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 就藩海外
镇抚司和东厂,是皇帝掌握的两大杀器。
当然,在史书中提到,往往都是负面的评价。
因为文官与太监如同天敌,动不动就阉人、阉党,仿佛太监有权就是皇帝昏庸,阉人权大便是朝政混乱。
但历史上阉人乱政的情况很少,反倒是官员党争误国的比比皆是。
况且,皇帝重用太监,一方面是信任;一方面是消息灵通,不被蒙蔽;另一方面则是压制官员,成为皇帝在幕后指挥的工具。
朱由校也用太监,也用镇抚司,以上三个方面的原因都有。但随着朝局的变化,侧重点也不断改变。
开始的时候,皇帝对于朝堂官员失望之极,利用镇抚司和东厂,狠狠地收拾了一批贪官污吏,以及党争误国之徒。
即便如此,东厂的诏狱也转至镇抚司,抓捕和审讯也分开两处。
等到朝局改变,都察院换上皇帝信任的铁面官员,镇抚司的主要职能便转向对外的情报侦察和搜集,东厂则负责内部的监视。
现在,内阁和六部基本上都是皇帝信任的能员干吏,东厂的权力进一步压缩,抓捕权限也有了制约。
总而言之,镇抚司和东厂的性质,越来越象是皇帝的耳目,保证各方面的消息快速而准确地反映。
而司法权,基本上归于都察院、刑部等有关法司。
对此,官员们是赞成并支持的。皇帝呢,则是向法治迈进一步,那也是他心中的目标。
可要废除镇抚司和东厂,皇帝肯定是不同意的。互相监督,就需要多个部门,不能一家独大。
现在朝堂清明,官员实心工作。但时间长了,保不准又犯老毛病,使大明又走上老路。
镇抚司和东厂存在,皇帝手中就始终握着刀,能够震慑着文官集体。
对于东厂权力的收缩,老魏倒无所谓,还松了一口气。位高权重,又是太监,历史上有几个好下场的。
皇帝的信任还在,这才是最重要的。身为阉人,能安生养老,能得善终,已经是皇恩浩荡。
魏公公也老了,历史上,现在的他已经是落魄凄惨,或者是已经上吊自杀。
尽管他不知道这些,可也不妨碍对自己的人生做出判断。
皇帝越是重用你,越是给你权力,日后被推出来砍头当替罪羊的可能性越大。历朝历代,并不鲜见。
对,皇帝提到了方正化,显然有看重之意。自己已经老了,还能干几年?日后多说几句好话,也算结个善缘。
老魏心里想着,恭谨地听着皇爷吩咐差使,不外乎是大灾期间,要提防歹人造谣生事、立教作乱,还有对地方官员的贪腐也不能放松。
“几位藩王都到了出京就藩的年纪。”皇帝突然话锋一转,说到的事情让老魏立刻精神起来,耳朵竖起,生怕漏掉一个字。
近年来,皇帝对于宗藩的打压有目共睹,信王、桂王等藩王也留在京中,根本没有放出就藩的意思。
可现在,皇帝突然提起此事,难道思路有所改变?
而对于藩王的监视,确实也属于东厂的职能范围,老魏认真听着,心中还盘算着哪些人比较可靠,能派去监视藩王。
皇帝轻抚着额头,显然也有些发愁。出京就藩是个大花费,可留在京城坐吃等死,看着也心烦。
让他们去宗学学习,再给他们安排差事。可看起来,他们还不是那块料。
好歹都姓朱,其中还有皇帝的叔叔辈,也不能真当“猪”给杀了。
大灾害持续时间那么长,特别是北方尤其严重,留这些造粪机器在京城,得浪费多少粮食?那可都是从海外从南方,千里迢迢运来的。
在大灾害临近时,皇帝曾经设想过最糟糕的局面,甚至有迁都南京,带着老婆孩子和群臣家眷,咱们都到南方吃饭去。
这可不是瞎想,历史上皇帝带着群臣离京就食,在隋朝和唐朝都发生过。
既然有先例,皇帝觉得也不算丢人。当然,经过一年的抗灾,皇帝信心大增,已经这个想法抛到九天云外。
迁都是不用了,可京城里的人要稀释分流,就象北方灾区的百姓要移民一样,减少粮食的消耗,减轻朝廷的负担。
象那些藩王、勋贵,全都是吃闲饭的,都滚蛋才好呢!
南方粮多,受灾害影响小,去那里就食,岂不是好?再往南点,象湄公省,也是个不错的地方嘛!
皇帝缓缓地说着,老魏垂着头,眼珠子直转,是真没想到皇帝要求的就藩,是这个样子滴!
“朕已命董应举兴建府邸,瑞王、惠王、桂王陆续就藩。”皇帝往御椅后靠了靠,轻轻吐出一口长气,说道:“祖制不可违,朕也不想背个苛待宗室、薄情寡义的名声。”
“皇爷仁慈,此乃英明之举。”老魏躬身说道:“奴婢这就挑选人手,不日便前往湄公省。”
皇帝笑着点了点头,摆手挥退了老魏。
凡是坐吃等死的,多半都是废物。不管是明朝的养“猪”,还是清朝的铁杆庄稼,最后都是一些文不成武不就的寄生虫。
所以,皇帝对于宗藩没有好印象。机会也给了,去宗学学一技之长,难吗?想当官,以官职换爵位,不好吗?
拿出积蓄,加入基金,挣的可能比俸禄还多,怎么就那么吝啬?家里攒着,还要向朝廷伸手,要不要脸?
皇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降袭制度还没有正式实施,皇帝本不想在大灾害期间搞得动作太大,有碍稳定。
可这一天天的等下去,损失的是朝廷,是国家。抗灾救灾,花费已经很大,这帮家伙却视若无睹。
这是逼着朕动手啊!
“召内阁袁可立、孙承宗,兵部尚书熊廷弼入京觐见。”皇帝在殿内走了两圈,决心已下,朗声命宫人前去传召。
枪杆子里出政权,而枪杆子现在就握在朕的手中,谁敢乱动?
皇帝有信心压服宗藩和权贵,但还是力持谨慎,和孙师袁师商议一下,要熊廷弼提前布置好各地驻军。
谁敢造反,立时拿下,皇帝正愁找不到借口呢!
第四百四十七章 前奏
大灾之年,同舟共济,共渡时艰。
当《大明论坛》在头版登载出醒目标题时,很多人立刻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意味。
古时就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千古诗句,报上的文章虽然没有引用,但字里行间也对宗藩、勋贵等辈,颇多指摘批评。
华屋美宅、仆佣成群、生活奢糜……如果是凭着自己的劳动或经营所得,那你的享受天经地义。
可你们呢,躺在祖宗的功劳薄上,或是因为身份血缘,就能不劳而获,安心理得地领着朝廷俸禄,那可都是民脂民膏。
平辽平叛时,如此;大灾降临时,依然如此。哪里能看出与国共休戚的觉悟?
舆论先行,是皇帝惯用的手段。显然,皇帝要对宗藩和勋贵下手了。
随后的几期报纸上,连续登载文章,就是列数字举例子,把宗藩勋贵对于国家的负担,都列举出来。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不管是从太祖算起,还是成祖,朝廷都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报纸上的连续登载,给了宗藩和勋贵极大的压力,用人心惶惶来形容,也不为过。
不算不知道,特别是宗藩,人数的增长,朝廷的支出,只从万历年间算起,便触目惊心。
长此以往,大明财政早晚会垮,被宗藩吃垮。就算还能支撑,也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连篇累牍的文章,不仅清楚明白地揭出了宗藩勋贵之害,还把皇帝的苦心都公之于世。
宗学,基金,以爵换官,三年俸禄折银改从他业等等,让大家都知道,皇帝给你们想尽办法,可你们油盐不进。
舆论的连番轰炸,很快就把宗藩和勋贵群体推到了对立面。
文官、百姓,本就看不惯这帮游手好闲、坐吃等死的无能之辈;而新晋的武将,多数都是武学培养,靠的是军功升迁,对勋贵也没有什么感情。
当然,皇帝的另一个手段是有打有拉。有子弟在军中效力,且表现不错的勋贵,在报纸上就得到了点名嘉奖。
与舆论差不多是同步进行的就是驻军的行动,包括京营在内,各地部队都奉旨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强化训练,最主要的内容就是拉练。
拉练给谁看的,人们都心知肚明。各地藩王宗室,也都明白这是威慑,是皇帝举着刀子在他们眼前晃呢!
不服不行啊,皇帝发起狠来,真是不顾名声、不要脸皮,真下死手啊!
整肃官场的雷霆酷烈,大家还都记忆犹新。多少官员杀的杀、流放的流放,什么大儒,什么名士,什么官绅,收拾起来一点情面都不留。
那时候辽东激战正酣,花钱跟流水似的,皇帝是缺钱缺疯了。
现在则是大灾降临,皇帝又要开始搂钱薅羊毛啦!
你们乐怎么想怎么想,朕意已决,要收拾你们这些寄生虫。
天启九年十一月,千秋节,不仅京师张灯结彩,各种庆祝活动热闹进行。大明各地的官府也尽其所能,为皇帝贺寿。
就连全省大旱的陕西,也有庆祝活动。每家更是发米十斤,海鱼一罐。
内陆,还是西北偏远,能吃上海鱼,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以前或许有鱼干,可味道和这名字为“罐头”的没法比。
给陕西百姓发米发罐头,是皇帝从内帑中拔款,狠狠地收买了一波人心,并帮助陕西官府,稳定了大灾中的民心。
“万岁,万岁,万万岁!”
“千秋鼎盛,万寿无疆!”
“百姓焚香祷拜,恭祝吾皇圣体安康……”
各地的奏疏题本无一不是恭祝贺寿的言辞,皇帝听过刘若愚念诵,只是开心而笑,便命他收起存放,并赏了他一瓶水果罐头。
皇帝的建议和指点,科学院反复研究试验,终于成功研制出食品较长时间保藏不变质的办法。
其实,道理很简单,就是高温高压密封。在显微镜研制出来后,微生物的概念已经不是天方夜谭般的想象。
具体操作就是把食品处理好,再装入瓶罐内,置于沸水中加热,趁热用软木塞塞紧,或者是用油纸、蜡、线绑扎密封,象做酒一样用泥头密封也可。
皇帝拿出部分资金,并投入从部分宗藩勋贵手中拿到的基金,又与海商总会、江南商会、中华商会合资,在旅顺、崇明、汕头建起了三个罐头厂。
罐头的品种主要是沿海最方便获得的鱼和南方的水果,而在兵部的采购单中,鱼罐头已经列为军需品之一。
而历史上罐头的发明,就是因为战争,因为大航海的贸易。军队食品的供应,海员长期在海上需要水果蔬菜,都是催生罐头问世的重要因素。
为了降低成本,现在的罐头都采用带釉的陶瓷质地,少量进贡的才用玻璃罐。
给陕西灾民发放罐头,既是皇帝的施善,又是第一批皇家采购,支持罐头厂的举动。
从奢侈品到普通食品,再到出口赚钱,罐头要走的路,皇帝心里清楚。
而罐头和压缩食品,将改变战争运输和后勤的形式,意义就更加重大。
况且,海商总会极为看好罐头,已经在青岛、海南、湄公省筹建工厂,专为他们的海员准备。
皇帝转身去了偏殿,却发现两个小公主捧着水果罐头,正吃得欢实。
“父皇,你吃。”小公主舔着嘴唇,把只剩下一点汤水的罐头捧起来。
皇帝呵呵一笑,拿过绢帕给女儿擦了嘴,嘱咐道:“吃完要漱口,也不能多吃,会坏牙齿的。”
嗯,嗯!正在吃罐头的另一位小公主连连点头,答应得痛快,吃得也痛快。
偏殿内原来只有大沙盘,现在却多了公主的玩具。有小木马,小推车,还有毛皮做的圆球。宫人们也是经常收拾,以免屋内杂乱。
皇帝走到沙盘前,目光移动,投注到西南。
伐缅,今年最大的战事,也是皇帝最为关注的。
缅甸虽然战力有限,但有地利的优势,明军还要面对气候上的问题。
为了对付令人闻之色变的瘴疠,此次战争的投入相当大。蚊帐、蚊香、茶叶、大蒜,以及各种药物,都准备得充足。
而霜降之后,瘴消蚊灭,明军的行动将会更加顺遂。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前线的消息,看将士们能取得多大的胜利,得到多少缴获吧!
