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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样样稀松     我真是大昏君txt下载     我真是大昏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叛将孙得功(祝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大年三十提前拜年了,祝朋友们阖家幸福,万事如意,新年快乐,财源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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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震孟也很诧异,问道:“连供应的饭食都能提前知道?”

    陈举子很是显摆地摸了摸下巴,可惜胡子还没长出多少,干咳了一声,开口说道:“你们的问题,待某从头说来……”

    招标、竞争,古时是有的,但形式和名称肯定不同。而这次供应举子饭食,朱由校便采取了类似的方式。

    听说是给应试的举子供应饭食,得到皇家尚膳监通知后,京城几十家大饭庄都前来竞争名额。

    不说能赚多少钱,关键是这名声啊!

    看,某某举子吃了俺家的饭食,龙精虎猛,思如泉涌,一举高中状元。

    嗯,不能只说中状元,什么三甲,什么进士,那都是吃俺家的饭菜考上去的。

    古代也有广告,虽然没后世那么发达,可古人也知道广而告之,知道名声远播所带来的好处。

    所以,哪怕是倒赔,争到这个名额也是值得的,眼光要放长远嘛!

    何况,这还是与皇家结好关系的大好机会。

    只要皇上能记住咱家饭店的名字,赞一句“不错”,那可不是祖坟都冒青烟了?

    退一步讲,皇上记不住,可要能和几位公公说上话,混个脸儿熟,以后说不定就有大用处呢!

    经过激烈的竞争,状元楼和魁星阁以价低菜美夺得名额。

    毕竟,是供应几百人的一日三餐,还要考虑到南北举子的饮食习惯。规模小了,太单一了,也是不好。

    接下来,便是两家饭庄把定好的菜谱拿出来,由参考的举子选择,以确定人数,好采购准备食材。

    “某觉得状元楼菜肴甚美,早、中、晚三餐荤素搭配合理,已决定选择这家供餐。两位兄长若是不好决定,可去贡院门口看张贴的告示,并进行登记。”

    陈举子住在京城亲戚家,亲戚又是官宦,消息比较灵通。他讲完来龙去脉,颇有些自得,又向两位好友征询。

    “文兄——”王举子有些急不可待,看向文震孟,催促的意思明显。

    文震孟笑了笑,起身道:“为了这肚皮,少不得去贡院走一遭了。”

    陈举子笑道:“若是不登记或漏登,则视为两家饭菜皆可,便由两家均分供食。”

    文震孟立时犹豫起来,说道:“某对饭食倒是不挑,南北风味皆可。”

    王举子白了一眼陈举子,上前欲拉文震孟,说道:“刚刚答应了要去,出尔反尔,非君子所为。只是出去一遭,又能浪费几多时间?难道还误了你考状元?”

    文震孟被拉住衣袖,只好万般无奈地说道:“好,好。莫要拉扯嘛,某随你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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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本不大,但纵马奔驰却增加了寒意,吹在脸上,眼睛都要稍微眯着,才会感觉舒服一些。

    中军游击孙得功放慢了马速,举目瞭望。

    远处广宁城的轮廓已经显现,夕阳在城廓后半隐半现,将广宁城染上一片殷红。

    离城越近,孙得功信心越足。

    因为广宁看起来和他率军出援时并无变化,也就是说沙岭兵败的消息还没传回来。

    这也在预料之中,因为孙得功与后金有勾结,旗帜上暗作标记,并且率先逃跑。而总兵刘渠、副将祁秉忠所部正与后金军激战,难以快速脱离战场。

    按照孙得功的推断,王化贞若是知道沙岭兵败,一是会加强戒备,并急召四方援兵;二则是弃城而逃,那样会是一派混乱景象。

    现在这般平静,显然二者都不是,却是正合他的心意。

    没有临阵投降后金,说明孙得功是个想得很周到的家伙。

    战场上混乱,败逃还能做到,可倒戈易帜,后金军未必相信,友军却有可能猛烈攻杀。

    何况,孙得功的家眷还在广宁,他不抢先回来,等败兵传来消息,王化贞岂能放过他的妻儿老小?

    当然,如果能诈取广宁城,那便是大功一件,高官厚禄不在话下。要是顺手捉住王化贞,那就更是锦上添花了。

    广宁城内虽然还有一万五六千的兵丁,却是战力低下的后备军。精锐已经全部被王化贞派出去增援西平堡,这也是孙得功献的计策。

    有心算无心,只要在城中掀起混乱,以自己所率领的这支精锐人马,再加上城中孙府的家丁仆役,一千二三百人诈取广宁城,还是有把握的。

    孙得功再次盘算了一下,抬起头时已是面容坚定,左右看了看心腹千总周国志、守备陆进勇。

    计划早已经定好,眼神中便能互相领会,孙得功转过头,眼中射出冷意,带着千把人直奔城门而去。

    “开门,快开城门。”周国志率先来到城下,仰头大声呼喝。

    城上出现了几张面孔,扒着城墙向下观瞧,身上穿着的都是广宁军军服。

    “看什么看,不认识中军游击孙将军啊!”周国志瞪起了眼睛,呵斥着。

    孙得功轻轻一拉马头,越众而出,很是显眼在站在队前,让城上兵丁看个清楚。

    “真是孙将军啊!”城上传来兵丁的说话声,紧接着声音大了起来,是对城外喊的,“孙将军请稍等,卑职马上去开城门。”

    孙得功与心腹交换了下眼神,做好了进城夺门、鼓噪作乱的准备,他轻轻呼出一口长气,心下轻松了一些。

    可这个“马上”却不象孙得功等人想的那样短,等得孙得功连皱眉头,城门才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缓缓打开。

    此时,大半个夕阳已经没入西面的城墙,天光也昏暗下来。

    城门一开,周国志和陆进勇便率队急进,一个夺取城门,一个便入城鼓躁作乱,分工很是明确。

    陆进勇急于表现,一马当先冲入城中,嘶声喊叫着:“西平惨败,全军覆没,后金军打进城啦……”

    跟随他的叛军也高声喊叫起来,“后金军打进城啦,快投降吧……”

    孙得功带着后队进城,眼见计划实施顺利,脸上不由得露出微笑,觉得已经成功了一半。

第三十二章 孙大傻子受缚(新年快乐)

    在他想象中,城中很快就会大乱,虚弱的守备军和惊慌失措的居民会没命地往城外逃。兵荒马乱中,还会有溃兵趁火打劫,将混乱更加扩大。

    但是——

    前方蓦然出现了一片明亮的灯火,映射着刀枪的反光。

    他离得远些,还看不清楚,但自己手下的鼓噪喊叫却骤然停了下来,代之而起的是一阵惊呼。而两侧的城墙处,更是发出武器交击声和惨叫声。

    战鼓声隆隆敲响,就在孙得功身后的城墙之上,更多更亮的灯火在高处燃起,将叛军丑陋的身影映在冰冷的地面。

    “叛将孙得功,还不下马受绑!”沉声的呼喝象惊雷般在孙得功的耳边回荡。

    这,这——

    孙得功的神情由得意变为惊愕,现在又变成土色。他勒马回首,仰脸望去,城门楼上灯火通明,辽东经略的大旗树立而起,迎风飘扬。

    城墙上,密密麻麻排列着无数士兵,冰冷的箭矢指向叛军。

    圣上的耳目果然厉害,竟能侦悉到千里之外的辽东战场,获取孙得功已被策反的绝密情报。

    也多亏了自己临机决断,连夜急赴广宁,终于有了多半天的准备时间,粉碎了叛将孙得功的阴谋。

    熊廷弼用余光扫了一下不远处的几个锦衣卫,心中暗凛,但很快就把视线集注到城下的叛军身上。

    盔甲鲜明的军队正从街巷中开出,把叛军牢牢包围,显是准备已久,计划周密。

    孙得功的心坠入冰渊深谷,洼凉洼凉的。他要是还看不出这是精心埋伏,可就白混了这么多年军伍。

    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孙得功向着城门楼的熊廷弼拱手禀报,“经略大人,西平桥我军惨败,卑职带人拼命杀出重围,赶回广宁城报信儿……”

    “既是赶回报信儿,那便下马,上来与本经略细说。”熊廷弼微抿嘴角,冷笑中带有几分讥讽。

    到了此时,孙得功还想狡辩,真是愚不可及。他嘴硬有什么用,手下那么多人,有几个能守口如瓶?

    大傻子,孙大傻子!熊廷弼做出了判断。

    孙得功用力咽了口唾沫,发出了令他都觉得巨大的声音。当然,这是心理上的原因。

    “尔等全部下马弃兵,否则杀无赦。”熊廷弼扬臂一指,几个亲兵高声重复,震慑着叛军。

    短暂的死寂过后,在四周如林的刀枪威逼下,“当啷”一声,一柄马刀从叛军手中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当啷”一声,仿佛是个信号,相近相似的声音随之接连响起,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跳下马跪伏于地的叛军越来越多,在绝境中想拼死一战的并不是没有,但很快就被周围放弃抵抗者所感染,黯然无奈地加入了投降的队列。

    眼眸中,城上的弓箭似乎都转移了方向,指向了自己,孙得功张了张嘴,知道再无一线生机。

    颓然地叹了口气,孙得功跳下战马,跪伏于地,深深地低下了罪恶的头颅。

    ………………

    夕阳全部沉入地平线,只留下行将消失的一道光边。

    马蹄声急骤,打破了辽东静寂的原野,一行人马仓惶而奔,向西逃窜。

    历史上有名的飞毛腿长跑将军祖大寿,便在这支西逃的败兵之中,并且是队伍的首领。

    祖家自宣德五年迁居辽东宁远城,世袭宁远卫军职,世代繁衍,逐渐成为宁远望族。

    祖大寿的父亲祖承训随辽东总兵官、宁远伯李成梁东征西伐,因抵御蒙古骑兵作战有功,得到提拔,曾任辽东副总兵。

    泰昌元年,祖大寿被授职靖东营游击,在熊廷弼第一次任职辽东时被上奏表彰。天启元年为辽东巡抚王化贞部属,任职中军游击。

    没错,祖大寿和叛将孙得功的职衔相同,也是中军游击,并一同赴援西平堡。只不过,这一路援军的主将却是深得王化贞信赖的孙得功。

    平阳桥之战打响,敌我两军激烈厮杀,孙得功临阵叛乱,率先逃跑,导致数万明军崩溃惨败。

    祖大寿能得长跑将军之称,战场上的嗅觉自然灵敏,逃跑起来也不比孙得功慢多少。

    而且,这家伙眼睛很毒,看出孙得功有问题,不敢随在其后回广宁,而是另寻逃路,直接向宁远狂奔。

    宁远是他的家族所在地,又有海上的觉华岛可躲避。

    在祖大寿想来,广宁十有**会失陷。但后金军就算是横扫辽西,他跑到宁远,坐船上了觉华岛,也能保证无虞。

    历史上,祖大将军确实一气跑到了宁远,躲到了觉华岛,成为大战惨败后为数不多幸存的广宁军之一。

    当然,这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功绩,却应该是祖大寿不堪重用的第一个理由。

    “大人,前面是闾阳驿,是否暂且驻马休息?”亲兵队长放慢马速,向祖大寿请示道。

    祖大寿脸色阴沉,并没有因为自己令人惊叹的临机撤退而感到骄傲。他在计算着后金军能够追赶而来的速度,以及安全脱脸的概率。

    亲兵队长见主将没有回答,犹豫了一下,又提醒道:“大人,有的战马累得快吐白沫了。”

    祖大寿眼珠一轮,稍微思索,也知道不眠不休地跑下去肯定不行。稍微休息一下,让人和马都缓缓,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想到这里,祖大寿点了点头,沉声道:“只休息三个时辰,然后连夜出发。”

    亲兵队长答应一声,加快马速,前去闾阳堡叫门。

    作为增援西平堡的一路援军,副总兵祁秉忠带走了闾阳的大部人马。祖大寿认为没有再高于自己的军官在闾阳,兵也不多,不会对自己的西逃构成阻碍。

    事实上也是如此,闾阳的军官衔职不高,兵也不算多。但祖大寿率队进入闾阳堡,却震惊地接到了辽东经略熊廷弼的将令。

    不是单给祖大寿的,是给所有经过闾阳的溃兵的。

    “圣上赐辽东经略熊大人尚方宝剑,节制辽东所有兵马,总兵以下将官可先斩后奏……”

    “经略大人有将令在此,溃兵过闾阳一步者,杀无赦!”

