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开武举,增殿试
王化贞与袁应泰一样是文官,不懂军事的文官,还都雄心勃勃,大言不惭。
只在今年下半年,王化贞便每每轻信谍报,出兵欲战,又中途而废。这都好几回了,你们就没看出问题?
我跟你谈文官不知兵,你跟我说文官忠义死节,两个思路、两个判断好不好?
鸡同鸭讲啊,这话没法说下去了。
叶轩没有了兴致,叶向高也不能再与皇帝争论此事。既然叶向高刚才说得挺诚恳,叶轩也就顺势说出了自己的新想法。
“国多战事,良将难求。”叶轩看着叶向高,缓缓说道:“而武职世袭弊窦丛生,八股取士又难录得全才。朕拟明年开武举,并增殿试。”
构建武学学校,专门培养军事人才,肇始于唐,兴盛于宋。
唐朝在武则天时,增设武科,选取武学人才。而历史上最有名的武举人就出在唐朝,郭子仪郭令公。
宋代创立了比较完备的武学体制,并开始将武举制度与学校教育紧密结合,开始体系化、成熟化。
而宋朝武举考试的原则是:以策定去留,以弓马定高下。
在明王朝建立前一年,即吴元年(1367年),明太祖朱元璋就颁布了文、武两科取士的诏令,广求天下能人贤士。
洪武六年,朱元璋认为科举挑选出来的“后生少年”才不堪用,就罢科举不用。
一直到了洪武十七年才重新开科,但却只从文科取士,未开武科。
到了英宗朝,大明帝国已不复洪武、永乐两朝的威风霸气,也没有仁宣两代的承平晏乐,盗贼蜂起,边患频仍。
正统六年(1441年)五月,英宗正式批准御史朱鉴的奏请,下令在南京、北京各办一所武学,立武学学规。
结果,英宗因轻启亲征,在土木堡被俘,武举之事也因此停废。
英宗死后,宪宗即位,深以“土木之变”为耻辱,于该年十月批准公布了明朝第一部《武举法》。
但是,天顺八年武举虽已开科,但却无一人应试。
之后,在弘治、成化年间,武举经常中断,规模也不是很大,应者寥寥。
到了正德年间,明武宗诏令武科考试结束,自己将在中府赐宴武举人,该宴称“会武宴”。
嘉靖年间,“倭患”大炽,武举又被朝廷重视起来。抗倭英雄俞大猷便是武举出身,在在抗倭战争中脱颖而出。
此外,朱先、郭周、张景安、朱平、姚清等抗倭英雄,都是从武科场上走出来的杰出人才。
到了万历后期,辽东女真兴起,在辽东战场上,同样涌现出了许多武举出身的英雄人物。
其中最著名的,便是在浑河血战中壮烈殉国的童仲揆。
尽管武举已经制度化,并有正德抬高武举地位的“会武宴”,但在当时的明朝,却并不受人重视。
原因很简单,也是中国历史上最常见的问题——重文轻武。
金榜题名,状元夸街,御宴簪花,这可都是文举所享受的荣耀。
所以,“崇文抑武”是当时的社会风气,人们都以文举为正途,以考中进士为光宗耀祖,不屑于武学和参加武举科考。
明人吴骞辑在《东江遗事》中写东江镇帅毛文龙在万历年间参加武举时,还提到:“明俗轻武人,乡有习武者,目为兵,不齿于所亲。”
这就又提出了个问题,那就是明朝的军籍。
明朝可没有什么“一家参军,全家光荣”,更没有什么“优待军属”,军籍和民籍有别,社会地位低人一等。
所以,很多世家大族以子孙中武举为耻,认为这是自轻自贱、使祖宗蒙羞的做法。
而叶轩增加殿试,把武举抬到跟文举同样的地位,自然是为了招揽人才。同时,走出扭转“重文轻武”之风的第一步。
叶向高沉吟了一下,开口问道:“陛下,明年是会试,再开武举,是否显得紧促?”
叶轩反驳道:“早拟旨,早颁布天下,明年春天会试,秋季再开武举,又有何紧促?嗯,就这么定了。”
叶向高见皇帝心意已决,这又不是什么违反规制的事情,也没理由反对,便躬身领旨。奏事已毕,叶向高告退而出。
首辅也该换啦!叶轩拿出自己的小本本,又开始划圈圈。
划着划着,叶轩无奈无力地叹了口气。
撤换几个官员又如何,顶替他们的还是东林党同志,对大明的政局好象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思索半晌,叶轩才想起英国公张维贤,令宫人宣召。
明朝的军队主要以卫所为最基本的构成,其中每个卫大致有五千六百名士兵。
在朱元璋初设“京营”卫戍部队的时候,其共有四十八卫,合计兵力近二十七万人。
随着大明王朝逐渐趋于稳定,到了明成祖朱棣的时候,明朝都城被迁往北京,卫戍压力倍增。
于是卫戍部队“京营”的兵力也进一步提升,扩充到了七十二卫,总兵力高达四十万人。
按照《明史》记载,明朝的京营被分成了三个大营,分别是: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各司其职。
但这支装备最好的京畿卫戍部队,起到了什么作用,有哪些战绩呢,反正叶轩是想破脑袋也没找到。
在正统年间,京营已经是不堪一击,在土木堡之役中几乎全军覆没。
后来虽然经过于谦的重建,以及正德的整顿,京营止跌回稳,但也只是暂时的的。
现在,叶轩不用去调查,也知道京营是个什么熊样儿。
大明啊,好象已经是千疮百孔、积弊极深,卫所糜烂、党同伐异、赋税日减、天灾将近、战事不止……
唉,浑浑噩噩还少些烦恼,锐意进取、兴利除弊反倒不知该从哪里下手,实在是要改变的太多了。
叶轩又召见了英国公张维贤,询问了一下京营的情况,透露出整顿的意思。
张维贤心中明白,这是皇帝先打个招呼,让自己这个掌京营的主官提前准备准备,别到时候弄得太难看。
当然,他也知道京营现在的情况,也只能尽力而为,争取做到表面光鲜罢了。
第十八章 西苑试枪,冰嬉是啥?
