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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大昏君全文阅读

作者:样样稀松     我真是大昏君txt下载     我真是大昏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平反张居正

    这两个不怕死的犟种,朕外放你们,是为你们好。

    朱由校见两件人事安排都顺利,暗自松了口气。

    谁敢蹦出来乱叫,拖出去打屁股,赶回家吃老米。朱由校已经作了准备,他不殚作个暴君、昏君。

    皇帝任命,官员接受,也算正常的人事任命和调动。内阁也没太多的理由阻拦。大不了下中旨,也不怕官员不接。

    接下来,朱由校又擢升光禄少卿李邦华为巡按御使,分赴各道巡视,考察吏治。

    在明代,巡按御使号称代天子巡狩,各省及府、州、县行政长官皆其考察对象,大事奏请皇帝裁决,小事即时处理,事权颇重。

    一番操作猛如虎,东林党的三员干将都被少年皇帝调离了朝堂。但从别人来看,都是加官晋爵、委以重任,是皇帝信重的表现。

    “邹卿——”朱由校取过内宫递上的奏疏,有些疑惑地对吏部左侍郎邹元标问道:“这道奏疏,是你请为张居正恢复谥号的?”

    已经七十多岁的邹元标躬身奏道:“万岁,江陵功在社稷,过在身家,国家之议,死而后已,谓之社稷之臣,奚愧焉?”

    张居正生于江陵县(荆州),又被称为“张江陵”。

    而邹元标的意思是:张居正于国有功,“夺情”事件是个人犯错,一码归一码,为张居正恢复名誉,应当应分。

    令朱由校感到诧异和疑惑的不是为张居正平反,而是为之奔走呼吁的怎么会是邹元标呢?

    万历五年,首辅张居正的父亲病逝。

    按照当时的“丁忧”制度,承重祖父母及嫡亲父母丧事,以闻丧月日为始,不计闰月的二十七个月,需在家里丁忧。服丧期满后,再出来视事。

    但张居正不想走,也不能走。改革大业已进行了一半,他正准备在经济上大刀阔斧地兴利除弊。耽搁二十七个月,他一生的理想恐怕就要葬送。

    所以,张居正策划了“夺情”事件。所谓“夺情”,就是皇帝不让你走,国家需要你,化悲痛为力量,继续在岗位上干吧!

    皇帝下诏起复,大臣上疏挽留,朝廷上下都被带起了节奏。张先生不能走哇,不能走,他一走,大明的天就要塌了。

    可就在张居正的策划成功,以为万事大吉的时候,四个愣头青蹦出来了,上疏反对,骂张居正违背“万古纲常”,张居正夺情是“贪位忘亲”。

    然后,这四个愣头青就被拖出去打廷杖,有六十的,有八十的,都打得皮开肉绽,屁股开花。

    这下子好了吧,张居正也出了气,也没人再瞎哔哔了。

    哎,刚打完这四个愣头青,邹元标这个比愣头青还愣的家伙蹦出来了。

    他上疏臭骂张居正虽然以“非常之人”自居,但“若以奔丧为常事而不屑为者……则以为禽彘”。这就太狠了,竟然说张居正是禽兽猪狗。

    毫无意外,邹元标挨了八十板子,人被打得半死,一条腿也断了。这还没完,他又拖着断腿,被流放到了贵州一个深山老林的卫所。

    后来,张居正还指使巡抚御史去陷害邹元标。也是邹元标命不该绝,巡抚御史路过镇远住宿,晚上突然死了,让邹元标逃过一劫。

    有这样的过节,不说仇深似海吧,刻骨铭心、咬牙痛恨也是人之常情,肯定没人会说你狭隘记仇。

    朱由校眯了下眼睛,看着阶下须发皆白的七十老翁,思绪翻腾,触动极大。

    他对臣子的情况有过调查,至少是看过不少履历,邹元标的这段经历他是了解的。

    而且,在他划定的范围内,邹元标可是板上钉钉的“东林党”。

    不仅是,邹元标还是“东林党”的重量级人物,与顾宪成、**星并称为“东林党三君”。

    “微臣还有《和衷谏疏》奏上。”邹元标再次躬身,将袖中的奏疏高举过白发苍苍的头顶。

    朱由校接过宫人转呈的谏疏,打开看了看,合起来收好,说道:“既是谏疏,退朝后朕再细看。”

    “众卿——”朱由校抬起头,目光扫视,征询道:“为张居正恢复谥号一事,你们可有意见?”

    耶?皇上没问“卿等以为如何”,而是问“可有意见”,再从问话的语气轻重判断,皇上基本上是肯定了邹元标的奏疏。

    “臣附议。”御史方震孺躬身奏道:“皇祖之初政,事事严明,江陵之相业,事事综核。既于国有大功,当予其应有之荣誉。”

    御史周宗建上前奏道:“张居正留心边事,然后有隆、万五十余年之款贡。邹大人所奏甚是,臣附议。”

    “臣附议。”首辅叶向高躬身奏道:“张江陵为相十年,海内安宁,国富兵强,其功不可没。”

    本来是想廷议,或是内阁拟议请圣上批红,没想到皇帝如此性急,当场便要拍板。

    但大势如此,为张居正鸣冤叫屈的从万历后期便有,只是不太敢明言。这件事情能否通过,最关键的还是圣上的态度。

    这就等于承认自己的老爹或爷爷做错了,承认老朱家对不起张居正,这话只有皇帝认了,张居正恢复名誉才是水到渠成。

    “内阁拟旨,张居正有功于社稷,着即恢复官爵谥号。”少年皇帝沉声说道:“寻访张居正的后人,有官者复原职,无官者重加抚恤。”

    “臣等遵旨。”

    ………………

    人啊,实在是太复杂的动物;人性,也只有在水落下去后,才如同水中石头般真正显露出来。

    张居正在位时,大权独揽,连皇帝都惧他三分,更何况朝廷中的官员。

    可在他死后,皇帝一翻脸,那些清算揭发、落井下石的,却多是张居正提拔重用的大臣。

    而之前跟张居正不和,或是不对付、有冲突的大臣,却敢于冒着触怒皇帝的危险,为张居正辩解,使其免于被开棺鞭尸。

    几十年后,却是这么一个被你打断腿,还差点弄死的家伙,为给你平反而奔走奔号。

    张居正啊,若是地下有灵,不知你该作何想?

    邹元标啊,你要是早有这样的感悟,当年又何苦屁股开花、腿打折,差点丢了性命?

第六十二章 和衷共济?朕也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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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校心中感慨,听着刘若愚念那《和衷疏》,也渐渐明白了邹元标的心路历程。

    邹元标仕途坎坷,先得罪张居正,谪戍六年;张居正死后被召回,任吏科给事中;慈宁宫失火,他上疏改革,触犯了神宗,再次遭到贬谪。

    居家讲学三十年,邹元标于明光宗即位后,被征召为大理寺卿,后又被提拔为刑部右侍郎。

    几十年远离朝堂,再回来时,邹元标看到的却是朝内党派纷争,大臣各怀偏见,勾心斗角,争执不休。

    他不由怀念起万历新政时朝堂上的勃勃生机,认为张居正虽有缺点,却是治国能臣,于国家有大功。

    也是出于对拉帮结派、党同伐异的厌恶,邹元标才上的这道《和衷谏疏》。

    “今日国事,皆二十年诸臣酝酿所成。往者不以进贤让能为事,日锢贤逐能,而言事者又不降心平气,专务分门立户。臣谓今日急务,惟朝臣和衷而已。”

    “朝臣和,天地之和自应。向之论人论事者,各怀偏见,偏生迷,迷生执,执而为我,不复知有人,祸且移于国。”

    “今与诸臣约,论一人当惟公惟平,毋轻摇笔端,论一事当惩前虑后,毋轻试耳食,以天下万世之心,衡天下万世之人与事,则议论公,而国家自享安静和平之福……”

    如果你能年轻十岁,并有这样的感悟,朕当重用于你啊!

    朱由校为之惋惜嗟叹,恐怕连邹元标自己也没有想到,与他有直接关系的东林党会变成这个德性吧?

    和衷共济,惟公惟平,如果真能那样,朕也不必费心劳神,整肃朝堂了。

    不管怎样,今天的早朝不错,不争不吵,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三个不要命的大犟种的离开,也为下一步的清除打下了基础。

    杨涟、左光斗,朱由校在后世读书时,曾学过有关他们的课文。铁骨铮铮,宁死不屈,当时真是敬佩之极。现在直面真人,感情依然复杂。

    与那些道貌岸然、表里不一的东林党人相比,这是两个异类,是为了信念粉身碎骨都不惧怕的磊落君子。

    当然,偏激执拗也是他们的缺点,为之不惜牺牲的信念也未必全部正确。

    但朱由校不杀他们,忠贞孤介的大犟种,很稀有,还是活在世上时不时地给朕添点堵吧!

    万马齐喑究可哀!朕整肃朝整,是为国为民,可不想朝中上下变成那副暮气沉沉的死样。

    御书房很宽敞,角落里有一张小桌,张裕儿在埋头写字,拿着毛笔,好象比握着扫帚还费力。手上脸上还染着几点墨迹,看起来特好笑。

    朱由校喜欢看这丫头练字写字,那笨拙又认真的样子,时而苦着脸、时而拧着眉,让他情不自禁地抿嘴而笑。

    好半晌,张裕儿捧着纸,起身来到朱由校身旁,嗫嚅着说道:“皇爷,奴婢写完了。”

    朱由校随手接过来一看,蟑螂爬、鸡爪挠,惨不忍睹。看着很丑也就算了,可字写错了呀!

    “好好看看‘聪’字是怎么写的,重写一百遍。”朱由校提笔写了个正确的,没好气地塞到张裕儿手里。

    啊!张裕儿立刻垮了脸,嘟着嘴嘀咕道:“一百遍嘛,皇爷,奴婢晚上不睡觉也写不完呢!”

    “写不完就别睡觉。”朱由校一巴掌拍在丫头的翘臀上,“朕今晚在乾清宫就寢,看着你个笨丫头,甭想偷懒。”

    张裕儿咧了咧嘴,不敢再提抗议,乖乖地回到小桌旁坐下。

    皇爷今晚在乾清宫睡,不会又要做那羞羞的事情吧?张裕儿偷眼去瞅皇爷,却正与朱由校对上目光。

    朱由校一挑眉毛,笑得坏坏的。

    张裕儿赶忙转头,直觉得脸上刷地一下烫了起来,胸中象藏了个不听话的小兔叽,扑腾扑腾,紧跳了一阵子才慢慢消停。

    …………………

    “杀!”

    “杀!”

    “杀!”

    黄骨岛堡外,刀盾兵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钢刀有节奏地敲击在左手盾牌上,口中迸出一个个简短的“杀”字。

    刀盾兵后,则是如林的长枪方阵,一杆杆长枪用力地顿着地面,一声声喊“杀”冲向天空。

    黄骨岛堡的建奴守军不过二百多人,突然面对这数千人马,一时为之气夺。

    “杀!”“杀!”“杀!”赵胖子顿着长枪,身上穿着精良的盔甲,在小兵队伍中分外显眼。

    还算给他们这些二世祖留了点面子,各人从家中带来的盔甲没有没收。

    朱由校也没奢望让他们上阵杀敌,只是在这艰苦环境中磨炼一下,再顺便罚几家勋贵点银子,让他们捐几匹马而已。

    望着黄骨岛堡的寨墙,以及上面隐约晃动的人影。赵胖子等人才意识到,这是真的建奴,这里是真的战场。

    但人多胆壮,而周围伙伴所带来的感染力更是巨大。哪怕你是个新兵,在追击逃敌的时候,也会被身旁的勇敢战友所激励,冲动得停不下脚步。

    伴着一声声喊“杀”,赵胖子的眼睛越瞪越圆,腰越挺越直,手中的长枪也越来越是有力地顿在冰冻的地面上。

    “轰!”“轰!”“轰!”“轰!”