第四百四十八章 伐缅
明代嘉靖末年到万历年间,缅甸东吁王朝的军队入侵我国云南边境,引起一场持续了数十年的战争。
万历三十四年以后,中缅战争基本上停止。这是因为在中国方面,明王朝的统治已陷于危机,再也无力收复被缅甸占领的广大地区。
由此,明王朝丧失了对孟养、木邦等军民宣慰使司的统治。
几十年过去,东吁王朝已呈衰落之势,大明帝国却扫除内患,重振雄威,攻守之势转换。
霜降,战争开始的信号。蓄力已久的四万多明军兵分两路,杀入缅甸。其后是助战的土司联军,足有五六万人之多。
十万大军的调动布署,不可能绝对保密,缅甸之前也收到情报,进行了相应的布防。
但战事一开,缅人才发现明军已是今非昔比,无论是武器装备,还是将兵素质,都已经远超己军。
木邦土司的迅速归顺,则使右路明军能够长趋而入,击破了缅人的第一道防线。
腊戍、八莫等要地,在明军的火炮火箭猛轰下,一鼓而破,守军几被全歼。左路明军迅速南下,兵锋直抵孟密。
前面势如破竹,土司联军则是抢掠搜刮,并为明军运输弹药物资。金银财物,大批的缅人,都成为战利品。
土司联军中早已安插了很多官员,所有的缴获登记造册,只待战争结束再计算分赃。
一群缅人被驱赶着向集合地走去,有男有女,有老人有儿童,都是面色惊惶、恐惧害怕。
“父亲,这些都应该是咱们的。”沙定洲甚是心痛,指了指人群,又指了指装载缴获的大车。
王弄土司沙源,与阿迷土司普名声乃是亲戚,共同参与了明军剿灭水西叛乱,并得到了朝廷的嘉奖,在滇地小有名声。
对于儿子的抱怨,沙源只是呵呵一笑,说道:“你呀,还是太年轻,眼界太浅了。”
沙定洲望着父亲,虽没反驳,可表情和眼神却透着疑惑,还有不服气。
沙源拍了拍儿子的手臂,语重心长地说道:“见识过明军的实力,你觉得如何?”
沙定洲眨巴着眼睛,说道:“很强。武器犀利,战阵严整,缅人抵挡不了。”
沙源点了点头,说道:“为父在水西便见识到了,现在比那时更加强大。就算没有土兵助战,也一样能横扫缅甸。”
停顿了一下,沙源接着说道:“滇省形势已然不同,朝廷加强地方驻军,增大巡抚权力,沐公府很快就不能镇守滇省了。”
沐公府同云南巡抚和三司官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历史上,沙定洲之乱,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但现在沐天波只是孩童,沐府能直接指挥的军队也不多,朝廷接连的动作,显示出的倾向,确实并不难看出。
而痛剿水西叛军,增强西南驻军,并发动伐缅之战,其中就有震慑土司的目的。
因为沐公府虽然实力衰落,但上百年来镇守滇省,威望还在。为了稳定,朝廷并没有太过急躁冒进。
“水西之地尽归朝廷,安氏乞降亦不可得。”沙源轻轻摇着头,颇为感慨,“儿啊,你还没看出朝廷的决心和长远所图?”
沙定洲若有所思,猜测着说道:“阿迷普氏无后,恐怕死后,土官之职也要被朝廷收回。”
因为和普氏沾亲,沙源有所谋划。如果普名声身死,其妻万氏改嫁,如能嫁到沙家,就可上奏朝廷,将两土司之地合并。
历史上,万氏确实改嫁沙定洲,两土司合而为一,沙家势力大增。
见父亲露出欣赏之色,沙定洲精神一振,继续说道:“朝廷在打压土官势力,以免再出水西之事。”
沙源点了点头,说道:“在大明原有疆域内,朝廷是不想见到土官势力坐大。但在其他地方,比如湄公省,还有新占的缅地,朝廷的政策却是不同。”
伸手指了指远处,那里是土兵联军的营地,沙源笑着说道:“为何朝廷只是一加号召,就有那么多土官出人出粮出钱?”
“他们要这里的土地,要土官的官职。”沙定洲恍然大悟,说道:“这也是朝廷的意思,把土司的势力迁到疆域之外,或者叫新占之地。”
“正是如此。”沙源轻轻吐出一口长气,儿子明白了,他也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沙定洲再看向缅人和大车,眼神已是不同。这么多土司出兵,明军也要占一份缴获,不统一分配,定生混乱。
再说,能得到一片土地,得到一个土官的职位,那可是能传之子孙的宝贵财产。相对于些许财物,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沙源能看到这些,其他土司也不是傻子。朝廷放开了一个口子,他们岂能不抓住这个机会?
皇帝的意图已经明显,先把缅甸捶个半死,以后就是少量的明军,大量的土兵,在缅甸与缅甸玩一场持久战,直到把缅甸拖垮打烂。
利用土司的势力,投入到开疆拓土的宏伟大业,使土司势力外移,最大限度地保证国内的稳定。
战局的不利,使得缅王不得不向阿瓦收缩人马,以免被个个击破。同时,拉长明军的补给线,使其后勤困难,也是缅人想要达到的目的。
形势的恶化,不仅是前线的连续兵败,还有世仇暹罗的进攻。
从十六世纪中叶至十九世纪初,暹罗与缅甸之间为兼并土地、掠夺劳动力和取得中南半岛政治经济优势而进行了长期的战争。
从总体上看,暹罗处于下风,首都曾被攻破,独立亦曾丧失。
很明显,暹罗与明朝已经秘密联手,共同对缅。否则,时间上不能这么巧合。
更令缅人感到震惊的是,在缅甸南部与暹罗北部,原本互有攻守的两**队,突然发生了实力上的改变。
暹罗军队不仅拥有与明军差不多的犀利火器,似乎还学到了明军的战术打法,在蒲甘附近大败缅军,一举杀入了缅境。
此时,被暹罗军队占领的蒲甘,正在举行着酒宴,坐在上宾位置的是几个明军军官。
几位暹罗美女正在场中轻挪赤足,摆动柔软的手臂,舞姿轻盈,眉目含情。
…………….
第四百四十九章 结盟暹罗
暹罗舞蹈不仅舞姿优雅,服装更是华丽、精致。美女、华服,翩翩起舞,如鲜花在盘旋。
“此次大胜,全赖诸位将军,还有两千大明勇士之力。”纳猜举杯相敬,笑语殷殷。
张忠贵等人举杯回敬,宾主言谈甚欢,席间不断响起笑声。
作为秘密援泰的大明部队,其实主要是炮兵,燧发枪步兵只有五百。他们半年前就携带着几十门重迫入泰,在暹罗又造了上百门。
倚仗着火力优势,加上使用的突然性,一举击溃了缅甸军队,占领了重镇蒲甘,结束了双方相持数十年的僵持战局。
如果只是一场战役的胜负,对于两国的军事态势,还没有决定性的影响。
但大明帝国已经发动重兵,对缅甸进行猛攻,并连获胜利,迫使缅军退防阿瓦城。
也就是说,暹罗军击溃当面之敌后,便可长驱直进,缅军基本上是无兵可调。就算能从远方再调动人马,在时间上也来不及。
暹罗与缅甸打了数百年的战争,现在虽然还没有到彻底灭亡缅甸的时候,但大明与暹罗结盟,共同对付缅甸的态度已经表达得很清楚。
暹罗王已经派出使者携重礼前往京师拜见大明皇帝,盟约达成后,双方共同进退,共同对敌,等于给缅甸判了死刑。
就算不能在短期内灭亡缅甸,但在大明和暹罗的压制和夹击下,缅甸很难翻身,灭亡是早晚的事情。
而明国的军事援助团,传授的铸造操炮之术,不仅是取得了此次战役的大胜,对于暹罗军力的发展,也具有极为重大的意义。
综合这些因素,对于援泰的明军将士,暹罗方面表示出十足的热情,也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况且,大明帝国没有鲸吞缅甸的计划,暹罗却希望一举灭亡缅甸,从而彻底结束两国上百年的战争。
“吾皇万岁英明神武,灭缅当在谋划之中。”驻暹罗使臣赵宗佑对于暹罗官员的试探,也不虚言敷衍,放下酒杯缓缓说道:“但鲸吞非上策,弊端甚多。钝刀割肉,不断削弱缅人实力,且促其内乱,则灭缅易如反掌。”
停顿了一下,赵宗佑继续说道:“两国一北一东,呈夹击之势,缅人不敢轻举妄动。若缅人攻打贵国,我大明必然出兵相助,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正是,正是。”纳猜连连点头,说道:“缅人现已是砧板上的鱼,且让他们蹦达一时。”
其实,这个层面的决策,已经不是使节和官员们能够左右的。但他们却能多少代表本国政策的走向,并知道一些皇帝或泰王的意图和倾向。
泰人也对大明有过研究和了解,知道现在的皇帝不是个守成之君。在湄公省的开拓,以及对真腊的蚕食,暹罗都是一清二楚。
而水真腊当时还算是暹罗的藩属国,暹罗与安南对于水真腊的争夺和控制,也一直在进行。
大明加入到中南半岛的地盘争抢中,形势就相当复杂。暹罗的意思是放弃水真腊,让大明和安南去抢。
但缅甸作为暹罗的世仇,必须消灭。这就要借助大明的力量,不管是鲸吞,还是蚕食,大明压在缅人头上,就能使缅甸无法集中全力。
而且,大明帝国的皇帝向暹罗王室表达了足够的善意。
不仅赏赐了珍贵的大型穿衣镜,传授了重迫的制造和操作技术,还卖给暹罗数千枝新型火枪,并帮助训练了暹罗士兵。
军事上的新技术新战法,向来是军国之秘。大明此举,慷慨大方,显示出了满满的诚意。
所以,暹罗王室已经决定与大明建立长期良好的关系,互派常驻使节,签定结盟条约,都是已经决定并付诸实施的大事。
而大明帝国则给缅甸又树立了一个强敌,以后靠着土司联军,辅以少量的明军炮兵,就能够继续削弱蚕食缅甸,不用再有太大的投入。
同时,另一支明军和土司联军已经进入车里、孟艮,降服这两个宣慰使司府后,将打通与暹罗的陆上通路。
暹罗的大米,以后将源源运入,成为大明帝国抗击大灾害的重要物资。
这些政治、军事上的操作,都是基于暹罗与大明一向友好的关系。与反复无常的缅人相比,暹罗对大明表现的态度非常如一。
即便是在历史上南明小朝廷风雨飘摇之际,暹罗还收留了很多流落其国的明朝遗民,并派人联络李定国,愿意供马象,并提供复国基地。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在很多事情上,皇帝还是很仁义的,并不全是唯利是图的考量。
当然,除了暹罗以外,对于缅甸、安南等国,皇帝却是满满的恶意,咬着牙憋着劲儿,千方百计要弄死他们。
推杯换盏,气氛热烈,双方也敲定了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我军扼守蒲甘,就切断了阿瓦缅军南退的重要通路。缅军要么向西,再向南撤退;要么南下死战,打开退路。”
“我军以逸待劳,在蒲甘城迎战缅军,若予以全歼,则缅甸兵力损失过半,南方孟族必然造乱,国亡无日矣!”