    “经略大人有令:溃兵败兵之主将重新整顿人马,不力者,斩!若无主将,或职衔低过某,兵马由某统率节制。抗令不尊者,斩!”

    ……………

第三十三章 圣旨,还是圣旨

    令祖大寿吃惊恐惧的不是这些将令,而是宣布这些将令的竟是锦衣卫。

    “好叫各位得知,某乃锦衣卫百户杜振宇。”

    杜振宇的脸色严峻,一道浅红伤疤如蚯蚓般斜在额头,身后的黑披风轻轻拂动,腰间佩的不是绣春刀,而是军中利器雁翎刀,仿佛固定在腰间般,纹丝不动。

    他的身后,站着两名东厂番子,手按绣春刀,眼神冰冷,盯着这千余溃兵。

    百户是正六品,中军游击位次参将,武官正五品。也就是说,祖大寿的职衔要高于杜振宇。

    但祖大寿心中凛然,却不敢有丝毫托大,上前拱手道:“某乃王巡抚属下,中军游击祖大寿。今率败兵至此,愿听杜百户调遣。”

    杜振宇眉毛一挑,似笑非笑地说道:“这可不敢当,祖将军品级在某之上,这些兵马便该由将军统辖。圣上要某听从熊经略的将令,某又岂敢违抗?”

    祖大寿再次推让,杜振宇依然不受,祖大寿也只好继续率领这些败兵。

    锦衣卫、东厂番子,别说祖大寿一个中军游击害怕,就是总兵、巡抚、经略,乃至朝中大员,也没有不心中凛然,惧之三分的。

    历史上的己巳之变后,袁崇焕下狱问罪,祖大寿率关宁军径直离开京师回师辽东。

    后来,祖大寿虽接受了朝廷安抚,但从此不敢轻易离开军营,生怕被东厂番子暗中抓捕。

    而那时候,辽西军阀的势力已成,朝廷并没有太多的制约之力。

    当时的祖大寿也已经升为辽东前锋总兵,挂征辽前锋将军印,手下家丁亲兵众多,却还如此惧怕锦衣卫和东厂,何况此时不过是个中军游击。

    恐惧害怕之下,祖大寿也息了逃跑之心,整顿军伍,听命行事。

    这个时候,祖家是辽东望族不假,但离拥兵自重的军阀还差得远。朝廷要灭你满门,还真就能灭。

    溃兵还在不断逃来,皆被闾阳堡及各交通要道所设的哨卡拦住。还有闻令而动,放弃小堡,向闾阳堡靠拢的其他守军。

    圣旨、锦衣卫、东厂番子、尚方宝剑、将令……综合起来的震慑力还是很大的。

    皇帝动真格的了,谁不害怕?你逃得过后金兵的刀,逃得过皇帝震怒和国法军纪的严惩吗?

    既然畏缩逃避难免一死,甚至会连累家人,那就拼一把,说不定就能活下来,还能立个功啥的呢!

    想开了,也就能做出决定了。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就看你想怎么挨,怎么权衡利弊了。

    相同的场景在镇武堡、义州、西兴堡、十三山驿等地不断上演。

    各部军官督促士兵遵令而行,或坚壁清野,或向指定要地集结,或由官府衙役差丁维持保护着百姓自取粮草物资向西转进。

    整个广宁地区都动了起来,逐渐形成了两大明军集团,分守广宁城和右屯卫。

    广宁城的重要性不必多说,右屯卫呢,却是广宁地区的大粮仓,屯粮五十余万石,绝不能落入后金军之手。

    既有朱由校的提醒,已经决定坚守广宁的熊廷弼,自然也是明白右屯卫的重要。

    哪怕右屯卫守不住,所屯粮食也要一把火烧光,不给后金留一颗粮。这是他的严令,并由他派出的亲信将领,以及百户杜振宇率锦衣卫弹压监督。

    右屯卫的百姓全部离城,大车小辆,还有明军腾出来的马匹,驮带着粮食,逶迤向西而去。

    “大人,除留下二百匹战马以供哨探骑用外,所有马骡已全部借于百姓驮带粮食。”亲兵队长走上城头,向名义上的最高指挥祖大寿躬身汇报。

    祖大寿点了点头,说道:“既是死守此城,马匹留之无用。嗯,差使办得不错,你先下去吧!”

    这话说得有点口是心非,但锦衣卫百户杜振宇就在旁边,胸前抱臂,好整似暇地望着城外。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杜振宇头也不转,缓缓说道:“如今右屯卫城内已集结两万余兵,后金可有二十万来攻?”

    祖大寿暗自咧了咧嘴,却故作慨然地笑道:“呵呵,就算把后金能拿得动武器的男女都算上,也凑不齐二十万。”

    杜振宇淡淡一笑,说道:“某看周边人马也集结得差不多了,请祖将军召集全军,宣读圣上旨意吧!”

    “圣上还有旨意?”祖大寿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马上意识到不妥,赶忙拱手道:“本将这便传令,全军集合,恭聆圣旨。”

    马都没了,用两条腿儿跑,就更难逃脱后金军的追击了。祖大寿即使逃跑上瘾,也知道现在万万跑不得。

    ……………..

    广宁城内,校场上,三万六千多明军肃立,恭聆圣旨。

    “……战殒兵丁,军饷加倍,照常发予妻儿,持续发放十年;另赐功田三十亩,永不收赋……”

    内官尖厉的声音在高台上响着,随后便是锦衣卫骑马绕场一圈,大声重复,以使每个人都听到。

    “万岁,万岁,万万岁!”在军官的带领下,所有官兵单膝下跪,叩谢天恩。

    “……战死军官千总以下,追封三级,俸禄发放十年,另赐功田五十亩,永不收赋,荫其一子为把总……”

    “……战死将官千总以上,追封总兵,俸禄发放十年,另赐功田百亩,永不收赋,荫其子为千总……”

    “……所有为国死战捐躯者,勒石立碑,赐祭葬,建祠并祀……”

    “…….守住广宁,军官升两级,士兵赏银五十两;杀一敌,赏银六十两;身前被一创,赏银五两;重伤,赏银二十两……”

    尖厉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锦衣卫的最后一次绕场通告也完成。

    “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军官的带领下,全军将士单腿跪地,山呼万岁,呼声震天,久久不息。

    是的,前所未有的赏赐和抚恤,从士兵到军官,战死后妻儿家眷可保不受饥寒之苦,子孙更能因此而得荫为官。

    勒石立碑,赐祭葬,建祠并祀,这是高级别的将领才能享受的待遇,能名留后世的,圣上却一并连士兵也包括在内。

    可能这时候,士兵们才知道书记官记录他们的名字,以及家眷姓名住址,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三十四章 重赏严罚,激励将士

    不光杀敌有赏,受伤也有。但得是身体正面,后背挨刀,好象是逃跑吧?

    明朝的军功赏赐中:杀死敌军一人(获得首级),将官升一级,或得到五十两白银。

    说白了,对于想当官的士兵来说,这就是一个打怪升级的过程:士兵-五户-四十户-百户-千户-列将-游击-参将-镇将-副总兵-总兵-总督-都督(左右)。

    当然,由于是二选一,也就有人只要钱,不要官儿。

    在明朝,最出名的要钱不要官儿的家伙,可能就是满桂了。

    这家伙是蒙古人,骑射功夫很是厉害,入伍后每次参战,都斩首、截耳不少。

    可也不知道是他家庭困难,还是别的原因,首级都换了银子。干到壮年了,才混了个小小的总旗。

    如果不是运气好,被蓟辽总督王象乾看中,这家伙还在宣府砍脑袋挣钱花呢!估计干到退休,这家伙不死的话,能靠砍人成为宣府首富。

    当然,五十两银子在那个时候,也确实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换算成后世的货币,一两银子大概六百六七十两。五十两,嗯,将近四万元钱。

    关键是那时的物价不高,在京城不好的地段买套小院落,五十两也差不多够了。

    所以,斩首军功还是非常有诱惑力的。砍一个四万,一年工资出来了;砍两个八万,砍十个……

    只不过砍脑袋挣军功的难度很大,且有不少的弊端,这个以后再说。

    “熊经略,该您了。”内官收起圣旨,退后一步,伸手相让。

    熊廷弼拱了拱手,大步上前,台下数名亲兵上马,做好了环场通报的准备。

    “后金军残暴如野兽,破城必屠,沈阳、辽阳已有血鉴。现城已封闭,敌将来攻,已是退无可退,唯有死战到底,为妻儿家眷搏个衣食无忧……”

    熊廷弼的声音比内官可响亮多了,加上亲兵的重复呼喝,校场内的官兵都听得清清楚楚。

    “国有国法,军有军规。犯者,严惩不贷……”

    “畏死不前者,杀!”

    “临阵脱逃者,杀!”

    “抗令不遵者,杀!”

    “惊呼骚乱者,杀!”

    “惑乱军心者,杀!”

    ……………

    台上的一个个狠厉冰冷的“杀”,在身前身后重复的“杀”,如寒风刺面,令人心中凛然。

    熊廷弼震慑完毕,退下两步,请知府高邦佐上前讲话。

    王化贞因孙得功叛乱,已被暂时停职,由锦衣卫禁于宅中。此时的广宁城中,最高级别的文官便是高邦佐了。

    虽然通过审讯,孙得功的手下已经招认,并坐实了孙得功叛乱的大罪。但高邦佐对皇帝下中旨一事,还是有些心中纠结。

    所以,他上前来也没多说,只是把从库房取来的蟒缎、绸缎、银两展示给官兵,作为犒赏进行发放。

    当然,杀敌的赏格是一定要讲的。除了朝廷规定的杀一建奴赏五十两以外,还有广宁官府加赏的绸缎五匹。

    接下来便是重头戏了,也是朱由校密旨中授予熊廷弼的权力,杀人立威。

    杀谁那还用说,自然是把脑袋主动送来的孙得功等叛将了。

    一颗颗滴血的人头挂上了高杆,立在校场,极大地震慑了守城的明军官兵。

    恐惧,有时会让人束手待宰,有时也会让人生出巨大的勇气。当然,还有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恩威兼施,熊廷弼这一套玩得还是挺溜。

    而这三万六千守军中,还有六千是从城中招募的精壮男子。紧急训练一天,能用枪捅人,用刀砍人,便分到各部,边战边练了。

    同时,城中百姓也动员起来,民勇负责搬抬物资,救护伤员,老人和妇女则负责在战时为守军提供饭食热水。

    城门已经被堵死了三个,想跑也跑不了。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无疑使广宁城军民又多了几分同仇敌忾的气势。

    加固城防,训练士卒,分派军官守城区域,设置巷战工事,熊廷弼经过两天多的准备,击退后金军的信心大增。

    趁着还能交通外界,熊廷弼又派了一千人马,押运部分武器军资前往右屯卫,作为弹压监督、稳定守军的中坚力量。

    而此时,后金军攻破西平堡,休整完毕,开始向广宁城开来。

    让我们记住这几个名字,以及连名也没留下的,在西平堡之战中英勇捐躯的汉家英雄,全部战亡的三千明军。

    罗一贯,平辽军副总兵,性情刚烈耿直,累有战功。

    广宁会战开始,因辽东巡抚王化贞听从孙得功之言,罗一贯只得以三千人马独自出守西平堡。

    后金军先是进攻西平堡,诱明军来援,然后在沙岭一战中,通过汉奸孙得功的破坏,使明军惨败。

    随后,后金军开始全力攻打西平堡。罗一贯亲自上阵,率军坚守,用火炮轰击后金军,使后金军损失很大。

    后金派叛将李永芳劝降,罗一贯凛然拒绝,“岂不知一贯是义士!”

