕旒加身,届时何人能挡?”
这番言论直叫刘腾的一张嘴巴大张着,到现在已经完全忘记合上。
“你心性淳朴,虽能尽心为国为民,但看人观事却不及元德。”刘惟失望的看了刘腾一眼,叹了口气说道。
一句话中所代表的意思仿佛在目视大海深渊,你看着它的同时,永远也不知道看不见的水底下,有什么未知的东西在同时看着你!
在皇城中见惯了大臣、宫廷内的勾心斗角,刘腾很清楚刘惟话语中的含义,那便是刘惟已经对他有了相当大的不满,而且更深的一层意思,要是刘腾再敢有违背刘惟的意思,那刘惟便将采取废长立幼的方式,将刘腾的太子位换下!
将近四十年的父子,刘腾对刘惟双目中表达的含义绝不怀疑,在两人对视片刻之后,为了自己有朝一日能登基做帝,刘腾咬了咬牙只能低下了头,双手紧紧攥成拳头说道:“父......父皇有何妙计,来削其兵权......”
刘惟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紧紧盯着低头的刘腾好一会儿,才开口反问道:“我儿有何见解?”
一旁的刘冲嘴角轻轻一翘随即隐去,跟着向刘惟轻轻作了个揖说道:“儿臣以为,应......”
还不等刘冲说完,刘惟便伸手将其话语阻断,说道:“朕是问元安。”
“是。”刘冲双眼一眯又将迈出去一步的腿退了回去,心中对刘惟的做法产生了不满,他知道刘惟问刘腾的目的,便是在试验刘腾是否真的不再帮助方捷,而且等于变相的表明,他的太子位已经保住了!
刘冲能看透的,刘腾自然也可以,他知道刚才的忤逆父皇已经既往不咎,而现在对自己的提问,正是父皇给的最后一次机会。
“方初阳功高盖主,若强行削其兵权,势必引其不满,若方法不当,甚至可能恼羞成怒而举兵反扑......”刘惟闭上眼深吐了一口气,心中思量的同时又对初阳充满了无比的愧疚,并在心头暗道:大都督年幼却忠烈,今日请原谅小王自私......
刚才刘惟眼中如利剑一般的偏见,在这一刻已经换成了称心,他点了点头说道:“分析的有理,继续。”
“现阶段他人在魏国,正是天高皇帝远,手又握有四十五万重兵,身边勇将众多,有兵有城池,完全有能力虎视天下!因此对他不易强攻,应设计缓图以削弱。”
“皇兄可有妙计?”既然计划落败,刘冲也不好当即撕破脸皮,就赶紧上前对刘腾深深一拜,并以关乎国家安危的神情焦急问道。
“父皇以安邦名义宣召,将其招回国内,先加以重封以安朝野,再密书于田丞相,叫他提早上书表述,自荐统兵御秦,并以大都......方初阳之计而行事,后再朝堂当群臣之面表其能力,寻一偏僻郡县,允他太守之职以安其心,故此便能不动刀枪,以夺其势!”
“计策甚妙,只是在外四十余万兵马,均由他训练而成,皆随他出生入死,将士中亦有智勇之辈,难保其察出召回深意,若将计谋点破,四十万兵马将成后患矣!”
“可先寻其身边能力将士,赏财贿封爵来移其心,送珍玩美女以动其志,再以忠君爱国之名说以利害,保准其心在朝廷而不在方捷,如此大事定可成矣!”
“可有人选?”
刘腾思考了片刻说道:“乔州诸将皆随他左右,历来战报得知,步兵校尉周备、屯骑校尉赵番,都对他忠贞不二。典军中郎将陶阅山,与他有手戮仇人恩泽。对武卫中郎将韩子丹,更是有知遇之恩,这班人马实难找出可破缝隙。以儿臣观之,也唯独从四镇将军人选下手。”
“程公籍可否?”
“不可,方初阳初为乔州讨寇将军攻打郎元,与程原首此接触便受其重用,而后得功勋升高职,两日也以兄弟相称,关系不比常人!”
“朱俞孝可否?”
“亦不可,同是由陵战乱,马忠大军围堵郎元,便是方初阳秘书于朱康求援,才能多路出击歼灭由陵兵马,方捷对他心怀感恩下,日常定以礼相待。”
“那便只剩秋奉宗了,可他与方捷关系有什差池?”