纳猜显然与暹罗将领已经商议妥当,采取了最为稳妥的作战计划。如果积极一些,就应该率军沿阿瓦河北上,与明军共同围攻阿瓦城。
赵宗佑微微颌首,说道:“此正为万全之策,我与张将军已经商议过,可照此实施。”
援泰明军人数既少,又多是技术兵种,且定位很明确,辅助泰军,也不越主代疱。只要没有大问题,便由暹罗将领指挥。
显然,依城而守,扼敌退路,是最稳妥的。明军主力攻打阿瓦城,也不太需要暹罗军队助战,就象土司联军也只是打下手。
对于暹罗军队的战力,明军将领也有准确的认知。
尽管取得了一场战役的胜利,但多倚仗火炮之威,打了缅军一个措手不及,众多战象不但没起到作用,却因为受惊而加速了缅军的溃败。
所以,只要守住蒲甘,切断阿瓦缅军直接南下的退路,使其人心惶惶、军心不稳,就已经帮助了明军。
第四百五十章 曼德勒之战
重迫轰击,燧发枪攒射,刺刀追击,简单而粗暴的战术,却使缅军连遭败绩,仓惶败退。
其实,武器装备还只是一方面,明军将士的昂扬斗志才是获胜的关键。
在皇帝看来,哪怕武器的水平与缅军相当,重新振作、扫除积弊的明军也将战无不胜。
例子并不远,在辽东与建奴交战时,难道明军的武器装备不先进?精神意志的颓废,军中积弊重重,才是屡战屡败的原因所在。
前世也有活生生的事实,小米加步枪打败自动化武器,靠的是作战意志和英勇精神。
战场上一片混乱,混乱的自然是缅军。
在曼德勒,也就是阿瓦城北面的最后一道防线,缅人集中了数万大军,数百头战象,希望能挫败明军势如破竹的攻势。
战斗刚开始,缅军想快速进攻,使明军的火炮来不及布放。但迎头而来的却是成百上千枚火箭的猛烈轰击,在缅军士兵和战象中爆炸燃烧。
战象很威猛,凭借体重的冲击很难被正面阻挡。如果说战马是古代的坦克,那战象就是坦克中的虎式。
但战象也有弱点,怕火怕烟,受伤后发疯发狂,不分敌人地冲撞践踏,难以控制。
在元朝征伐缅甸的时候,元军集中弓箭射击战象,也造成了同样的结果。
可以说,战象是一把双刃剑,对敌我双方来说,杀伤力是基本相当的。
“万胜,大明!”
“大明,万胜!”
徐弘玉拔出腰刀,高举过头,将旗随之摆动,明军将士们发出激昂振奋的呐喊。
渲泄出胸中的战意,明军士兵端枪瞄准,紧盯着前方奔腾而来的缅军,以及未受伤受惊的战象。
缅军已经混乱,前面的还在冲,被火箭覆盖打击的则被受惊受伤的战象冲撞得不成队形。
这样的进攻,其实,刚开始便已经宣告失败。
战鼓声隆隆敲响,紧接着是阵前轻型佛朗机炮的轰鸣。白烟升腾,无数铅弹激射而出。
哈纳座下的战象发出一声惨嘶,借着奔跑的惯性轰然扑倒。几个缅兵狼狈地摔下战象,哈纳也一头栽下,摔得头晕脑胀。
哈纳看到自己心爱的座骑在地上惨叫,象脸上血流如注,一只眼睛已经变成了血洞。
又是一篷血肉迸溅,就在哈纳旁边,刚刚爬起身的缅兵,脑袋象个烂西瓜似的爆开。
哈纳的脸上脖子上都是热乎乎的感觉,吓得他抱头趴地,再也不敢起来。耳边都是人、象的惨叫嘶鸣,仿佛置身于地狱。
以最快的速度打完五个子巢,佛朗机炮的轰鸣声终于停止。
嘹亮的号声响起,明军的火枪又开始轰鸣。先是重火枪,向着残存的战象轰击,象得被它们冲乱战阵。
重型火枪的威力,即便是皮糙肉厚的战象,也无法抵挡。
伴着惨烈的嘶鸣,一头头战象倒地,发出沉重的声音。有的战象受惊往回逃窜,撞翻缅兵,把象背上的人也甩落地上。
不断有缅兵在血肉横飞中被击中,惨叫哀嚎的声音此起彼伏,又被淹没在火枪的轰鸣声中。
一颗颗炮弹凌空飞起,在隆隆的炮声中,砸向缅军的中阵后阵,使得混乱难以遏制。
远程、大威力,尽量减少己方士兵的伤亡,而不考虑弹药的消耗。
明军的战术打法已经从摸索到成型,颇象后世某个财大气粗的国家的战法。
远程火箭轰击先糊你一脸,中距有重迫,中近距有佛朗机,近距有火枪,肉搏有刺刀。
这样一套打击下来,不管是敌人的前阵、中阵,还是后阵,都在明军火力的覆盖之下。
试想,在这样宽大覆盖面儿的轰击中,又有几支军队还能保持战阵?
轰,轰,轰……
战鼓声震天动地,明军战阵踩着鼓点向前推进。火枪一排接一排地施放,横扫着前方的敌人。
缅军的失败终于无法抑制,从官到兵,从前到后,都开始了溃退。
败是肯定的,明军的打法对于缅人来说,是无解的。管你战象冲阵,管你列阵防守,就是先轰炸,再火枪攒射推进。
燧发枪加刺刀,称霸战场的时代,终于被明军提前上演。
战鼓声越来越快,越来越急,明军战阵推进的速度也越来越快。面前已经全是缅兵逃跑的身影,已经不用再火枪射击。
“杀!”
“杀呀!”
无数喊杀声响彻战场,明军士兵挺起寒光闪闪的刺刀,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再没有把刺刀捅进敌人后背更轻松的杀戮了,缅兵丢盔弃甲,连武器都影响逃跑的速度而扔掉,连头都不敢回,惊呼尖叫着亡命狂奔。
轰隆的马蹄声响了起来,一千骑兵斜刺里杀出,超过步兵,如狂风席卷,杀向溃败的缅军。
马刀闪着寒光,高举在空中;骑兵瞪眼张嘴,呼喝呐喊,如凶神恶煞般横劈竖砍,毫不留情地屠戮着敌人。
碍于缅甸的地形,明军骑兵并不多,总共只有三千。骡马的数量倒是不少,全部都驮运弹药物资。
但对于溃败的敌人,一千骑兵也足以追亡逐北,给敌人造成最惨重的伤亡。
“杀!”徐小七马刀一拖,借着马前冲的力量和速度,缅兵的人头便被轻松割下,鲜血从颈中喷出。
马刀从下而上,顺势划了个弧形,徐小七反手斜劈,又一个缅兵被砍翻倒地。
杀戮使人兴奋,特别是对于军人来说,厮杀就是职业,杀得越多,军功越大,收获越多。
哼了一声,徐小七轻拔马头,从几个聪明的缅兵旁边掠过。
把后背留给对手,闷头逃跑,多半就是个死。
这几个缅兵不跑了,跪倒在地,一个劲儿的磕头,嘴里呜噜哇啦地求饶,还有两个大声嚎啕,涕泪满脸,已经被吓破了胆。
越来越多的缅兵放弃了逃窜,跪倒求饶。
单个的,三五成伙的,大群大片的,跪倒磕头、哀嚎啼哭、浑身颤抖,从士兵都变成了卑微懦弱、贪生怕死的可怜虫。
跟随明军的土兵,耀武扬威地冲出去,开始了他们的工作——打扫战场。
遍地的尸体,遍地的刀枪旗帜,遍地的俘虏……
第四百五十一章 兵临阿瓦城下
将近四万装备齐全、武器犀利的明军,已经不是缅甸能够抵挡的。
如果不是地形地势、气候和后勤等原因,占领上缅、中缅、下缅,都不算困难。
但皇帝要的是稳固占领、长期占踞,以及有绝对把握的胜利。
况且,这是第一次大规模的对外征伐,与平辽平叛的性质并不一样。胜则民心士气大振,败的话,开疆拓土的计划肯定会面临诸多的阻力。
所以,才调动了如此数量的军队,投入了巨量的钱财和物资。
所要达到的目的便是尽量杀伤或俘虏缅人的有生力量,使其在上缅甸和占领区基本丧失反抗之力。
鲸吞灭国固然痛快,可接下来的占领和维持费用,却相当高昂。远不如占领一地,消化一地,先把眼前的利益捞足。
说白了,皇帝要先收回成本,并见到效益,然后再鼓动大家投资,继续开疆拓土的宏伟计划。
同时,皇帝也要向大明子民展示对外战争的正确姿势。越打越强,越打越有钱,越打土地越多,大家都能从中得到好处。
“万岁还是太持重谨慎了。”徐弘玉举目瞭望战场,没敢把这话说出口,却在心里这样想:“给某两万大军,弹药供应充足,就能横扫缅甸。”
没错,很多明军军官都信心爆棚,可也心知肚明,光是弹药供应充足,就不是那么简单能做到的。
为了伐缅,可是准备了一年多的时间。军队训练,熟悉气候环境,腾冲建立兵器司,差不多把皇帝一年的金花银又给花光了。
当然,皇帝长袖善舞,手握玻璃镜子、皇家织造、御用瓷窑等财源,倒不是很在乎每年一百多万的金花银。
嗯,把阿瓦城攻下,给万岁多抢点金银财宝,让万岁高兴高兴。收到回头钱儿了,这以后的战争,打得还要更多。
徐弘玉虽是勋贵家庭出身,但几年来的经历,已经使他彻底喜爱上了军人这个职业。
纵横沙场、铁血征战,最能彰显男子汉气概的职业,最能青史留名的功绩。
“将军。”徐小七带着几个骑兵,却押着上百俘虏,交给土兵后,纵马奔来,笑着敬礼。
徐弘玉很满意,终于把“少爷”的称呼改掉了。在军中这么叫,别人听到了会怎么想,很没有威严,很没有面子的。
“追杀得痛快吧?”徐弘玉呵呵笑着,心中很是羡慕,可纵马冲杀,已经不是一个指挥官该干的工作。
徐小七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一群土鸡瓦狗,追杀起来没啥劲。”
徐弘玉翻了翻眼睛,说道:“对了,我让土官留意,有漂亮的女人,给你留着。”
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也到了成家的时候了。”
“别,别。”徐小七把头摇得跟拔浪鼓似的,急道:“俺都是军官了,想要老婆,汉家姑娘多的是,弄什么缅女,话都听不懂。”
“我看缅女也多有漂亮的,听说性情也好。”徐弘玉笑道:“没想到你还挺挑的,就是要来做妾不也挺好。”
嘿嘿,徐小七坏笑了两声,说道:“那长官就做个榜样,您要娶缅女,俺跟着就是。”
“我——不行。”徐弘玉说道:“级别太高,娶个异族女子,以后还怎么升官?”