    敌我两军激战终日,罗一贯的眼睛被流矢射中,虽不能战,但依然不下城头,继续指挥。

    最后,守军火药矢石用尽,城被后金军攻破。

    罗一贯在城上向北而拜,说出了他的遗言:“臣力竭矣!”然后自刎而死。

    城破后,在巷战中的激烈厮杀又持续了很长时间。参将黑云鹤,都司陈尚仁、王崇信,以及三千守军壮烈殉国。

    ……………..

    “臣力竭矣!”

    千里之外的京城皇宫内,朱由校在沙盘前久久驻足,盯着西平堡久久没有转开视线。

    想到历史上那个面向京城跪拜,然后从容自刎的身影,耳边似乎回响着那简短的最后遗言,不禁眼眶潮湿,鼻子发酸。

    强忍着不掉下眼泪,朱由校暗自下定决心:朕绝不能让这些把一腔热血洒在辽东大地的英雄们,流血又流泪。

    西平堡是孤城死守,野战不敌后金,援军没有希望,连他也改变不了。而广宁城和右屯卫,朕绝不会让你们重蹈覆辙。

    目光转动,朱由校盯着沙盘上的登莱,以及靠近朝鲜的皮岛,眼睛微眯起来。

    作为穿越者,朱由校当然不会只有熊廷弼这一招棋。

    四方发动,骚扰后金,使其无法集中全力攻打广宁,朱由校已经作了布置。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

第三十五章 中旨到登镇,接不接?

    登莱,明军登镇大营。

    身着二品飞鱼服的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坐在主位上,慢慢喝了一口茶,眼睛一挑,用余光瞟着登镇总兵沈有容。

    本来锦衣卫指挥使是正三品,但领了圣上密旨出京时,朱由校给他擢升一级,以与登莱巡抚品级同列。

    在明朝,总兵官是镇守地方的最高军事长官,改变了练兵将领不指挥作战,指挥作战的将领不管练兵的问题,有利提高军队的战斗力,形成事权专一的局面。

    但皇帝担心总兵称霸一方、拥兵自重,便又往下派员,称为巡抚,参与军队管理,削弱总兵官的权力。

    由于有重文抑武的朝廷宗旨在,总兵也在巡抚之下,受其节制。

    换句话说,登镇总兵沈有容要受登莱巡抚陶朗先指挥。没有内阁副署的圣旨,没有兵部勘核,沈有容脸色变幻,尽管已是遵旨而行,但还很有些忐忑。

    说到沈有容,已经是六十三岁高龄,与骆思恭倒是差不多。

    别看沈有容在历史上并不算出名,但他从二十二岁武试中举后,便投身军伍,有着四十余年的征战生涯。

    沈有容参加过应援朝鲜之战,在辽东宁成伯李成梁手下讨伐过叶赫部叛乱,在蓟镇戚少保手下打过朵颜,在东沙擒杀过倭寇,在澎湖吓退过荷兰佬……

    泰昌元年(1620),辽东后金国进犯加剧,于是明廷设置了山东副总兵,驻登州,统领水师,以为陆上策应。

    沈有容因为以往功勋,“为当世名公所知”,被任命为登镇总兵、都督佥事,“登莱遂为重镇”。

    天启元年(1621),沈阳、辽阳相继陷落,后金占领了辽东半岛及部分沿海岛屿,对明朝造成了严重威胁。

    辽东经略熊廷弼从全局出发,提出了“三方布置之策”,第二条就是“以登莱渡海为奇兵”,并推荐陶朗先为登莱巡抚,驻登州。

    要说登莱巡抚陶朗先,也是个有本事儿的官员。

    万历四十一年调任登州府知府,他奏请开海禁,运辽东粮食接济。建书院、置军田,招募开垦岛田7000亩,积谷30万石。考绩列第一,升山东按察副使。

    万历四十六年,努尔哈赤攻占沈阳,明朝军队当年从海道运粮救援。他负责海运粮食,两年间输辽180万石,比陆运节省经费500万金。

    天启元年(1621年),辽东被努尔哈赤全部占领。他又从海运道上追回20万石饷粮。

    当时,从海道逃难到登州的人不计其数,陶朗先按口授田,将强悍者编入军队,使社会秩序稳定如常。

    朝廷议定三方布置之策后,从通(原北京通县)、津(即天津)、登莱(指登州、莱州)、朝鲜三个方向进取辽东,命他坐镇登莱作准备。

    陶朗先积极配合实施,将追回的粮食用于造船,置备兵器。现在的登镇已有兵员三万、良马近万匹、艨舰两千艘、甲仗无数。

    朱由校看过陶朗先的履历资料,觉得比王化贞强得太多。如果他能接旨行事,那是最好。

    如果陶朗先拒接,那就只能先拿下,以后再择机重用。

    而沈有容接任登镇总兵后,与陶朗先相处得不错,置兵经武都得到陶朗先的大力支持。从心里讲,他希望陶朗先能接旨,他也好做。

    皇上绕过内阁下中旨,程序固然不对,可派出锦衣卫指挥使这个分量的官员,可见皇上的决绝,拒接圣旨的后果可想而知。

    当然,不管陶朗先态度如何,沈有容已经按照圣旨指示,传下了将令,整个登镇兵马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跨海行动。

    这就是当时文官和武将的区别,文官重风骨,也是死脑筋,不仅动不动就来个“臣不敢奉诏”,还以怂皇帝为乐。

    怂得皇帝越生气越好,骂得越凶越棒,最好挨一顿廷杖,马上就士林赞誉、全国闻名,这廷杖挨得,美!

    呵呵,挨上一顿屁股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把这当成扬名立万、流传千古的好机会。这样的心态,也是没谁了。

    最有意思的是嘉靖帝时,因为大礼仪之争,皇帝一次廷杖了一百多人。

    嘿,你猜怎么着,事后出一名单,人数比实际上挨打的多不少啊,怎么个情况?

    原来,很多人借此把亲朋好友的名字都添进去了。被皇帝打屁股,光宗耀祖啊。

    正因为如此,明朝好几个皇帝对这般臭不要脸的文官也是无可奈何。

    有时候,被骂得很惨也只能自我安慰:这丫的是故意的,想骗廷杖出大名,老子偏不打你,不让你如愿以偿。

    没错,想挨打也不是那么容易滴。

    所以,皇帝恨得牙根痒,还得忍气吞声。揍你一顿出气吧,反倒是有被戏耍的郁闷。

    于是,明朝中后期的奇葩皇帝就比较多了。

    正德皇帝彻底放飞了自我,嘉靖帝走上了漫漫的凡人修仙路,万历是惹不起还躲不起,俺当个死肥宅还不行?

    要照朱由校的想法,这些皇帝都特么是被文官集团给逼的、给气的,在狂喷之下没得精神病已经算是没脸没皮了。

    “陶大人到!”外面传来的通传,使营帐内的二人都停了原来的动作。

    骆思恭放下茶碗,微抿嘴角,似笑非笑地起身,还好整似暇地掸了掸衣服上的小褶皱。

    沈有容脸色较复杂,起身迎出,礼数周到地将巡抚陶朗先请进来。

    “陶大人,骆某有失远迎,多多见谅。”骆思恭拱了拱手,脸上现出微笑。

    “不敢,不敢,劳骆大人久候,恕罪,恕罪。”陶朗先不敢托大,连忙还礼。

    骆思恭笑道:“陶大人忙于公务,将这登莱治理得极好。圣上都有夸赞,说陶巡抚有阁辅之才呢!”

    陶朗先赶忙辨了下方向,向西拱手,说道:“圣上谬赞,陶某万不敢当。”

    呵呵,骆思恭笑了笑,随即敛起笑容,伸手相请,“陈公公,向陶大人宣旨吧!”

    陈公公干咳一声,这才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挺身而立,拿出了圣旨。

    陶朗先微皱眉头,迟疑了一会儿,跪倒叩头,“臣陶朗先接旨。”

第三十六章 登镇发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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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天承远皇帝诏曰:广宁大战攸关辽西命运,事关百万辽民生死,各官各将皆不可坐视,当全力支援,以助战事。登镇首当其冲,着立即渡海参战……”

    陶朗先心中翻腾,猜测这多半是中旨。没有内阁副署,没有兵部行文,调动登镇的话——

    “陶大人——”陈公公宣旨完毕,见陶朗先低头发愣,有些不悦地提高了声音。

    “微臣——”陶朗先跪在地上,已经伸出双手过头,却又慢慢放下,抬起头对陈公公开口问道:“敢问陈公公,此圣旨乃是圣下所下的中旨?”

    陈公公也不隐瞒,反正陶朗先一看圣旨上没有副署也就明白了,便直言说道:“兵情如火,事关千里疆土、数十万辽民,容不得拖沓延宕,圣上下中旨也是不得已。”

    骆思恭在旁说道:“锦衣卫辽东密探急报,广宁军中有暗通后金者,且职别不低,广宁已是危在累卵。陶大人,圣上忧虑,战局紧急,还望你以国事为重。”

    沈有容暗自咬了咬牙,婉言相劝道:“圣上英明,知登镇初建,战力不强,只令登镇沿海扰袭。便是无功,亦无大损。”

    这话中的意思有些不敬,就是说皇帝虽然有坐在京师乱指挥的嫌疑,但也算了解点情况,没让登镇去与后金死磕。

    只是骚扰袭击而已,得不到战绩,也没啥损失。就这么点事儿,又何必跟圣上对着干呢?

    陶朗先知这三人相劝是好意,锦衣卫指挥使都亲自而来,圣上的急切和重视可见一斑。

    除此以外,他也可明白圣上的决心。领旨照办还好说,若是拒接,锦衣卫便可先行将自己拿下。

    虽然拒接中旨不至于被杀头,但忤了圣意,自己的前程也就算是完了。

    骆思恭先前迎自己的时候,还说了圣上夸赞,顺了圣意,以后入阁拜相便是奖赏。

    陶朗先思之再三,脸色阴晴不定。在众人咄咄目光注视下,陶巡抚终是伏首抬手,说道:“微臣领旨谢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也不知谁吐出一口长气,室内的气氛如冰消雪融般,瞬时松缓下来。

    “杂家办成了这差使,皇爷定有赏赐。”陈公公笑得脸如菊花,说道:“下面几位大人该商谈军国大事,杂家便先走一步啦!”

    “公公请便。”三人拱手相送。

    陈公公一走,骆思恭便从怀中取出地图,上面勾勾划划,标记着广宁的作战形势。

    骆思恭铺好地图,先提前打好招呼,才开始指点,“圣上虽有布置,但却许我等临机而变。”

    “老奴率数万人马大举来攻,广宁军又有后金内应,野战恐难以抵挡。”骆思恭伸手重重点了点广宁,说道:“战局最可能有两个结果,一是我军坚守广宁;二是广宁失陷,辽西糜烂。”

    骆思恭停了下来,看看沈有容,又看看陶朗先,似是在征询意见。

    陶朗先沉吟了一下,说道:“骆大人所言极是。若广宁兵败,凭熊经略手中的人马,恐怕难以抵挡后金军。”

    作为熊廷弼“三方布置”战略的支持者,陶朗先在登莱练兵造船,大力配合实施。

    历史上,熊廷弼被“传首九边”后,陶朗先也被当作熊党遭到打击报复。被魏忠贤诬陷入狱,遭到拷打。最终,陶朗先在狱中绝食身亡。

    陶朗先的手指在广宁、大凌河、锦州、松山和杏山划过,定在了宁远和觉华岛,说道:“圣上的布置英明,水师占据觉华,并于辽东近海巡弋,就算形势大坏,后金军也不敢直叩关门。”

    沈有容犹豫了一下,说道:“袭扰金州很好,但某觉得先进军广鹿岛以为基,再展开行动为最稳妥。”

    “此小改也,沈大人可相机而动。”骆思恭笑道:“圣上三条布置,已落实两条,就剩下偏师前往皮岛,助毛参将一臂之力了。”

    陶朗先和沈有容交换了下目光,微微颌首,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是从登镇分出几百条幪舰、两千水师,以及部分盔甲、兵器、粮草物资,暂归毛文龙指挥和使用,袭扰镇江一带,对牵制后金也是有力的。

    计议已定,三人不由互视诧异,都认为圣上的安排已是周到,竟没有多少可改动的地方。

    圣上虽幼,身边却有能人辅佐啊!