    从船上卸下来的几门火炮发出了怒吼,尽管都是佛朗机炮,不是攻城大炮,但威势依然很惊人。

    从嘉靖二年开始,明朝开始了对佛朗机火炮的仿制。

    在仿制的过程中,中国工匠充分发挥了他们的聪明才智,完善改进了佛郎机的制造,生产了大佛郎机和铅锡铳的小佛郎机等。

    第二年制成大样佛郎机三十二副,发各边试用;嘉靖七年造四千门中样佛郎机,嘉靖二十二年改制小佛郎机,二十三年造马上佛郎机一千支,四十三年又造出铁质佛郎机,至此佛郎机已成为明军主要装备之一。

    除了野战步兵和城池防守外,明军的水师也装备了很多佛朗机炮。

第六十三章 血战黄骨岛堡

    按照标准,明军的水营下辖两哨,备船十二艘,其中福船装大样佛郎机六门,海苍船大样佛郎机四门,苍山船大样佛郎机两门,火力还是比较强的。

    大样佛朗机炮长**尺,重五六百斤,弹一斤,药一斤,主要用于舰炮和要塞防御。

    五六百斤的重量,对于多为步兵的东江军来说,还不算太过沉重。但为了保证行进速度,毛文龙也只卸了四门随军攻城。

    当然,借给他的几百艘舰船大小不一,装备也并不算标准。一共加起来,也不过有二十来门佛朗机炮。

    为了尽快攻破城池,毛文龙率军早上包围黄骨岛堡,只用半天工夫打造粗糙的攻城器械。

    中午饱餐战饭后,毛文龙便下命令,把四门大样佛朗机推到西门前,由船上的炮手操作,在不到三百米的距离内猛轰城门。

    一斤重的炮弹对于包砖城墙,作用不大,但轰击木制城门,却象手捅窗户纸一般,一下一个窟窿。

    而且,佛朗机最大的优点便是射速快。每门炮带六个子铳,十几秒钟便能再发一炮,这还不是最快的速度。

    在隆隆炮声中,城门先是破烂,然后轰然倒塌,已经能看到城内慌乱跑动的人影。

    黄骨岛堡的建奴根本没料到会有明军来攻,堡内只有不到三百人,披甲的连五十都没有。

    就这点人马,面对突然冒出的拥有火炮的数千明军,基本上已经凉凉。

    鼓声一变,在军官的指挥下,刀盾兵开始逼近堡门,建奴也在城上开弓放箭。

    佛朗机炮停止了轰击,开始调整角度,向城上的敌人瞄准。

    为数不多的东江军弓箭手,只有两百来人,在巨盾的掩护下,贴近堡墙,向上放箭,压制建奴。

    鼓声猛然激昂起来,军官们振臂挥刀,指挥士兵开始了猛攻。

    “冲啊!”

    “杀啊!”

    在如雷的呐喊声中,刀盾兵向城门冲去;几十架简陋的云梯也冲出队列,踏过冰冻的护城河,向着城墙靠近。

    城上的箭矢更加密集,冲锋的队伍中不断有惨叫声响起,中箭的士兵应声倒地。

    滚木擂石从城上砸了下来,冲到城下竖云梯准备爬城的东江士兵被砸得头破血流。但几架云梯还是顽强地搭起,士兵持盾咬刀,开始爬城。

    城门处,一群后金兵哇哇叫着冲上来,与夺门的东江官兵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刀枪的交击声,怒吼的喊杀声,受伤的惨叫声,响彻在狭窄的城门。

    “杀,杀,杀!”赵胖子还在机械地用枪顿地,眼睛已经直了,哪里见过这血肉横飞的战。

    第一个勇敢的士兵顺着云梯爬上了城垛,刚露头,一把刀便砍了过来。他忙用盾牌遮挡,右手举刀,向上猛地一跳,蹦到了城墙上。

    一杆长枪阴险地从城墙下刺出,深深地刺入他的小腹。他惨叫一声,身子后仰,从城上摔了下去。

    “嘿呀——”张宗宝发出惋惜又痛恨的声音,重重地跺脚。

    一根粗重的滚木从城上抛下,把一架云梯上的数个东江兵砸得翻滚摔落。

    张军能恨恨地一咬牙,手中紧握着长枪,指甲扎进了手掌,都不觉得疼。

    又是一个东江兵翻上城垛,还没站稳脚步,一支箭矢便激射而至,正中他的面门。他身体摇晃着,摔了下去。

    “嘿呀——”张宗宝又是猛跺脚,眉头眼睛都皱到了一起。

    轰!轰!轰!连续的炮声响起,城门上方的敌楼被击中,烟雾雪尘弥漫,几个后金兵也被打倒。

    惨烈的厮杀在持续,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血肉横飞中,生命象草芥般,在寒风中消逝。

    在这短兵相接的肉搏战中,个人的武技或许能让你多活一时,但作用绝对降到了最低。

    几把刀劈头盖脸地砍过来,几杆长枪乱糟糟地捅过来,身旁又是战友,哪里给你闪转腾挪、翻腾跳跃的空间?

    城门处狭窄,厮杀却是最为惨烈。人挨着人,就是砍,就是刺。尸体已经铺满了地面,鲜血汩汩流淌,由热到冷,散着丝丝雾气。

    在军官声嘶力竭的喊叫指挥下,拥挤在城门处的东江兵终于退了下来。

    在城门处堵口子的建奴也没有往外冲,一个个气喘吁吁、浑身浴血地严阵以待。

    只不过,堵门的建奴很快就目光恐惧,似有怕死后退的迹象。

    就在他们恐惧的目光中,不知何时推过来的一门火炮发出了震耳的轰鸣。

    几百颗弹丸在炮口的火光中,带着死神的拥抱,全部射进了狭窄的城门。惨叫声轰然响起,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群。

    明军炮手飞快地换下子铳,大声喊叫着:“往前推,往前推,给狗*日的再来一炮。”

    吱呀呀,吱呀呀,木轮和车辆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火炮又推前了几十米。

    城头一支冷箭射来,拿着火把的炮手猛地一晃,脖子上颤动着箭矢的尾羽。

    另一个炮手上前抢过他的火把,一下子捅到了火绳上。一串火星欢快地跳动着,钻入了火炮之内。

    “轰!”这一炮差不多是正对着城门发射,弹丸象雨点般射进去,堵城的建奴死伤惨重。

    “杀啊,杀呀!”一个顶盔贯甲的军官猛然出现,纵马疾奔,轻巧地绕过城门前的炮车,挥舞着长矛,瞬间便冲入了城门。

    在城门处枕籍的尸体中,突然站起来一个建奴。

    这个建奴披甲没盔,身上不知道中了多少弹丸,向外流着血。一张脸上也是血肉模糊,左眼珠耷拉在眶外,看起来十分可怖。

    骑马的军官停都没停,手中长矛一挺,借着冲击的惯性,长矛的锋刃扫过这个建奴的脖子。

    人头歪倒,和脖子只连了一丝皮肉,污血从腔子中喷出,尸身立了一瞬,象根木头般栽了下去。

    “杀呀,冲啊!”

    在兴奋如狂的呐喊声中,东江军如奔腾的河流,涌进了堡内。虽然还不时有滚木擂石砸下来,但已无关胜局。

    城上的建奴军心已乱,虽然还在顽抗,却也抵挡不住东江军前仆后继的猛攻。

第六十四章 大明论坛报

    越来越多的明军翻过城垛,加入战团。越来越多的明军毫无阻碍地从云梯爬上城去,扩大着占领的空间。

    “他娘*的!”张宗宝骂了一句粗口,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长气,“终于特么的打胜了。”

    赵胖子直着眼睛望着城堡,手中的长枪也停止了顿地。

    好半晌,他的眼珠一轮,肥嘴唇上下翕动,喃喃地说道:“那好象是俺的马,俺的宝马,俺的雪蹄乌骓。”

    天启二年二月十七,东江军攻陷黄骨岛堡,全歼守敌二百七十六名。

    ………………..

    春光明媚的天气,虽是乍暖还寒,可依然令人身心愉悦,精神振作。

    会试的最后一天,多数考生已经作答完毕,今天便可以交卷离场。当然,你要是写得慢,今天还能继续答,在傍晚交卷,最后一批离开。

    清脆的云板声响起,书吏在号舍外大声的喊道:“头批放牌的时间到了,有做完的考生,可以举手示意交卷,发签后领令牌出场。”

    卢象升已经检查过两遍,听到喊声便举手示意交卷。

    一位受卷官走过来,将试卷检查一番,便开始弥封。然后收起来再由监考官盖上红印,以及与朱卷相同的红字编号。

    程序走完,卢象升领了放行牌,收拾好东西,便随着引导大兵,向场外走去。

    阳光真好,空气真清新,在考场内呆了九天七夜的卢象升,脸上露出了欢畅的笑容。

    九天七夜啊,可是糟了罪了。后世的高考生和古代相比,简直幸福死了。

    与卢象升一样好心情的,自然是第一批交卷的举子。

    即便有了吃饭的照顾,可这么长的时间煎熬,也如同经历了一场恶战般,疲惫不堪,都想着回去好好休息放松一番。

    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卢象升抬头看了看天空中飞翔的几只燕子,还听到了不知名的鸟叫,不由得想起了这两句诗。

    春天的气息越来越浓,虽没有万物萌发、欣欣向荣,却也给人带来一种蓬勃向上的振奋。

    走出贡院大门,卢象升看到的是全是人。如同后世的高考,家长们在外眺首等待一样,很多举子的家人和朋友,也在此迎候。

    人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嘘寒问暖,询问着考得如何,听举子讲考场内的事情,或是商议着到哪大吃一顿庆祝。

    卢象升也想找几个好友去痛饮一番,可东张西望,却没有相熟的面孔。

    算了,回客栈洗个澡,换身衣服,自己去独酌,也不错。

    卢象升尽管有点小失落,但也没太在意。他穿过人丛,觉得嘈杂的声音小了,眼前也是豁然开朗。

    哎呀,为何如此早交,这中午饭没了着落。

    卢象升摸了摸肚子,觉得在考场里再混顿饭,在午后第二批交卷,岂不更好一些?算了,他加快脚步,向客栈走去,回那里吃也是一样。

    “卢兄——”正走着,路旁传来了招呼声。

    卢象升转头一看,原来是陈举子,坐在一个街头食摊前,正向他招手叫唤。

    “陈兄,出来得早啊!”卢象升走过去,笑着拱手道:“定是下笔如神,一蹴而就。”

    陈举子哈哈笑着,显然觉得考得不错,心情挺好,招呼着卢象升坐下,说道:“这九天哪,饭菜虽是不错,可也吃腻了。索性换换口味儿,卢兄不会挑剔吧?”

    “某挑剔什么?”卢象升爽快地把东西一放,叫道:“伙计,先来碗凉皮,再来两个卷饼。”

    陈举子伸手指了指,说道:“这儿的褡裢火烧很出名,驴肉的,我吃着挺香。”

    “肉先不吃。”卢象升苦笑摇头,说道:“在里面就想着喝粥,再来点小咸菜,清淡点的好。”

    陈举子笑着点点头,伸手把一张纸递了过去,说道:“卢兄看看这个,皇家刊印,大明论坛呢!”

    卢象升也没在意,以为就是朝廷邸报类的东西,便随手拿过,看了起来。

    “真的是皇家刊印呢!”陈举子看卢象升的表情,开口再次强调,并提示道:“圣上给张居正复官复谥,还要恤赏其后人。还有一首诗,亦是圣上亲做,极有深意,可要细细揣摩。”

    卢象升这才认真起来,看那头版,果然写着圣上所做的诗,名为《壬戌杂诗一首》: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好诗!”卢象升脱口称赞,又细细揣摩,方品评道:“独辟奇境,别开生面。寓意深刻,气势不凡。圣上欲振作革新,诗中自有昂然之气。”

    陈举子点了点头,说道:“卢兄所言极是。再结合为张江陵复谥,圣上之心甚是明矣!”