叶成轩也知道京营积弊很重,整个大明的军队系统都需整顿,可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他再心急,也得慢慢来。
张维贤告退,叶轩便带上宫人,前往西苑放枪玩儿。那地方偏僻,没人妨碍他。
明代西苑是在元代太液池的基础上加以发展而成的。元代太液池只有北海和中海两部分,明代又开凿南海,于是形成了中、南、北三海。
嘉靖十年,皇帝于南郊亲耕后,便萌生在“西苑隙地耕耨”并于“春秋二时临幸观省,然后收其所入,输之神仓”的想法。
这样做既可知小民的疾苦,又可获得上供神明的祭物,一举两得。
与此同时廷臣们再次提出了“皇后出郊不便”的问题。考虑到唐宋以来亲蚕礼皆设于内苑,且有太液池水可兹利用。
于是皇帝此时下定决心“农桑并举,欲行耕籍、亲蚕之礼于西苑”。重建先蚕坛并新建土谷坛,土谷坛后改名帝社帝稷坛,而皇帝省耕省敛之所便是“无逸殿”一组建筑。
世宗去世没有多久,穆宗便将西苑的宫殿悉数毁去。但因为无逸殿是劝农观稼之所而得以保存。
以后的皇帝也会偶尔临幸,此时内臣宫女们便纷纷扮成农夫表演打稻收割的场景。
万历十二年无逸殿发生了火灾被烧,灾后经与廷臣商议,该殿是皇祖欲让后世知稼轩之艰难而特意修建的,用意深远,所以决定加以修复。
经过这次重建后,无逸殿更名为书馆,仍为内值工匠书吏所居,豳风亭更名为写法亭,但嘉靖朝时的风光已经不在。
当然,叶轩是不太在意楼台亭阁的壮丽美观。一来是来试枪,二来也是在这宽阔的园子里散散心。
天色晴好,房屋和园林都浸没在白色的恬静和明朗的寒意中。呼出浓浓的白气,叶轩感到分外的清爽。
淡蓝的天空笼罩着大地,不时吹落屋顶、树顶的微细雪尘,闪烁的光点、发亮的晶体,仿佛在空中飘舞嬉戏。
轰,轰,轰!十几米的距离,叶轩开火射击,终于有两发射中了大树。树摇枝动,更浓更多的雪块雪尘飘落弥漫。
“中了,中了,皇爷打得真准。”王体乾喜笑颜开,马屁紧跟而上。
嗯,现在好象还没有神枪手这个称呼。
叶轩转了转手腕,这三眼铳还是有些后座力的。可虽然是三连发,还能当锤子砸人,他却并没相中这款武器。
伸手招过暂留宫中的神机营军士,取过填装完弹药的鸟铳,叶轩端起顶肩,随便找了个目标瞄准。
扣动板机,火绳击在火门上,引药被点燃,稍顷,枪身向后一顿,铅丸激射而出。
“又中了,又中了。”王体乾拍手大叫,“皇爷百发百中,太厉害了。”
宫人也应声叫好,瞬间就是几十个点赞。
我靠,你知道我瞄的是哪?
叶轩已经观察了兵士如何装填鸟铳,只能用两个字形容“繁琐”。
而且,这鸟铳号称“十发有**中,即飞鸟之在林,皆可射落”,明显是吹牛。
那鸟儿得多大,离得要多近,才能射中啊?
叶轩猜想能打鸟的火枪应该装的是很多小铁砂,形成霰*弹的效果,小家雀啥的能蒙上几只。
而要对敌人有杀伤力,就必须装填独弹,并加大装药量。这就意味着对鸟铳质量的严格要求,否则就很容易炸膛,造成使用者的伤亡。
据此分析,英国公张维贤肯定拿来的是质量最棒的鸟铳,甚至装填弹药的兵士也减少了用量,以确保万无一失。
叶轩摆弄了一会儿鸟铳,便交给了神机营的兵士。
皇帝想用什么,想看什么,自然是最好的。但要依此作出武器质量和性能的判断,那就太天真了。
更何况,武器再先进,也要看人的因素。就凭明军现在的精神意志和战斗力,装备比鸟铳再先进的武器,也无法取得胜利。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甲午战争,难道是清军的武器不如日军?难道是清军的兵力不够多?
把鸟铳和三眼铳还给神机营的兵士,让宫人送他们出宫。放枪的新鲜劲儿一过,叶轩的情绪并不高。
“皇爷可要冰嬉玩耍?”王体乾带着谄媚的笑,躬身道:“奴婢这便让人去取拖床。”
冰嬉?是在冰上嬉戏嘛,冰刀还是滑雪板?还有这个拖床,又是什么东东?
叶轩好奇心起,说道:“那便取来拖床,朕看看如何玩耍?”
王体乾欣喜不已,看来这个建议很对皇帝心意,玩儿得高兴,自己又能多得几分宠信。
客氏被逐出宫,魏大爷虽获任厂督,却已经不能常在皇爷身旁,显是失了圣眷,他代表皇爷前去问话,对此很是清楚。
只有留在皇爷身边,才能巩固恩宠,王体乾深知这一关窍,岂能不卖力讨好献媚?
时间不大,在王体乾的指挥和督促下,宫人们便把拖床取来,摆在了冰面上。
嘿,这不就是爬犁,或者叫雪橇也行。
叶轩仔细一瞅,乐了。
拖床是以木作平板,上加交床,前面有几条绳索,几个看似强壮的太监拉着。这不就是后世北方冬季的公园里,经常招揽游人玩的雪橇嘛!
行,咱也玩儿一把明朝的雪橇!
叶轩笑得开心,在木板上的坐榻上坐好,几个太监在前拉,王体乾这个奴才在后面推,还陪着说笑。
没错,这就是明代一项经典的体育运动——冰嬉。
那位做梦割鸟儿的刘若愚在自己所著的书中记载:“阳德门外,冬至冰冻,可拉拖床,以木作平板,上加交床,一人在前引绳,可拉二、三人,行冰上如飞。”
拉绳的太监们鞋上都绑了防滑的草绳,拉起拖床来不算太快,可也不是很慢。
叶轩还大声提醒着别往池子深处拉,靠岸处已经冻实,绝无问题,可中间却不是很保险。
珍惜生命,离水远点!
叶轩可是早就有这样的觉悟,这冰嘛,也是水变成的不是,得加点小心。
“贴着岸边拉,皇爷的谕旨没听见啊,你们这几个狗奴才。”狗奴才王体乾在狐假虎威。
第十八章 会爬树的宫女(小年快乐)
拖床在冰面上滑行,叶轩裹紧貂裘,随意地张望着周围开阔的景观。
琼岛耸立于北,南台(瀛台)对峙于南,长桥卧波,状若垂虹……
叶轩突然看见前方不远处的岸边树上,有一个淡红色的身影在缓慢移动。
宫女张裕儿万历年间入宫,当时只有六岁,如今已是十七岁的豆蔻年华,出落得亭亭玉立、容颜娇俏。
但是,宫女何其多也,皇宫何其大也,有很多宫女太监的,一辈子都没见过皇帝。
张裕儿也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思,老老实实地做宫女,干自己的活儿。能吃饱穿暖,就算浑浑噩噩也是身不由己,宫人不都是这样过来的?
而且,张裕儿性子比较直,不太会曲意奉承,自然也就捞不到什么好差使。被派到西苑干洒扫类的粗活儿,就是个保洁员。
今天皇上突然驾临西苑,可是大事情。
尽管干粗活儿的太监宫女们靠不上前,也都按照内官的命令,急急忙忙换上鲜亮的衣服,让皇爷远观也能赏心悦目。
那边叶轩在咣咣地放枪,张裕儿等宫人便在远处候着。
咦?!张裕儿正百无聊赖时,突然发现一只小猫咪不知从哪里钻来,爬在旁边的树上。
张裕儿左右瞅瞅,没人注意她,便走过几步,带着欣喜快活的笑容,伸手招呼着,“小猫咪!”