    不是帝师孙承宗,便是袁可立,只有这二人知兵。

    三人各有猜想,嘴上却是不说,纷纷前去加紧安排渡海作战。

    ……………….

    一阵旋风刮过,雪尘和枯叶打着旋飞到半空,又象受惊般散落下来。

    马蹄声由远而近,越来越密,越来越响,打破了久违的寂静。

    旌旗招展,刀枪闪亮,后金军如丑陋的长蛇,逶迤于通往广宁的大路上。

    沙岭一战,数万明军惨败,且多是广宁精锐;攻取西平堡,罗一贯及三千守军全部阵亡。

    经此两胜,后金军士气正盛。正如史书所言:贼势方张,未可胜也。

    努尔哈赤盔甲整齐,眼睛似眯非眯,注视着前方逐渐显露出来的广宁城。

    后金军野战虽强,但当时却没有什么大炮,攻坚能力可以说是很差。

    那抚顺、沈阳、辽阳等城,不乏墙高壕深的坚固城池,又是如何陷落的呢?

    抚顺,明朝游击将军李永芳投降,成为投降后金的第一位明朝边将;

    沈阳,总兵贺世贤先中诱敌之计,出城作战,被困;主将尤世功出城营救,又被围住。后金军趁机攻城,事先混入城中的内应打开城门,沈阳陷落;

    辽阳,袁应泰还是中了老奴之计,担心后金军绕道袭攻山海关,派军出城堵截。野战不胜,内奸打开西门,辽阳失守。

    诱敌野战,围点打援,里应外合,后金军攻城拔寨的三板斧,看似简单,却少有失败。

    攻打广宁,老奴也是这样的计划。有孙得功作内应嘛,应该是很有把握的。

第三十七章 兵临城下

    历史上,孙得功凭着千多叛军就吓跑王化贞,夺下广宁城,应该是着实令老奴感到意外,并难以置信。

    “启禀汗王,前锋已抵广宁城下,城上全无动静。”通信兵策马而来,跳下来单膝跪地,恭谨报告。

    老奴对此好象并不意外,说道:“先摆开阵式,查探清楚再说。对了,告诉莽古尔泰,不要急于攻城。”

    “是。”通信兵应了一声,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老奴举目看了一下,伸手招呼道:“永芳,你且过来。”

    李永芳叛明投金后,很受重用。老奴还把自己的孙女,第七子阿巴泰的女儿嫁给他,也让李永芳成了满清历史上第一个汉人“额驸”。

    因为李永芳是土生土长的辽东人,又是原明朝的将领,对明朝方面的情况十分熟悉,又有很多的人脉关系。

    所以,老奴人尽其才,让李永芳成了后金的“特务头子”,从事情报与策反工作。

    李永芳也是干得相当出色,派出的谍探遍布整个辽东,有作内应的、有开门投降的、有制造混乱的、有帮助策反的,连京城的动静,也能探听得到。

    后金军攻下沈阳城时,内应出力极大,“辽人巨族通李永芳者百余家”,这些“巨族”都是当地有影响的家族,可见李永芳的行间能力。

    明朝也深知李永芳潜在的威胁,不遗余力地拉拢李永芳,给予各种承诺,但都没能动摇李永芳。

    比如王化贞,就派孙得功策反李永芳。不但没成功,孙得功反倒被李永芳给收买策反了。真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亏大了。

    大汉奸李永芳来到近前,恭谨施礼,“汗王,招卑职来,有何事吩咐?”

    老奴笑了笑,抬手示意李永芳和他并马而行。

    李永芳哪敢,落后半个马头,微微欠身,等着爷爷的吩咐。

    “孙得功逃回广宁,能再得王化贞信任吗?”老奴用马鞭轻轻抽打着皮靴,头也不回地问道。

    李永芳谨慎地答道:“王化贞将孙得功倚为心腹,言听计从。虽有沙岭之败,但总兵、参将已死,孙得功官衔最高,就算有人指认,王化贞也未必会听信。”

    停顿了一下,李永芳接着说道:“再者,卑职已派了内应潜于广宁。孙得功成不了事,内应也能制造混乱。”

    老奴微微颌首,露出笑容,说道:“广宁军精锐已在沙岭败亡,所留守军战力虚弱。见我大军临城,必是人心惶惶,再有内应制造混乱,破城易如反掌。”

    “汗王英明。”李永芳拱手恭维道:“可笑王化贞,大言不惭,还来书信劝汗王降明,愚蠢之至。”

    哈哈哈哈,老奴听到了好笑的事情,畅快地乐了起来。少顷,老奴带着笑音说道:“若是能活捉王化贞,必让他把那书信再念一遍。如此乐事,世上少有啊!”

    “汗王说得极是。”李永芳也凑趣道:“卑职想到身为阶下囚的王大巡抚念着招降汗王的书信,便忍不住地想笑。”

    老奴又脑补了一下李永芳描述的场面,再次失声大笑,催马奔向广宁城。

    ……………..

    广宁城上偃旗息鼓,显得平静,只有巡抚大旗在风中飘动。但城内却已经是严阵以待,基本上做好了布置。

    鉴于沈阳、辽阳的失陷,熊廷弼进城后便关闭城门,许进不许出,封锁了消息,以防后金军得知,急来攻城。

    砍了孙得功等叛将的脑袋,悬头示众,这还只是一种震慑手段。清查内奸,扫除隐患,也在封城后开始展开。

    粮仓、府库、武备库、火药库等要害地方,都加强戒备,派精兵保护。

    城内居民按保甲挑选民壮义勇,由官府衙役率领,维护治安,监督巡视。有可疑者,都尽行拘押。

    外来滞留城中的人员,更是查察甄别的重点,并由锦衣卫审讯。就算是清白无嫌疑的,也都集中居住,派兵看押。

    别说,经过这一连套的措施,还真查出了十几名后金奸细。有汉人,也有蒙古人,全被当众砍头,悬挂于城中各处。

    漏网之鱼肯定还有,但想在戒备森严的城内搞事情,却已经不大可能。

    熊廷弼还将城门全部用砖石封闭,明白地告诉城中军民,出城逃命是不可能了,要想活命,就只有守住城池这一条路。

    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非如此不能激起城中军民死战的决心和意志。

    广宁城中的粮草军资是充足的,光火炮就有二百多门。一部分是正德年间改进的仿欧洲造的佛朗机,另一部分是国产的虎蹲炮。

    当然,这些火炮在威力上不如红夷大炮,可在守城中,也能发挥出很大的作用。

    除火炮外,明军的最爱三眼铳,以及不太敢用的鸟铳,城中也是不少。

    这两三天来,熊廷弼连日操劳,一天不过睡两个多时辰,终于觉得广宁城有了能坚守下去的把握。

    在城楼里,看着汹涌而来的后金军,熊廷弼脸色平静,显得镇静自若。

    之所以没打出他的大旗,当然是想阴后金军一把,让后金军轻敌,在攻城中多死些人。

    而作为老军伍,熊廷弼看得清楚,后金军看起来气势汹汹,却没有携带攻城器械。或者,攻城器械在后队,还没运上来呢!

    这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哪怕后金军都是猴子,也难爬上这高耸的城墙。

    眸光一闪,熊廷弼看到姓马的锦衣卫百户走上城墙,身后跟着两个背箭壶的锦衣卫手下。

    令熊廷弼感兴趣的是,马百户提着一张强弓,是明军的制式弓弩,应该是从武库里挑来的。

    八石弓啊,熊廷弼暗自赞赏,至少这个马百户的力气不小。要知道,明朝军队中的弓,最大的好象也就八石。

    锦衣卫百户马乘飞并不知道熊廷弼对他感兴趣,走到城墙垛口前,自顾自地举目望远。

    后金军还在源源而来,前锋已在城门外摆开了阵势,应该是防备明军突然开城门杀出来,进行袭击的。

第三十八章 射杀信使,大婚繁琐

    粗略地估计了下距离,马乘飞轻轻摇头。离得太远了,哪怕他自认为射术精湛,也只能是望洋兴叹。

    正在此时,后金阵列中突然冲出一个骑兵,扛着杆白旗,直奔城下而来。

    这可不是来投降的,有战阵经验的一看就知道,这是来送信的。

    后金的信使奔到城下,把白旗的旗杆往地上一插,大声叫道:“汗王有书信送与王巡抚。”

    说着,他摘弓搭箭,便向城上射来。这叫箭书,也是常用的手段。

    射完箭书,这个信使伸手拔出插在地上的白旗,便要拔马回队。

    就在信使刚转过马头扭过身的时候,嗖!城上突然射来一箭,正中战马的脖颈。

    战马一声嘶嚎,前腿一跪,倒了下去。

    后金信使猝不及防,从马上摔了下来,在地上打了个滚,蒙头转向之下,捡起白旗,便向本方队伍中跑。

    嗖!又是一箭疾速射来,钉在了后金信使的背上。

    向前一个踉跄,后金信使受伤颇重,脚步蹒跚向前挪步,鲜血淋漓,在地上洒出一道浓重的红痕。

    城上明军惊愕转头,便看见锦衣卫百户马乘飞咬牙切齿,再次拉弓搭箭。

    后金队伍中一片哗然,怒骂吼叫,对这破坏规矩的卑鄙行为表示着愤怒。有两骑冲出来,显是要来搭救同伴。

    弓弦响处,箭如流星。这一回射得真准,从后面射穿了后金信使的脖颈,鲜血喷涌中,尸体扑通倒地,砸起了一片雪尘。

    “好箭法。”

    “马大人神箭呀!”

    两个锦衣卫大声喝彩,一半发自内心,一半却是恭维。

    马乘飞有点脸红,本来是想着一箭就干掉敌人。可这弓不是很顺手,连射了三箭,才算掌握。

    冲出来搭救同伴儿的后金骑兵勒住了战马,指着城上大声斥骂,却没敢继续上前来带走尸体。

    熊廷弼摇了摇头,对这破坏规矩的行为也是无语。他伸手接过亲兵递上的箭书,展开看了起来。

    ………………

    在一夫多妻的古代,即便是普通人家,但凡有经济条件的,娶正妻也是要明媒正娶,隆重操办。

    至于妾,连“娶”这个字都不能用,得叫“纳”。估计是接纳的意思,听着就很随便。

    皇帝大婚哪,娶的是皇后,小的说是后宫之主,大的说贵为国母,那仪式那排场,自然不是隆重一词能描述的。

    相当隆重,隆重得让朱由校都觉得麻烦。

    纳采、问名、纳吉、应征、请期、亲迎,六礼是一个不能少,皇帝也不能例外。

    尽管不用皇帝亲自去,但也得穿得人五人六地做个样子,然后就是礼部官忙个脚打后脑勺。

    比如说纳采、问名,按“常仪”,要陈设仪仗于亁清门外,设女乐于亁清宫丹陛上。

    亁清宫正殿内,临时设置两张桌子,铺上杏黄色缎子桌布,一桌上面放“节”,另一桌上面放“问名”诏书。准备送往皇后家的彩礼,也都展示在光天化日之下。

    嘿,哈,这可是新鲜事儿,一辈子也不一定能赶上啊!

    大婚的场面,连皇室成员、朝廷命官也难得一见。礼部官员看着咋咋呼呼的,也是按典籍记载和规定,根本没实践过。

    观礼的官员们听着指挥,还东张西望,就是来看热闹的。皇帝娶媳妇儿呀,咱能观礼,这事儿能吹一辈子。

    可惜没手机啥的,要不就咔咔咔瞎拍照,猛发朋友圈了。

    等得差不多了,钦天监官员神气活现地报告,吉时已到!