    停顿了一下,陈举子又接着说道:“只是这‘万马齐喑究可哀’,还有‘不拘一格降人才’,卢兄不觉得另有深意嘛?”

    卢象升皱起了眉头,拿起伙计送上的凉皮和卷饼,慢慢吃着,没有直接回答陈举子的疑问。

    若说是“万马齐喑究可哀”,可现在却又不是朝野噤声、死气沉沉的局面。

    就说言官清流吧,讽议朝政、评论官吏,那可是一个比一个能喷,一个赛一个的嗓门大。

    再说“不拘一格降人才”,难道“众正盈朝”还缺人才?那么多正人君子,那么多东林大贤,还不能让圣上满意?

    陈举子有自己的想法,但也不会掏心窝子。见卢象升不说话,他也不就此发表言论,笑了一声,继续向着爽口小吃进攻。

    卢象升倒不是藏着掖着,只是觉得没琢磨明白,也不好乱说。

    他一边吃着,一边看着《大明论坛》,好半晌才开口说道:“既是皇家刊印,某看可胜过朝廷邸报。为官为民,凡是关心国家大事者,皆该订上一份。”

    陈举子笑着说道:“卢兄可看到下面的通知?此报初定为七天一期,月订三十文。”

    卢象升点了点头,说道:“某看到了。也就是说,要买就是一个月,在京城的十几家大酒楼茶肆皆可交钱登记。”

    “然也。”陈举子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大客栈,说道:“某便是从那里买的,头两期优惠,只要三文钱。”

第六十五章 激战右屯卫

    卢象升恍然,便要起身去买。伙计是个有眼色的,上来帮忙跑腿儿。几步路而已,却得了卢象升的两文赏钱。

    二人填完肚子,便起身各回客栈,又约好了晚上在某酒店畅饮,才拱手告别。

    “朝堂之上,要起风了。”卢象升一边走,一边想,综合皇帝在会试上出的题目,他作出了自己的猜想。

    革新振作,固然是好事。但每一次改革,都意味着一场官场上的变动。赞成改革的和守旧反对的,交锋在所难免,总会有一方败下阵来。

    大明之积弊,很多人都心里明白。或是不说,或是不做,或是说了也难做,或是想做也做不成。

    “不知道圣上要倚重的‘张居正’是何人?能否志以天下为己任,而才又能副其志者!”

    卢象升将论坛报收入袖中,抬起头。晴朗清新的天空,有几朵浮云飘荡。

    ………………

    “轰!”炮口红光一闪,烟雾升腾,实心炮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向缓缓靠近的望台。

    几支燃着火焰的巨箭从城头飞出,向望台射去。

    一架、两架、三架......建奴打造的望台在城上火力的凶猛打击下,纷纷起火燃烧,或是被炮弹击垮倒塌。

    但还是有几架望台靠近过来,依靠着居高临下的优势,上面的建奴弓箭手给城头的守军带来了不小的伤亡。

    “开炮,放箭!”军官们在亲兵盾牌的保护下,大吼大叫着。

    守城巨弩拉满弦,射出一枝枝火箭;大小佛朗机调整炮口,向着望台轰击。

    望台终于被接连摧毁,上面的建奴弓箭手仓促间下不来的,便被摔死摔伤。

    笨重的攻城塔梯推了过来,还有更多的盾车,掩护着建奴逼近了城墙。后面,则是扛着简陋云梯的士兵。

    尸体、伤兵被抬下,城上的守军又得到了加强,城下是更多的士兵,握着兵器等待上城的号令。

    “盾车呀,推到城下凿城嘛?”苟真怀躲在盾牌后,快速地探头向城下望了一眼,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

    “多准备火罐,烧掉建奴的塔梯。”军官大声叫着。

    苟真怀缩了回来,也大声喊叫着,“火把都准备好,敌人过了线就点炮猛轰,猛轰啊!”

    塔梯靠近过来,守军照例是远程用火炮、守城弩进行攻击。等到再靠近一些,弓箭手也加入进来,射出密密麻麻的火箭。

    盾车掩护的建奴进入到了射程,弓箭手在盾车后张弓搭箭,向着城头进行压制射击。

    惨叫声不绝于耳,尽管辅兵高举着盾牌,尽力为弓箭手提供掩护,但在建奴密集的箭雨中,守军的伤亡依然在不断增加。

    “轰!”火炮在城上发出怒吼,炮弹飞出,在坚硬的地上弹跳了一下撞入敌阵,将一架盾车击毁,捎带着干掉了盾车后的两个建奴。

    在盾牌的掩护下,守城明军借着助跑,将火罐用力扔向塔梯。在付出了一定伤亡后,终于将建奴的塔梯全部烧着摧毁。

    战鼓声突然急骤,咚咚咚咚,仿佛敲打在人们的耳边。

    随着一声呐喊,扛着云梯的建奴兵猛然前冲,向着城下奔来。掩护他们行动的,则是盾车后向城上射出的更密集的箭雨。

    塔梯被毁,城头上越来越多的火炮开始掉转炮口,瞄准建奴的盾车开火。

    坚硬冻实的地面,使炮弹的威力得到加强。炮弹起落弹跳,一下就能把盾车撞成碎片,纷飞的木屑使推盾车的建奴和后面的弓箭手也非死即伤。

    “困兽犹斗?!”代善眯了下眼睛,感觉右屯卫城的守军还真是挺顽强,而且兵力也不算少。

    难道是把他们逼得太紧了,可已经摆了围三阙一的阵式,给他们留出逃生之路了呀?

    要是改成围二阙二,逃命的几率更大,守军是不是就不会这么拼命了?

    代善这样想着,可现在也来不及了更改布置了,只能继续把计划中的这一波猛攻干完再说。

    扛着云梯的建奴向前猛冲,后面跟着大批的披甲战兵。望台、塔梯的被毁,使他们只能用这种方式进攻。

    盾车也在向前推进,弓箭手继续压制城头,提供掩护。

    一颗颗炮弹落在建奴的阵列中,弹跳着摧毁挡在它面前的任何障碍,盾车也好,血肉之躯也罢。

    但在汹涌而来的攻城队列中,炮弹所造成的血线,就象投入急流的石子,很快就消逝无踪。

    几门虎蹲炮也在城头发出怒吼,射出无数弹片,给敌人带来伤亡。

    六十米,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

    “点火,点火,开炮,开炮!”苟真怀在城墙后只露出一双眼睛,看到敌人踏过了那条界线后,立刻破着嗓子喊叫起来。

    接着,他一手擎着盾牌,一手操起火把,顺着城墙快步小跑,大呼小叫地指挥士兵点火开炮。

    轰,轰,轰,轰…….

    城头上突然响起了略有些沉闷的炮声,一道道火光喷射而出,伴着大量的烟雾升腾。

    炮声如此密集,着实让后金军吃惊不小。连阵后指挥的代善,也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成千上万的碎石铁片象下雨般射向城下的后金军,惨叫哀嚎声此起彼伏,冲击的势头为之一阻。

    这木头炮的射程和威力都很有限,但打死不容易,打伤却不难。即便是披甲兵,脸部、手臂、腿部也是防护的弱点,挡不住激射的密集弹片。

    通,通,通……几百枝三眼铳从城上再度施射,密集程度不弱木头火炮。

    这玩艺儿射程近,准确度低,比不了弓弩;威力小,三十步以内才能破甲;再次装填速度太慢,野战中没啥大作用。

    但在守城中,在这个距离,却给后金军造成了很大的打击。

    啊,啊——被打得满脸花的倒霉蛋儿捂着血肉模糊的脸在地上翻滚,痛得惨叫不止。

    被击中胳膊、腿儿的建奴也不好受,起码行动会受到影响,基本上不能参加攻城了。再加上寒冷的环境,伤口被冻很容易发炎,当时的医疗水平,很难医治。

第六十六章 熊蛮子在此?

    付出了不小的伤亡,经历了很大的震惊,后金军还是冲到了城下,呐喊着竖起云梯,准备爬梯攻城。

    然而,扑通、吭哧、哎哟……在纷乱的嘈杂声中,城下的后金军人仰马翻,一阵混乱。

    没等后金军调整,弓箭、三眼、火罐、万人敌便从城上打了下来,跟不要钱似的往建奴头上猛砸乱射。

    战斗进入了白热化,在烟火升腾中,喊杀声震天,攻守双方每一刻都在死亡,生命在此时变得廉价而卑微。

    守城一方由于地利的关系,总要占些优势。加上城内兵力充足,内线调动速度又快,只要敢战不退,就能守住。

    呼!一罐火油在城下腾起火焰,把周围后金军烧得呜哇乱叫,一架云梯也被点着。

    云梯上的后金兵跳下来两个,已经爬得接近城垛的建奴咬牙拼命,举刀跳上了城垛口。

    几杆长枪刺了过来,这个建奴左右格挡,一时手忙脚乱。

    “去死吧!”伴着骂声,又是一杆大枪当胸捅了过来。

    建奴举盾招架,没想到这一枪力大招沉,盾牌挡是挡住了,却把他顶得往后一退,脚下一空,倒栽葱摔了下去。

    摔下城去的建奴正掉进了下面的火中,一时昏厥。

    等建奴再醒过来已是浑身火焰,他跌撞滚爬,发出非人的惨叫,吓得同伴都纷纷躲避,扑腾了半天,这家伙才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还冒着烟火。

    “冲,冲,给老子往上冲。后退者,斩!”又一队城下的明军在军官的吼叫声中,冲上城去,加入了战团。

    一个后金军官跳下了城垛,左手持盾护住身体,右手舞刀,连着砍倒了两个守城士兵,掩护着后边的几个同伴也杀上来。

    呼,一杆大枪带着风声猛砸了过来。后金军官举盾招架,竟被砸得倒退两步。

    面前是一位顶盔贯甲的明军军官,怒目圆瞪,大喝一声,挥枪再刺,气势如虹,竟把后金军官登城的气势压了下去。

    “上,上,给我冲。”苟真怀带着几个明兵增援过来,聚在明将周围,枪刀并举,抵挡住了敌人,使登城之敌无法扩大占据的范围。

    很快,这几个登城的建奴便发现,守城的明军是真多呀,城下还一队一队地往上冲。要不是城上空间有限,估计能排得满满的。

    成排的长枪和利刃很快就把他们控制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几支三眼铳猛然出现,向着这群建奴劈头盖脸的喷出弹丸。

    真卑鄙!后金军官中了两弹,身体摇晃着,越来越模糊的视线中,便见一个人影跳起,闪着寒光的大刀劈了过来。

    城墙上转危为安,得到不断增援的守军,愈发猛烈地向攻城的后金军反击。

    木头炮被当作滚木,一根根地掀下城头,不时砸倒几个敌人,完成了它的最后使命。

    一架架云梯被掀翻,被点着,在烟雾中冒着火焰。

    一门门大小火炮,重新装填调整,向着建奴的弓箭手轰击。

    新登城的明军,把三眼铳一挟,点着火门,向着城下喷射弹丸。

    随着攻城器械的消耗,后金军的攻势从高峰向下滑落,守军却还在增多,抵挡得越来越有惊无险,越来越游刃有余。

    “鸣金!”代善挥手下达了命令。

    没法再攻了,两天时间打造的攻城器械几乎全部被毁,再攻下去,就是白白送死。

    在急骤的锣声中,城下的后金军仓惶退了下去。城上的炮火、弓箭追着打,又让敌人留下了不少尸体。

    吼,吼,吼!威武,万胜!万胜,威武!