猫咪瞅着靠近的少女,并没有畏缩,两只异瞳亮光闪闪地盯着张裕儿,似乎在审视打量。
“乖呀,让我抱抱啊!”张裕儿的心被萌化了,十七岁的大姑娘象个小女孩儿似的,柔声说着,伸出双手。
小白歪了下脑袋,好象在思考,然后“喵呜”一声,没跑没跳,被张裕儿捧到手中,抱进了怀里。
“你好乖呀,好漂亮啊!”张裕儿满是惊喜,抱着猫咪,轻轻抚摸,瞬间便成了猫奴。
小白偎在少女怀里,顺着少女的抚摸,晃着毛茸茸的脑袋,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张裕儿愈发宠爱,笑得更开心,“你的毛又白又软,象雪一样呢!哎,你的眼睛一只是蓝的,一只是黄的……”
以小白爱不释手的同时,张裕儿也猜测到这猫如此干净,肯定不是什么流浪猫,可能是宫中哪位贵人养的,心中不免失落和不舍。
“我只是个宫女,可能养不了你呢!”张裕儿把猫咪捧起,正对着两只亮亮的异瞳,叹惜着说道。
小白眨了下眼睛,咪呜了一声。
张裕儿把猫咪重新抱在怀里,摸着它的头,想多享受与猫咪亲密相处的时间。
突然,小白身子一动,从张裕儿的怀里跳了下去,三蹿两跳便爬上了一棵大树。
“猫咪——”张裕儿愣了一下,急忙去追。
就在张裕儿伸手掂脚要够到猫咪的时候,小白后退了两步,转身又爬高了一个枝丫。
“乖猫咪,快下来。”张裕儿张着手,柔声哄着,“乖啊,我这有好吃的。”
小白盯着张裕儿,喵呜一声,根本不为所动。
张裕儿又哄了几声,见猫咪不乖不听话,可也没继续往上爬,便挽了挽裙脚,手足并用,顺着树干爬上去。
这一段树干在岸边,已向一边倾倒,倒是不难爬。
可就象故意逗她似的,就在快要够到小白的时候,这猫咪便动了,利索地又爬高一节。
“哎呀,你这么顽皮。”张裕儿娇嗔着,伸手拂掉落在头上的雪团,迟疑了半晌,在小白的歪头注视下,又向上爬去。
张裕儿这回爬得很辛苦,小白在树枝上也没再逃,好象在等着她来抓。
“贱婢,敢在皇爷面前放肆,还不下来。”树下一声尖厉的斥骂响起,吓了正伸手抓猫的张裕儿一大跳。
张裕儿往树下一看,几个宫人已赶了过来,为首的宦官瞪着眼睛,正仰脸训斥。
而皇爷穿着貂裘,缓步走来,望过来的目光带着好奇和迷惑,却并没有怒意。
张裕儿吓得够呛,也没看出皇爷并没有发火震怒,顾不得猫咪,赶忙往下爬。
上去容易下去难,张裕儿又是心惊胆战,脚下失滑,惊呼一声,跌了下去。
叶轩见宫女爬树,很是好奇,来到近前,便听到娇脆的惊叫,一个身影从上摔了下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叶轩快上两步伸手去接。一股大力撞进怀里,他一个趔趄,和张裕儿滚倒在雪地中。
枝摇树动,一篷篷的雪撒落下来,落得树下众人满身满头全是。
幸好张裕儿爬得不高,只有三米多。尽管也有不小的冲击力,但也只是把叶轩撞倒在地,并无大碍。
“皇爷,皇爷……”王体乾大惊失色,跑过去抢救皇帝。
叶轩被扶起来,扑打掉身上的雪,转头看向这个爬树的宫女。
张裕儿自知惹了大祸,跪倒在雪地里,连连叩首,“奴婢该死,请皇爷恕罪。奴婢该死……”
“你个贱婢,冲撞皇爷,当真该死。”王体乾见皇爷没事儿,又厉声斥骂起来。
叶轩抬了抬手,制止了王体乾,表情有些怪异,刚刚抱着的感觉不错,这丫头挺有料啊!
“喵呜!”小白从树上跳了下来,蹿到张裕儿面前,转头看着众人,瞪圆眼睛,又是一声“喵呜”,好象在为张裕儿辩护。
“小白——”叶轩没想到猫咪突然出现,他可并没带小白来西苑。不过,他转瞬间也想明白,这个宫女爬树的原因。
“原来是白娘娘。”王体乾立刻展颜媚笑,蹲身想抱小白。
叶轩翻了翻眼睛,王体乾这个狗奴才还真是狗奴才,给小白的这个封号很牛啊!
小白却不加理会,蹭了蹭张裕儿撑在雪地的手臂,歪着脑袋,看着张裕儿的脸,发出亲昵地叫声“喵呜”。
张裕儿不敢抬头,看着地上这可爱的猫咪,也不敢笑。
“抬起头来。”叶轩心有所动,开口说道。
张裕儿犹豫了一下,慢慢抬起头,终于看见了少年皇帝,又马上垂下眼帘,不敢直视。
嗯,长得挺好看滴!
叶轩作出了决定,忍着笑意说道:“小白愿与你亲近,朕便封你为铲屎官,以后就由你照顾小白。”
说完,叶轩转身而去。
第十九章 名人大佬哇!
“启驾回宫。”王体乾赶忙命宫人侍候着,走了两步,又转头对愣怔着的张裕儿吩咐道:“别傻跪着了,你的福份来了,快把白娘娘抱好,随皇爷回宫。”
张裕儿眨了眨眼睛,虽然不太懂这个“铲屎官”有多大,可让她照顾猫咪却是明白的。
她赶忙爬起身,胡乱扑打掉身上头上的雪,把小白抱在怀里,小跑着跟上队伍,随着皇帝返回了乾清宫。
……………
半轮冷月在云间浮动,宿雪映着月光,把殿外的阶下空地照得白皑皑一片。
殿内暖意融融,少年皇帝正在听刘若愚念奏书,外间的暖阁内,新任“铲屎官”张裕儿则陪着小白在玩耍。
明明是只小母猫,竟然不喜欢让英俊聪慧潇洒无敌九五至尊的皇帝撸,竟和一个宫女亲近,叶轩都觉得奇怪。
“陛下,少詹事兼河南道御史徐光启上疏辞归。”刘若愚的禀奏打断了叶轩的纠结,更让他精神一振。
谁,徐光启?!哇,名人大佬啊,竟然就在京城,可这辞归是什么意思?
“徐光启因何辞归?”叶轩精神一振,随后便皱眉询问,也开始在脑海中搜索融合了天启帝的记忆。
在融合的记忆中,天启元年徐光启上疏回天津养病;六月辽阳失陷,他又奉召返京,然后就没有了。
光看奏疏,就是辞归养病,但刘若愚却知道些之前的事情,尽管不是很清楚。
“奴婢听说徐大人奉召返京后,力请使用红夷大炮守城,因此与兵部尚书意见不合……”
哼!不待刘若愚说完,少年皇帝便一拍桌案,满脸的怒气,“又是兵部尚书张鹤鸣,狗屁不是的东西。”
刘若愚垂下头去,装作看奏疏,既不附和,也不反对。
少顷,便听见少年皇帝的声音响起,“徐光启的辞归奏辞朕不准,明日派内官宣他来乾清宫觐见。”
“是,奴婢遵旨。”
少年皇帝似乎还有些余怒未息,停顿了半晌,沉声说道:“把兵部所有官员的名单找来,朕倒要看看,还有没有可用之人?”
“是!”刘若愚答应着,却不是很明白皇爷因何发这么大的火,连兵部所有官员都牵连上了。
别人不知道,叶轩难道不清楚徐光启是多么牛逼的人物?
中国睁眼看世界的第一人,学贯中西并掀起了第一次“西学东渐”,而单只凭翻译《几何原本》,叶轩觉得就值得称其为伟大。
这样的国宝,朝廷不能重用,反倒是张鹤鸣之流窃据高位,阻碍贤路,岂能不让叶轩生气愤怒?