“父皇可能忘却,在卢元义上书朝廷,表明方捷平叛由陵时曾提过,将方初阳命为乔州镇军大将军,叫他统领乔州兵马时,便有秋奉宗站出,以其年幼为由大肆反对,我等便可从此处下手做文章。”
一经提点,刘惟恍然大悟道:“朕记起来了,当时卢元义还上书表明,州内步兵校尉昌荷不尽职责,受方初阳以擅离职守之罪定斩。”
五百四十三章 得计策下达诏书 议事间忽得封赏
刘腾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得秋卢心志之后,可叫其为内应,呼号乔州、冷州兵士,再与副都督祖治联手,便可轻松收回所有兵权!”
“就依此计而行!”刘惟仰天大笑一阵,走向案前招伴读宦官研墨,开始着手写诏书。
刘腾盯着刘惟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心头只觉得五味杂陈,等刘惟写好一封密诏置于锦囊内,叫进殿前侍卫嘱咐道:“将诏书秘密交于田丞相手中。”
等侍卫走后,刘惟开始写召初阳回国的圣旨,因为整个计策都是出自刘腾之口,这一刻因他心里仅存的一丝愧疚让他有些待不下去了,便冲刘惟的背影作了个揖说道:“儿臣先行告退。”
刘惟没说话,只点头嗯了一声。
等刘腾倒退着身形出了门外,刘冲与刘信二人也相继告退。
出门外之后,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发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紧跟着互相拜别,各自回了自己府中。
第十天,初阳正在川平招集将士议事,期间派出的探马也回来了几波,却没有任何探听到秦兵南下的动静。
三番五次下来,初阳忍不住怀疑自己估算错误:难道秦兵根本没有要绕魏国南下的意思?
正在初阳对此事持怀疑态度的时候,派往秦、汉交兵处的细作回来了。
细作进来后上报道:“果然在大都督意料之中,小人在前楚与魏国之间游走探知,一月之前,却有人见到有大批车仗绕过魏国,往燕国方向而去。”
“去往燕国?难不成秦国声东击西,表面上是在与我国人马交战,实则分兵取燕国?”祖治激动之际噌的一声站起问道。
初阳眉头一皱急忙问道:“燕国国土如何?”
“不及秦、汉、赵辽阔,比魏国略小,但却富饶。”祖治答道。
“秦国兵力如何?”初阳又问道。
“去年时探之与我国相等,在两百万左右。”
“未必,面上两百万,可秦王为夺天下,暗中必招兵买马、广积钱粮,我预估现有兵力,决不低于两百五十万!”阅山摇头说道。
初阳听闻沉寂片刻,过后他站起身说道:“祖治先代我都督一职,我要回国面见陛下!”
“大都督此去,意欲何为?”祖治等人赶紧站起来问道。
“同陛下说以利害!告知陛下应早书信与燕王,叫他早做提防。”
“燕国战乱,可分走秦国兵力,与我国乃大喜之事,都督作何要加以阻拦?”
“唇亡齿寒,若等秦王占下燕国,秦兵士气大涨,必取兵北上攻赵或南下袭汉,而赵国远在最北方,等战时我两国便是有心也无能力相助!应趁秦兵未进之时,及早通知赵、燕两国,与我国三路共同抵御秦兵,如此方能挡住秦军!”
“仅是如此,也未必要大都督亲往,但派一心腹即可。”
“此中干系甚大,但有差池,便是灭顶之灾!万万不敢马虎。”要是只像刚才说的那么简单的话,谁去说都行,可其中还有更复杂的内容,不亲自诉说,根本讲不明白!