    城上明军发出了胜利的呐喊,在这兴奋激动的喊声中,经略大旗高高立起,在城头飘扬。

    “经略大旗,熊蛮子在城里?!”代善在马上立直了身子,瞪大了眼睛,仔细分辨之后,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

    沉吟半晌,代善挥手叫过几个亲兵,吩咐道:“你们速去广宁城,报与汗王,熊廷弼率军驻守右屯卫城,我军攻城受挫。下面如何行动,请汗王定夺。”

    如果后金军刚至城下便打出经略大旗,代善等固然会提高警惕,但也不会被吓得不敢攻城。

    但攻城受挫之后,就难免让代善生出上当中计的感觉。

    他会以为这是熊廷弼故意为之,引诱自己的军队进行并不擅长的攻城,好给予大量的杀伤。

    而且,坐镇山海的熊廷弼在右屯卫城,说明城内的兵力并不在少,很可能有大量山海关的明军在协防。

    再结合沿途堡寨尽皆弃守,代善已经猜出了大概。

    广宁的所有明军,应该是集中到了广宁城和右屯卫城这两个要地,准备凭借城池与后金军耗下去了。

    而右屯卫城虽然不比广宁城那么高大坚固,但守军兵力不少,又有熊蛮子坐镇。他和阿敏这三旗人马想要攻下,难度极大,甚至可以说是不可能。

    后金军狼狈地退了下去,右屯卫城一片欢腾。守军挥舞着刀枪,用呐喊宣示着胜利。

    呼!守备何可纲用大枪拄地,疲惫地吐出一口浓重的白气。

    “兄弟!”一只大手用力地拍在了何可纲的后背,苟真怀那张笑脸出现,下巴抬了抬,赞道:“这大枪耍的,真不赖呀。”

    何可纲咧嘴笑了两声,谦虚道:“大人手刃强敌,刀法凌厉无匹,令人赞佩。”

    哈哈,苟真怀大笑着伸手点了点何可纲,说道:“有眼力,是个练家子。俺这刀法一般人看不出来,那可是大有名堂的。五虎断门刀,听说过没?”

    “在下孤陋寡闻。”何可纲很实在,不知为不知。

    苟真怀不以为意,点了点头,说道:“实在人,我喜欢。实话跟你讲,这五虎断门刀出自少林,失传已久。某也是机缘巧合,从一个老和尚那学了几招。想当初啊……”

    祖大寿带着亲兵沿城巡视过来,举目望着城下的狼籍。

    这个历史上被困大凌河数月,把城中百姓吃掉大半的食人魔,捋须点头,心道:经此一胜,这城基本上算是守住了。

第六十七章 这城啊,稳了

    军心士气是个看不见的东西,但却往往决定战争的胜负成败。面对着仓惶逃敌,弱鸡也敢跟着同伴追击;周围全是溃兵,勇将也会丧气失意。

    右屯卫城中的兵力还是比较充足,但拼凑而来,又多心畏后金军,想要守住城池,也并不容易。

    所以,这攻防的第一仗至关重要。败则城失人亡,胜则士气大振,可依城池,以少敌多。

    也是前来攻城的后金军并不算多,三旗人马与城中守军相差不大。攻城器械也不算多,还打着围三阙一的主意,代善和阿敏没有四面围攻。

    这就给了祖大寿等人集中武器和精锐,重点抵挡一面的机会。

    再加上有督战队和锦衣卫虎视眈眈,守军愣是凭着内线调动和兵力优势,挫败了后金军的猛攻。

    这下子军心算是基本稳定,士气也高涨起来,再打就不是今天这个有点乱的样子啦!

    看着城下横七竖八的尸体,以及被摧毁的攻城器械,谁不会生出“建奴不过如此”、“建奴骑射厉害,攻城白给”的念头。

    嗯,天黑了派些敢死队员缒下城,割些首级挂在城上,那更能鼓舞士气、振奋军心。

    祖大寿心中盘算着,便见守备何可纲和锦衣卫百户苟真怀走了过来。

    何可纲脸上带着象是挤出来的笑意,不时点头应承。苟真怀嘴上说着,手上还比划着,讲得带劲。

    “这五虎断门刀啊,有撩、砍、抹、跺、劈、崩、勾、挂,还有扎、切、绞、架、横扫刀,再结合腕花、背花、缠头、裹脑,那叫一个刚猛有力……”

    “厉害,真是厉害。”何可纲点头称赞,心里叫苦,直觉得词语贫乏,不知道再怎么夸赞了。

    正好看见祖大寿,何可纲赶忙上前施礼,“将军,末将有礼。”

    苟真怀也拱了拱手,笑嘻嘻地说道:“见过祖将军。”

    祖大寿笑着还礼,说道:“击退强敌,守城有功,二位辛苦了。”

    何可纲谦虚了两句,便借故离开。没了苟真怀的五虎断门刀,他感觉比打退建奴还轻松,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气。

    “挫败建奴,我军士气大振。再来攻城,也能从容抵挡了。”祖大寿伸手一指,不远处几个高竿竖起,被杀死在城上的建奴首级挂在竿头。

    苟真怀嘿然一笑,说道:“据某所见,建奴经此一挫,再见这经略大旗,怕是不会再来攻城了。”

    祖大寿愣了一下,问道:“苟百户为何如此说?”

    苟真怀还是笑眯眯的样子,说道:“若城中没有粮草物资,建奴攻下此城有何用?既知熊经略在城中坐镇,建奴必知破城亦少有收获。既是如此,建奴还会徒增死伤,只为夺取此城,或是砍下熊经略的脑袋泄忿吗?”

    这话说得有些不太尊敬,但也是对熊廷弼而言,可祖大寿听了却有恍然大明白的感觉。

    熊蛮子,这个外号不是白叫的。后金军岂能不知这蛮劲上来,不光攻城会遭到拼死抵抗,破城后恐怕也是烟雾升腾、冲天大火。

    别人不知道,祖大寿还不清楚城中的布置?

    熊廷弼派来的人马,就有三百守卫仓库。还有锦衣卫百户杜振宇坐镇,引火之物齐备,就是准备万一城破,把仓库物资付之一炬。

    这个家伙不简单哪!

    祖大寿不禁对这个笑眯眯的家伙刮目相看,仔细想也是,草包饭桶能被圣上派来吗?

    就算圣上不了解,镇抚司也要派出精兵强将,免得办砸了差事不是。

    “苟百户见微知著,所言精僻。”祖大寿拱了拱手,说道:“祖某受益匪浅啊!”

    苟真怀笑着摆了摆手,说道:“祖将军客气了。这都是临行前,圣上耳提面命,亲授方略。”

    “圣上亲授方略,真是令人羡慕。”祖大寿感到惊异,再想到皇上的“手艺”,又有些释然。

    苟真怀向着京城方向拱了拱手,说道:“圣上说啊,这建奴就是一伙强盗土匪,穷疯了才如此凶狠。可他们不抢掠,就没法儿活,可怜见的。”

    啧了啧嘴,苟真怀还真有点悲天悯人的表情,但这也只是一闪而逝。

    他的脸上再现笑容,却有些阴,有些狠,“只要咱们不给他抢到东西,没吃的,没穿的,也不用打他们,几年也就垮了。这叫经济危机,圣上说的,咱还不是很明白。”

    “圣上英明睿智,目光如炬,一下就看破了建奴的软肋。”祖大寿拱手道:“一群野人,不耕不织,困也困死他们了。”

    苟真怀呵呵一笑,说道:“话是这么说,可这城防啊,还得加强守卫。谁知道那帮野人会不会抽疯,不要命地前来攻打呢?”

    祖大寿点头赞同,说道:“有备无患,此诚万全之策也。”

    苟真怀摸了摸腰间的刀,东张西望地找了一下,开口问道:“何守备哪里去了?”

    不等祖大寿回答,苟真怀摇头道:“某还未与他讲刀法的精髓,身形步眼、神情兼备,这可缺一不可。何守备这气势还行,只是听个皮毛,可不能自己瞎练。”

    “祖将军——”苟真怀向着祖大寿一拱手。

    祖大寿赶忙笑着说道:“苟百户请便。何守备真是幸运啊,能得苟百户这,这个什么刀法的真传。”

    “哈哈哈哈,祖将军记好,在下所练的乃是五虎断门刀。”苟真怀笑着拱手作别,下了城,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去找何可纲去了。

    祖大寿目送苟真怀离去,微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

    不让建奴抢掠到物资,困死他们。

    看来圣上是赞同熊廷弼的三方布置之策,也就是说,熊廷弼将得大用,圣上好象也不准备在辽东与建奴纠缠不休了。

    否则,这放弃无数的堡寨,迁走所有的辽人,就说不过去了。绝决、果断,圣上虽是年轻,这般大魄力却令人刮目相看啊!

    是退到山海关,还是锦州、大凌河、宁远,若有所思的祖大寿拍了拍冰冻的城墙,好象临行的告别。

    ……………..

第六十八章 小爷丢不起那个人

    晴朗的天空下,又一个村镇冒起了黑烟。

    老百姓拖家携口,推车挑担,在东江大兵的保护下,向着海边行去。

    不时有百姓回首,眺望越来越远的故土,冒着黑烟的家园。此一别,不知何时能回,可能一辈子也无法再看一眼了。

    自洪武四年,元朝辽阳行省平章刘益悉举其地兵马、钱粮、舆地之数以降。

    到洪武二十年,明朝派出征虏大将军冯胜率二十万兵马讨伐纳哈出,将整个辽东纳入了明朝的管辖之中。

    几百年来,明朝在辽东都司共设25卫2州,其中25卫是汉族聚居区,2州是蛮族聚居区。

    随之而来的是上百万汉人,从内地迁徙到了辽东大地。他们垦荒、修路、建房、耕种,难以想象当时的艰苦生活和繁重劳动。

    搭马架、睡地铺,风餐露宿、忍饥挨饿;冬季严寒漫长,爬冰卧雪;夏季风吹雨打,蚊子、小咬、瞎虻成群。

    肥沃的田地,纵横的沟渠,四通八达的道路,繁华的城镇集市,有多少汉人为此流过汗,甚至是付出了生命。

    但噩梦在万历年间突然降临,刀兵战火、屠杀抢掠,毫无理由,死亡便笼罩在辽东汉人身上。

    建奴,就是他们,使辽东汉人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建奴,就是穷凶极恶的强盗,杀人如麻的凶手。

    离开故土是悲痛难过的,但能脱离苦海,不做奴隶,甚至是保全性命,他们又是庆幸的。

    朝廷拔钱分地,让辽人迁徙居住;等到辽东光复,灭了建奴,还可以重返家园。家有入伍当兵者,饷银发到家人手中;光复辽东后,赐永久免税田百亩……

    即便是没有这些优惠性的照顾政策,即便是前途未卜,多数辽人也愿意脱离建奴的统治,摆脱那时时可能丧命的噩运。

    东江军基本上都是辽人,这更使离开故土的辽人感到安心。

    赵胖子也是保护辽人的兵丁之一,在拄枪而立,看着一个个百姓从面前经过,他神情木然。

    没办法,黄骨堡之战后,赵胖子等纨绔便被分派了个好活儿,拎着刀去砍首级。

    在冷面冷心的锦衣卫监督下,这几个侯爷、少爷边干边吐,屁股上还挨了不少脚踹。

    晚上睡觉,这几个大宝贝闭眼就是人头在晃,或死不瞑目,或满是血污,或缺耳少鼻……一宿几乎就没合过眼。

    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身上还一股子馊味,少爷们哪遭过这罪呀,感觉比乞丐还惨。

    赵胖子现在感觉身上的甲胄沉得要命,这是他娘临行前哭着给他穿上的。据说是祖传的宝甲,他爷爷的爷爷穿着征战沙场的。

    看着别的士兵那略显寒酸的“胖袄”,走路却轻快得很,赵胖子真是羡慕。

    这又饿上了呢?赵胖子捂捂肚子,眼前一亮,从怀里掏出块**的大饼。

    这是东江军出发前赶制的军粮,就是在各种铁家伙上烤的面饼。

    有点盐,却没油,锅也不够用,锹铲、刀片都用上了。手艺更不用说,焦糊少点的都能称为大厨精制。

    发的时候不屑一顾,哼,京城的乞丐都不吃。

    可现在拿到手里,赵胖子闻到点面香味,不由得咽了下口水。一口咬下去,硬得要命。他只好先含在嘴里,等软乎了点,才慢慢咀嚼,慢慢咽下。

    此时的赵胖子无比怀念出发前那一锅锅的“猪食”,里面有肉有菜,还是热乎的。一碗吃下去,肚子里暖暖的得多舒服。

    不知道啥时才能吃上那样的“美味”,赵胖子用力咽下嘴里的饼,鼻子发酸,直想哭。

    “兵爷——”一个走过去的姑娘突然停下了脚步,掏出个馒头递给胖子,“您吃这个吧,软乎的,还不凉。”

    赵胖子眨巴眨巴眼睛,盯着白白的馒头,眼珠一轮,伸手便抓了过来。

    看着盔歪甲斜的胖子兵狼吞虎咽地啃着馒头,姑娘的脸上闪出怜悯和钦佩,又掏出一个递了过去。

    原来是揣在怀里的,怪不得还温和呢!