“喵呜!”小白不知何时跑了进来,跳到书案向着叶轩叫。
张裕儿怯怯地跟进来,微垂着头躬立,手绞在一起,指甲盖都挤得发白。
叶轩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摸摸白娘娘的大脑袋。
小白只让他摸了两下,便“喵呜”一声跑开,又跳进了张裕儿的怀里。
看着小白亲昵地蹭着张裕儿胸前的饱满,叶轩直吐槽,你特么的是只小母猫好不好,同性相斥的道理怎么不好使了?
张裕儿抱着猫,躬身一礼便要退下,叶轩已经吩咐道:“就呆在那儿吧,朕看着小白,心情还能好些。”
“是,奴婢遵旨。”张裕儿恭谨地应着,却没敢坐下,抱着猫站在那里,手上撸着白娘娘。
叶轩端起宫人奉上的茶水慢慢喝着,思路又转回到徐光启和红夷大炮上。
徐光启可称为全才,既能文举中榜,又精通科学知识。这也是古人的一个特点,很多文人就是这样,什么医学、占卜、数算等等,让叶轩佩服不已。
但叶轩却认为一专多能固然厉害,可要发挥全部的智力和精力,还是要专业才好。
当然,古代也没有提供那个土壤。没有科学院,没有研究所,读书人除了科举当官,哪有别的选择?
要不,徐光启还是别在官场混了,扯皮倒灶的事情太牵扯精力,还是专心搞科研最对路。
叶轩有了大致的思路,心情稍微舒缓,抬起头,便看见张裕儿笑得开心,正给小白挠痒痒。
小白咪着眼睛,舒服得发出呼噜声,还不时动一动,换个地方让猫奴挠。
喵星人倒是会享受,叶轩的视线从小白身上移到张裕儿的脸上。
这丫头笑得发自内心,再加上充满青春气息,一下子就让人也跟着轻松快活起来。
“嗯——”叶轩发出声音,引起了张裕儿的注意,不由得手上稍缓,抬头看向皇帝。
“那个,你叫张裕儿?家在哪里呀,什么时候进的宫?”
“回皇爷,奴婢是顺天府涿州人氏,六岁入宫,模模糊糊记得小时候在家,父母便是这么叫的。”张裕儿恭谨地施礼回答。
叶轩点了点头,六岁入宫啊,虽然记事儿了,可这么多年过去,也忘得差不多了。
六岁入宫,顺天府,张裕儿?
叶轩眉毛一挑,略有些惊疑,目光再次移注到这个青春少女身上。
历史上的天启帝有个妃子,姓张,也是六岁入宫,初为宫婢,得天启帝临幸有孕,得封裕妃,史称张裕妃。
然而,身怀龙种,由宫女到妃子,并不是张裕妃幸福生活的开始,而是凄惨结局的开端。
因为张裕妃为人直爽,对客氏、魏忠贤的恶行有不满的言论,所以被魏、客视为异己,关系不睦。
借着张裕妃怀孕十三个月,依然没有分娩,客氏和魏忠贤便以欺君之罪,将她废掉,幽于别宫。
所谓“别宫”,据考证还不是单指冷宫,而是比冷宫环境更恶劣的宫殿夹道,也就是宫墙间的过道。日晒雨淋,连个遮挡的地方都没有。
不仅如此,客氏还下令断绝张裕妃的饮食,也不派人前去接生。
数日后,天降暴雨,张裕妃饥渴难忍,只能拖着沉重的身体,匍匐着爬到屋檐下喝雨水止渴,想保住性命。
可身体虚弱,又喝下脏水,张裕妃更难支撑。
十四天后,张裕妃终于饥渴加疾病,香消玉殒,年十八岁,以宫女身份下葬。
第二十章 可怜的,多吃点吧!
张裕儿在少年皇帝的注视下显得更加局促,垂下头去,不知皇爷为何如此盯着她看。
可能真是这个苦命的女子啊,叶轩心中暗自叹惜,也为自己赶走客氏而觉得庆幸,甚至是有些骄傲。
不是嘛,他逐走狠毒的客氏,挽救了这个花季少女。
张裕儿不敢抬头,可却能感觉到少年皇帝的咄咄目光。十七岁的年纪,已经知道些男女之事,红晕慢慢升起,从脸庞向脖颈蔓延。
就在她心中忐忑不安时,少年皇帝的声音响了起来,“可怜的,这盘点心赏给你吃。以后呢,也要多吃饭。”
是说我嘛?
张裕儿抬眼看了一下,正对上少年皇帝和熙温暖,似乎还带有几分疼惜的目光,以及轻推过来的点心盘子。
这家伙怀的是哪咤嘛,十三个月还不生?
叶轩看着张裕儿施礼谢恩,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
晚睡晚起,不用去赶公交上班打卡,也不用累得够呛还挨领导训斥,他是大明皇帝,想怎样就怎样。
早膳有了新规矩,六个菜,三荤三素,必须有道鱼,自然主要是为了白娘娘准备的,不管它爱不爱吃。
这相对于之前的十几道菜肴的规格,已经算是节俭了。尽管叶轩还是吃不了,也没再削减。
皇帝嘛,吃得好,住得好,穿得好,其实都不是什么问题。
国家治理得和平安定,老百姓能吃饱穿暖,你就是再奢侈,也是明君。
反之,你就是吃糠咽菜,衣服上补丁撂补丁,老百姓也照样造你的反。
崇祯就是个实实在在的例子,节俭不,勤政不,可照样起义蜂拥。
中国老百姓可是最能忍耐的,但凡能活下去,也不会揭竿而起。
张裕儿已经是很称职的“铲屎官”,嗯,她现在手里拿的不是铲子,而是筷子,又快又好地把白娘娘点的菜挟到盘里,鱼肉也细心地剔掉刺。
白娘娘吃得欢快,大脑袋轻晃着,两只异瞳微眯,一副吃货很满足的神情。
这家伙的脑袋似乎是又大了,或者说是脸也行,这大脸蛋子——
叶轩细嚼慢咽着,不时瞅一眼这个唯一能与九五至尊同桌吃饭的喵星人。
“皇爷,少詹事兼河南道御史徐光启在外候见。”小太监进殿禀报。
王体乾瞪了小太监一眼,躬身谄笑道:“皇爷,先让徐大人去暖阁候着,您用完早膳再召见他?”
叶轩想了想,开口说道:“也好。”停顿了一下,他又吩咐道:“给徐大人端碗梗米粥,还有这小菜和八宝馒头也送过去。”
“皇爷体恤臣子,英明宽仁之至。”王体乾拍着马屁,让太监把少年皇帝的赏赐送出去。
皇帝赐食,那可是无比的荣耀,说明皇帝心中有你。看来,徐光启将得重用,王体乾马上就有了这个猜测。
叶轩加快了进餐的速度,吃饱后漱口擦嘴,便欲起身去正殿召见徐光启。
走了两步,叶轩又停了下来,伸手点了点桌上的玉丝肚肺,笑着对张裕儿说道:“味道不错,赏你了。其它的菜肴、饭食,你不嫌的话,想吃就吃。”
张裕儿脸上泛起红晕,刚才确实多看了几眼,觉得很好吃的样子,没想到被皇爷看出来了。
剩饭剩菜?不存在的。皇帝吃剩的,那也是御膳。明清时期,民间贩卖皇帝剩饭剩菜相当盛行。
平民百姓认为,既然是皇帝吃过的东西必定沾着皇气,皇帝的口水那还叫“龙涎”呢。
吃了这些,读书能考中状元,平头百姓能做官,做买卖也能发财。因此,在百姓眼中,这些膳食可是很珍贵滴!