“是!”众将一齐抱拳领命。
交代好一切去营中点出了两百随从军士,正要上马往国内赶回,可还不等他出了军营,就有人上报有使者带陛下亲诏入城而来。
初阳急忙召集所有将领到营中帅帐等候,不多时召使进营,脚刚刚跨进大帐便高声道:“皇帝臣惟,敢用玄牡,昭告皇天上帝、后土神只。”
初阳赶紧领众将跪倒在地:“万岁,万岁,万万岁。”
召使展开圣旨宣读道:
“汉有天下,历数无疆。近年秦魏联军,欺压我境,使大汉社稷有累卵之危,国内百姓有倒悬之急!国臣民心,非是朕主。朕猦夜忧思,恐天下将危。现幸得卿助,以勇冠三军,夺敌城九座,斩敌将多员,为朕分忧无数,凭一人之力,竖汗马功劳!凭公吞天吐地之才,纳四位八荒之志,英风威震天下,使人闻之不胜叹羡。因夺城解围功绩,今朕特封乔州镇军大将军扬军校尉方捷侯爵青云,愿公早日回朝受赏,勿负朕意。安武二十三年春诏。”
跪地的初阳一时没反应过来,双耳一直伴随着两个字“封侯”,更是导致他跪在地上半天忘记起身。
召使见初阳依旧跪在地上,心说因为赏赐而喜悦的反应不过来这种事也见怪不怪了,就玩笑一样说道:“都督已贵为侯爵,陛下隆恩,切莫推辞才是。”
这种好事谁舍得推辞!初阳一个激灵“嘭”的一声拿头捣地,谢恩道:“谢陛下恩封!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将随初阳谢恩起身,一起对召使再三言谢。
等最后一直憋着送走了召使,众将军才敢欢呼出声。
“恭喜都督,贺喜都督!”“前将军武圣关云长为寿亭侯,智胜诸葛丞相是武乡侯,而都督直接跨越为青云候!都督之名,既是古人也要叹羡不已!”
初阳现有的知识都是从他爹的书籍中得来,其中当然记载了侯爵的可贵,只有皇亲国戚与极少数功臣才能得到,位视三公!里面也详细描述了列候的等级,其中有亭侯、乡侯、县侯,现在的他以青云县封侯,也就是列侯中最大的县侯!
“想不到一不小心又升级了。”初阳嘴角挂着忍不住的欢笑,所谓时势造英雄,这要是放在和平年代,初阳怎么可能升的这么快?想评上侯爵,估计一辈子都不一定可以,而现在因为战乱立功,才能在一年内平步青云,真不知道该感谢秦魏联军还是该恨他们。
“恭喜恩将已贵为超品!”阅山上前兴奋道。
“呃......什么是超品?”其实初阳不想问,可耐不住实在不知道,现在当自己人面说不知道不要紧,就怕以后当外人面说不知道,那可就真的丢人了!
刚才还满脸喜悦的阅山脑门上顿时布满了黑线,甚至有一种被初阳调戏了的感觉,想不去回答他,可碍于初阳的身份又不得不老实回答道:“便是超越了一品的官位!”
“哦~原来是这样啊~”初阳恍然大悟,差点没把鼻涕泡乐出来。
而众将听后却都将刚才的喜悦换成了一肚子的怒火,尤其跟初阳走的近的子丹等人,都在心头对初阳大骂道:臭你丫显摆!
五百四十四章 九卿亲自来接见 进宫面圣规矩多
“可是侯爵不是应该有大印的吗?怎么我不见有?”初阳手指向帐内案上摆放的大都督印,朝廷中不论文武,每一个官员都有相应官职的印章,即便在乔州时的五品讨寇将军都有独自的印章,怎么升成超品反倒没有了?
“恩将糊涂了,刚才圣旨中讲明,要恩将回朝受封,说明陛下是准备当文武群臣的面,将侯爵印交给你啊。”阅山上前手指向圣旨里的内容说道。
“原来如此~”初阳哈哈一笑将诏书收入怀中,除去先前祖治带到让初阳为征魏大都督之外,这已经是应在他身上的第二道圣旨了!
高兴过后重新带上两百随行军士,便驱马赶回了汉国昌阳城。
又耗费了十天的光景终于进到城内,眼看里面的繁华简直让初阳花了眼,相对比起乔州各地来,简直天上地下!即便是从魏国夺来的无比繁华的安峪大城,与此刻的昌阳相互比较起来,也是天壤之别!
当夜在驿馆住下,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早,馆译官进来报告初阳说朝廷来人接待,初阳赶紧出外接见,一出门前,便看到整条街道上站满了持戟护卫,从驿站门前开始有车仗蜿蜒如龙直至巷尾!
为首三架车撵上下来三个中年男子,三人均着常服,但一颦一动之间尽显尊贵与崇高,明眼人见了第一眼就能看出,这三人绝对是朝廷高官!
初阳也不例外,看着下车的三人眼中的自信与高傲,摆明是朝廷重臣,更何况馆译官还提前交代过呢?