    赵胖子接过来就揣起来,有点噎得慌,等找口水顺顺再吃。

    “走啦,英子。”在老父的招呼下,姑娘快走几步,跟上了前进的百姓队伍。

    呜,呜,哎!赵胖子发出含糊的声音,追了上去。

    姑娘回头疑惑地看着胖子兵,老父和兄长也停下脚步,露出警惕的神色。

    赵胖子掏出块碎银子,来到近前递了过去,好不容易才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喘着气说道:“这是馒头钱,收好。”

    姑娘还有些犹豫,赵胖子已经把银子塞了过去,说话也清晰了许多,“小爷不能白要你的馒头,那不成要饭的了?小爷在京城,也是有一号的,丢不起那个人。”

    听不太懂这位自称“小爷”的胖大兵的话,但给钱,不白要,却是明白的。姑娘笑了笑,还想婉拒。

    “还不谢谢兵爷。”老父已经伸手接过碎银,点头哈腰地鞠着躬。

    姑娘这才屈身施礼,“谢谢兵爷的赏。”

    赵胖子仿佛找回点在京城受人尊敬、被人恭维的感觉,挺着胸摆了摆手,“甭谢了,快点走吧。”

    一家人又踏上了路途,低低的议论声传进了自我感觉良好的赵胖子耳中。

    “只是两个馒头嘛?可这碎银足有二两呢!”

    “这大兵莫不是傻的,可盔甲却很光亮呢!”

    “他不是看上咱家英子了吧,可得小心点。”

    “兵爷是个好人,就是饿急了。嗯,别说,还真是有点傻傻的。”

    我……赵胖子挺直的身子晃了两下。

    哼,乡巴佬,没眼光。小爷我在京城的时候,人都说俺比猴还精呢!

    伸手摸了摸怀里的馒头,赵胖子的气又渐渐地消了。馒头挺软乎的,还有点香味,那个香味好象不是面香吧?

    马蹄声由远而近,又吸引了赵胖子的目光。

    那是俺的马,俺的宝马,俺的雪蹄乌骓!竟然被这厮骑着,还在俺面前耀武扬威地晃啊晃。

    赵胖子满腔悲愤,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马上的骑士。

    ………………

第六十九章 戚氏兄弟

    唉,前几天还夸你是个能搂钱的好爷爷。可现在,朕要骂你是个混账王八蛋。

    朱由校看着面前显出苍老之态的戚柞国、戚昌国兄弟二人,心中叹息,更是臭骂万历这个坏爷爷。

    张居正死后不久,即遭到了清算,连带着他赏识和提拔的戚继光也被牵连。

    先是由蓟镇总兵调任广东总兵,也就是被万历赶出了京城。接着,万历帝又以戚继光是张居正的党羽为名,革其职位,夺其俸禄。

    就这样,军功赫赫的战神戚继光,黯然返回蓬莱老家。

    一代名将的晚年更是凄凉而孤独的,甚至连抓药看病的钱都拿不出来,在贫病交加中与世长辞。

    对于国有大功的将军名将,坏爷爷万历竟如此狠心。还有对尸骨未寒的老师下手,弄得张居正家破人亡,还差点被破棺戮尸,真是猪狗不如。

    混账王八蛋,丧良心的猪狗,朱由校把万历骂了个狗血淋头,但这又有什么卵用?

    至于戚祚国等兄弟,只是当了一个小官,或者是世袭祖业,却没有继承戚爷爷的文韬武略,和戚家军也没有什么关系。

    就连浑河血战中,戚爷爷的侄子戚金所率领的部队。从严格意义上讲,也不算是真正的戚家军了。

    戚爷爷已经走了三十来年,戚家军也消失在历史长河中。拿着戚爷爷的兵书战策,照着戚爷爷的练兵法,能够再复制出一支百战百胜的“戚家军”吗?

    朱由校对此不抱什么希望,也认为就算戚爷爷再生,也不会同意这样的想法,反倒会臭骂他一顿。

    作为能够灵活运用、不断改进战法的名将,用一个现代词语形容,那就是“与时俱进”。

    三十多年了,武器装备有变化,战法有变化,甚至是敌人都变了,哪能还照搬照用?

    要是戚爷爷在,肯定会调整、改变,继打倭寇的“戚家军”,打蒙古的“戚家军”,再打造出一支能对付建奴的“戚家军”。

    “《戚少保年谱耆编》既已刊印,便多印一些,朕出内帑一万两助之。”朱由校脸上和熙,心中却是暗自叹惜,戚爷爷的后人,不如其祖远矣。

    “臣谢主隆恩。”戚祚国和戚昌国跪倒叩首。

    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朕欲建新军,你们的子侄有强健知书,且愿从军报国者,可说与朕知。”

    戚昌国想也没想,叩首道:“臣有三子,盘宗、显宗、振宗,皆愿征战沙场,为国效力。”

    “臣有两子,也皆可为国效力。”戚祚国也没太犹豫。

    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两位爱卿各送一子入军吧,刀剑无眼,朕不欲使忠臣无后。”

    “臣已有孙儿,不虞无后。”戚祚国再度叩首,说道:“敢请圣上收下微臣两犬子,马革裹尸,亦是他们的荣耀。”

    “臣有一子足矣。”戚昌国再度表忠。

    朱由校笑了笑,说道:“两位爱卿忠心可鉴,朕已知之。朕已决定,各送一子,便不必多言了。”

    说着,朱由校朗声说道:“戚祚国、戚昌国,名将之后,忠心为国。着戚祚国荫登州卫指挥佥事,赠骠骑将军;戚昌国,荫锦衣卫指挥,赠昭勇将军。再同赠蟒玉,戚昌国佩绣春刀。”

    “臣谢主隆恩。”戚氏兄弟磕头谢恩。

    登州卫指挥佥事,是戚家世袭的职位,戚爷爷的军人生涯便是从此干起。

    而锦衣卫指挥听起来风光,但只是一个虚职,是为了奖励大臣后代所设,没有什么权力。

    透过敞开的殿门,望着戚氏兄弟离去的背影,朱由校抿起了嘴角。

    希望你们的子侄之中能有可堪造就的人才,能重振戚家门楣,重振戚爷爷的威名。

    收拾心情,朱由校批阅了一会儿奏本,宫人禀报,袁可立前来晋见。

    会试结束,试卷批阅得也很快,朱由校看过袁可立和徐光启的呈奏,也亲选了一些有专长的举子。

    虽然会试非常重要,但后面的殿试才是最后一关,状元、榜眼、探花亦将在殿试后产生。

    作为会试的主考官和副主考,袁可立和徐光启算是解放了,可以各去忙自己的公务。

    袁可立已经被定为登莱巡抚,为避免临阵换将,朱由校原准备等广宁战事终了,再让老师赴边接手陶朗先的工作。

    但袁可立却执意要先去登莱,暂以赞理军务的名义,熟悉登莱的地方备兵,以及登镇的情况。

    要说现在让朱由校最信任、最尊敬的,非两位老师莫属,孙承宗和袁可立,徐光启还要差了一层。

    而令朱由校感到心痛和惋惜的,却是两位老师的年纪。都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还要肩负重任,出外赴边。

    每想到此,朱由校就更恨那些不干正事,乱喷胡骂的王八蛋。历史上,两位老师在外辛苦劳累,还有言官大肆攻讦。

    所以,朱由校在决定派出老师赴边的同时,也暗下狠劲儿,谁敢乱喷老师,就让谁滚粗。

    特么的,实心干事的全被耍嘴皮子的给祸害了。这样的政治生态,这样的朝廷,还能有好?

    “袁师请坐。”朱由校对须发皆白的袁老师不仅是内心的尊敬,实际行动上也不含糊,令宫人搬来椅子。

    “陛下,这是——”袁可立有些疑惑,也有些惶恐,这似乎不是人臣之礼呀。

    朱由校摆了摆手,说道:“袁师不必惶惑,这是朕对袁师的褒奖和尊重。能有此待遇者,唯袁师与孙师。嗯,徐保罗亦可坐上一坐。”

    停顿了一下,朱由校又补充道:“这是朕命人打造,非是朕亲手制作。”

    这椅子可不是绣墩,有靠背有扶手,还铺垫着软毯,坐着那叫一个舒服。当然,没有龙椅那么宽大,以示君臣的区别。

    “老臣谢陛下恩遇。”袁可立顿感欣慰,皇帝又没不务正业去打木匠,这份尊师之心得领受,便谢恩后坐了下来。

    朱由校命宫人奉茶,才缓缓说道:“袁师年事已高,还要为国赴边,朕实不忍心。但弹压登莱,非袁师不可。”

第七十章 袁可立赴边

    袁可立笑着拱手,说道:“老臣虽已六十有几,然身康体健,尚能为陛下分忧。”

    朱由校也笑了,说道:“袁师老当益壮,朕心甚慰。此去登莱,袁师尽可便宜行事,不必受他人掣肘。”

    “朝中若有攻讦袁师者,朕为袁师挡之。”朱由校的脸色变得严肃,冷笑道:“朝堂风气日坏,也到了整顿的时候了。”

    袁可立心中一惊,赶忙说道:“言官议论或弹劾,乃是本职,陛下不可过激。”

    “言官论人当存大体,党同伐异、恶意攻讦,岂是本职?”

    朱由校摇了摇头,但也没就此深论,岔开话题说道:“朕决意东江开镇,此与袁师同。毛文龙看来是可用之将,但袁师要注意,即便赏识,也须节制,至少也要比较准确地掌握东江镇的人员和作战情况,如虚报瞒报这样的劣迹,不能在东江镇发生。”

    袁可立点头道:“陛下所言极是。其他军镇积习难改,要戒除费时耗力。东江镇新开,便做得周全一些,将此恶习提前灭杀。”

    朱由校说道:“朕已往东江镇派了锦衣卫,负责情报侦悉和督饷核员。以后,他们就向袁师汇报,方便袁师了解情况。”

    “陛下未雨绸缪,为老臣铺路奠基。”袁可立甚是感动,躬身拱手道:“老臣在此谢过陛下。”

    朱由校笑了笑,说道:“有些事情由朕做,还是要方便些。待袁师上任后,节制两镇,凡一应兵马钱粮、征收调遣、防剿功罪尽归经理。朕只管筹银拔粮,不使袁师有窘迫之难。”

    “圣眷深厚,老臣唯有鞠躬尽瘁,以报陛下。”袁可立起身跪倒,拜谢圣恩。

    朱由校亲上前扶起老师,说道:“袁师多保重身体,朕欲以十年为限,剿灭建奴,重振大明。袁师可拭目以待,见朕之功业。介时,咱们举杯畅饮,师生同庆。”

    袁可立连连点头,又激动又感动,一时竟凝噎难语,“老臣,老臣定当存老迈之身,见陛下创太平盛世,功盖汉唐。”

    朱由校慰勉再三,请袁老师推荐几个当用人才,又请袁老师至沙盘前,探讨了一番打怪攻略,嗯,是剿奴方略。

    袁可立告退之际,朱由校又拿出个木匣,告诉袁可立这是联络密码,以后有机密奏疏,可由镇抚司锦衣卫直呈御览。

    对于密码,袁可立不甚了解,但少年皇帝说了里面有说明,操作也简单,便告退回去细加研究。

    袁可立刚走,朱由校便令宫人送酒菜至袁府。

    若是留袁老师用饭,袁老师是个守礼君子,吃得肯定不自在,倒不如在家里随兴畅快。

    ……………..