徐小七睁大眼睛,说道:“长官,俺也想当将军哩!难道,你觉得俺就不成?”
徐弘玉张开的嘴巴半天才合拢,干笑了两声,说道:“好,有志向。此事作罢,你好好努力,多多立功吧!”
徐小七这才露出笑容,勒转马头,和几个骑手驰奔而去。
抢钱、抢粮、抢人,当然也包括女人。
对于徐弘玉这样的高级军官,甚至是徐小七这样的中级军官,很多人都担心前途,而拒绝缅女。
但这不包括普通士兵,朝廷和兵部也没有什么限制的规定。为了鼓舞士气,出征前甚至有这样的激励。
而且,在当时,国家、民族的分野,乃至领土、领海等的概念,并不是特别清晰。
占领区也不可能把缅人杀光,或者全部赶走,归顺、归化、同化,皇帝也有这样的安排。
对于俘虏政策的粗放,其实也是对前线军队的一种放纵。侵略扩张、掠夺财富,本质就是如此,不是请客吃饭,装什么仁义之师,搞什么秋毫无犯?
但屠杀是被禁止的,对劳力的需要,使俘虏也是财富,海商总会就预定了一万人,准备迁往婆罗洲;媚公省的南扩也需要人手垦殖,希望能拔调两万。
这还是朝廷已经确定的数量,参战的各家土司,对于土地和人口的需求,还未计算在内。
如果不是东北的气候不适合缅人,开发北大荒需要的劳力更多。
还是那个思路,没有文化和语言,就算不上独立的民族。两代三代之后,都是大明子民,谁还管祖先是什么民族?
没错,都是大明子民,大明也是多民族的国家,皇帝的认知和胸襟,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大明对于其他民族的态度。
…………………
曼德勒战役,或者称为会战,缅军惨败,数万人马被右路一万五千明军杀得丢盔弃甲,只有数千逃出生天。
而左路明军沿伊洛瓦底江南下,连克江头城、太公城、安正国城,晚于右路友军一天,抵达曼德勒。
至此,明军主力顺利会合,两路明军与巡抚王三善的中军,共计四万余人,扑向阿瓦城。
曼德勒惨败,阿瓦城再无屏障,面对气势汹汹的明军,阿瓦城的缅王、王公大臣慌作一团。
他们一边做逃离的准备,一边把数万缅军沿河布防,希望能凭借阿瓦河阻挡明军。
之前,缅王便派出使者,希望明军能够停止进攻,缅甸愿恢复明朝的藩属身份,年年朝贡。
派使者商谈这样的条件,缅王既有惧怕之意,也存着侥幸,希望利用这种不痛不痒的让步,暂时让明军息兵。
但使者被放回,条件被拒绝。明军只有一个条件,投降,再由朝廷册封缅甸安抚使司。
也就是说,大明帝国要将缅甸回复到明初太祖时的状态,大明皇帝更不稀罕什么称臣纳贡、四夷宾服的虚名。
第四百五十二章 皇帝最恨西班牙人
先重创缅人,再蚕食削弱,哪怕是十几、几十年,也要彻底解决缅甸。
皇帝记得很清楚,缅人反复无常,在历史上的元明清三朝,都与中央王朝爆发过战争。
狼子野心,喂不饱养不熟,更不是能用仁义来感化的。让他们心服口服的,只有大炮和火枪,只有不敢为敌的绝望。
如果把伐缅贴上复仇的标签的话,还不算是十分确切。可征伐吕宋的西班牙人,就完全是复仇的血腥之战。
杀我大明子民者,血债血偿,绝不宽恕。
东番,已经正式被朝廷定为台湾府,暂辖十一县,台南的高雄县便是其一。
但高雄县的性质与其他县又不同,暂时军管,准确地说,是作为征讨吕宋的军事基地。
痛歼荷兰船队,耀武收回壕镜治权,与荷兰人签订条约,海军完成了任务之后,两大舰队返回高雄,继续进行备战和训练。
与荷兰人打了一仗,其实并算不上多大的战功,至少在沈有容等海军将领眼中,征讨吕宋,痛击西班牙人,才是海军扬威大洋的首战。
天启六至七年,闽南发生严重旱灾,遍野赤土。朝廷与海商总会共同招抚泉州饥民数万人赴台拓垦;
天启八年,闽南又遭大旱,饥民甚众。朝廷和海商总会再度招纳漳、泉灾民数万人,“人给银三两,三人给牛一头”,运到台湾垦荒定居。
这还只是遇到灾害的大规模移民,闽、浙、粤等沿海省份都形成了针对移民的政策,有意者亦可分散入台,由台湾府安置。
几年来,高雄县已有居民十余万,军民垦荒二十余万公顷,粮食出产不仅自给自足,也能够完全补给数万海军官兵。
这当然是皇帝的倾斜政策,否则,台湾垦荒拓殖需要大量的人口和劳力,高雄县如果不是重点关照,哪能分到那么多的移民?
有人,有劳力,有军队,有朝廷政策的倾斜和资金的投入,高雄的建设十分迅速,大小港口已能停泊两支舰队,数百艘战舰。
而海军陆战队也达到了三大营共一万五千人,齐编满员,正在紧张地进行抢滩登陆、陆战等训练。
沈有容回到高雄,立刻便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之中。
在有生之年,扬威域外,重振大明国威,为死难的大明子民复仇,已经八十多岁的沈有容深感时间之紧。
明年?后年?
放下手中的文件,沈有容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港口内桅樯的影子,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万岁对于西班牙人是恨之入骨的,密旨的措辞充满了愤怒,这给了沈有容很大的压力。
当然,皇帝也是有谋略有计划的,并没有把第一个对手选择为西班牙人。
先伐缅,用掠夺来积累资金,以便发动一场跨海千里的大战;先打荷兰人,树立海军的自信,并演练海上作战的战术打法。
先建基地——高雄,移民垦殖,最大限度地减少物资方面从大陆运输的困难,最大限地降低成本。
先造海船,足够装载两万海军陆战队,以及各种弹药物资的大型运输船。再联合海商总会的船只,运力已经满足数万大军的征伐。
先练海军陆战队,只要能顺利登陆,凭借武器装备和兵力的优势,吕宋的西班牙人便败局已定。
先做侦察,搜集各种情报。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前往吕宋的海商,曾在吕宋居住又返回大明的华人,还有乔装打扮的镇抚司的谍子,把西班牙人的虚实掌握得一清二楚。
而这一切,都是在尽量保秘和隐蔽的情形下进行,吕宋的西班牙人还不知情。
甚至为了麻痹他们,皇帝从来没在公开场合提过西班牙人,提过吕宋,还允许海商前往吕宋交易赚钱,让西班牙人能得到一些丝绸瓷器等畅销欧洲的商品。
沈有容认为皇帝又犯了过度谨慎小心的毛病,在他看来,攻打吕宋,消灭西班牙人,并不是太过困难。
在兵力对比上,吕宋的西班牙人再加上附庸的土著,也不过数千人;战船,西班牙人只有十几艘。
而明军将出动数万,两支分舰队光战舰就有两百余艘,如此悬殊的实力对比,打胜岂不是手拿把掐的事情?
摆在明军面前的困难和风险,就是海上的远程航行,难以预测的风浪。
对此,沈有容也没有办法,只能根据气候和经验,选择最安全的时间出海。
对于风险的防范,沈有容曾向皇帝密奏,由海商偷运武器弹药,并派出军官,在吕宋武装训练当地华人。
经历过大屠杀后的吕宋,现下还有七八万华人,武装起数千人马,就足以与西班牙人抗衡。
况且,不是让华人孤军奋战,明军还是会出动一定数量的正规军,渡海参战。
但皇帝毫不犹豫地否决了沈有容的建议,理由很简单,不能保证消息的泄漏,既让西班牙人有备,又使当地华人再遭屠戮。
房门被轻轻敲响,得到沈有容回应后,几个军官推门而入,施礼参见。
这是两支分舰队的主要指挥官,都相当年轻。经历过与荷兰人的海战后,个人的精气神都与以前不同。
沈有容命大家坐下,就在他的办公室内,进行一次非正式的军议。
“登陆船只的打造还要加快,新样式的实用性,还是令人满意的。”
“海军陆战队不仅要进行抢滩登陆的训练,还要进行陆地上作战的训练。比如围城进攻,比如正面战阵交锋。”
“实战经验可能是一个问题,但也没有让海军陆战队进行实战的地方。只要训练再严些,打起仗来,不会贪生怕死。”
“西班牙人还用的火绳枪,人数不过数千,还是军人平民加在一起,拿什么跟咱们打?”
“明年打最好,时间长了,消息容易走漏,将士们绷紧的精神,也容易松懈。”
“五千战兵登岸,就足以击败敌人。一万五千人嘛,日后恐要多地作战,预先练兵,再借吕宋实战。”
沈有容微笑着听着,终于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停下议论。
第四百五十三章 征伐吕宋的计划
雷霆万钧,猛狮搏兔,皇帝要的就是绝对的胜利。
与以前的皇帝不同,现在的万岁不仅不吝啬,相反还很慷慨大方,特别是对军事上的投入。
比如下面将领们估算着伐缅要三万军队,万岁会说“这不把握吧,再添一万”。要是换成抠搜的,就要苦着脸说“爱卿啊,能不能再少点,花费太大了”。
换成征讨吕宋的西班牙人也是一样,海军方面认为在实力上,已经足够完成任务。可皇帝还是谨慎,战舰要十倍于敌,陆上兵力也要占绝对优势。
“万岁的雄心壮志,不只是一个吕宋。”沈有容扫视着众人,沉声说道:“平辽灭叛,皆是陆军之功。且陆军正在开疆拓土,伐缅胜利近在眼前,将来还有大片的土地要去占领。”
“相比陆军,海军虽是初建,可万岁的殷殷期盼,诸位想必也心中有数。两万陆战队也只是初期,万岁之意,在数年内要达到十万之数。”
沈有容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了众人的表情,或惊讶,或振奋,不一而足。
“至于实战经验,那是打出来的,吕宋的西班牙人就是很好的敌人。不算强,可也不算弱。况且,兵部还会从陆军中抽调有作战经验的合适的官兵,充实进来。”
西班牙人、荷兰人,还有后来的英国佬、法国人,吕宋、婆罗洲、巴达维亚、马六甲,甚至是缅甸的达贡(仰光),都在未来几十年内的征战计划之内。
战舰上千,陆战队十万,才足以支撑皇帝征战四海,所向无敌的期望。
“本官将向万岁上奏,明年三月至四月发动,那时冬季风未息,夏季风未起,正适向南航行。军事行动在两个月内完成,吕宋进入雨季,我军亦开始休整。”
沈有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说道:“第一阶段的作战任务是攻占马尼拉,消灭西班牙人的舰船和陆上主力,并牢牢控制住马尼拉港。”
“之后,有五千陆战队,再武装当地华人,就足以控制局势。至于分散在吕宋其他地方的西班牙人,加以扫荡,逐步清除便可。”
沈有容说完了布署,扫视诸将,缓缓说道:“至多还有四五个月的时间,尔等可能准备好?对此作战计划,有何建议?”