看着施礼谢恩的张裕儿,王体乾抿起嘴角,觉得这丫头也象是很得皇爷喜欢,很有前途的样子。
叶轩来到大殿,升座之后,宫人很快便将徐光启传召而来。
“臣徐光启拜见陛下,谢陛下赐食。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徐光启进殿后跪倒叩首。
“徐爱卿免礼,赐座。”叶轩抬了抬手,命宫人搬来绣墩。
徐光启谢恩之后,在绣墩上斜签着坐下。
“徐爱卿力请用红夷大炮帮助守城,朕深以为然。”叶轩沉吟着问道:“朕还知徐爱卿博究天人,皆主于实用。除红夷大炮外,还有何富国强兵化民之策,徐爱卿尽管说来。”
徐光启被皇帝宣召,很是有些迷惑不解。
天启继位后,徐光启并未得到重用,他也以志不得展,两次藉病辞归。
徐光启怀着猜测和忐忑的心情入宫,却是先得了皇帝的赐食,已是极大的荣耀和体恤。
现在,听到皇帝赞同他用红夷炮的建议,并给予“博究天人”的高度评价,并请教富国强兵化民之策,徐光启一时心情激荡,不知怎么说才好。
叶轩让宫人给徐光启奉上茶水,他则面带微笑,似是鼓励,也似是期盼地望着徐光启。
徐光启强自平复心情,思索了一会儿,拱手奏道:“微臣以为,生民率育之源,乃国家富强之本……”
农业为富国之本,正兵为强国之基,这就是徐光启禀持的治国理念。
新鲜嘛,一点都不新鲜。农耕国家嘛,随便找个官员来问,几乎都能说出这个答案。
但答案是相同或一致,可实现的方法呢,又有几个人能将实用来阐述这虚的理论?
而相对于数学、天文、历法,乃至军事,徐光启都有研究,并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但他最想编撰的,却是一本农书。
这本农书在历史上很有名,叫做《农政全书》。
现在,书稿还只是存在于徐光启的头脑之中,官场不顺,他请辞而去,也是想集中精力,完成这本富国安民的农书。
徐光启开始讲得有些粗略,可看到少年皇帝没有厌烦之色,反倒是听得认真,不时微笑颌首时,他受到了极大的鼓励,说得越来越多,越来越细。
“水利为农之本,无水则无田。西北有广阔荒地弃而不耕;大量粮食由漕运转输,耗费惊人……”
在北方实行屯垦,以期扭转南粮北调的问题,借以巩固国防,安定人民生活。出发点是好,但小冰河期将临,恐怕难以实现。
第二十一章 地瓜地瓜,额是土豆
感谢书友“大号被封用小号”的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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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轩有自己的判断和想法,但对徐光启的思路却还表示赞赏,颌首称善。
“臣曾作《甘薯疏》……甘薯所在,居人便是半年之粮……”
干叔叔?还亲大爷呢?
叶轩眨巴眨巴眼睛,突然眸光一闪,抬手打断了徐光启,稍显急切地问道:“徐爱卿作《甘薯疏》,朕怎没看到?另外,这个甘薯,由何而来,长的什么样子?”
徐光启拱手答道:“《甘薯疏》乃臣于万历四十一年在天津闲住时所作,同时还著有《芜菁疏》《宜垦令》《农书草稿》等。至于甘薯,乃是从海外流入,先于闽越种植……”
地瓜,肯定是地瓜无疑。
叶轩这个激动啊,烤地瓜,炸薯条……嗯,这都是小事儿,能救国救民才是最重要的,实际意义甚至要超过火枪大炮。
或许有些夸张,但明朝要是早推广种植了地瓜、土豆、玉米等高产作物,因为小冰河期造成的灾害,以及历史的走向却绝对会发生改变。
徐光启看少年皇帝兴奋不已,搓着手在御座前来回急走,不禁微抿嘴角,有些好笑。
叶轩停下脚步,目光坚定,“明年春天,嗯,先在甘陕、河南、山西,还有直隶,推广种植甘薯。朕这便下旨,令各地官员督促进行,不得敷衍懈怠。若达不到标准,严惩不贷。”
“陛下——”徐光启赶忙起身奏道:“直接下旨似为不妥,还是交廷议为好。”
叶轩皱了皱眉,也不想和徐光启争论这个,转而问道:“徐爱卿,可知道土豆这个作物?也是长在土里,与甘薯较为相似,吃起来面面的。”
徐光启想了想,不太确定地答道:“臣记得万历年间进士蒋一葵撰著的《长安客话》中,似乎提到地土豆,不知和陛下所说的是不是一物?”
地土豆?土豆?
叶轩也不确定,眼角的余光看到刘若愚表情有异,似有话说,便伸手一指,“有话就说,朕不怪罪。”
刘若愚赶忙躬身奏道:“奴婢好象听说过土豆,在上林苑似有种植,皇爷可命人取来辨看品尝。”
马铃薯又叫土豆,在明末传入中土,由于其品种上的特殊与罕见,仅有达官显贵方能享用,老百姓绝对吃不到。
而明代上林苑有专司蔬菜种植的“菜户”,在筛选、培育马铃薯上有一定技术优势。
但它毕竟是服务于宫廷的机构,既不会大面积栽种马铃薯,更不可能将薯种和种植技艺传入民间。
直到明末清初,战乱导致上林苑荒废,那些“菜户”流落民间,土豆的种植技术才逐渐传播开来。
呵呵,原来土豆就在咱自家园子里种着呢,还瞎找啥,这可太省事了。
叶轩目光转向徐光启,笑着说道:“上林苑改为新作物试验场,由徐爱卿指导管理。另外,徐爱卿也不必去天津,且在京安心休养,并将有关富国强兵安民的策略写好奏上,还有你看好的众多人才,也一并推荐。”
徐光启看少年皇帝的脸色,知道事情已有转机,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已是大有实现的可能,心中欣慰,施礼告退。
看着徐光启退下,叶轩还是兴奋激动,坐在御座上面带笑容,憧憬暇想。
明末的民乱四起,归根结底就是一个“食”。
说得再通俗一点,谁吃饱了撑的,冒掉脑袋的危险去造反?
要是丰衣足食的话,别人劝你造反,你肯定大嘴巴子抽过去。有病啊,吃饱了撑的,你丫的想害老子!
哪怕再退一步,不是丰衣足食,而是有一口地瓜粥喝,估计也没多少人拎着耙子、扛着锄头去跟官兵玩命儿。
地瓜和土豆呢,非常耐旱,产量还高得吓人。和当时北方主要种的麦子比,高出几倍不止。
而象玉米、地瓜、土豆等外来作物,都是在明末传入中国的,你说是不是天眷大明?