    骆思恭斜签着身子坐在绣墩上,汇报着自己在天津、登莱、皮岛的经历,对天津巡抚毕自严、登莱巡抚陶朗先、参将毛文龙,以及东江军几位将领作出了自己的评价。

    少年皇帝笑呵呵地抱着又长胖了一圈的白猫,手里捏着猫咪的两个前爪,作敲鼓状,一会儿缓,一会儿急。

    也只有白娘娘变得傻傻的时候,才会让朱由校这么摆弄。准确地说,是小白更象一只猫咪,而不是猫咪成精的时候。

    虽然少年皇帝看似随意,甚至可以说是心不在焉,但骆思恭几十年的锦衣卫生涯,却告诉他,圣上听得很仔细认真,可不敢糊弄。

    果然,当听到东江军千总张盘的时候,少年皇帝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笑道:“张盘不错,应是可用大将。但是——”

    骆思恭竖起耳朵,等着圣上转折之后的评价,但半晌无声。

    “且在张盘建功之后再说吧!”朱由校沉吟了一下,摆手道:“骆卿,继续往下说。”

    “是!”骆思恭应了一声,心中有些奇怪,不知道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千户,为何会得到皇帝的称赞,连说到毛文龙时,皇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啊!

    终于,骆思恭汇报完毕,静等着皇帝的垂询。

    “骆卿认为毛文龙有胆有智,熟悉辽东山川地理,可为镇将。”朱由校轻轻颌首,说道:“卿又担心皮岛僻处海外,声息不畅,不易节制。很有道理,甚好。”

    骆思恭拱手答道:“万岁未雨绸缪,于东江开镇前安插锦衣卫,英明之至。”

    朱由校笑了笑,说道:“卿所选之人必能让朕耳目灵通,使东江镇掌于朝廷之手。”

    骆思恭犹豫了一下,说道:“臣选的都是精明强干之人,但人之善变,微臣却不敢为他们打保票。”

    “朕知道。将来若出了差子,也不会怪罪到你的头上。”朱由校摆了下手,猫咪趁机挣脱,敏捷地蹿了出去,跳到桌案上还回头瞪了朱由校一眼。

    朱由校吸足了猫瘾,开始更加认真地询问骆思恭,了解到了更多的情况。

    朱由校终于停止了问询,慰勉道:“路途奔波,海上颠簸,骆卿辛苦了。回家歇息几日,再回镇抚司公干吧!”

    “微臣不敢言苦。”骆思恭躬身施礼,说道:“现下广宁战事危急,镇抚司应全力以赴,为陛下分忧。”

    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骆卿忠心,朕知之。镇抚司的刘侨不错,还有骆卿的儿子,亦是可造之才。嗯,且退下吧,稍后便有恩旨。”

    “微臣告退。”骆思恭不及细想,弯着腰,退了下去。

    锦衣卫乃天子亲军,骆思恭更以以东宫侍卫,提缉内外防护,尽职保护朱由校的人身安全,可谓劳苦功高。

    而且,骆思恭在任时,锦衣卫的主要职责是为“三大征”服务,工作重心是对外作战,象刺探情报、传递信息乃至直接参与作战,出力很大。

    现在,朱由校依然让锦衣卫的工作重心对外,对内也有,却不比东厂。

    军事,朱由校最为关注上心,也最恨将领们的隐瞒欺骗。

    而且,以文官监督,好象效果不好,容易引起武将的抵触和不满,还与他要提升武人地位的计划相冲突。

    锦衣卫呢,能看能听,督饷核员,却不干涉军事指挥。虽然也会有个别贪渎的,但朱由校倚为耳目,也是无奈之举。

第七十一章 钱去哪儿啦

    朱由校拿出小本本,把袁老师推荐的能员记了下来。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没有手机电脑,朱由校只能用这个笨办法。

    虽然知道历史的走向,可朱由校也深感到历史知识的浅薄。要说孙承宗、徐光启、孙传庭等名人大佬,他是知道的,可毕竟就那么几个。

    比如这个叫鹿善继的,万历四十一年进士出身,现任兵部职方司主事,以才干突出闻名。

    按说万历四十一年的进士,也算是资历不浅了,可还是个小官,原因还是出在这家伙死倔死倔的,被万历帝接连贬谪降职。

    尽管袁可立对鹿善继的人格与学养魅力称赞不已,朱由校却对这个犟头的“以死争”并不在意,他看重的是鹿善继的另一个特长。

    鹿善继初入仕途后,先观使兵部,后授户部山东司主事,职盐法,以国家边饷取足于此故,而究心盐法,向专家学习,作《粤闽盐法议》。

    朱由校现在急求什么样的人才,一是能打的将领,二是会赚钱的能员。

    鹿善继研究过盐法,还能写出什么法议,去干盐政岂不合适?就算不去管盐政,去户部当官,也算是专业对口不是。

    其实,朱由校也发现光靠自己那点历史知识,寻找能员干吏是绝对不够用的。除非有度娘帮忙,要不谁能知道哪个家伙干过啥,有啥特长。

    尽管如此,朱由校也逐渐发现了一些规律。那就是在地方上干过,政绩比较突出的,多数都是有才干的。

    象登莱巡抚陶朗先,天津巡抚毕自严,四川巡抚朱燮元,还有一些更加名不见经传的知州、知府,也都甚有才干,将地方经营得挺好。

    由此,朱由校得出一个可能并不太正确的结论。在地方上做官,更考验实际工作能力,更知道底层百姓疾苦,倒可以作为标准来考察官吏。

    治大国如烹小鲜。连一县、一州、一府都治理不好,跑到朝堂上夸夸其谈治国方略,那不是扯蛋吗?

    而明朝的内阁成员多出自翰林,翰林院又被称为政府储材之地。英宗后更有惯例: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

    虽然不是绝对,但地方督抚入阁,却还是很少的。

    朱由校已经在着手改组内阁,兵部尚书张鹤鸣是罢黜的第一个,接下来是吏部尚书**星。

    户部主管财政税收,乃国家的经济命脉,现任尚书李宗延,虽说有些支持和同情东林党人,但还是比较温和的实干人才。

    只不过,李宗延年事已高,缺乏锐意进取的精神。朱由校要改革,自然要换掉他,致仕荣归,也就是了。

    军权、人事、财政,这三权握在手中,朱由校才能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现在的问题就是,拿下容易,谁能顶上去,并按他的意旨行事,让他颇费心思。

    现在呢,陶朗先、毕自严,还有泰昌元年起用的,右都御史兼兵部右侍郎总督陕西三边军务兼理粮饷的李起元,已经被朱由校选中,很快便将入阁。

    李起元被朱由校注意到,是他以兵马征调空虚,火落赤吉能银歹三酋窥隙谋犯,而上疏的十二款。

    条理清晰,措施得当,朱由校全部照准,并开始细查李起元的履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个李起元已经历经嘉靖、隆庆、万历、泰昌、天启五朝,先后任职知县、户部主事、参议、副使、参政、布政、布政使、巡抚、总督,可谓是从基层干起,纯靠实干和政绩步步升迁的。

    刚任河南原武县知县时正遇饥荒,李起元开仓岀谷,创设粥场,救活饥民数万人。而自己却忍饥挨饿,四处奔走视察,弄得人瘦衣宽。

    任户部主事时,李起元以精通部务而闻。

    任山东参议岀使临清时,适逢临清民变,李起元在平息民变中起到重要作用,为朝廷节银四万八千两,储库备荒、深受万历皇帝器重。

    在任河南左布政使时,李起元被奏为“天下清廉第ー”。

    这资历,这政绩,一步一个脚印,在哪里都发光,可敬的老同志,可敬的老革命啊!

    而且,朱由校认为李起元目光敏锐,比他更能发现大明的积弊,且无党无派,清廉敬业,可为户部尚书。

    天津巡抚毕自严也不错,在理财上有些才干。但朱由校感觉他精打细算可以,拓展财源的脑洞似乎不够宽广。

    节流是需要的,但更重要的是开源。

    抄贪官的家,从宗藩身上割肉,还有工商矿税的收取,都是办法。但最重要的财源在哪,出口创汇赚银子呗!

    但开海禁容易,赚到钱也不难,可要使国库充盈,那就很不简单了。

    隆庆开关之后,到明朝灭亡的七十多年里,世界白银的三分之一流入了中国,可大明王朝积累了多少财富?

    说得不好听,国家照样穷得叮当响,崇祯就是被穷死的。

    国家没赚到钱还不说,涌入的大量白银反倒造成了通货膨胀,使平民百姓的生活更加艰难。

    听懂了吧,海贸是赚钱,大大的赚钱,可赚到钱的不是国家,是那些海商和参与其中的官员。

    也别说隆庆开关只有一个月港是贸易口岸,按照现在的制度,以及官僚体系,就是再开十个八个口岸,财富的大头照样进不到国库,肥的依然是江南豪族、士商官吏。

    就象商税,钞关那么多,可依然挡不住官商的特权,挡不住豪商巨贾通过各种手段来逃税漏税。

    没有门路的中小商人则是叫苦不迭,他们倒成了纳税的大头,逢关必收,经营窘迫。

    《金陵琐事》上有一个故事就很令人深思,也令朱由校出离的愤怒。

    说是万历年间,有一个百姓想做点小买卖糊口,东拼西凑了七八两银子后,从家乡收购了一批灯草,雇船运去贩卖。

    三十税一嘛,才二三钱的税,负担不重,小百姓盘算着一来一回怎么也得赚个二三两银子。

    可一百多里的水路,好家伙,竟有十多个钞关,愣是收了近四两银子的税。

第七十二章 家人团聚

    这货还没运到地方呢,已经是把本钱都赔进去了。小百姓又气又恨,把灯草搬到岸上,一把火全烧了。

    让你收税,让你收税,货都烧没了,还收你娘*个头的税。

    看到了吧,这就是当时的大明朝。

    收商税,最吃亏受损的是小商小贩,豪商巨贾、士绅官商影响不大;开海禁,肥的是个人,国家也捞不到太多好处。

    而政策不管是善是恶,到了下面执行,总会变成对利益集团最有利,损失伤害则转嫁给了升斗小民。

    面对这样的官僚体系,这样的痼疾制度,即便是穿越者,也会生出无力之感。接下来恐怕便是郁愤如狂,恨不得把官员、地主、士绅都切巴切巴剁了。

    “万岁——”王体乾的声音打断了少年皇帝的思索,他眼睛一瞪,恨意全都转到了王公公身上。

    王体乾吓得一激灵,赶忙跪倒,深深地叩下头去,颤声禀告道:“皇爷,是,是裕儿姑娘的事情。”

    朱由校愣了一下,吐出一口闷气,这个奴才还算机灵,没说漏了嘴。

    旁边的张裕儿正给猫咪挠痒痒,闻声转过头,一脸的迷惑。

    “起来吧,胆小如鼠。”朱由校没好气地骂了一句,说道:“可是要领裕儿去看看?”