“大人,两支分舰队是否轮流出动,熟悉海路航向?”甘辉拱手问道:“以巡航的名义,在无主海岛勒石以记,也是朝廷交代的任务。”
沈有容点了点头,说道:“出海训练是必须的,各个方向都要巡航,形成常态化。”
“大人,主力炮舰的装备最好还能增强,远程火炮的数量还稍嫌不足。”
沈有容拿出份文件向众将展示了一下,说道:“每个月三十门重型火炮,发动之前应能增加百门,先分配给第一第二分舰队。”
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按照造船的速度,发动前还将有二十余艘主力战舰加入分舰队,你们提前准备好水手、炮手。”
广东兵器局已经是仅次于京师的第二大兵工厂,加农炮、加朗炮及各种轻型火炮都能生产制造。
而这几个月,更要加班生产,为远征吕宋准备充足的武器弹药。
至于造船,海军还是看好中型战舰,机动、速度和火力能达到相对的平衡。大型和巨型战舰则造得很少,基本上每支分舰队配备两三艘,作为旗舰使用。
这样的发展模式并不是固定的,但却使海军在战舰数量上得以激增。
中型战舰能装备八门重炮,或是二十门加朗炮,依靠速度和机动,抵近轰击时的威力巨大。
在与荷兰人的海战中,这样的突击猛轰战术,便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几乎是一轮轰击,就打得荷兰人的战舰失去了战斗能力。
即便遇上对手的巨舰,中型战舰依靠数量和机动优势,也能与之周旋交战。
关键是海军还配备了数量众多的火箭,在射程上与重型火炮相当,算是弥补了在射程上的缺陷。
况且,那时候的前膛装火炮的射速很慢,精准度也差,这就为突击猛轰战术创造了条件。
说白了,顶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其实敌人的炮火并发射不了几轮,想击中机动中的战舰,也不是那么容易。
相反,射程和精准度与加农炮相近,但密集程度和发射速度都远超加农炮的火箭,却受到了海军的青睐。
轻便灵活,发射快速,又有了多管叠加,每艘战舰能装备上几十上百筒,还不占火炮编制。
除了只装火药的爆炸弹外,火箭还有火药火油混合的爆燃弹,并分成海、陆两种应用型号。
对船攻击的火箭装有铁制箭头,能够扎进船板或甲板,然后或爆炸或爆燃。陆地所用则不考虑这些,落地翻滚弹跳也不太影响效果。
没办法,到现在为止,触发引信依然没有进入实用阶段,只能使用延时。
并不是没有研制出来,而是成本太高。借助于精密机械的发展,利用弹簧、齿轮、燧石等,触炸引信倒是搞出来了。
但就和历史上最早发明的燧发火枪一样,结构太复杂、成本太高,很难大规模应用使用。
再说,以前装滑膛炮的精准度,安装触炸引信也未必会起到更好的效果。
可不管怎么样,米尼枪、弹和触炸引信都问世了。接下来,就是沿着这个方向不断改进完善了。
只要攀爬科技树的路径是正确的,科技领先也是确定无疑的。哪怕短期内无法实用,甚至还要投入巨量的资金和人力,皇帝认为也是值得的。
现在,燧发枪对火绳枪的优势,使得明军在兵力不是特别悬殊的情况下,能够战胜任何一个国家的陆军。
等到其他国家也掌握了燧发枪的制造技术,幻想着能与明军抗衡时,他们会发现,明军可能有了更先进的米尼枪,对他们照样是碾压的优势。
听到沈有容所报出的数据,又是增炮,又是添舰,海军将领们都感到振奋,也明白万岁的期待有多殷切。
而从另外的角度来看,陆军和海军在开疆拓土上,必然会有所竞争。谁更能为国家带来利益,谁得到的资源就更多,发展更快,实力更强。
第四百五十四章 吕宋总督
陆军和海军的竞争,在皇帝看来,应该是件好事。
都抢着建功立业,都抢着为大明开疆拓土,只要实力允许,难道不好吗?
开拓进取的精神,从军队开始培养,通过不断的胜利,而鼓舞起全民的意志,这难道不是正常的发展之路吗?
纵观历史上的朝代,从勇于进取、横扫四方到守成衰弱,差不多都要经过一个阶段,那就是承平日久。
天下太平本来是好事,可却成了消磨进取之心,产生种种积弊的温床。
所以,皇帝不准备消停下来,趁着大明军力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征伐四方,掠夺财富,也从此奠定大明日后的发展之路。
本来在伐缅之后,再准备一两年再攻打吕宋,对西班牙人展开血腥的复仇行动。
但皇帝依稀记得还有一次针对华人的屠杀,也深恐夜长梦多,才加快了行动的步伐。
如果按照军力对比,击败西班牙人是绝无问题的,吕宋的土人也不足为虑。
当年西班牙人入侵吕宋时,不过是两三百人的军队,就击败了土著部队,逐步把吕宋中部变为了西班牙的殖民地。
到现在,按照情报上的数字,西班牙人包括平民在内,总共也只有两三千,战舰十余艘。
对于吕宋土著来说,数百西班牙人就可称为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但在正处于上升势头的明军来说,无论是武器装备,还是兵力,都是碾压的优势。
如果不是战争的消耗需要有计划有步骤地实施,陆海两军的军事行动还会加大。这还是皇帝在压着,没有批准信心爆棚的陆军加大行动力度的报告。
今年伐缅,柿子先捡软的捏。打出民心士气是一方面,抢掠财富以备下一战,也相当重要。
如果缴获的足够多,明年陆军进击前套,海军征讨吕宋,就有了继续投入的资金。
战争也是生意,赔本赚名声的尽量不干;打一场胜仗,就要有收获,这样才能良性循环,把这门生意继续做下去。
毕竟国家财政也不可能支撑连年的对外征战,尽管这些征战将带来利益,可却有短期和长期之分。
短期的,就是眼前的。比如灭占城,不仅轻松,而且收获不少。伐缅也可以归于此类,打下阿瓦城,缅王王室的金银财宝必然是个惊人数字。
长期的,辽东方面的向北推进,就不能得到马上的收获。土地固然是财富,可还要经营垦殖,至少两三年,才得有收益。
就象投资市场上的股票,可以打短线,也能长期持有,配置合理,才能使收益最大化。
所以,进攻吕宋的计划是计划,还要看伐缅之战的收获,以及战争债券的发行情况。
数万大军,近千艘海船,进攻吕宋的投入是十分巨大的。至于收益,从西班牙人手里抢到的金银财物,估计是抵不上投资。
但占领吕宋,善加经营的话,却是相当稳定的长期收入。别的不说,吕宋的铜矿,就能解决大明帝国缺铜的问题。
吕宋的柚木更是战略资源,作为最耐用的硬木之一,柚木还号称船只建造中的“万木之王”。
有了充足的柚木,大明海军的船只又能上个档次。无论是坚固程度,还是耐久性,都将得到很大的提高。
尽管明年进攻吕宋还只是计划,还要视具体情况来做最后的决定。但各方面的准备却已经紧锣密鼓地进行,并没有丝毫的拖延耽搁。
“永乐三年,郑和下西洋巡莅吕宋群岛时,奉诏委任侨领许柴佬为吕宋国总督……许柴佬上忠朝廷,下效庶黎,身体力行……”
皇帝端起茶杯喝着茶,李旦微垂下头,心中却是思绪翻腾,既疑惑,又激动。
此番入京觐见,一是为皇帝千秋节祝寿,二是奏报海商总会的准备情况,三是购买战争债券。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便是李旦曾在吕宋呆过很多年,还是甲必丹(侨领)。
讨伐吕宋对外人来说是机密,但李旦是知道的。为此,他将安排好海船,在发动之时为明军运送人员和物资弹药。
对西班牙人的仇恨,李旦是耿耿于怀,永难忘记。知道要打西班牙人后,他是兴奋而激动,说是买战争债券,其实是捐输,第二期债券还没发行呢!
可皇帝在询问了一番吕宋的情况后,却说出这样一番话,由不得李旦不胡思乱想。
而皇帝的想法也不复杂,在海外占领地盘,驻军防卫、政务治理,还是要考虑到当地的风土人情、生活习惯。
如果朝廷直接派官员过去,一个是治理的方法和手段,不能照搬国内;其次则是与当地华人的亲和力,未必融洽。
不是李旦也没关系,从吕宋当地选有威望的侨领,也是可以。
殖民地,皇帝不想用这个词,但占领的初期阶段,还是要借鉴西夷的经验。
不用投入太高的资金,无需高昂的占领成本,逐步地把殖民地变成大明的领土,这个过程可能需要几年、十几、几十年,但却是比较稳妥的。
海外扩张是必须的,但铺开的面儿太广,太过急于求成,负担也会相当沉重。既然把吕宋看成是长期投资,那花较长时间来消化,也合情合理。
至于总督的权力,除了军队外,都可以给他。再辅以吏部诠选的官员,以及当地华人的提拔,只要经营得当,能给大明带来持续稳定的收入,就是合格。
这样的思路并不算奇特,也就是把吕宋当成分公司来运作,象英国佬和荷兰人开东印度公司一样。
再深入解释,也类似于承包。谁经营得越好,给大明帝国带来越多的利益,谁就来当这个总督,也未尝不可。
意识到皇帝放下茶杯,微笑着看向自己,李旦赶忙躬身奏道:“万岁,微臣愚钝……”
皇帝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因你熟悉吕宋情形,朕觉得击败西班牙人后,可委任你为吕宋总督,进行治理。不知你愿不愿意,也不知你有没有这个能力?”
第四百五十五章 吕宋总督(二)
李旦赶忙跪倒叩首,禀奏道:“万岁但有差遣,微臣敢不效命。对于吕宋,微臣确实很熟悉,亦愿意前去治理。”
皇帝笑了笑,说道:“你也不必急于表态,回去后写个计划书,如何治理,需要哪些权限,三天后呈给朕看。”
停顿了一下,皇帝继续提点道:“吕宋不比湄公省,更和东番、海南不能比。想要移民,困难很大。所以,在一段时间内,只能依靠当地的华人。”
“据情报显示,吕宋华人还有七八万之多。青壮武装起来,当有万余,足以抵御土人及西夷。当地驻军不能太多,三千左右吧。海军嘛,几十艘战舰是有的。”
皇帝话锋一转,略带不满地说道:“只是朕听说,海外华人谋财赚钱者多,其他的不甚关心。难道他们不明白,没有强大的母国,没有足以自卫的武力,赚个金山银山也保不住。”
李旦躬身道:“万岁英明,海外华人确有此问题。但吕宋可能不太一样,经历了西班牙人屠杀,想必他们也会明白这个道理。又有万岁和大明为他们撑腰,他们的顾虑也就荡然无存。”
李旦所说的这点相当重要,皇帝对海外华人的态度,直接决定了他们的命运,以及西夷对此的忌惮。
在吕宋第二次屠杀华人后,西班牙人也担心当时的明朝政府会报复,为此他们派人去澳门探听情况。
但万历皇帝却认为:在吕宋久居的商贾,不属于我们的百姓。海外纷争,到底是谁的责任还没有查清,更重要的是四民中商贾最贱,怎么能够为了贱民而发动战争呢?
显然,明朝朝廷的这种态度,纵容了西班牙人。历史上的崇祯十二年、永历十六年,西班牙人又两次屠杀吕宋华人。
现在,皇帝不想让历史重演,攻打吕宋不仅是占地垦殖,更有血腥的报复。攻打吕宋的明军将得到命令,对西班牙人不要俘虏。
战后,悬挂西班牙人首级的舰队将进行一次远程巡航,在南洋诸地进行耀威扬武。
软弱不属于大明,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才是大明的政策。对于西夷,只有铁与血才能让他们清醒,让他们知道露出獠牙的大明有多么可怕。
犯我大明天威者,必讨伐;杀我大明子民者,必屠戮。
皇帝就是要向外界传递这样的明确信号,强硬、粗暴且血腥。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弱肉强食,就是强者为尊。
“如果就任吕宋总督,还能保证将吕宋治理好,李卿有什么条件,也尽可提出。”皇帝微笑着说道:“作为大明委任的海外的第一个总督,朕这边也没经验,李卿想必也是如此。”
“微臣惶恐。”李旦说道:“微臣虽无经验,但一定努力学、好好做。”
“好,甚好。”皇帝点了点头,示意宫人把一些吕宋的文件拿给李旦,“这几日好好研究,朕等着看你的施政计划。”
李旦拿过文件,施礼告退。
走出乾清宫,李旦用力摇了摇头,又咬了下嘴唇,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心内不由得惊喜交加。
刚在殿内,他是强持镇定,不敢让皇帝看出他的狂喜和激动。不仅是失仪,更可能让皇帝小瞧他。
吕宋总督?!