可惜的是,没人重视,没人督促着推广种植,反倒是让糠稀得了便宜,搞出了个吃地瓜啃土豆喝糊糊粥的盛世。
地瓜地瓜,额是土豆。
叶轩鼻中似乎闻到了烤地瓜那诱人的香气,脸上露出了傻傻的笑容。
“皇,皇爷——”刘若愚从小太监手中接过整理好的吏部官员名单,看皇爷的状态,有点不知道该不该打断皇爷的白日做梦。
啊,啊!叶轩缓醒过来,下意识地抹了下嘴,耶,没流哈拉子呀!
“皇爷,吏部官员的名单整理好了,您看——”
兵部的看过了,没啥意思;吏部的嘛,既然拿来了,那就随便听听吧!
得到皇帝的首肯,刘若愚开始把吏部官员的名单按从大到小的顺序念出来。
**星,啥也不是;这个谁,不认识;那个侍郎,没印象…….
叶轩听得很是无聊,也相当地失望,张嘴打了个呵欠。
刘若愚看少年皇帝这个状态,念起来也没劲儿,声音变低了一些。
“……稽勋郎中孙传庭,验封主事张畴……”
“等等等等。”一脸无聊困倦的少年皇帝突然坐直了身子,眼睛也瞪起来了,伸手指了指刘若愚,“刚才念的再重复一遍,朕没听清。”
“是。”刘若愚答应着,重复道:“验封主事张畴微。”
“不是这个,前一个,姓孙的。”少年皇帝皱了皱眉。
刘若愚仔细看了看,重新念道:“稽勋郎中孙传庭……”
“孙传庭,果然是孙传庭,朕还以为听差了,怎么跑吏部去了?”少年皇帝抬手停住了刘若愚,嘴里嘀咕着。
刘若愚不明所以,便看见皇爷掏出小本本,提笔在上前写划着什么,脸上笑眯眯地。
“朕要看孙传庭的履历,尽快送来。”叶轩写完,抬头吩咐。
这招儿好使啊!
叶轩肯定要笑,都笑到心里去了。
即便是穿越者,知道很多牛人猛人,但要一下子想起来,并且派人去找,还是很有问题的。
谁也不是电脑,能记得那些牛人猛人的年龄和履历,甚至是记得历史事件发生的具体年月日。
第二十二章 谁是朕的能臣
何况,都说时势造英雄,牛人猛人是历史造就的,还是无论何时都能正常发挥,叶轩也不能确定。
比如孙传庭,明末猛将,可创出功绩的时间却不是现在。
现在的孙传庭是否已经具有了那种牛掰的能力,还未可知。
所以,叶轩把孙传庭的名字记下,也要考察后才能决定是否重用。
或者说,他准备提前给孙传庭施展的空间,以便他尽快地成长。
找到了孙传庭,叶轩感觉收获巨大,心中欢喜。
虽然名单中可能还有人才,但他不认识啊,只能委屈他们,慢慢地熬,自己寻找闪光的机会了。
满朝文武,谁可用,谁不可用,谁将是自己能够重用并依靠的既忠且能的臣子?对于叶轩来说,正是目前要解决的大问题。
以皇帝的身份力压群臣,不服就罢黜,甚至是象崇祯那样滥杀滥换,倒是痛快了,可结果却未必乐观。
据统计,崇祯执政十七年,一共杀掉七个总督,十一个巡抚,还象走马灯似的换了十七个兵部尚书和五十个内阁大学士。
在叶轩看来,对那些不顾大局,只顾党争和争权夺利的王八蛋,大开杀戒是没错的。但不分青红皂白地滥杀,却会危及到政权的基础。
崇祯杀了那么多人,有“扶危定倾”的人物顶上来吗?
事实证明,不仅没有,反倒是形势每况愈下,并和官员们走上了彻底的对立面。以致自缢煤山时,身边只有一个太监跟随。
哪怕你是至高无上的皇帝,金口玉言、出口成宪,想杀谁就杀谁,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可也难凭一己之力挽大明于危难。
实心任事的官员在哪,是谁?忠肝义胆、力挽狂澜的名帅、猛将在哪,是谁?
想杀的,要换的,叶轩已经在小本本上记了好些名字。可谁能顶上来,并更新气象,却着实令他头痛不已。
朕的心腹,朕能放心托付重任的股肱之臣,朕能寄予胜利期许的能战将帅,朕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咋就辣么的少呢?
“启禀万岁,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厂督魏忠贤,在外候见。”小太监的通传,打断了叶轩的思绪。
魏忠狗来汇报工作了呀,这可关系到朕酝酿的反*腐风暴是否能刮起,风力能达几级的大事情啊!
叶轩吩咐一声,令魏忠狗来御书房奏事。
………………….
护国寺始建于元代,原来叫崇国寺。最早是元丞相托克托故宅。
明宣德四年(公元1429年)更名为大隆善寺,明成化八年(公元1472年),赐名大隆善寺护国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庙和庙会便联系起来,除了进香敬神、借佛游春外,集市交易也应运而生。
护国寺庙会上的摊子名目繁多,如绸缎、布疋、衣饰、瓷器、古玩字画、扇子、炊具、医药、食品、花木、测字算卦、卖艺、杂耍等等。
商摊多,货全人自然多。“自山门内,夹道支棚为摊,百货杂陈,游人辐凑至不能驻步”。
别看象个杂货市场,可消费额却不少。
有诗为证:“东西两庙货真全,一日能消百万钱。多少贵人闲至此,衣香犹带御炉烟。”
而在逛庙会的人群中,不时能参加会试的举子。院试、乡试已经完毕,会试将在开春后由礼部举行,又称春闱、礼闱。
会试的日期基本上是固定的,时间为二月初九日、十二日和十五日。
而会试的录取时间为二月二十七日,发榜则在二月二十八日。榜上有名者称“贡士”,第一名称“会元”。
会试之后便是殿试了,日期定在三月十五日。殿试之后,三甲及黄榜产生,也就是状元、探花、榜眼,以及其他进士的名次。
限于古代的交通工具和道路情况,一般江南甚至更远的闽粤学子往往乡试刚考完便踏上旅程。
而江北的学子由于路途较近,往往是在年后才会上路,于正月中下旬抵达京城。
当然,会试的举子多数都会提前十天半个月来到京城,安顿好后或是温习功课,或是走亲访友,或是递帖拜访名士,或来个聚会吟诗作对酸上一酸。
朝中有人好作官,千古不变的定律。
即便会试落榜,举人也有做官的资格。若是结交到朝中权贵,或是名门望族的子弟,放个实缺也是美滋滋。
当然,外地举子来到京城,见识下天子脚下大都市的繁华,以及风土人情,也是应有之意。
逛逛庙会,尝尝风味小吃,几个相熟的举子说笑着走在前往庙会的路上。
“这京城风貌确让人大开眼界,我等处处新鲜,只有文兄处之泰然。”王姓举子一边欣赏着街旁酒楼茶肆,一边对着文震孟说道。
文震孟苦笑着摇头,伸手指了指鬓边的白发,自嘲道:“在下已是十次会试失利,于这京城甚熟,自然不觉新奇。”
另一个举子姓陈,赶忙安慰道:“文兄博通经史,尤长于《春秋》,加之又有会试经验,此番定能高中。”
“正是,正是。”刚才说文震孟处之泰然的王举子自知失言,触到了文震孟的痛处,也赶忙点头赞同。
文震孟已经四十有六,心理成熟,自然也不会纠结此事。
时间不大,众人又说笑自如,谈天说地。
“听说此番会试以策问为重,圣上亲出试题呢!”王姓举子不太确定地说道。
陈姓举子微微颌首,说道:“圣上登基后的第一次会试,重视倒也不以为奇。只是这策问的试题,倒是不好猜测?”