    朱由校打扮得人五人六的,在内大臣、侍卫、太监簇拥下,隆重登场,在乐曲声中步入乾清宫正殿,升座。

    王公大臣伏地叩拜,山呼万岁。

    宣制官奉诏书,站在东侧丹陛上,高声宣诏,任命正、副二天使,去皇后家纳采,问名。乐曲声中,两位天使奉节、奉诏。礼成,朱由校退朝。

    嗯,朱由校也就象个木偶似的出个场,露个脸儿,连话都不用说一句,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然后就是正使持节、副使捧问名诏书,仪仗队、鼓乐队在前开路,送礼官员跟在二使屁股后头,自乾清宫出发,吹吹打打、浩浩荡荡地奔向国丈府。

    未来的国丈在大门口跪接天使,奉旨,接受礼品,谢恩。然后把写着女儿姓名、简历、生辰八字儿等项内容的“表”,呈交天使。

    礼毕,摆宴招待天使。酒足饭饱,天使率队回紫禁城。进午门,在太和门外打住,将“节”和“表”,交给司礼监太监,就算圆满完成了任务。

    司礼监太监再持节、表,到乾清宫复“皇命”。朱由校再向王公大臣“诏告”纳采、问名情况。

    就这么折腾着,六礼中的最后一项“亲迎”,终于要来了。

    明天就是“亲迎”,民间就是新朗官儿披红挂花,屁颠屁颠地去接新娘子。接到家嘛,吃喝热闹,然后就是“洞房花烛”夜了。

    皇帝自然不用屈尊去,但把皇后接到坤宁宫,也有一套很繁琐的礼仪程序,需要他切身体验、亲自操作的。

    俗话说:人爽喜事精神爽。可明天便是“亲迎”,便能“洞房花烛”,皇帝本人却并不如何高兴,反倒是有些焦躁和忧虑。

    难道是皇爷着急了,连这一天都等不得?

    张裕儿给白娘娘梳完毛,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少年皇帝。发现皇帝微皱着眉头,又围着沙盘转起圈来。

    别看被朱由校临幸了,张裕儿却并没有什么地位上的提高。

    宫女还是宫女,只有怀了龙种,才可能被封名号,这在皇宫里,算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如果熊廷弼能按照自己的密旨行事,守住广宁的把握还是比较大的。

    朱由校摸着并没有胡子的下巴,再次分析判断,也是给自己打气,安慰自己。

    从历史上的战事看来,如果明军全力守城,又没有内奸捣乱的话,后金军想要攻下坚城要塞,还是很困难的。

    宁远是一例,城坚壕沟,又有红夷大炮助阵;锦州呢,可没有宁远坚固,后金军依然攻之不下,围困一年方才迫使祖大寿投降。

第三十九章 童谣无忌

    也不说宁远和锦州,便是那大凌河,后金军也是三个月方才攻下。

    嗯,嗯,凭熊廷弼的本事儿,凭广宁城的储备,只要坚持一两个月,后金军必然撤退。

    朱由校用力地握了下拳头,轻轻吐出一口长气,心情稍微舒缓了一些。外面似有喧闹声,他神情一震,颇有些期待地望向殿门。

    喧闹声停息,殿门也没有开,朱由校有些失望。按时间算,辽东的回报也该到了呀!辽东的没有,登莱的呢?天津的呢?

    朱由校强压下心中的急切和忧虑,在椅中坐下,手拄下巴,看着张裕儿和白娘娘在玩拍手游戏。

    嗯,不应该叫拍手,拍爪也不对,是一手一爪在轻拍。

    但见张裕儿笑眯眯地伸出手,盯着白娘娘;白娘娘眼睛微眯,突然极快地伸出小爪爪,拍向张裕儿的手。

    张裕儿盯着白娘娘,见它抬爪便缩手。有时候缩得慢了,便拍中便是输了。

    然后,一人一猫互换角色,变成白娘娘伸爪,张裕儿来拍。

    很幼稚,可一人一猫玩儿起来,看着却很有意思。

    你拍我,我就躲;躲不开嘛,那是反应慢了,或是没好好观察。看手不行,得看肩,手欲动肩先耸……

    朱由校看了一会儿,从无聊到有趣,再到有所感悟,自己也觉得神奇。

    而此次插手广宁大战,难道不是自己料敌于先,已占了几分先手之利?

    如果按照正常的发展,后金军或攻下广宁,或围困城池,等消息传到京师,再经过廷议的瞎扯蛋,就算最后决定派援兵,也不知耽误了多长时间。

    而现在,这中间的过程都省略了。

    几乎就在后金军围攻西平堡,围点打援的时候,他就派出了密使,甚至是骆思恭这样的重量级人物,提前四方发动,开始了对后金的骚扰和牵制。

    后金军肯定不会想到,也没法料到,明军的反应如此迅速。

    可谓是刚解腰带,别人就知道他要拉几个屎蛋儿。一脚踹过去,再加一声大吼,非吓得后金拉裤兜子不可。

    朱由校不由得傻笑出声,要是这样儿都干不过老奴,那岂不是笑话儿?

    张裕儿听得皇爷突然发笑,不由得转过头来,好奇又疑惑。

    朱由校冲着这丫头一咧嘴,身子往椅中一靠,翘起二郎腿,眼神轻佻,言语中带着挑逗,“来,给爷唱个小曲儿。”

    张裕儿眨巴眨巴眼睛,脸色涨红,嗫嚅道:“皇爷,奴婢不会。”

    朱由校轻轻摆了下手,随意地说道:“不管什么,随便来一个。”

    张裕儿垂下头想了一会儿,讷讷地说道:“皇爷,奴婢说个小时候的童谣可好。”

    停顿了一下,她又半是解释半是分辨地说道:“奴婢进宫时年幼,没读过书。到了宫中也没人教……”

    “童谣也好。”朱由校大度地颌首,鼓励道:“不管好坏,朕都有赏。”

    张裕儿抿了抿嘴角,眼看旁边的白娘娘好象能听懂似的,乖巧地趴了下来,异瞳半睁半闭,似乎也在等她说童谣。

    定了定心神,张裕儿脆声背诵道:“老王卖瓜,腊腊巴巴;不怕担子重,只要脊梁硬。”

    腊腊巴巴?不是自卖自夸嘛,朱由校觉得蛮好玩儿的,便笑道:“老王卖瓜,自卖自夸,你说错了。这个不算,再说一个。”

    张裕儿下意识地把手指伸到嘴边,轻咬了一下,微皱眉头,心想:难道是时间太长了,自己记差了?

    在朱由校温暖和熙,又带着鼓励意味的目光注视下,张裕儿又开口诵道:“筛罗打罗,要吃细面。一斗麦儿,只收斤半。苦甜觉处只六指,草叶木皮也救死。”

    张裕儿所背的童谣,或者说是儿歌,来自于《演小儿语》,是我国最早的一部儿歌集,由明代吕坤编辑而成。

    《演小儿语》收有包括河南、山西、山东、陕西等地流传的46首儿歌。文字浅近,内容生动,便于口耳相传。

    只不过,在朱由校听来,只张裕儿背的这首,对小孩子来说,还是有些难的。

    朱由校细细品味,笑容敛起,代之的是几分凝重,看向张裕儿的目光又出现了她熟悉的怜惜。

    “你说过是顺天府人,小时候在家里,经常挨饿吧?”幽幽的声音传入耳中,让张裕儿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谁家不怜儿女,六岁便送入宫中,肯定是养不起,给儿女寻条活路罢了。

    顺天府啊,就是京畿所在,统辖五个州,二十二个县。就连这么大的地方都治理不好,百姓竟也是饥饱难定,何况其它地区?

    朱由校微微眯起了眼睛,皇宫堂皇,京师繁华,可在这表象背后,却是令人吃惊、难以置信的贫困。

    可惜,自己就算再怎么微服私访,也不能尽知民间疾苦。靠那些官员汇报嘛……

    喵呜!白娘娘突然直起身子,冲着朱由校叫了一声,异瞳闪烁,表达着朱由校不懂的意思。

    “皇爷——”人随声到,王体乾小跑着进入殿内,双膝跪地,手捧急报,急声禀报道:“辽东急报到了。”

    朱由校腾地从椅中站起,哪里有帝王的半分矜持,上前几步,几乎是抢过急报,随手几下拆开便看。

    熊廷弼率军进入广宁,便有锦衣卫携他的奏书快马赶回京城。跑了几天,累死累瘫了好几匹马,终于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朱由校面前。

    “好——”朱由校只看了几行,便脱口而出,只要熊廷弼先入广宁并顺利接手防务,广宁大战便走上了与历史不同的轨迹。

    也只有这样,朱由校所作出的四方发动、牵制扰袭才有实际的意义。

    终于啊,终于还是凭借自己之力,扭转了历史的走向。就算广宁失守,损失也不会比历史上更大。

    那么历史上广宁之败的损失有多大呢,如果细细列出,绝对是令人触目惊心。

    广宁及义州、锦州等四十余座堡镇全部陷落,无数辽民被掳被杀,土地及人员的损失超过萨尔浒之战。

    至于物资的损失,只广宁城的库贮蟒缎、绸缎就有八千多疋;而右屯卫的米、小米、黑豆、高粱等,则达到了五十万三千多石。

第四十章 辽东急报,毛文龙领旨

    而这些粮草物资的数量,还不算是全部的损失。要知道,它们可不是辽西辽东本地所产,都是历尽千辛万苦,动用无数人力物力,才从内地运输过去。

    按照古代的道路情况和运输能力,途中的损耗和花费,都是很高的。如果路途太远,或者全是陆路,损耗竟然能达到七八成。

    所以,兵书有云:千里馈粮,士有饥色。樵苏后爨,师不宿饱。夫运粮千里,无一年之食,二千里,无二年之食,三千里,无三年之食,是谓国虚。

    也就是说,如果在古代要打一场需要长途运粮的战争,足以把一个国家的财政拖垮。

    尽管向广宁运输粮草物资可以先走海路,在觉华或右屯等地中转,上岸再运往各个卫所,但消耗和花费达到两三成,也不算多。

    这样一算的话,只是广宁大战的惊人损失,就足以把熊廷弼治罪砍头。

    冤嘛,说冤也冤,说不冤也有它的根据,而不是凭空捏造。

    看过奏书,朱由校心中为之一畅,看王体乾这个奴才更加顺眼。

    这种禀报的活儿本不是他干,可他却亲自来送,献媚是没错的,可这奴才知道自己最急着想要什么。

    “起来吧,别跪那儿碍眼。”朱由校却不说好话,回到椅中坐下,又把奏书细看了一遍。

    王体乾从地上爬起,堆着满脸的笑容躬身而立。看皇爷的神情和说话的口气,便知道自己讨了个彩儿。

    不是要讨什么赏赐,一个阉人做到司礼监掌印,已经算是顶天儿了,还能封王封侯不成?

    只要皇爷高兴,自己能在掌印太监这个位置上稳稳的,那就是最大的赏赐。

    捧高踩低,太监的争权夺势并不比官场上差多少。王体乾知道自己若失了势,只他得罪的魏忠贤,就得憋着劲儿弄死他。

    所以,总而言之,归根结底,讨皇爷欢心,才是最最保险的存身之道。

    “辽东的消息到了,想必天津、登莱的也快了。”朱由校轻轻拍着椅子扶手,估算着时间猜测着。

    王体乾躬身笑道:“皇爷说得极是。海路行船比陆路行马要快,虽然接到圣旨可能要晚两天,可算时间,也该有回奏了。”

    朱由校点了点头,突然开口问道:“朕让你取的东西呢,不是忘了吧?”