李旦知道吕宋有多大,和大明一个省差不多。而且,还有其他岛屿,也都可以算作是吕宋的地方。
也就是说,他一下子就爬到了巡抚一级,管理比巡抚还大的地盘。
冷静,冷静!
李旦深呼吸,努力使自己发虚发飘的脚步沉稳下来。
这事还没最后确定,千万不能得意忘形。嗯,得好好想想,使劲想,怎样的吕宋总督才能让万岁满意?
李旦的步子慢了下来,边走边思索,很多问题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按理说,海商总会向婆罗洲的投入最大,尤其是他,钱财、人力,这几年可是花费不少。
但万岁却指了吕宋,不是在婆罗洲。显然,这应该是个尝试,吕宋要是成功,婆罗洲也会设总督。
好吧,那些投入算不了什么,有吕宋总督这个官职,全值了。
至于吕宋总督的权力,不能小,小了无法施展;可也不能太大,过于贪心,会引起万岁的不满。
嗯,军权不能要,只要能听从合理的命令,镇压土著、开拓地盘就行。
还有,万岁短期内把吕宋视为海外飞地,要的是投入少、收益高,凭自己的商路人脉,把马尼拉建成繁荣商港,还是有把握的。
李旦走出午门,已经有了大概的思路,脸上的神情也变得轻松起来。
吕宋总督,婆罗洲总督,杰贡(仰光)总督……
李旦走后,皇帝坐在殿内,还沉浸在海外之地如何治理管辖的思绪之中。
正如李旦所想,吕宋总督确实是一次尝试。只要消灭西班牙人,吕宋经营得如何,其实并不影响大局。
而大局是在灾害中保持大明的稳定,并能进行有序的扩张。说白了,大举向海外移民,在现阶段并不合适。
不说大明百姓对于故土的眷恋,光是海上远途航行,以及异地安置的费用,就会成为朝廷的负担。
如果象皇帝所想的那样,只是初期战争的投入,之后便武装发动当地华人,不仅投入少,收益也相当可观。
同样的道理,婆罗洲也是一样。而湄公省、东番、海南,以及将要占领的缅地,在性质上,则大为不同。
简单地说,一个是已经确定的大明领土,一个则是殖民地,尽管皇帝很不喜欢用这个词汇。
殖民地能否变成领土,皇帝并不能十分确定。至少在灾害结束前,过于急切地扩张行动,很可能拖垮大明。
目前要进行稳固占领的,皇帝已经确定是粮食产区,南方的、受灾害影响不大的粮食产地。
只要有源源不断的粮食,再结合灵活多样的切实的政策,渡过大灾害就不是难事。
湄公省如此,东番府如此,海南府如此,缅地也是如此。
事分轻重,在这一点上,皇帝还是拎得清的。好大喜功、穷兵黠武的罪名,也扣不到他的头上。
第四百五十六章 决战前
天空晴朗,本是令人心情愉快。但阿瓦的缅人,心头却笼罩着沉重的阴霾。
前天,缅王还发布安民告示,说是已派人与明军谈判。同时,数万大军严阵以待,凭借阿瓦河阻隔,必定能抵挡明军,守住阿瓦。
可从昨日起,大明军队便开始陆续抵达,沿阿瓦河设营立寨。与明军营寨隔河而望的阿瓦城,人心惶惶,如临末日。
没错,缅军确实还有数万,沿河布防,且已准备多时。
但明军推进迅速,攻势猛烈,携胜利之威抵达阿瓦,还是给缅人带来了如山般的压力。
缅王派人与明军谈判,有缓兵之计的意思,但他确实怕了,如果明军肯停手,他所拿出的条件也颇具诱惑。
但随着皇帝决心的改变,伐缅之战的目标也升高了,占领阿瓦大粮仓,是明军要完成的任务。
而缅王又是不能放弃阿瓦的,双方既然谈不拢,就只能在战场上说话了。
说到底,缅王还是有侥幸心理的。数万缅军以逸待劳,又有阿瓦河之利,明军想要越河攻城,哪有那么容易?
同时,也是为了稳定军心民气,缅王还在阿瓦城坐镇,并命令城防军严加盘查,不许王公大臣逃跑,以使人心混乱、不可收拾。
未必有与城同亡的决心,但却要表现出这样的意志,缅王的操作也是正常。如果他先逃了,民心士气一发不可收拾,几万军队兴许都要不战而逃。
可为了以防万一,缅王还是偷偷把儿子送走。而派出的谈判使者也被明军放回,带回了明军停战的条件。
“称臣纳贡,割地赔款,质子入明……”
缅王没有召集群臣,准确地说,他只召来了几个亲信大臣,商议这丧权辱国的条件。
称臣纳贡倒是好说,缅甸原来就是大明的藩属,再改回去,也只是名义上的事情,损失并不大。
可割地赔款和质子入明——
“大王。”变牙简作为缅军的总指挥,表示出了明确的反对,“割让安正国城及以北的地方,实在不能接受。安正国城离阿瓦不过几十里的距离,日后明军可以随时攻到阿瓦,稍有调动,我军朝闻夕惊,穷于应付,很快就会被拖垮。”
缅王他隆皱着眉头,不置可否。他不能先表态,总要等大臣们陈述完意见再说。
另一位大臣上前说道:“既是谈判,便有来有往。明国的条件苛刻,我国可与之力争,当然不能全部接受。比如割地,孟养、孟密、木邦等宣慰使司,皆可暂弃。”
孟养、孟密、木邦等宣慰使司本来就是明国的藩属,连缅甸都是,只不过后来被缅甸逐渐吞并而已。
况且,现在这些宣慰使司基本上都归顺于明国,拿这个当筹码,肯定是不够的。
“目前的关键是稳住明军,哪怕是条件苛刻,也可暂时答应。”缅王的弟弟毕隆沉声说道:“先摆脱明国与暹罗两面夹攻之势,再徐图对策,至少也要先击退暹罗,形势才有改观。”
说完,毕隆转向变牙简,问道:“明军若发动进攻,我军可有拒敌于河北的胜算?”
变牙简沉吟了一下,说道:“我军与明军兵力相当,又有阿瓦河之利,短期拒敌,当无问题。”
短期!这个关键词被缅王及大臣们听懂了,虽然之前也知道,但依然心情沉重。
缅甸的优势有两个,一是地形地势,二是气候环境。现在,拖延到春夏,迫使明军撤退的企图算是基本落空。
缅王无声地叹了口气,说道:“如能挫败明军的一两次进攻,再行谈判,或可令明人降低条件。”
既然不能接受明军的条件,那就只剩下打了。
彻底击败明军是不可能的,但能让明军意识到困难,从而获得比较宽松的停战条件,恐怕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至于援军,短时间内是不用指望了。暹罗在蒲甘的胜利,不仅掐断了阿瓦河南面的航路,也使中缅甸的部队遭到了重创,重整也需要时间。
下缅甸就更不可能了,不仅路途遥远,孟族还在伺机而动。一旦军队调动,岂能不趁虚发动?
商议草草结束,各人散去,都是心情沉重。
可惜,缅人还想着争取条件,用谈判来解决问题。而明军却在紧锣密鼓的布置,要一举渡河,攻破阿瓦。谈判只是烟幕,除非缅人无条件投降。
船只沿阿瓦河不断南下,会聚于河边。随行的土兵扎起了无数木筏竹排,为渡河作着准备。
“河宽不到百米,水流亦不算湍急,搭浮桥或航渡皆可。”
王三善听着军官的汇报,举起望远镜,了望着河对面的缅军防御情况。
有超远射程的重迫和火箭,隔着河便能为明军提供火力掩护,轰击对面迎战的缅军。
不管是搭设浮桥,还是船只航渡,只要能在对岸占据稳固的桥头堡,利用犀利的火力大量杀伤敌人,集结一定兵力后发起冲锋,缅军的阿瓦河防线,也就土崩瓦解了。
军队将领们是这样的想法,比较简单粗暴,可也直截了当。考虑到双方武装装备的差距,也是完全可行。
“沿途搜集的大小船只已有上百艘,一次可渡三千人。若加上木排竹筏,可增加到五千人。”
王三善放下望远镜,微微颌首,说道:“一次性投入五千人,分批登岸。突击队要强,保证登陆场顺畅。只要全部登岸,便足以抵挡缅人攻打。
登陆作战最怕的就是后继无力,五千人不可能同时登岸,突击队能否抵挡住敌人的反扑,保证后续部队登陆,至关重要。
“为了稳妥起见,明日发动进攻,木排竹筏还要再增加一倍,作搭设浮桥之用。”
王三善知道这将是伐缅的最后一战,只要突破阿瓦河,阿瓦城就旦夕可破,伐缅之战也将划上圆满的句号。
所以,再稳一下,力争做到万无一失。不仅要胜利,还要代价最小的那种。
两百多门重迫,两千多火箭发射器,此次渡河登陆,明军的火力将是前所未有的强大。
决战,即将在明日展开。历史上投放火力最多的纪录,也将在明日书写。
第四百五十七章 决战
在辽东与建虏决战时,明军的火力已经创造了纪录。但那时主要是重迫,火箭并不多,更没有多管发射。
现在,多管火箭发射器的应用,使得火箭的投射数量和密度有了成倍的增加,将再一次刷新纪录。
而为了达到最大的杀伤,登陆场选在了对岸伸向河水的一片沙洲,宽度不是很大,只能摆开两三千人的战阵。
但在缅军疯狂反扑时,对岸的全部炮火将全部倾泻在敌人头上,密度前所未有。
重迫、火箭全都是抛射,对于明军登陆的战阵没有影响。在登陆场的两侧,还将有船只装载佛朗机炮,为明军登陆部队提供交叉火力的掩护。
这样的布置很毒辣,充分发挥了明军火力上的优势,利用少量的登陆部队,吸引缅军来攻,给予其重大杀伤,从而打击其军心士气。
虽然毒辣,却是堂堂正正的作战,没有什么多点渡河、佯攻牵制的谋略。全靠实力取胜,这也是变数最小的获胜方式。
对于缅人,也是退无可退,只有死战一途。而且,堂堂正正的对战,他们也没有了施展计谋的余地,硬扛死磕就是。
一天的时间里,又有两万多土兵抵达前线。这使得在兵力总数上,缅军也处于劣势,只剩下阿瓦河这一个倚仗。
缅军倒也装备了一定数量的火枪,是与葡萄牙雇佣军作战时见识到了火枪的威力,或是缴获,或是买来的。
但这些火枪都是老式的火绳枪,性能上完全不能与明军相比。至于火炮,则更少,在明军看来都是老掉牙的旧货。
更重要的是,缅人没有自己生产火器的能力。甚至弹药,也全是从外购买。
所以,在整体实力上,缅人在开战之初便已注定了失败,之后的抵抗,也不过是延长了时间而已。
那氏、普氏、沙氏、刀氏等土官,尽数来到了战场。既是助威向明军示好,又是观摩学习。在朝廷来说,更是对土司的震慑。
土官率领土兵抵达阿瓦河后,立刻按照命令绑扎木筏竹排,在宽广的河岸上分营驻扎,也能起到一定的牵制作用。
几个土官到中军大营报到后,一起返回各自营地,免不了一番议论。
“明日的总攻,肯定会成功。”元江那氏历史悠久,实力很强,可也不免对明军的战力发出感慨,“缅人垂死挣扎,只是多死人,多耗费些弹药而已。”
沙源连连点头,说道:“要不是弹药物资的运输所限,明军一路打下中缅甸、下缅甸,也不是难事。”
刀河江嘿然笑道:“难道这不是好事?要是缅甸之地皆被明军打下,那咱们以后作什么?”