文震孟想了想,说道:“两位贤弟可看过昨日的朝廷邸报,圣上下旨重开武举,且动用内帑给予入京参加武举者盘费银,并允许宿住驿馆。”
“咦,武举给盘费银,这可是我等亦未有的待遇啊!”王举子发出惊咦之声。
参加科举考试,路途漫漫,行旅艰难。近的还好说,远的有几千里的路程,便要行走数月,吃住行的费用不菲。
第二十三章 古人很生猛
官宦之家或者富家子弟,家境殷实,花费自不在乎,可以当作一次旅游。
而穷苦人家,则要多方筹措,甚至是边打工边读书,以积攒赶考的路费。
因此,在历朝历代,无论是政府,还是民间,都有一些对应试举子的资助政策。
官方的优待政策通常是用驿站的车马接送,或是准许举子宿住驿站等等。
但朝廷直接给举子发银子,却很少见。好象在清朝同治年间,才开始发放“公车费”。
更关键的是皇帝用的内帑,也就是私房钱。相对于能捞钱却对用于国事很抠搜的万历、嘉靖等,少年皇帝的行为令人惊讶。
当然,这也从另一方面显示出皇帝对于开武举的重视程度,竟有超过文举之处。
陈举子想了想,说道:“国多战事,故思良将。以往武举应者寥寥,这也是无奈之举吧!”
“嗯,应是如此。”发出惊咦的王举子又充满了自豪感,武举没人稀罕,进士才是光宗耀祖的不二道路。
文震孟笑了笑,说道:“二位贤弟,你们说,这会试的策问是否和兵事有关?”
“哈,文兄高见。”王举子拍手称是,笑道:“依某看来,策问当与强兵有关。”
陈举子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在下的一个亲戚在工部为官,与某言说,圣上下旨,擢升徐光启为工部右侍郎兼侍读学士,主管军器局、兵仗局、火药局等,并赏赐徐光启宅邸。”
有意停顿了一下,陈举子继续说道:“另外,有传闻说此次会试的主考官将由徐侍郎担任。”
“徐大人得蒙圣眷?”文震孟摸着胡子,若有所思地问道:“陈贤弟可知为何呀?”
陈姓举子思索着说道:“徐大人连上五疏,《甘薯疏》、《芜菁疏》、《吉贝疏》、《种棉花法》、《粪壅规则》,圣上皆准,颁发地方,令各地方官遵照无误,尽快实行。”
“全是农耕的?”文震孟有些诧异,可还不是十分确定,“可徐大人却兼工部右侍郎,主管军器制造?”
陈姓举子摇头苦笑,“圣意难测,某也不解。”
伴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王姓举子匆忙喊道:“文兄、陈兄,快些避让马匹。”
一群骑手纵马急驰而来,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没有丝毫减速,离得近了,便看清是几个锦帽貂裘的少年,非富即贵的二世祖。
惊呼尖叫声中,人们纷纷闪避,有躲闪不及的,还被绊个跟斗,摔倒在地。
几个纨绔见人们的惊慌躲闪,还哈哈大笑着,好似看见了什么好玩儿可乐的场面。
一个老汉赶着驴车慢慢地向前行着,兴许是耳背,身后的尖叫惊呼声没有听到,也没有提前向路边靠,等到骑手近前,已是来不及了。
一个骑手稍转马头,从驴车旁驰过,嫌老头儿赶着车碍事,挥起马鞭猛地抽打在毛驴头上,嘴里还骂道:“瞎驴,滚远点。”
毛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鞭子打毛了,嘶叫一声便向旁蹿。赶车的老汉猝不及防,被闪得向后仰,差点摔下车来。
驴车撞翻了路边的一个木板车搭的简单摊子,摊主是个穿着普通,甚至是些破旧的中年人,身旁还跟着一个冻得瑟缩的小女孩。
中年人被摊子刮得一个趔趄,冰雪地又滑,摔倒在地,木板车倾倒,眼看就要砸到吓呆了的小女孩身上。
一个瘦削的人影闪现而出,身子一探,手一伸,抓住了木板车的边缘,“嘿”的一声,竟将倾倒的板车停住。
站稳了脚跟,瘦削之人双手用力,很轻松地将木板车搬起扶正。这时,人们才看清,竟是个举子打扮的男子。
皮肤白净,身材瘦削,从外表看,怎么也没想到他竟会有如此大的力气。
要知道,他刚才可是仓促之间便单手停住了倾倒的板车。这和站得稳稳准备好再发力,可是大不相同。
摊主这时才从地上爬起来,他看得清楚,要不是这位先生出手,板车肯定会砸到女儿身上。
“多谢先生救命之恩,多谢。”中年汉子打躬作揖,又拉过小女孩,让她跪下磕头拜谢。
瘦削举子伸手拉起小女孩,对中年摊主说道:“不必如此多礼,在下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快收拾摊子吧……”
嘴上说着,瘦削举子抬起头,眼睛盯着不远处的一个汉子。
毛驴受惊,撞翻了摊子却还没停,继续向前冲,从街道这边跑到街道那边。
驴车颠簸,赶车的老汉摇晃不止,别说拉缰停驴了,就是能不从车上掉下来,已是尽了全力。
眼看着又要伤人,迎面奔来一个矫健的身影,侧身让过驴头,一手抓住了毛驴的挽具,一手按在驴车的车辕上。
这人身材匀称,十分强健,从里到外就透着一股子彪悍。只是被毛驴拖了两步,他身体前倾,脚下就已经稳住。
低吼一声,额前青筋迸现,这人生生止住了毛驴的奔跑。更让人咂舌的是,毛驴的两个前蹄都离地了,竟是被他的大力给顶起。
赶车的老汉被颠得晕头转向,好半晌才缓醒过来,下了车赶上前连声称谢。
只是这力拦惊驴的好汉面无表情,眸光一闪,竟有几分冰寒之意,吓得赶车老汉腿脚发颤。
然后,好汉松开手,转身而去。
好大的力气,比自己还要强上几分。
卢象升,也就是扶车救人的瘦削举子,心中赞叹,可也没有追上去强行结交的意思,迈步继续向前走去。
止住惊驴的好汉跟上了前面的几个人,并不十分靠近,只是若即若离地在后随行。
朱由校回身看着,轻轻拍着跳到自己肩头的白娘娘,猜测着嘀咕道:“是让朕看那个大力气的举子,还是拦惊驴的锦衣卫?嗯,嗯,朕都看见了。”
白娘娘“喵呜”一声,好象听懂了,也好象朱由校按它的指示做对了,小爪爪用力一蹬,扑到了张裕儿的怀里。
朱由校收回目光,心中不由得暗自赞叹:古人还真是生猛,锦衣卫派出高手随行保护,能止住惊驴还不算什么。那个瘦削的举子竟也有一膀子力气,啧啧!
第二十四章 逛庙会
微服私访,体察民情,嗯,这么说有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嫌疑。
对于朱由校,这个时候北京城的面貌,还有风土人情啊,还真的没见过呢!