    “是,皇爷。”王体乾战战兢兢地爬起来。

    朱由校脸色稍霁,摆手道:“裕儿,把桌上的点心拿上,随王公公去办点事。”

    张裕儿不明所以,还是站起身,施礼应道:“奴婢遵命。”

    白娘娘懒懒地趴在那里,没有跟着去的意思,还抬了抬小爪爪,似乎在挥手告别。

    张裕儿被逗笑了,宠溺地握握小爪爪,端.asxs.心盘,转身随着王体乾退出了殿门。

    “小白,过来呀!”朱由校伸手相招,白娘娘瞅了瞅他,没答理,更没挪窝。

    朱由校自失地笑了一下,借撸猫缓解心情也落空了,颇有些意兴阑珊,叹惜着说道:“连你也不听朕的话啦,更别说下面那些混账王八蛋了。”

    白娘娘闭上了黄金眼,另一只眼睛湛蓝湛蓝的,看着那九五至尊的少年皇帝。

    朱由校盯着瞅了一会儿,那如晴朗天空般纯净的猫眼似乎有安定心神的作用,他觉得心情平复了许多。

    转头望向殿外,朱由校喃喃地说道:“朕想知道广宁的情况,想知道下面臣子们谁忠心任事,谁贪污渎职,还想看看大明的沿海,从那里才能走向世界……”

    “喵呜!”近在咫尺的猫叫让朱由校收回了目光,小白无声无息地跳到了他面前的书案上,两只异瞳闪亮,望着他晃着大脑袋。

    朱由校脸上露出微笑,伸手想摸摸那毛茸茸的大头。

    小白脑袋一晃,轻轻一跳便躲开了,转头瞪圆眼睛,冲着朱由校又发出“喵呜”一声。

    “等你变傻的,一定要吸个够。”朱由校翻了翻眼睛,心中发狠。

    张裕儿随着王体乾出了殿,疑惑地问道:“王公公,皇爷交代的什么差使呀?”

    王体乾嘿嘿一笑,说道:“裕儿姑娘先别急,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对裕儿称姑娘,这是王体乾的重新认识,改过来有好些日子了。一开始张裕儿还有点别扭,后来也就习惯了。

    当然,张裕儿也不傻。除了王体乾,乾清宫的宫人对她也都是很恭敬,她还不明白什么原因?

    随着王体乾出了乾清门,远处便是万历帝时被火烧毁而荒弃至今的三大殿。堂堂大帝国,有这片废墟,让人顿生暮气夕落的感觉。

    而出了乾清门,已经是外廷,门前守卫自是森严。王体乾身为掌印太监,侍卫自是不敢阻拦,客气地将他和张裕儿引到东侧的一间值班房内。

    值班房内有一对中年夫妇,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个十一二岁的臭小子,以及一个六七岁大的小丫头。

    虽然这四人都穿着新衣,但看脸面手上的粗糙,以及局促不安的神情,便知道是穷苦人家,没见过什么世面。

    几个人已经等了半天,最小的那个女孩儿实在忍不住,偷偷地伸手去拿桌上摆的点心。

    “啪!”中年妇女老实不客气地打了一巴掌,轻斥道:“别乱动,在家不是跟你说过嘛!”

    小丫头扁了嘴,低下头揉着被打痛的手背,强忍着眼泪不往下掉。

    王体乾和张裕儿一进来,几个人便马上站了起来,夫妇拉着儿女,忙着跪下行礼,口里叫着:“见过官爷,见过小姐。”

    “快起来,快起来。”王体乾笑得亲切,上前伸手挨个拉起。

    张裕儿也吃了一惊,可刚从外面进来,光线还未适应,她也没看清这几个的相貌。心中以为自己就是来送点心的差使,便把端着的点心盘随手放到桌上。

    王体乾转头看了张裕儿一眼,笑道:“裕儿姑娘,你们一家团聚,杂家就不在这里碍眼了。”

    说着,王体乾转身出去,带上了房门。

    一家团聚?张裕儿微蹙秀眉,门关上了才反应过来,瞪大眼睛打量面前的这几个人,目光最后聚在中年夫妇的脸上……

    王体乾站在门外,听到里面沉寂半晌,传出了哭叫声,不禁抿起嘴角,心道:皇爷对这个张裕儿是真没说的,竟派人把她的亲人找到,还接来见面,这得是多大的恩宠啊!

    杂家现在对张裕儿和她的亲人客气点,也算结个善缘。日后会不会发生变故,这又是谁能料到的事情呢?

    想到这里,王体乾叫过两个小黄门,让他们在这里等着,一会儿送张裕儿回乾清宫,自己先回去向皇爷复命了。

    狂喜、惊诧、激动、如在梦中……因为张裕儿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她的心情也是乱七八糟的混杂在一起。

    但毕竟是血浓于水,十来年的时间,虽然模样了样子,却割舍不了亲情。

    母亲哭泣着、呼唤着,儿时的记忆如同开闸的水流,一下子涌上了心头。

    张裕儿感觉象有无数话要说,却又觉得被什么挡着似的,竟说不出口。只有眼泪在流,只有拥着母亲寻找那曾经有过的感觉。

第七十三章 家事细语,皇太极的猜测

    好半晌,一家人才稍微平静,坐下来述说,问着彼此的情况。

    而那半大小子和小丫头,却不知所措,躲在一旁,用奇怪迷惑的眼神看着。

    “家里还好,风调雨顺的话,都能吃饱。”

    段氏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女儿,象是要把她的模样牢牢印下,抹了把眼泪,强笑着指了指半大小子,“这是你弟伯生,那时他才三岁,还不过来叫姐姐。”

    流鼻涕的小屁孩已经是个少年了,张裕儿脑海中的形象又渐渐清晰起来,脸上露出笑容。

    “姐。”张伯生手脚都没地方放,慢慢地挪过来,憨憨地叫了一声。

    张裕儿笑着连连点头,说道:“长大了呢,姐记得那时你还穿着开裆裤可哪乱跑。”

    张伯生咧嘴露出也不知是羞赧,还是难堪的笑容。

    “那是你二弟仲生。”段氏伸手招呼着做着介绍,“还有你的小妹婉儿。”

    仲生半低着头,躲在父亲身后,不太敢出来,只是偷眼瞅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姐姐。

    张裕儿和熙一笑,目光转到小丫头身上,仿佛看见了自己小时候的影子,伸手招呼着,“婉儿呀,过来让姐好好看看。”

    婉儿紧牵着母亲的衣角,不躲也不叫,大眼睛忽扇忽扇地瞅着。一会儿又抬起一只小手,把食指放在嘴里轻轻含着。

    “这有点心哦!”张裕儿这才明白皇爷的心细,让她带着点心过来。

    这盘点心可不比这里随便摆的,色香味形俱全,看着就诱人。

    婉儿用力咽了口唾沫,被母亲牵了过去,小脸上也露出了羞涩的笑。

    当婉儿吃起了点心,伯生、仲生也拿到了,屋中的气氛更显亲近,久别造成的隔阂又浅薄了一层。

    “裕儿,你,在宫里过得还好吧?”张世登觉得对不起女儿,说话也带着小心,心里更有着愧疚。

    张裕儿抿了下嘴角,说道:“我在宫里挺好的,你们不用惦记。”

    段氏看着女儿腕上的金手镯,连连点头,说道:“看裕儿的穿戴,还有手上的金镯子,就知道过得不差。这个,不是每个宫女都有的吧?”

    张裕儿笑了笑,说道:“这个是皇爷赏的,我也不知道谁还有。”

    “万岁爷赏的!”段氏还想着伸手摸摸,听到这话赶忙缩回了手,双手合什连拜了几下。

    张裕儿也挺骄傲,刚才已经听了家人到来的经过,知道是皇爷开恩,心中更加感激万分。

    “官府给我们在顺天府落了籍,在城郊又给了块地,还赏了个小院子。”张世登絮絮地说着:“离得近了,说不定能常来看你。”

    张裕儿赶忙摇头,说道:“这可不行,宫里有规矩的。这次是皇爷开恩,可不敢得寸进尺。”

    停顿了一下,张裕儿摸了摸身上,除了紫金镯,却是没钱。再一想,就算回宫,也是没钱。

    “有地有房,官府还给了安家银,啥也不缺。”段氏赶忙说道:“刚才和你来的那位官爷,还赏了二十两银子呢!”

    王体乾嘛,这个人情可不好要。

    张裕儿不喜欢王体乾,或者说不喜好那些颐指气使,对普通宫人很苛刻,转身对皇爷又溜须谄媚的内官。

    “银子给我,我去还他。”张裕儿说完又解释道:“既然家里不缺,可不能白要别人的钱物,让我在宫里难做。”

    段氏有些犹豫,二十两银子呢,可不是小数目。

    张世登却挺痛快,从怀里掏出银子,递给了女儿。

    张裕儿笑了笑,把银子揣好,说道:“待女儿攒下钱,求皇爷开恩,再让人捎给家里。”

    “裕儿,你能经常见到万岁爷?”段氏很肉痛,可也没说什么,有些好奇地问道。

    张裕儿点了点头,伸手又拿了块点心,笑着递给婉儿,嘴上说道:“天天能见呢!皇爷最喜欢的白娘娘,就是由我来伺候的。白娘娘可好看了,还特别聪明,两只眼睛……”

    哦,原来女儿是侍候娘娘的,万岁爷对娘娘还很好,天天都要见。就是这娘娘千岁的眼睛,咋还一个黄一个蓝,太奇怪了呀!

    …………………

    广宁城下,后金军大营。

    老奴的大帐内,气氛有些压抑。

    “熊蛮子在右屯卫城?”老奴伸手轻抚着额头,还是不太相信,用征询的口气问道:“老五,老八,你们怎么看?”

    莽古尔泰嘿然一笑,开口说道:“父汗,这不正好嘛,咱们先攻广宁城,砍了王化贞,再去打右屯卫,把熊廷弼那个蛮子一并杀掉。一个巡抚,一个经略,足够吓破明朝皇帝和官员的狗胆了。”

    老奴无力地翻了下眼睛,就知道这个五儿子一脑子浆糊,问也白问。

    皇太极沉吟着,半晌才说道:“据大贝勒和二贝勒派人送来的急报,孩儿以为熊廷弼多半就在右屯卫城。”

    “我军围西平堡,并准备野战击败明军援兵时,熊廷弼可能出了山海关,向广宁城赶来。在路上,他得知明军沙岭惨败,便传令四方,集兵于右屯卫城,保护屯积的粮草物资。”

    停顿了一下,皇太极接着说道:“同时,熊廷弼也给王化贞报了信儿。王化贞知道熊廷弼不会率军来广宁,深恐有失城之罪,索性死中求活,凭广宁城的高墙深壕,拼死坚守。”

    老奴不置可否,只是嗯了一声,便陷入了沉思。

    对于八儿子的分析判断,老奴是比较赞同的。也只有如此,广宁战局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现在就剩下一个问题,广宁城和右屯卫城,啃哪个比较容易得手。

    王化贞不懂军事,胆小怕死,但广宁城的坚固,却很大程度上弥补了这个缺陷。

    而且,从广宁城的防守来看,似乎有熟悉作战的将领指挥。

    这倒也不算意外,守城嘛,打法基本固定,技术含量比较低,不必是名将坐镇,也不是那么容易攻破。

    右屯卫城则是相反,城池小,无论是高大和坚固,都比不上广宁城。

    但有熊蛮子坐镇,守军看来不少,还有令人难以置信的大量火炮,想攻破城池也不是那么简单。

第七十四章 老奴困惑,辽人可用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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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键是凭熊蛮子的那股蛮劲,就算付出伤亡攻下右屯卫城,又能得到什么呢?只是砍了熊蛮子的脑袋,又有多少实际意义呢?

    老奴深知后金的最大弱点,那便是人丁稀少。此次出动六万人马,已是接近极限。

    如果伤亡甚大,却又收获很小,这赔本的买卖干上几回,后金自己就要垮了。

    一些蒙古部落来投,那是真心实意嘛?老奴心里比谁都清楚,没有粮食、财物、奴隶来拉拢,谁会听你的话,跟着你干?