众土官若有所思,反应快的已经笑着赞同,沙源便是之一。
“刀兄此话有理。”沙源说道:“此次伐缅作战,缅人可谓损失惨重。将来抢掠土地,削弱缅甸,就全靠咱们诸家联手。明军嘛,应该不会再大举出动,只是在旁协助。”
那氏摸着下巴胡须,说道:“若是土兵也有明军的武器装备,诸家联军攻打缅人,应该很有胜算。”
“仔细琢磨王大人今天的话,颇有深意啊!”普氏眯着眼睛,思索着说道:“他好象说西面,缅甸之外有个印什么国,甚是孱弱。”
刀河江笑着说道:“印度,应该是天竺国那个地方。王大人也只是那么一说,意思是天下的土地多着呢,有能耐就抢。明军呢,会提供适当的帮助。”
“天竺国呀,听说过,是不是遍地都和尚?”那氏恍然道:“唐僧取经的那个地方吧?”
“管他是哪,以后有机会,咱们就联手打过去。”沙源说道:“土兵能换装火枪的话,也不用太多的明军相助,只要一两千炮兵,获胜就差不多有把握了。”
“不就是钱嘛,花钱请明军,应该就是这个意思。”普氏呵呵笑道:“我猜得没错吧,诸位。”
众人哈哈大笑,都不是傻子,都听出王三善的话中之意,也明白朝廷日后的思路和作法。
此时,王三善正坐在中军大帐内,看着一幅大地图在研究以后的布置。
从长远考虑,或者说要贯彻皇帝的长期战略,曼德勒和阿瓦城就必须掌握在手里,也就是要长期稳固地占领。
从曼德勒——瑞波——达木——英帕尔——科希马……这是从缅入印的距离最短的道路。
但要进入印度,缅甸境内还有两大障碍:其一是河面宽达一千公尺的钦敦江;另一个是海拔二千五百英尺、幅员有五十公里的明京山脉。
即便这两大障碍都不容易克服,可也比走喜马拉雅山脊要现实并稳妥得多。
况且,皇帝对于进入南亚次大陆,乃至直达印度洋,并不是短期和迫切的要求。
也就是说,花费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打通入印的道路,皇帝也没有什么不满。
只是长远的战略,王三善轻轻拍了拍地图,目光重新注视到阿瓦城。
………………….
这是一个明朗的清晨,日出、朝霞、澄净的天空,使新的一天充满了仪式感。
号声、鼓声,在明军营寨中响起,旗帜在摆动,军队在开出,伐缅决战拉开了帷幕。
对岸的缅军也紧张地行动,做好了应对的防范,目的只有一个,挫败明军渡河的企图,守住阿瓦城的最后一道屏障。
通过逃回来的缅兵缅将的讲述,缅军也知道明军有射程很远的火炮火箭,也不敢过于靠近河岸列阵迎战。
但离得太远,又不能及时投入战斗,对渡河的明军实施反击,这让变牙简也十分为难。
最后,变牙简只能采取前疏后密的排兵布阵,来确保投入兵力的及时性。
所谓的前疏后密,从字面上便能理解。说白了,就是前面的兵力少,后面则是重兵。
明军因为船只有限,第一批航渡的兵力肯定不会太多。缅军便可投入前面的人马,对登岸的明军进行反击。
如果反击顺利,那自然是最好。一旦反击失利,缅军便迅速投入稍后的重兵,利用兵力优势,把明军赶下河。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尽量避免明军远程火力的杀伤,也可以将缅军的战法看作是波次反击。一浪接一浪,不给登陆明军喘息稳固的时间。
第四百五十八章 抢滩登陆战
重迫、火箭发射架在对岸排列,炮兵们调整着仰角和角度,装填好弹药,只等着开火轰击。
几十艘船先行出发,分为两队,在登陆的沙洲两侧停泊,一门门佛朗机炮斜指岸上,将为登陆部队提供中近距离的火力支援。
战鼓声隆隆响起,突击部队开始行动,近百艘船只被划得飞快,载着数千明军直奔对岸。
徐弘玉立于船头,冷冷地注视前方,大战之前,心态却是异常的稳定。
胜利是毫无疑问的,只不过是伤亡的大小。作为合格的指挥官,不仅要获胜,还要尽量让自己的士兵载胜而回。
船头纷纷犁进了泥沙,还未停稳,士兵们已经跳了下去,趟着齐膝的水登上沙洲。
突击队中的前锋,精锐中的精锐,只有三五百人,却迅速向前冲,布成战列,挡在了沙洲与陆地的交界。
空船后退,水手拼命划着桨,向对岸返回,去接下一批登陆的将士。
突入河中的沙洲,三面是水,只有一面连接陆地。对于缅军来说,只有正面冲击,把明军击退,赶过河去。
而正面冲击,就要承受明军的中远程炮火的轰击。这是没有办法解决的,也是缅军不敢先占沙洲,或靠近岸边的原因。
武器装备的巨大差距,使缅军只能依靠局部的兵力优势,抵挡登陆兵力有限的明军。
号角、战鼓声从缅军阵营中响起,缅军从一个宽大的正面发动进攻,稀疏的队列在前进中紧凑,形成了一个箭头集团,向着沙洲猛压了过去。
三百、五百、一千……船只载着明军不断登陆,战阵越来越紧密,越来越厚重。
面对着黑压压的敌人,明军将士忙碌却不失镇定,一支支重火枪在两翼架起,一支支燧发火枪指向前方。
在滑膛火枪的战场,考验的就是战士的意志和沉着。百米开火和几十米开火,效果完全不同,但能做到却不容易。
面对气势汹汹冲来的敌人,能心稳手稳,不急于射击,心理素质的强大,可不是轻易能练出来的。
明军火枪兵的操典上明确规定,没有军官的命令,火枪兵的手指不准放在板机上。
这最大限度地保证了火力发射的统一性,避免了紧张走火的可能。要知道,在战场上紧张是肯定的,因紧张而走火,也是经常发生的。
徐弘玉的座船相当高大,停泊在沙洲近水处,他举着望远镜便可对战场一览无余。
“实心弹,左翼炮兵准备完毕!”
“实心弹,右翼炮兵准备完毕!”
传令兵观察着旗号,向徐弘玉汇报着。
徐弘玉举着望远镜,只是抿了下嘴角,却并没有马上下令。
缅军已经开始射击,一团团白色的烟雾在阵列中腾起。按照火枪的射程,这个距离确实也有杀伤力,但准确度根本没法保证。
按照某位有名的军事专家所说,在百米外开枪射击,天知道能打到哪?
明军战阵肃然无声,军官们手提战刀,等着命令,准备着用力挥刀前指,准备着听到那轰鸣的枪声。
河上,船只还在来回穿梭,一次两三百人,沙洲上的明军数量在不断地增长。
“左右两翼,开炮!”
徐弘玉放下望远镜,沉声下着命令,并用威严的目光看了眼传令兵。
旗号迅速发出,不到十几秒钟,火炮便喷吐火焰,发出了怒吼。
佛朗机炮打实心炮弹,射程能达到两三百米;如果是霰…弹的话,有效射程也就百米左右。
一颗颗铅球大小的炮弹离膛而出,从两翼飞向缅军。尽管没有红夷大炮那般的穿透力,可被炮弹击中的缅军无一不是血肉模糊、骨断筋折。
哥刚只看了一眼,便觉得腹内翻腾,恐惧弥漫全身,向前迈进的腿都有点发软发抖。
一个被炮弹击中的缅兵倒在地上,胸腹部血肉模糊,内脏和肠子流了满地。
惨叫哀嚎声在阵中响起,震动着哥刚的耳膜。
没走几步,前面的人让开了,一具脑袋成了烂西瓜的尸体倒在地上,哥刚赶忙把目光移开,跳避得更远,生怕踩到迸溅到地上的血肉。
两轮实心弹打击,只是对缅兵的震慑,佛朗机炮停了下来,换装子巢,准备进行霰…弹轰射。
层次性的打击,明军已经掌握了这种高级的战术。从一千多米的火炮火箭,到近身肉搏的刺刀,完全都在打击范围之内。
佛朗机炮的实心弹刚停,明军火枪兵阵列的两侧又响起重火枪的轰鸣。
一个缅军军官在横飞的血肉中直挺挺倒了下去,就在哥刚的旁边,刚刚还听到他的口令“前进”。
已经到了冲锋的距离,也就在缅兵开始加快脚步的同时,佛朗机炮再次发出怒吼。
成百上千的铅弹呈扇面横扫过来,前面的缅兵象被割倒的麦子,惨叫着倒下一片。
视野为之一空,哥刚看到了前方明军的战阵,以及简单的拒马后数不清的黑洞洞的枪口。
炮声不断,佛朗机炮依靠射速疯狂地轰击,一直到打光五个子巢为止。
重火枪的轰鸣也在持续,缅军军官一个个被击倒,刚刚要发起的冲锋为之一遏。
但缅军的战阵依然厚重,前面的伤亡只不过是反击的开始,在战鼓号角的催促下,缅兵呐喊着向前冲去。
徐弘玉座舰上旗号猛烈摆动,对岸的重迫和火箭凌空而起,掠过明军战阵,在战阵前两三百米外落地、爆炸。
一团团黑烟伴着火光在缅军阵中爆起,泥土、破布、血肉、残碎的刀枪都被扬到空中,又纷纷落下。
按照火炮火箭的精准度,炮兵们也实在不敢把距离放得太近,以免误伤友军。
这又是明军已经熟练掌握的战术,阻断。将敌人的战阵分隔开来,使其进攻失去持续,为步兵减轻压力。
前面的缅军还在冲,中间的却损失惨重,在密集的轰炸下,连战阵的完整都无法保持。
“开火!”“开火!”……
枪声密集得如爆豆般,在升腾的白烟中,无数铅弹飞出,向着敌人激射而去。
第四百五十九章 大胜缅军
由于沙洲的有利地形,缅军兵力再多,也只能通过很窄的正面进行反击,并不能发挥其人数优势。
而明军装备的燧发火枪可以比较密集的排列,射速比火绳枪也有极大的提高。有层次的轮射,形成了持续的弹雨,疯狂地射杀着涌来的缅军。
使用人海战术反击登陆明军,也是缅军的无奈。
若是凭借数量、质量都远不如明军的火绳枪与明军对抗,不仅毫无胜算,还给明军的持续登陆留下了时间。
可以说,缅军完全是被迫地按照明军的作战计划进行战斗,又岂能不陷入被动?