    “皇爷的吩咐,奴婢万万不敢忘记。”王体乾赶忙从怀中取出个小盒,媚笑着双手呈上。

    朱由校伸手接过,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嗯,办差倒还用心。好了,你先退下吧!若有天津或登莱的奏报,不管何时,就是半夜,也要马上送来禀报。”

    “是,奴婢遵旨。”王体乾躬身退下,眼角的余光扫过张裕儿,意味复杂。

    朱由校打开小锦盒看了看,乃是一只赤金镶玉的手镯。这可不是一般的东西,乃是选后选妃时的用的标记。

    也就是在选美的终审中,太后或是太妃坐在帘后,秀女们三人一组,依次进入。若是太后或太妃相中,便赐一只赤金瓖玉的手镯,由宫女当场给她带上。落选的则由宫女塞几枚银币在秀女的袖中。

    张嫣便有一只,乃是刘太妃所赐。虽然最后要经皇帝选择,但张嫣至少也会成为妃子。

    “裕儿,你过来。”朱由校伸手相招。

    张裕儿不明所以,来到近前,躬身听命。

    “童谣背得好,这是朕赏你的。”朱由校笑着拉起张裕儿的手,把镯子给她戴上。

    张裕儿心中惊喜,拜倒谢恩,“奴婢谢皇爷赏赐。”

    刚才王体乾拿盒子,皇爷接过,张裕儿都看在眼里。她便知道这可不是什么背童谣得的赏赐,而是皇爷早有此心,不过是随便找个借口罢了。

    皇爷心里有自己呢,张裕儿偷眼看看手腕上的镯子,心里美滋滋,甜丝丝。

    朱由校也在看着张裕儿玉腕上的镯子,微抿嘴角,嗯,这镯子象手铐,这下“铐”住了,看你往哪儿跑?

    要不再弄一只,中间连上链子,晚上和这丫头玩儿点刺激的游戏?朱由校咧开嘴,露出恶趣味的笑意。

    ……………….

    皮岛位于鸭绿江口,处辽东、朝鲜、登莱中间地带。

    《明史》载,皮岛又名东江,临登莱大海,长八十里,不生草木,北岸与后金界隔八十里海面,东北海就是朝鲜。

    此时的皮岛,已经沉寂已久,却迎来了最为热闹的一天。

    天启元年,都司毛文龙奉巡抚王化贞之命,率千总张盘等四人、兵两百人、海舟四艘,携五百石军粮到辽东募兵。

    随后,趁着镇江后金军守卫空虚,毛文龙以城中反正明军和辽民为内应,一举奇袭成功,占领镇江,史称“镇江大捷”。

    接着,后金军反扑镇江城,毛文龙不敌,退出镇江,一度退入朝鲜。

    在千总李景先的建议下,毛文龙率领残军及数万逃难辽民,登上皮岛、宽甸岛,暂时休整喘息。

    就这么两个岛,几万难民,成军不久的数千疲敝之兵,毛文龙却是做梦也想不到竟会有钦使前来,随行的竟然还有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

    “微臣领旨谢恩,万岁,万岁,万万岁!”毛文龙叩首抬手,激动不已地接过了圣旨。

    没有给毛文龙加官晋爵,但却拔内帑十万两犒军,并暂时将登镇的两千水师划归其统领。

    另外,粮草物资也给了一批,可以使两个岛上的辽东难民暂时渡过难关,并武装起四五千人的部队。

    同时,朱由校命令毛文龙相机而动,从沿海对后金进行骚扰袭击,以策应广宁战事。

    毛文龙收拢难民数万,从中挑选精壮,拉起四五千人并不算难,难的是武器装备。

    有了登镇支援的甲仗器械、刀盾长枪,毛文龙底气大增。骚扰袭击嘛,咱在行儿啊!

    只不过,毛文龙接旨起立,又暗自偷看了一眼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

    就这么一道圣旨,怎么会劳动这位令人闻风丧胆的特务头子、二品大员?

    骆思恭并没有盯着毛文龙打量个没完,但却一直在观察他的行动举止,以及言语表现。

第四十一章 新制从东江开始

    东江镇是肯定要建立的,也就在今年,最晚也不过两三个月后。

    但圣上显然对东江镇由谁统率还有疑虑,毛文龙是现成的人选,骆思恭便是来考察的。可不只是东江,还有登莱,都在他考察之列。

    几十年的锦衣卫生涯,骆思恭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更擅长对别人脾气禀性的分析和判断。

    历史记载不是那么可靠,历史人物不是那么简单,这是朱由校逐渐清晰的认识。

    毛文龙毁誉参半,赞之者称其为海上长城,抗清英雄,后金的心腹大患。毁之者骂他违法乱纪、通虏谋叛、罪在当诛。

    朱由校相信人是复杂的,也不是恒久如一的。根据外部条件的变化,人的改变也不足为奇。

    毛文龙在东江镇初建后,如同大多数新上任的官儿,自然是比较迫切地要表现自己,干出成绩。

    但在缺乏制约,以及明末混乱的朝局中,毛文龙逐渐变得跋扈骄恣,也相当正常。

    与其等到出现问题再改,何如提前预防,将不确定因素消灭于萌芽状态?

    为什么要让毛文龙没有制约,为什么东江镇的情况各人说的不一,为什么非要等他羽翼丰满后再安插人员,徒招他的不满和抵触?

    毛文龙领旨完毕,命令副手陈继盛及将领们下去加紧准备,他热情款待骆思恭一行。

    骆思恭表情谈笑自若,却慢慢将圣上的交代布置下去。

    “这几人原是某的属下。”骆思恭叫来几名锦衣卫,给毛文龙介绍着,“为首者杨杰、方定邦,皆擅长谍报侦察,日后便在毛将军帐下听令。”

    骆思恭一挥手,几个锦衣卫向毛文龙躬身施礼,口称:“卑职参见将军。”

    毛文龙有点发蒙,赶忙抬手虚扶,嘴上说着:“诸位免礼。”脸上神情却复杂,不知道这几个锦衣卫留在自己身边到底是什么意思,监视?协助?

    骆思恭淡淡一笑,向着几个锦衣卫问道:“与毛将军说说,你们的职责为何?”

    几个锦衣卫中唯有杨杰的形象比较特殊,中年微胖,脸上似乎总带着几分笑容。如果换身衣服,你绝对会把他当成客栈饭庄的殷勤老板。

    杨杰一拱手,脸上笑意更显,说道:“卑职等对外负责刺探军情,对内负责肃清奸细,所需人员还请毛将军派遣,对毛将军的军事指挥,卑职等既为属下,又岂敢干涉?”

    骆思恭点了点头,对毛文龙笑道:“他们是毛将军的属下,毛将军该如何差遣,便如何差遣。”

    话是这么说,可毛文龙也知道不能派这些人去上阵打仗。人家搞谍报的,已经说得清楚了。

    “末将明白。”毛文龙向着骆思恭拱了拱手,笑着说道:“这几位兄弟精明强悍,末将能得此臂助,求之不得。”

    骆思恭微微颌首,又接着说道:“本官还送来几位京城俊杰,圣上见他们骑术精湛,便让他们来毛将军这里驰骋杀敌……”说完,他露出几分坏笑。

    毛文龙听完也是神情怪异,没想到皇上竟这么整治京城纨绔。可知道这几个纨绔的家世背景,不由得咧嘴苦笑。

    寿宁侯张家的张宗宝,武靖侯赵家的赵辉祖,寿宁侯张家的张军能……

    骆思恭看出毛文龙的为难,笑道:“圣上小惩大诫,让他们吃些苦头也就是了。这些混账小子,吃上几顿粗食陋菜,见识下战场惨烈,还能不改脾性?毛将军不必为难,本官已派了人,会好生看顾他们的。”

    “骆大人想得周到。”毛文龙松了口气。

    骆思恭的人对这几个二世祖是好是坏,毛文龙管不着,也不想管。可要让他来,轻不得重不得,还真够头痛的。

    直到现在,毛文龙还是搞不明白骆思恭的来意,难道只是派几个谍报官,抑或是送这几个二世祖来吃苦头?

    这些肯定都不是,毛文龙不用想也知道。

    而能指派骆思恭这尊大神驾临小小的皮岛,关心下东江的叫化子士兵和辽东难民,除了皇城的那位,恐怕再没有别人了。

    圣上对东江有意思啊!

    毛文龙暂时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已经肯定,只要这次的差事办得好,东江的情况或许将有惊人的改变。

    这边在谈话商量,皮岛上的气氛已是热烈起来。无论是难民,还是兵将,都面露喜色,奔走相告。

    大锅煮着饭,米香四溢;宰杀的猪羊剁成带骨肉块,和白菜、萝卜胡乱炖在一起,肉香诱人。

    饭菜虽然不丰,也没有精工细做。但对在寒风冰雪中仓惶奔走,在荒岛上仓促而居的东江军民来说,却是最为难得的美味。

    在以能吃饱为幸福标准的东江,能吃上肉,喝上肉汤,那绝对是最幸福的事情。

    一队队的东江士兵在军官的指挥下,排队上前领取武器装备。

    盔甲不多,只能分配给军官等少部分人使用;士兵呢,或是刀盾,或是长枪,但至少每人能再得一件鸳鸯战袄和一顶毡帽(范阳笠)。

    鸳鸯战袄为红色,衣长到膝盖,袖口窄,里面是棉花,又称“红胖袄”。骑士多穿对襟,以便乘马。

    即便是最低的配置标准,也让由难民组成的东江兵感到兴奋和激动。穿衣戴帽,再擎枪握刀,至少不再是乱七八糟的叫化子军队了。

    更何况——

    “皇恩浩荡,万岁,万岁,万万岁!”紧紧握着手里的三两银子,冯大铁随着前后左右的同伴跪拜谢恩。

    三两银子多嘛,其实按正常来算,只是明军士兵一个多月的军饷。

    但作为辽东军的老兵,混了两年多的冯大铁却从来没拿到过这么多的银子。

    在他的记忆中,每年能给足四个月折色、八个月本色的标准,就已经很令人感恩戴德了。

    所谓的折色,就是发银子,本色就是直接发粮食。但发的粮食是什么呢,好一点的“掺和沙土糠秕”,差的则“浥料如粪”。

    而折色的银钱不但少,且大多被军官克扣,平均下来,明军普通士兵只有军饷四钱左右,少的只有二钱五分。

第四十二章 发赏赐书

    现在,每个东江的士兵都拿到了三两银子,还不是军饷,叫“安家费”。

    同时,东江士兵的家庭会免掉赋税和徭役。尽管他们现在连田地都没有,也谈不上缴纳赋税,但到底是优惠,将来能够享受到也不错。

    每月军饷五钱银,月粮一石米,二斤盐,一年发布三匹,另有年赏二两银。

    万历年间,一两银能买优质稻米两石;天启年初期,物价稍有上涨,但还算温和。一两银买一石多稻米还是绰绰有余,换成小米之类的,应该更多。

    所以,东江兵的军饷核算起来,每年应该在十五六两上下。这样不仅自己够吃,还能养活一家三四口。锦衣玉食谈不上,温饱却是能保证。

    这已经是朱由校精心计算的标准,不算少了。要知道,就连戚家军的军饷标准,也只在每年十八两白银左右呢!

    至于什么历史上辽东军的军饷是二十两,甚至达到二十四两,朱由校只能是嗤之以鼻。

    他相信随便揪个辽东军的小兵出来,问他一年拿到多少饷银,得到的数字绝对会让人惊掉下巴。

    一半,三分之一?估计最多也就是这个数。其余的哪去了,水过地皮湿,经手的文官武将谁不克扣,谁不往兜里揣?

    “听见没,这是圣上节省出来的大婚费用。”冯大铁听到旁边的士兵在窃窃私语。

    “大婚是啥?娶媳妇儿吗?”

    “是娶皇后,了不得的大事啊!”

    冯大铁愈发握紧了手中的银子,脸上露出略带憨傻的笑。心里盘算着干上几年,或是砍几颗建奴的脑袋,娶媳妇儿的钱也就够了。

    “嘘——听,圣旨上还有好事儿呢!”