    所以,后金所采取的策略就是抢明国的,再用抢来的东西拉拢蒙古诸部落。策略很简单,但历史上还是很见成效的。

    可要想持续这个战略,就要保证两个条件:一是要具备足够的军事实力;二是要战必有获。

    用现代话来解释得清楚一些,那就是每次出战的投入产出比不能倒挂。

    凭后金的家底,一次大败就可能伤筋动骨,两三次大败就差不多是一蹶不振了。

    到那时候,不用明国动手,跑的比兔子还快的成吉思汗的重重重重孙子林丹汗,还有其他蒙古诸部落就会象狼似的扑上来,把后金碾成历史的尘埃。

    所以,当明军摆出现在的架势,很明白地告诉老奴,不崩掉你几颗牙,休想破城,休想抢掠。

    甚至于,牙被崩掉满口,也未必就能攻下坚城;就算攻克城池,也未必能抢到多少东西。

    根据情报,广宁城中储备颇丰,盔甲器械、绸缎布匹……右屯卫城则是粮仓,有几十万石米豆。

    按照之前的计划,打下哪个都已经是收回成本,且能大赚一笔。但现在,要打哪个,却令老奴感到头痛,难以抉择。

    莽古尔泰忍不住帐中的沉默,把头转向李永芳,责难似的斥问道:“抚顺额驸,出征前,你口口声声保证的孙得功和内应呢,不是早早就安排好了吗?”

    李永芳垂下头,既无奈又委屈,低声辩解道:“沙岭大胜,孙得功出力甚大。至于回城之后没有动静,以及城中内应断绝消息,我亦不明究竟。”

    “哼,汉人就是不可靠。”莽古尔泰翻着牛眼,面带鄙夷。

    老奴抬头瞪了这个莽汉一眼,说道:“战场形势千变万化,又岂能事事如计划的那么顺利?城防严密,里面什么情况,又岂能轻易获悉?”

    搞谍报策反,还得是李永芳。这一点,老奴知道得很清楚。所以,他才为李永芳说话,以安其心。

    皇太极摸着下巴,思索着说道:“王化贞胆小,甘心做缩头乌龟,想诱他出城是不太可能。熊蛮子呢,弃周边堡寨,死守右卫屯,想是认为我军粮草不丰,不能长屯城下。”

    老奴注目看过去,深以为然。可明军这呆笨的龟缩打法,却不好破解。

    皇太极沉吟着说道:“攻城非我军所长,莫如暂置广宁和右屯卫城不顾,直扑其后。大小凌河、锦州、松山、杏山......”

    老奴轻轻摇头道:“若只有王化贞,此计倒也可行,但熊蛮子未必会如此老实。若趁我军深入辽西,他领兵出城援助广宁,合军一处,甚为可虑。”

    停顿了一下,老奴又说道:“若是留军看住两处敌人,或许可行……”

    刚说到这里,外面亲兵进来禀报,大贝勒代善又派人送来军情急报。

    老奴让来人进帐,接过军报展开观瞧,脸色立时变得不好,皱着眉头把军报让帐内众人传看。

    皇太极看完急报也是脸上变色,轻抚额头,半晌无语。

    李永芳看过急报,紧皱眉头,说道:“汗王,右屯卫南面的海上出现大量的明军水师,并有溯三岔河而上的迹象,显是要增援右屯卫城的。”

    “只不过——”李永芳停顿了一下,露出迷惑不解的神色,“怎么会这么快,这不应该呀!”

    老奴捋着胡须,也是甚为困惑,说道:“从时间上来看,确实有蹊跷。”

    皇太极猜测道:“会不会是觉华岛的明军水师?他们离得最近,也会听命于熊蛮子。”

    如果是觉华岛的水师,因为数量不多,对右屯卫的增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要是天津或登镇的,就要重新评估,更改布置了。

    李永芳想了想,起身施礼,“汗王,末将想去实地看一看。”

    老奴沉吟了一下,说道:“永芳速去速回,只侦悉情报,万不可冒险。”

    “末将省得。”李永芳再施一礼,转身出帐。

    老奴摆了摆手,说道:“你们且回去,等情报确实之后,再作计较。”

    莽古尔泰和皇太极起身施礼,告退而去。

    ………………

    夜色深沉,广宁城巍然屹立,在朦胧的月光下,如同蒙着轻纱薄雾。

    熊廷弼刚刚巡视完城防,回到城下的办公室兼住所,就是一处被征用的小院落。

    挑亮灯芯,熊大经略铺纸提笔,开始写奏疏。

    朱由校传密旨的同时,也让内官带来了联络密码,以及他有些迷惑的几个问题。

    “盖古者戍其地,则用其地之民,未有纯调客兵者。惟纯调客兵,则必不可以持久故。熊卿因何以为辽人不可信,辽人不可用……”

    没错,这就是朱由校的疑惑。

    若是辽人不可用,为何东江镇能长期牵制后金?难道辽人对建奴不是充满仇恨,战力加成吗?

    而光调客兵征战辽东,一是山川地理不熟悉,气候不适应;其次则是耗费太大,难以长期施行。

    当然,朱由校也有自己的分析和判断。在密信中他写得清楚,如果把辽兵辽将的家眷安置于关内,是否能解决问题。

    说得不好听,就是人质。你违犯军纪,你胆怯逃跑,你投降建奴,难道不怕牵连家人?

    就象祖大寿,在历史上降而又逃,再降再逃。

    在朱由校看来,不是什么诈降,不是什么心怀大明,也不是什么留有用之身再思报国,完全就是形势所迫,为在辽地的家族和亲眷着想所做的决定。

第七十五章 密奏权

    要是家眷在辽,投降起来好象没什么负担。反正家人财产都在,只不过换个发型,换个效忠的主子罢了。

    客兵呢,不就因为家眷在远方,投降会牵连家人,才敢战能战,或者说是不得不拼命作战吗?

    看着密信上万岁用征询的口气提出疑问,并写出自己的分析和判断,熊廷弼欣慰之极。

    万历四十七年,著名的萨尔浒之战发生,辽东经略杨镐指挥的四十七万大军惨败。

    朝廷经廷议,遂擢升熊廷弼为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取代杨镐为辽东经略,从而使大明王朝辽东战局为之一振,“由是人心复固。”

    召置流移,安抚沈阳,雪夜入抚顺,熊廷弼以拒敌守城的战术令建奴无隙可寻。

    当时的朝堂上,对熊廷弼的攻讦也有。但万历帝信任熊廷弼,赐他尚方宝剑,并为他遮风挡雨,为他筹饷输粮。

    但这一切在万历帝死后都变了。泰昌元年,明光宗即位,给事中姚宗文、兵部主事刘国缙开始腾舌诽谤,因私怨倾轧熊廷弼。

    随后,姚、刘二人又鼓动一伙人起来攻击,非使熊廷弼去职不可。于是,御史顾慥、冯三元、张修德,给事中魏应嘉,借蒲河失守大肆攻讦。

    熊廷弼无奈又伤心,缴回尚方宝剑,上疏请辞,天启帝允准。

    接着,在天启元年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辽东重镇沈阳、辽东首府辽阳相继失陷,袁应泰畏罪自杀,辽河以东全部沦为后金所有。此时,朝廷里大臣们又想起了熊廷弼。

    熊廷弼再度被启用,但东林党又推了王化贞作巡抚。经抚不和,意见相左,以至到了现在这个局面。

    在被排挤、攻讦、分权的时期,熊廷弼很是怀念万历皇帝,怀念被皇帝无保留地支持信任的时光。

    史载,万历皇帝曾对言官的弹劾,给熊廷弼批复过一段很有意味的旨意。

    “辽事败坏,皆地方官玩曷所致,熊廷弼一意振刷,恢复封疆,朕深切依赖。今夷情甚急,岂经略释肩之时,自弃前功!着益殚忠任事,与诸臣协心共济,毋为人言所阻。”

    看这段话,可谓是语重心长,极为信任。

    “毋为人言所阻”更是推心置腹,表明了万历的决心,让别人说去吧,朕相信你,照你的思路干下去,朕看好你哦。

    从这一点来看,万历倒还明智,有些识人之才,且用人不疑,以熊廷弼稳住了辽东战局,并逐渐开始了反击。

    可惜的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中国历朝历代的特色之一。万历死,熊廷弼的好日子也到头儿了。

    自泰昌元年始,攻击熊廷弼的言论骤然增加,“诋廷弼废群策而雄独智”。攻讦的内容,很多都是老调重弹,但关键是皇帝换了。

    于是,起起浮浮,废而再立,辽东局面大坏,熊廷弼又得接手这个烂摊子。

    多年与建奴的周旋争斗,熊廷弼深知建奴之虚实强弱。

    而此时已不是万历年间,随着沈阳、辽阳失陷,他曾经主张的“修边筑堡、以守为战”的存辽大计,已不合时宜。

    所以,熊廷弼又提出三方布置策略:以广宁牵制敌人的大部兵力;天津、登、莱各港口建置水军船队,乘虚蹈海攻袭敌人后方,使建奴顾此失彼,陷入被动。

    尽管朝廷允准了熊廷弼的策略,但三方布置耗时费力,非短期能建功,这就又引起了朝中官员的攻讦反对。

    王化贞便是一例,绝口不提防御,把牛吹得满天飞,却得到了朝中大佬的赏识和支持,把熊廷弼冷落一旁。

    失意、丧气,再加上天生的臭脾气,熊廷弼与王化贞、张鹤鸣的嫌隙更深,此次率兵出关,也是无奈之举。

    等到在右屯卫接到圣上密旨,又威胁又激励,赐尚方宝剑,派锦衣卫相随,夺王化贞之权,由熊廷弼全权节制广宁。

    虽是明军沙岭惨败,熊廷弼也有振作之意,不再是徒手经略,而得事权统一。

    熟悉朝廷运作流程的熊廷弼,对圣上下密旨也颇为理解,更对圣上的果决感到钦佩。

    待到进入广宁,擒杀叛将孙得功,囚禁巡抚王化贞,又是一连串的赏罚、激励的圣旨颁下,连熊廷弼也对皇帝的周细运筹感到震惊,更是再次刷新了熊廷弼的认知。

    皇帝虽幼,却英明果断,雷厉风行,更对战局和建奴的虚实强弱有着准确的认识。

    而囚禁王化贞,将指挥大权全部交与熊廷弼,也明确表明了在“经抚不和”中,皇帝的倾向。

    所以,坐困广宁城的熊廷弼非但没有绝望颓丧,却因为尘埃落地、获得重用而感到激动和振奋。

    正如圣旨上所说:此时坚守广宁,即便捐躯殉封疆,难道不是节烈奇男子?

    何况,少年皇帝还给了他尽可能的支持和帮助,守住广宁的把握甚大,可不是让他送死的。

    现在,在灯下再次展读圣上的密信,熊廷弼仿佛又回到了万历皇帝对他语重心长,信重庇护的时光。

    圣上命自己死守广宁,却又以密信相询,那就是相信自己能完成任务,能活下来向圣上陈述见解。

    联络密码则更说明了这一点,上面说得明白,日后但有辽东辽西的机密奏疏,则以密码编写,交锦衣卫直达圣听。

    什么意思,广宁战事一了,熊廷弼便是真正的经略,实权在握,可密奏御览。

    而在明朝,密奏制度还根本没有。熊廷弼起初觉得惊异,但仔细思之,却凛然心惊,深为少年皇帝的手段而折服。

    要知道,密奏一旦形成制度,等于大大削弱了政务中枢的职权,加强了皇权。

    这还只是其一,在熊廷弼看来,密奏直达皇帝,周转环节减少,能得到迅速处理,效率很高。

    另外一点,熊廷弼也想到了,但却不敢置评。

    那就是密奏制度会使官员彼此监视,不敢擅权行事,肆意妄为,有利于控制官员,整肃吏治。

    道理很简单,熊廷弼有密奏权,可他不知道别人有没有。可能身边的官吏也会有这个权利,那他干的事情,能瞒得过皇上?

    思虑良久,熊廷弼提笔在纸上写道:“密奏,臣熊廷弼谨奏……”

    不写官衔,所有公式套语完全不用,大事小情皆可奏报,并要完全保密,不可漏泄,这也是朱由校对臣子密奏的严格要求。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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