前方是越来越浓密的白烟,爆豆般密集的枪声,佛朗机炮的轰鸣;中部则是火炮火箭的密集轰炸,阻断了缅军持续的投入进攻。
河面上,则是来往的船只,紧张而忙碌地运载着明军,在沙洲不断登陆列队布阵。
战鼓声节奏一变,明军火枪的射击突然又猛烈起来,两排齐射,铅弹密集射出,几乎将三十米内的缅军一扫而光。
嘹亮的军号声响彻战场,战鼓声也急骤得如狂风暴雨。
“杀,杀呀!”
无数声呐喊响了起来,压过了军号,压过了战鼓。
明军猛然发动,挺着刺刀,向前发起了冲锋。
在凶猛的火力打击下,已经七零八落的前锋缅军被明军冲得溃败后退。一排排雪亮的刺刀,如同收割机,所过之处,再也没有能够站立的缅军。
“杀!”刺刀刚有入肉的感觉,李石峰便手腕发力,往后一抽。
这是一个有经验的老兵所作出的正确反应,以免刺刀过深,或卡在骨缝中难以拔出。
敌人惨叫倒地,李石峰连看都不看一眼,只是略微调整了下姿态,又大步迈进,跟上了队友的脚步。
“杀!”“杀!”“杀!”……
再也没有比这短促有力的声音更令人振奋激动的了,李石峰只觉得热血奔涌,浑身发热,只有把胸中的“杀”狂猛地释放出来,才会感到舒服。
作为一个军人,征战沙场、建功立业其实只是好听,杀戮才是他们的职业。他们所学习掌握的技能,也全与此有关。
哥刚趴在地上,连动也不敢动,被一只大脚踩了手,也只能咬牙忍住。
杀声在他的耳旁回荡,脚步声在他的身旁响起,哥刚心胆俱裂,不仅战心全无,将来也不会再拿起刀枪。
炮火的轰击停止了,弹药继续装填,仰角调整到最大的射程。然后,如同雷霆爆发,成百上千的炮弹、火箭黑压压掠过天空,砸向敌人。
爆炸已经分不出个数,火光闪过便是黑烟升腾,泥土、杂物飞上半空,惨叫哀嚎完全被隆隆的炮声掩盖,只能依稀看到缅军在血火之中扑腾跌撞。
三千人的战阵从沙洲开到陆地,昂然向前,成为正在冲锋的突击队的坚强后盾。
船只靠岸,炮兵大声喊叫着,和水手一起搬抬着佛朗机炮和炮车上岸,紧跟上步兵战阵,向前挺进。
又一批航船靠上沙洲,后面还拖着大量的木排竹筏,士兵下船上岸列阵,在队中军鼓敲击的节奏中,迈步向前,步伐铿锵有力。
“土鸡瓦狗,不堪一击。”沙源撇了撇嘴,还摇了摇头,说不清是鄙夷,还是感慨,抑或是两者都有。
刀河江哈哈一笑,说道:“胜利是肯定的。只不过,没想到第一波登陆,只是三五千战兵,便击败了缅军。”
“多少战兵还是小事,实在是明军的炮火太凶悍了。”那氏捋着胡须,感慨道:“就这样的火力,十倍之敌也难以抵挡。”
普氏深以为然,颌首道:“今天算是开了眼了,铺天盖地的炮火,不用说打,吓也吓退敌人了。”
“缅人也没想到会有如此凶悍猛烈的炮火。”沙源沉吟了一下,说道:“就算想到了,也没有应付之法。嗯,我是想不出来的。”
观战的土官们不约而同地露出相同的表情,在他们看来,除非有与明军抗衡的火力,否则,无解。
对岸的枪炮声还在响着,战斗还在继续,可胜败已无悬念。
明军不仅牢牢占据着登陆场,并一举击退了缅军的反扑,并粉碎了缅军再战的意志。
开始还是严整的战阵向前推进,象是喷吐着火焰的怪兽,将面前的缅军击退并形成溃败。
随着越来越多的明军登陆上岸,缅军在宽大的正面所构筑的防线被捅得千疮百孔,溃败之势再也无法收拾。
明军也趁势发起了白刃冲锋,无情地追杀连头都不敢回的缅军。几个人就能追着上百缅人惊呼尖叫着逃跑,缅军不仅是惨败,更成了狼狈奔逃的羔羊。
敢于刺刀见红,早已被武学列入军队是否能战敢战的标准。各支部队也以此为标准,对士兵进行严格的训练。
光有严格的训练还稍嫌不足,各支部队都争取抓住实战的机会,对所部的将士进行一次血与火的洗礼。
只要有一次战场上刺刀拼杀的经历,哪怕没杀死过死人,哪怕当时手软脚软,可恢复过来,便是有经验的老兵,敢战能战的强军。
道理很简单,没杀过敌人,可见过血肉横飞的场面,跟着袍泽并肩冲锋过,心理上必然有着质的变化。
战场上的情绪和气氛是能够感染的,周围都是呐喊冲锋的战友,即便是新兵,也会感到勇气充盈,甚至会比老兵更冲动兴奋。
大批的木排竹筏推入河中,与船只固定在一起,迅速搭设着浮桥。很多船只也开始装载火箭、重迫和弹药过河,为攻打阿瓦城进行着准备。
对岸的明军已经超过两万,已经牢牢掌握战局,并具备了攻打阿瓦城的实力。
观战的土官们赶紧上前,指挥各部土兵加快浮桥的搭设。伐缅之战至此,基本上可以划上句号,他们的协助之功,还是多一些更好。
接下来就是分赃了,土官们心里清楚,土地、人口能得到多少,还要看自己的贡献,以及实力。
因为,按照明军已经透露的计划,驻军不会太多,各家土军将成为镇守占领地的主力。
第四百六十章 不战而取阿瓦
缅军惨败,狼狈地逃回阿瓦城,等待他们的是满城的混乱。
西城门更是人头攒动,拥挤不堪。尽管缅王为了安定人心,严令军队守住城门,不准王公大臣出城逃命。
但形势的恶劣,缅人心中能没有数?不让走可挡不住人家暗中收拾财物,随时准备逃跑。
前线的激战,更是缅人,包括缅王在内,瞪大眼睛关注的。
溃败刚开始,便有人跑回来报信儿。最先知道消息,最先逃跑的就是缅王及其家眷。显然,他们早就准备好跑路,什么与城偕亡,不过是句笑话。
缅王刚出城,王公大臣们便紧随其后,富豪平民也人心惶惶,争先恐后地涌出城。
虽然河防被突破,城池肯定是守不住,但缅王及大臣们的狼狈逃窜,却使城防也形同虚设。
败兵汹涌,不仅使秩序大乱,更使城防部队也是军心大乱。谁都知道城池陷落已是必然,王上都跑了,还为谁拼命,为谁守城呢?
大批明军追杀着败兵,直抵城下,并没有仓促攻打,而是整顿部队,等待重火器到来。
一鼓作气,攻下阿瓦城,圆满地结束伐缅之战,也尽量别让缅人带走太多的金银财宝。
明军都就得到了这样的命令,并为此而兴奋。很简单,战争的缴获也有他们一份。
据军官们私下透露,此次战争,每个将士至少能得到相当于两年饷银的奖赏。
两年饷银,对于普通士兵来说,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要知道,他们正常的饷银已经够养家糊口,两年饷银足够他们买房置地,过上小康生活了。
所以,明军的战斗热情高涨,盯着阿瓦城眼睛都发红。听说里面的王宫连墙上都贴金,这可绝不能放过。
其实,从伐缅作战开始,明军将士多少都有了些收获。对于小来小去的随手所得,军官们也看不上,睁一眼闭一眼,也没太过严苛。
金银细软还只是战利品的一部分,战俘、人口可都是能换算成钱财的。
为国征战,建功立业,升官发财,在很多时候,这三者并不矛盾。当合而为一时,激励作用则更加明显。
闻战而喜,虎狼之师。这就是皇帝要达到的目的,为大明打造出征战四方的无敌雄师。
“开火!”最先赶到的火箭部队,只有十几个发射架,却一股脑地把几十枚火箭全部射进了城内。
轰隆的爆炸声响了起来,城内腾起股股黑烟,在城外也能听到城内的惊呼尖叫。
徐弘玉指挥着所部,正布置攻城战术。很简单,就是炮火轰击,火枪压制,从城门爆破攻城。
阿瓦城虽然叫城,可与大明境内的雄伟城池相比,只能算是个大寨子。对攻下此城,明军可谓是信心十足。
其他各部明军向各方开去,将阿瓦城团团包围,并不准备来什么围三阙一的多余策略。
一支骑兵风驰电掣般绕城而过,向着西面追杀而去。
蒲甘被暹罗军占领,顺着阿瓦河南下的退路已被切断。缅王和王公大臣只能向西,再转而向南,逃向中缅甸。
失魂丧胆的逃窜队伍,怎能抵挡气势如虹的铁骑?至于能追上多少人,能抢到多少财物,已经不是热血上头的骑兵们要考虑的事情了。
重火器和弹药不断运抵城下,一排排布列,炮口、箭头斜指向阿瓦城。
佛朗机炮和重火枪集中于北门,木排竹筏被土兵运来,还有几个专门用来爆破的铁箱子,被小车推了上来。
王三善带着亲卫抵达城下,最后的收官之战,作为总指挥,必须亲自下达命令,亲眼见证部队攻入城内。
想要名声,这不意外,也很正常。皇帝满足了这个老将退休前的愿望,他也要用圆满的结局来报答皇恩。
“顽抗到底,血洗屠城!”
“攻破城池,鸡犬不留。”
………………….
明军严整的战阵,威慑的炮口,杀气毕现的口号,在阿瓦城下形成了一股令人战栗的威压之势。
王三善眯起了眼睛,听着各部传来准备已毕的信息,缓缓抬起了手。只要猛地一挥,铺天盖地的炮火便将轰鸣如雷。
手停在了半空,王三善看到阿瓦城头的旗帜倒了。随后,城门敞开,几个缅官弯腰低头,打着深躬走了出来。
嘿嘿!沙源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发出几声冷笑,对旁边的土官说道:“缅人出降了,倒还算知机识相。”
“被屠城血洗给吓得吧?”那氏挑了下眉毛,说道:“负隅顽抗,也不过是徒增死伤。”
刀河江耸了耸肩膀,对这个结局既有些意外,可又在情理之中。
阿瓦河防线才是缅人最倚重的,一旦突破,心理上受到的沉重打击可想而知,丧失战意也是正常。
而且,看出城的那些缅官,缅王应该是跑掉了。军心民气丧失一空,又拿什么抵抗火力强大的明军?
“我听说朝廷给了几个安抚使的官职。”普氏扫视着几个土官,不太确定地说道:“把新占领的缅地分给这几个安抚使。”
沙源暗自撇了下嘴,这不算是什么秘密,也只有普氏没头脑,会当众说出来。你看大家都心知肚明,暗中操作。
刀河江见众人都不吭声,不由得干笑了两声,敷衍道:“普兄的消息还是挺准确的,反正出兵的应该都有,你也不必着急,静等朝廷安排就是。”
是嘛?普氏面露狐疑,心中想道:怎么一个个神色怪异,瞅我的眼神好象在看一个傻子。
出兵出力的肯定会有名额,这是不用怀疑的。但仅仅是按人数来定吗,众人知道不是那样。
也就是说,朝廷所给出多余的名额,肯定是要争夺一番。就是不知道朝廷定出的依据是什么,赋税、粮食、兵力……
而且,象孟密、木邦、孟养等土司,虽然见机得快,迅速归顺明军,并向明军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但依附缅甸的污点并不容易洗去,至少是一个首鼠两端、对明廷不忠的罪名。朝廷可能不会太过严惩,但这些土司想保持以前的状况,却也有些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