    冯大铁赶忙收起胡思乱想,倾耳细听。

    “……战殒兵丁,军饷加倍,照常发予妻儿家眷,持续发放十年;另赐功田三十亩,永不收赋……”

    哄,官兵们不可抑制地发出了惊诧之声,面面相觑,然后便是溢出喜色。

    传旨的内官似乎觉得官兵们发出异声有些不敬,翻着白眼扫视了一番,尖厉的声音再度响起。

    “……战死军官千总以下,追封三级,俸禄发放十年,另赐功田五十亩,永不收赋,荫其一子为把总……”

    “……战死将官千总以上,追封总兵,俸禄发放十年,另赐功田百亩,永不收赋,荫其子为千总……”

    “……所有为国死战捐躯者,勒石立碑,赐祭葬,建祠并祀……”

    与广宁城中宣读的圣旨基本一样,奖励丰厚,解除了官兵身后之忧。

    谁没有妻儿,谁没有父母。要军人为国尽忠、捐躯沙场,却还让他们担心亲眷的生活,担心父母妻儿有冻馁之苦,那是朝廷的失职,皇帝的苛薄无情。

    千总张盘单膝跪地,微垂着头,眼眶有些湿润。

    他是辽阳人,本是衣食无忧的世家子弟,后金军攻陷辽阳时,全家除他一人外全部蒙难。张盘从军先为毛文龙亲兵,随毛文龙收复镇江,后升为千总。

    全家被屠,此等血海深仇时时啮着张盘的心。

    当听到圣旨上言及施恩官兵家眷时,不禁触景生情,想到了已死去的家人。

    圣旨宣完,张盘强忍着眼泪,深深拜伏,感恩和仇恨交织着,化成呐喊冲出胸膛,“皇恩浩荡,万岁,万岁,万万岁!”

    远处,骆思恭由毛文龙等将陪着,驻足观看。

    “圣上欲改军制,便从毛将军这里开始。”骆思恭伸手指了指,说道:“此二人乃是督饷官,亦是毛将军属下,只管核实兵员,向朝廷行文要饷粮,并足额发放给官兵。”

    毛文龙并未被人拿走财政大权而有所恼怒,反倒觉得省事儿,躬身说道:“圣上此举英明,官兵得沐皇恩,更少了领兵将官的麻烦。”

    现在的毛文龙还不知道要设立东江镇的消息,可也明白圣上对东江有所看重。但他更知道自己朝中无人,向兵部和户部的大老爷们要饷要粮有多少难。

    这下好了,有督饷官和那些大老爷打交道,他也省得头痛。

    何况,督饷官说不好乃是钦派,能上达天听。圣上知晓东江的难处,给予大力支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这也是朱由校看准东江镇草创,新规矩新章程能够比较顺利地实行。换成积弊甚深的其他明军部队,就要多出很多麻烦和阻碍。

    “毛将军。”骆思恭沉吟了一下,开口告诫道:“家丁、私兵为旧军积弊,圣上深以为恶。至于我大明将领,圣上独崇戚大帅,并赐《纪效新书》于毛将军,毛将军当知圣上之殷殷期盼。”

    毛文龙赶忙向京城方向拱手,说道:“圣上所期,末将敢不尽心竭力。戚帅用兵如神,所练强军百战百胜,末将定当学之效之。”

    骆思恭点了点头,在毛文龙及陈继盛的相请下,前去饮酒赴宴。

    “一人才发三两安家银,瞧把这些鄙夫乐得。”混在军伍中的张宗宝装模作样地低下头,嘴里嘟囔着。

    张军能想附和两句,可晕船的感觉还未褪,张嘴就想吐,只好用力憋住。

    赵辉祖哼了一声,抱怨道:“瞧他们做的啥饭哪,一大锅煮的乱七八糟,猪食嘛?”

    “那你别吃,早达标,还能早回去。”张宗宝发出一声坏笑,偷眼瞅了下赵胖子。

    赵辉祖翻了下眼睛,说道:“不吃就不吃,小爷挺得住。”

    刚说完,“咕噜”一声,赵辉祖的肚子不争气地发出了抗议。

    张军能忍不住笑了一声,嘴还没合上,屁股上便挨了一脚,脑袋差点插地上。

    暗自咬了咬牙,张军能用手撑着地,身为小侯爷却连屁也没敢放,只能是心里发狠,却实在是被那几个冷脸的锦衣卫给收拾怕了。

    “畏死不前者,杀!”

    “临阵脱逃者,杀!”

    “抗令不遵者,杀!”

    “惊呼骚乱者,杀!”

    “惑乱军心者,杀!”

    ………

    台上已换成了满脸凶相的军法官,一个个狠厉冰冷的“杀”从他嘴中迸出,令人身生寒意,心生凛惧。

第四十三章 无题

    要清楚毛文龙的功过,至少要知道东江的人口、军队、粮饷,以及对后金展开的军事行动,甚至是战果和损失情况。

    朱由校只知道后世网络上的评价,却也有真有假,不能确信。

    别说毛文龙,是人就会有变化。朱由校要做的便是掌握变化,以及促成变化的因素,并加以引导或解决。

    历史上的教训很深刻,登莱巡抚袁可立便是在很大的压力下,核查毛文龙“满浦、昌城之捷”的战报,使二人产生矛盾,并被人利用发酵,最终导致袁可立下台。

    袁可立的离任,对毛文龙、袁可立和大明三方都是一个悲剧。甚至可以说,这是对辽战局由盛转衰的一个转折点。

    如果在东江镇有锦衣卫,有内官,有文官,朝廷的消息灵通准确,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倒不是什么监军,对毛文龙颐指气使、指手划脚,就是个耳目,如实奏报,让朱由校能了解到实际情况。

    所以,与其在东江镇成立后安插,不如现在就开始。这也是朱由校在为自己的老师袁可立赴任,打下个好基础。

    要说东江镇的总兵,是不是非得毛文龙不可?朱由校觉得,至少在目前,他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能领兵打仗的将领是不少,可象毛文龙那样比较熟练地运用游击战术,败多胜少还能始终与后金周旋的“小强”似人物,朱由校还真找不到。

    “游击”战术古来有之,孙子在攻打楚国时,便用到了这种战术。当然,那时没有这个称谓,也没有后世“十六字”方针那么精僻。

    当然,毛文龙的游击战术也是逼不得已,硬刚又刚不过,只好四处出击,有便宜就捞一把,要吃亏咱就跑。

    反正后金厉害的是骑射,马又不能跑到海上去。东江军屯驻于海岛,可以说根本不伤,就能不断恢复再战。

    其实,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并不容易。

    首先你得有准确的情报,哪里敌人空虚,咱就去欺负他一下;哪里敌人头铁,咱就躲着点。

    其次是掌握好深入敌区的距离,算好敌人援军赶来的时间。过于深入,容易被堵在岸上,撤之不及。

    同样的道理,敌人援军赶来的速度要是超出预料,也容易被围攻,遭到重大损失。

    毛文龙在这方面的嗅觉,或者说是直觉,还是很厉害的。

    据说,努尔哈赤在李成梁手下当家奴时,毛文龙也在李成梁手下,当个小军官。两人应该是认识,甚至是可能比较了解。

    不管怎么说,毛文龙搞偷袭、派奸细,杀人放火抢东西,煽动辽民造反逃跑,动作不大,却令后金烦不胜烦,总得提防毛大岛主突然搞他们一下。

    历史上的东江镇,起到的也就是这样的牵制作用。

    因为明廷的大部分资源,还是源源不断地投入到辽西这个无底洞,堡垒推进几百里,没干掉多少敌人,却把自己干得破产了。

    朕的筹划成功,东江镇必将成为耀眼的存在。毛文龙嘛,想必也不会重蹈覆辙。

    ………………

    “臣等拜见陛下,恭贺陛下大婚,吾皇万岁万万岁!”

    “臣妇等拜见陛下,恭贺陛下大婚,吾皇万岁万万岁!”

    在山呼万岁的恭贺声中,朱由校回过神来,移目于殿中。

    昨天他终于接到了天津和登莱的急奏,既已全部出动,胜负便由天而定吧!

    急迫焦躁的情绪舒缓下来,朱由校的心情也挺好,面对着文武百官、勋卿诰命的恭祝,含笑颌首,手轻轻抬起,叫起前来观礼祝贺的嘉宾。

    娶媳妇儿喽,一下子就三个哈,想想还是挺激动的呢!

    礼部尚书孙慎行走到大殿正中,手捧明黄诏书,大声宣读皇帝册命皇后、贵妃的册文、宝文,旁边的案上摆放着金宝、金册、金印。

    金宝是皇后和贵妃的宝印;金册,即为册立皇后之文书;金印,亦可称为凤印,为皇后独有,乃是皇后作为后宫之主的权力证明。

    礼毕,礼部安排迎亲的鸿胪官接了节、册、宝、印,直趋午门,去安排皇后和贵妃三人的车驾。

    迎亲仪仗就摆在午门之外,其中有一顶皇后礼舆,两顶皇妃礼舆,皇后的礼舆外罩杏黄缎子帷幔,上面用金线绣着凤凰,以示与皇妃的不同。

    王体乾满脸喜气,看着比朱由校都高兴。他在朱由校旁边躬身施礼,提醒道:“请陛下接见文武百官、勋贵诰命,然后启驾乾清宫,等候皇后殿下晋见”。

    朱由校点了点头,吩咐道:“唱名吧,让各文武百官、勋卿诰命,按制恭贺晋见。”

    “是!”王体乾施礼领命,而后转身,按照制度,点名上前向皇帝进献礼物,恭贺皇帝大婚。

    先是几名京中宗室长辈,然后是勋贵重臣,按顺序先是老朱家的人,然后是皇后家的,最后才是外人。

    唱名道贺的时间都不长,但嘉宾们还是力争好好表现。礼物既要珍贵,又要新奇,才能讨皇帝欢心,给皇帝留下深深的印象。

    皇后家的人不多,娘家人在皇帝面前也绝对不敢太牛,只不过是不用献礼物的。相反,皇帝倒是还要赏赐。

    与自己的老丈人张国纪毫无营养地说了几句话,都是官方性应对,很快就结束了。

    张国纪等人依礼谢恩,退出大殿。他们要赶回府中,等着时辰到了,迎亲的凤辇便会到府。

    按例,朱由校选定皇后和皇妃后,便在京中赐了宅院,皇后和两位皇妃的家人都有,这样才好迎亲。

    唱名晋见结束,朱由校启驾回到乾清宫,在这里等着接来皇后晋见。嗯,现在还不算是皇后,还要举行封后大礼这最后一个程序。

    茶水、糕点,朱由校也没闲着干等,随便地吃了点东西,还让刘若愚念了几份奏疏。

    今天的礼仪流程,朱由校看过礼部的安排,只能用两个字评价,穷特么折腾。

    等迎亲仪仗队接来张嫣,新郎官朱由校要拉着新娘子的手,去坤宁宫进行封后大礼,这才算是真正的婚礼大典。

第四十三章 打我身边人的主意,休想

    封后大礼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结束的,又是宣读制谕,通告天下,行奉迎大礼;又是宣读加封诏命。

    册封礼仪结束后,皇帝要换上衮冕,皇后要换上礼服,到奉先殿拜谒。意思是告诉祖先:额结婚了,有老婆了,带媳妇儿来给你们这些牌牌儿看看。

    拜完祖宗,皇帝和皇后回宫,还要合卺(喝交杯酒)。

    当然,这个过程也比较繁琐。简单来说就是换衣服,按东西方向坐好,喝女官献上的酒,吃馔案上的菜,再吃主食,再喝酒,再吃菜,礼仪才算结束。

    这个合卺(喝交杯酒),朱由校也是被礼部官员教过才知道,与后世那种勾着手臂喝的方式不同。

    在宫廷中正确的方法是皇帝自己倒杯酒,喝一小口递给皇后,皇后喝掉后,也倒上一杯酒,喝一口再给皇帝。

    这个嘛,好象比后世的那种更显亲密,借着杯儿亲嘴儿的意思有木有?