初阳上前对三人作揖行礼,直起身子时正待问好,面前三人率先开口自我介绍道:“少府,余存。”“宗正,鲁翔。”“大鸿胪,尹肃。”
说完之后三人共同弯腰作揖道:“见过大都督。”
初阳再度弯腰见礼道:“见过三位大人。”
互相认识了之后,尹肃说道:“我三人奉陛下之命,来接大都督入宫朝圣。”
“有劳三位大人了。”初阳作揖感谢,想不到第一次来朝,就能受到九卿的接待,简直是无上的荣誉!
在前往昌阳宫的路上,余存、鲁翔、尹肃三人车撵在前,初阳独坐一四马齐拉大车在后,车内简直豪华,不但有文案、床榻、瓜果茶点,甚至还有两个年轻貌美的侍女在内专门伺候!
出到外界以来,初阳还从没享受过这种待遇,他看了两个低头跽坐文案左右两侧的侍女,竟然产生了莫名的不习惯与紧张。
许久之后,初阳实在受不了了,正待找话题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左边的一个侍女突然说道:“若都督现无他事,便由贱婢服侍都督。”
“服......服侍什么?”
“为都督服侍更衣,方便面见陛下。”右边的侍女从一旁抽出一个木盒,打开从中拿出了一套叠的见棱见角的衣帽,说着话的功夫便双手捧到了初阳面前。
初阳低头看去,虽然衣服叠着看不出来详细,但摆在衣服上的帽冠他却认得,赤橙的颜色,边上插着两个洁白的羽毛,明显是虎贲冠!既然冠是虎贲冠,那这整套的衣服肯定就是武绯了!
刚才还有些许脸红的初阳顿时正经了起来,对先前两女说服侍他更衣的害羞也全然不见,这一刻有的,是对这套冠帽的尊重!
在车内有两名侍女服侍着穿戴好了这套官服,正好也是车仗到达宫门前的一刻。
从车上下地打眼看去,宫墙石砌之平整,都似玉石一般光滑!正前一道宽阔的大门,门宽两丈三尺四寸,高三丈五尺六寸,门上方篆书三个大字,“昌阳宫”!
看着面前这磅礴的皇宫正门,只让初阳觉得头晕目眩。
余存等人走上前跟初阳说道:“大都督,请。”
初阳这才回过了神,道了声谢便跟三人往宫殿内走去。
走过宽敞的宫墙下的长廊通道,面前又显出了一道整石砌的长路,路两旁每隔三丈站有一个着甲持戟而立的武士,路宽十丈,长一直延伸到一处百丈外的大殿,不用近看,只靠远观就能知道大殿的恢宏!
进到皇宫不比寻常,走起路来都要注重仪态,往常百丈的距离在初阳脚下,不过弹指一挥间,可现在竟走了将近一刻钟才抵达。
到了殿门外,前殿门上高挂长匾写“乾央宫”。
走近乾央宫石台前,初阳随余存等人跪地,这时殿前武士向里高声通报道:“少府、宗正、大鸿胪归来觐见。”
不多时里面传来一声不大的音响道:“进。”随着轻声过后,一步步有人传“进”字出来,声音也逐渐变大。
等到殿前武士再说了一遍之后,三人才扣头谢恩起身。
等三人起来一直进去殿内,初阳都没敢抬头起身一下,虽然跪地的他眼睛用不上,但耳朵却还能用,就听见三人进去皮片刻之后说道:“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话语过后,又传出一中气十足的男声道:“免礼平身。”
“谢陛下。”
三人起身过后又禀道:“我三人不负皇恩,已将大都督接到,正在殿外跪候。”
刚才一片寂静的大殿上,因为这一句话顿时热闹了起来,看来殿内的文武百官都想亲眼见识一下这个名声大噪的征魏大都督。
“宣。”随着刘惟一句话,跟后又似之前一样一段段传来。
等到殿前武士说完,初阳谢恩起身往殿内而去。
跨过乾央宫正门之后,初阳便行揖礼弯腰前行,也是从初阳进到殿内开始,殿上分左右站立的文臣武将,纷纷将低着的头转向了在殿中慢慢挪动的初阳身上,其中皆对初阳议论纷纷,大致都是在夸奖“年少有为”“英雄少年”之类的话。
挪步走到殿中央位置,初阳整衣冠款款下拜,道:“微臣方捷,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免礼,快起来说话。”终于见到了这个名满天下的少将军,刘惟激动之余,甚至从案后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整套动作、神情放在殿上文武的眼中,那是多么的喜欢初阳才能这样!
只可惜他们不知道,初阳受皇恩来得封赏,其实就是场变相的鸿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