    大婚礼成,按规矩,朱由校还要去皇极殿,赐宴款待勋臣百官。

    吃好喝好啊,喝好吃好!都随了份子的,一顿酒菜是少不了的。

    皇帝嘛,肯定不用象普通新郎官儿那样挨桌敬酒,也没人敢灌他。

    但还有一个“推恩封赠”的圣旨要宣读,主要是赏赐皇后和皇妃的亲属。

    按照皇家惯例,皇后的老爹,也就是国丈张国纪,至少要封个伯爵。

    可朱由校却在之前有过犹豫,因为据东厂厂督魏大爷报告,张国纪跟几个东林党文官走得很近。

    东林党还真是无孔不入,处处投资,处处安插啊!

    朱由校相信,如果不是选了张嫣为后,那几个东林党文官哪能看上只是监生的张国纪?

    就象在“移宫案”中押宝在天启帝身上一样,东林党可谓是一举翻身,在朝堂上逐渐形成一家独大的局面。

    政治投机,安插耳目,东林党玩儿得也挺溜。

    只不过,他们的能耐也仅此而已。连历史上的朱木匠后来都看出不对了,放出了魏大爷这条老狗,并对张国纪百般收拾。

    影响我身边的人,从而打探或左右我的心思和决定。朱由校得出了这样的判断,并不觉得如何奇怪。

    别以为文官集团很软弱,只会嘴炮喷人。他们想害人的话,就算是柯南,也抓不到他们的黑手,找不到他们犯罪的证据。

    历史上,泰昌帝死得就挺可疑;朱木匠呢,被暗害的可能性也比较大。

    虽然没实在的证据,但从朱木匠之死的后果来看,阉党倒台,“正人君子”们又占据朝堂拥有了话语权,文官集团无疑有很大的嫌疑。

    总有刁民想害朕!

    朱由校并不觉得自己是胡思乱想,对个人安全的防护也相当用心。什么神露,什么仙丹,俺有文化,你们骗不了俺。

    正因为对文官集团有着警惕和戒惧之心,朱由校就更不希望后宫,以及她们的亲戚,跟文官集团亲近。

    接到魏大爷的报告后,朱由校本想不赐爵,以这种方式敲打一下老丈人。可思来想去,他觉得更直接一些,可能更好。

    也不弄什么让别人猜的手段,朱由校直接派了内官去张府,告诉张国纪,身为外戚,交结朝廷官员,朕甚不悦,好自为之吧!

    估计这番告诫把张国纪吓得够呛,虽然女儿已被定为皇后,皇帝女婿想退货也退不成了。可皇帝女婿不高兴了,女儿进了皇宫能有好日子过吗?

    从张国纪的本心来说,他倒是没有交结官员,壮大张家势力的想法。他也很想跟皇帝女婿解释,不是俺交结他们,是他们上赶着巴结俺。

    张嫣知道此事,也是心中忐忑不安。

    还没拜堂成亲呢,就闹得皇帝夫君不高兴,进了皇宫,怕也是不招待见。

    历史上顶着个皇后之名,却不受恩宠,饱受冷落,甚至被废的也不少啊!

    被女婿告诫,被女儿埋怨,张国纪懊悔害怕,赶忙写了份请罪奏疏,然后便对文官们敬而远之。

    邀宴饮酒,身体不适;拜望送礼,不见不收。

    张国纪老老实实,只想平息女婿的不满,在大婚时不致让女儿难看,入主后宫能顺顺利利。

    历史上,张国纪恐怕就是因为与东林党官员走得近,终天启一朝,身为国丈,却不得封爵,也算是创了大明朝的纪录。

    要说张嫣在宫中不受宠,可权势滔天的魏大爷和客氏,好几番也搬不倒她的皇后之位。

    所以,张国纪想不明白,为何女婿这么不待见他。

    现在好了,话说得清楚,你要是不改,不仅封爵没有,以后还找你茬呢!

    “臣等叩谢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国纪听到推恩旨中封了自己太康伯,暗自松了口气,叩头谢恩,也知道自己“有过改之”暂时得到了皇帝女婿的原谅。

    抬起头,张国纪看到朱由校那耐人寻味的目光,似笑非笑。封爵没问题,可朕能封你也能再剥夺。

    张国纪似乎明白了女婿的意思,起身带着几个亲眷老老实实去酒宴了。

    “张国丈,请这边坐。”礼部尚书孙慎行起身,热情地招呼着。

    这一桌有首辅叶向高,吏部**星,还有高攀龙、杨涟等人,都是东林骨干,或者说是东林大贤。

    若是以前,这般礼遇会让张国纪喜不自胜。

    一个监生而已,因女而贵,竟能与朝廷大佬、东林大贤同桌,多大的面子啊!

    可现在,张国纪只觉得背后有道冷嗖嗖的目光在盯着他。

    他赶忙向孙慎行拱手道谢,说道:“多谢孙大人相邀,只是张家的几个亲眷没见过世面,在下要看顾着,莫要惹出乱子。”

    说完,张国纪再拱手,领着几个亲眷走到稍远处的一桌。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张国纪觉得背后那道目光消失了,他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张国丈还真是谨小慎微。”孙慎行愣怔着看张国纪走开,回头对桌上的几位苦笑了一下。

    高攀龙淡淡一笑,说道:“今日乃张国丈嫁女的大喜日子,他怕自家亲眷君前失仪,也在情理之中。”

第四十五章 红夷大炮,葡人火枪

    杨涟抿了下嘴角,稍有些埋怨之气地说道:“不过是以皇后而尊荣,某不明白你们为何如此巴结?”

    **星轻轻摇头,说道:“文孺,此话重矣!不过是有交好之意,何谈巴结?再者,张国丈亦崇慕东林学说,颇有志同道合之意。”

    杨涟嘿然不语,心中不屑,但在这种场合,也不好纠缠争辩。

    这帮人的心思他岂能不懂,通过张国纪影响皇后,再通过皇后影响皇帝。就算影响不了,皇帝的喜怒和想法,能透露出来,也是非常有用。

    叶向高轻轻放下酒杯,缓缓说道:“若是张国丈有所顾忌,也不必勉强。”

    高攀龙轻轻点头,说道:“阁老所言极是。俗话说:上赶着不是买卖。咱们屈尊纡贵,他冷脸相对,也没什么意思。”

    孙慎行瞅瞅这个,看看那个,脸现不悦。这话你们现在说得轻松,当初还不是大家商量的主意,借着皇上大婚礼仪繁杂,与张国纪多相交结。

    可没人安慰他,因为大家的目光正集中在与皇帝召对的一个大臣身上。

    徐光启,突然被少年皇帝擢升,且每奏必准,圣眷正隆。

    “臣恭贺陛下大婚之喜。”徐光启施礼祝贺完毕,接着禀奏道:“张焘、孙学诗已在澳门购买二十二门大炮,葡人所给价格甚是优惠,且应朝廷要求,提供二十余名葡籍炮手和一名翻译,不日即将由张焘护送进京。”

    明金爆发战争后,虽然明军有众多火器,却败多胜少,辽东战局日益恶化。

    当时的徐光启便上奏朝廷,主张引进西洋先进火器和练兵方法来重新武装明军,以扭转辽东战场颓势。

    泰昌元年,朝廷允准,徐光启遂委托李之藻等人,派张焘、孙学诗到澳门向葡萄牙商人购买火器。

    张焘等人几经选择,购买了四门红夷大炮。经试射后,威力果然惊人。

    徐光启在听了张焘等人的汇报后,立即向朝廷上书:“今时务独有火器为第一义……可以克敌制胜者,独有神威大炮一器而已。”

    尽管明廷的官僚们办事效率相当低下,且并不重视西夷人的火枪火炮,但讨论再三,还是又派出张焘、孙学诗为钦差,往澳门购买火炮并聘请西洋炮师,这还是发生在叶轩穿越附身前的事情。

    不管是泰昌,还是真天启作出的决定。叶轩,也就是现在的天启帝听到这个消息时,依然兴奋激动地难以言表。

    这正是他要做的事情,既然已经提前做了,那他就接手过来,继续发扬光大好了。

    “葡人的火枪呢,是否也会派一队火枪手前来?”朱由校急着问道:“还有葡人制造铳炮的技师,聘请到了吗?”

    徐光启躬身奏道:“陛下旨意下得稍晚,葡人还要作些准备。钦差孙学诗将留在澳门,继续完成陛下交付的使命。”

    朱由校点了点头,对徐光启问道:“军器监所造鸟铳的质量问题,可找到了根结?是铁质,还是冶炼,或是打造方法有问题?”

    徐光启有些犹豫,但还是如实奏道:“据微臣考察分析,军器监所造火器质量不佳,最主要的还是匠户制的弊端。”

    停顿了一下,徐光启继续说道:“万历年间,武英殿中书舍人赵士桢曾有精僻分析,臣已总结写成奏疏,明日呈上御览。”

    “明日?”朱由校皱了皱眉,问道:“奏疏可曾带在身上,现在便给朕观瞧。”

    “今日乃陛下大喜之日——”徐光启迟疑了一下,说道:“是以臣未带奏疏。”

    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徐卿可大概说一下,朕对这匠户制度的弊端,也有所了解。”

    徐光启见少年皇帝如此急切,可见对国家大事的关心,心中甚是欣慰,斟酌了下字辞,尽量用通俗的话进行了简短说明。

    赵士桢是明代杰出的火器研制专家,在一生中研制改进了多种火器,且善书能诗,还著有《神器谱》、《神器杂说》、《神器谱或问》、《防虏车铳议》等关于火器研制开发、使用训练等方面的论著。

    而在中国古代科技史上,赵士桢能与明代科学家宋应星、徐光启相并列,是相当牛逼的人物。

    在《神器谱》中,赵士桢将鲁密铳、鸟铳、西洋铳、日本铁炮进行了比较,发现鲁密性能最优,西洋铳排第二,日本铁炮排三,鸟铳垫底。

    在研究火器的过程中,赵士桢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即明朝军用正版鸟铳的性能反不如民间盗版鸟铳,后者出口到东南亚,受到当地人的欢迎。

    经过分析,赵士桢找到了其中的原因,认为中国并不是造不出优良的火器,而是由于愚蠢落后的制度。

    我中国不肯精工耳,非不能精工也。这句话道出了明朝军械生产缺乏监管,粗制滥造的事实。

    “……我中国尽属公家,有司不知造,将吏不知用,士卒不知打放、收拾。公家之事,匠作定然不肯尽心;监造之官,自爱者专求节省,不省者克落,一经节省、克落,便难行法。既无利结于前,不畏法绳于后。大小糊涂,上下苟简了事足矣,安望精工?”

    徐光启作了最后的总结,复述的基本上都是赵士桢做出的结论。

    朱由校思索片刻,苦笑一声,说道:“徐爱卿要如何改变,尽管将章程奏上,朕全力支持。”

    停顿了一下,少年皇帝接着说道:“朕也有些想法建议,会并一并交与徐卿,合则用,不合则废。”

    徐光启躬身施礼,恭谨应道:“臣遵旨,定不负陛下期望,尽快改革积弊,制出精工火器。”

    匠户和卫所兵一样,社会地位低下,形如农奴,又哪来的工作热情和积极性?

    公私不分,奖惩不明,再加上官僚制度的**,官吏的偷工减料,生产出来的玩艺儿有多少合格,也就可想而知了。

    而对于后世工厂企业生产的规章流程、奖惩制度,朱由校肯定知道一些。什么责任制,什么流水线,能不能用上,交给徐光启看着办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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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不?开局就当皇帝哦,天天山珍海味!阔以呀!吃货叶轩要流口水了。马上就给你娶媳妇儿,是大美女哦!太,太阔以啦!单身狗叶轩两眼放光。“臣女张嫣,谢主隆恩。”“老奴李进忠恭贺皇爷!”张嫣?李进忠?魏忠贤?朱木匠?昏君?!为了多活几年,为了大明中兴,叶轩决定把昏君的事情干一波。重用阉党,贬斥“忠良”,重修三大殿,增税加赋,奇技淫巧,一个都不能少。我真是大昏君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真是大昏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真是大昏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