所以,他实际上就是逛庙会、看热闹来着。
糖葫芦啊,晶莹剔透的糖稀,红彤彤的小果子,几个小孩子围着小贩,欢快地叫着,你一串呀我一串,指点着在买草把上的糖葫芦。
来两串,一串自己吃,一串给张裕儿,这丫头可怜的,竟是在皇宫里饿死的。
“奴婢谢……”张裕儿要施礼拜谢,见少年皇帝瞪眼,赶忙又收住了。
出宫前朱由校便有交代,在外面不要乱称呼乱谢恩,谁要是暴露了身份,重罚。
酸酸香香,朱由校微微点头,小时候的滋味啊,竟然在大明朝又品尝到了。
“你也要吃?”张裕儿奇怪地瞅着包在毛皮里只露出大脑袋的白娘娘,这家伙正伸出一只小爪爪挠她。
朱由校瞅了一眼,咬下一颗果子,捏在手里递到小白嘴边。
异瞳的眼睛眨巴眨巴,大脑袋一歪,小白竟象是嫌弃似的不理,冲着张裕儿“喵呜”一声。
不吃拉倒,朱由校翻了下眼睛,把果子扔到嘴里,咔嚓咯嘣,大嚼起来。
白娘娘也吃了颗,就象是尝鲜似的,味道似乎不合口味,又缩进了毛皮里,被张裕儿单手抱着,象个小婴儿。
张裕儿很想吃,可皇帝在旁边,又不敢太放肆,看皇爷转头往前走,犹豫了一下,把糖葫芦缓缓放在舌边舔了一下,甜呢。
看着皇爷的背影,张裕儿轻轻地咬了一口,酸中带甜,香香脆脆,味道真好。
庙会倒是热闹,可朱由校却觉得很乱。没有统一规划,自发的集市,那摊子自然是左一个右一个,哪有空儿往哪摆,能不乱嘛!
而且,庙会上的商品倒是不少,玉器、古董、京装绢扇、首饰等等,还有家常用的百货,可朱由校不缺这些呀!
于是,边逛边吃,便成了朱由校等人逛庙会的主题。什么饽饽、卤煮、麻糖、丸子、年糕……每样吃的都不多,朱由校也就是尝个味道。
张裕儿可是过了嘴瘾,越吃越大胆,越吃越放得开。
朱由校还在摊子上买了个做工好看的布包,斜挎在丫头的肩上,鼓鼓囊囊装满了吃食。
除了吃,还有杂耍比较有吸引力,主要是张裕儿没见过。
翻跟斗打把式、走绳索变戏法儿等等,张裕儿秀目睁圆,看得起劲儿。看惯了后世更精彩表演的朱由校,为了照顾她,只好不留痕迹地驻足观看。
差不多过了下午一点,也就是未时,朱由校等人才逛完庙会,顺着街道出来。
“皇爷,前面是状元居,奴婢听说有几道招牌菜,味道很是不错。”王体乾凑近过来,开口说道。
朱由校想了想,吩咐道:“那就去尝一尝吧!”
王体乾赶忙招呼几个侍卫,卫护着皇帝向状元居走来。
状元居门脸不小,外面的柱子便是雕梁画栋,一看就知道档次不低。
进到店内,四下环顾,发现摆设更雅致。墙上挂着字画,地上摆着盆景,桌椅是红木的,地板是实木的,没有甲酫和污染。
一个大厅弄成这个样子,没有平常酒店的杂乱和喧嚣,也是用心了。
“几位客官,您这边请。”店小二也是有眼色的,看出这几个人不简单,殷勤地把朱由校和张裕儿让到二楼雅间。
点了几个招牌菜,等店小二离开,朱由校伸手点了点,说道:“外面的护卫辛苦了,王体乾给他们点上一桌,你们俩也坐下吧,站在那里太显眼了。”
桌子挺大,王体乾出去安排完毕,回到雅间,和张裕儿靠边坐下。
“这状元楼倒是用心了,看这菜名,正对举子的心思。”朱由校随便地看着菜谱,笑着说道:“就是不知是何种菜肴改了个名字,来讨口彩?”
王体乾赔着笑,答道:“别的奴婢不知,这个独占鳌头却知道是红烧狮子头。”
吃个肉丸子就能独占鳌头了?
朱由校呵呵一笑,心中不以为然,但也没当回事儿,只要菜好吃就行。
此时,酒店内又进来不少客人,都是逛完庙会来吃饭的。其中,还有几位应考的举子。
中了举人,不光可以被称为老爷,见县官不跪,具备了担任低层公务员(官员)的资格,还有着很多的经济实惠。
明朝的举人一般免税赋四百亩,家里没这么多田地不要紧,会有很多农民将田产托在举人名下,以减轻赋役。
换句话说,本来应该是国家的赋税,就这样被那些有功名的读书人和缙绅给拿走了。
另外,举人、进士在外行走,还会经常有“坐舱钱”这个收入。
因为明朝优待读书人,有官身、功名的人可以免税。于是,许多商船会请进士或举人在船上做“护身符”,遇到官府收税的钞关时,就让其出面应对,则一切商税均免。
就这样,进士、举人们什么都不用做,仅仅露个脸、报个名号,就能白吃白喝白旅游,还能赚银子,也就是“坐舱钱”。
无商不奸,商人们支付的坐舱钱,与正常缴纳的税金相比,自然相差甚远。进士、举人们得了小实惠,商家得了大利润,只有官府做了冤大头。
所以,在明朝有举人功名,在经济上便可发家致富。除非你是刚中的,还没来得及享受实惠。
状元楼属于高档酒楼,平头百姓不敢涉足,可对于大多数举子来说,却还是消费得起。
“小二,这连中三元是何菜呀?”与朱由校一样,初来乍到,光看这高大上的菜名,却不知道菜为何物的也是不少。
“回客官,这连中三元又名四喜丸子。”伙计笑着解释道。
又有一个举子提出疑问,“那这个一鸣惊人呢?”
“回客官,此菜又名红葱蒸鸡。”
“金榜题名?”
“猪蹄烧排骨!”
…………
先不管食材和味道,就凭这寓意,也得上啊!
第二十五章 大力举子卢象升
金榜题名,一鸣惊人,独占鳌头,连中三元……听着越吉利,心里越舒服,点菜率越高。
食客一多,酒楼里便热闹起来,特别是酒菜一上,那话就更多了。
“张兄应试路上经过无锡吧,可去了东林书院观瞻?”
张姓举子的笑容中带着几分骄傲,说道:“人文荟萃之地,岂能不去?东林公所作之联: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周围人等投来羡慕敬佩的目光,张姓举子拱了拱手,郑重地总结道:“在下将一生铭记,并践行之。”
“张兄有此悟,必为朝廷栋梁之才,此番会试定然高中无疑。”
“张兄姿性绝人,金榜题名,乃致荣登三甲,亦是探囊取物。”
二楼雅间内,朱由校苦笑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从雅间往外看,大堂内的场景能约略看清,声音也能模糊听到。
听到“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这副对联时,朱由校有些惊讶。
虽然是耳熟能详,但他还真不知道这副对联是东林领袖顾宪成顾东林所作,就挂在东林书院中。
东林党误国,明亡于东林君子之手;东林党满口仁义道德,背后却男盗女娼;东林党贪婪**,是大明国库的耗子……
即便是作为穿越者,大概也只知道这些,并不清楚东林党的起源,以及他们的政治主张和理论信仰。
朱由校也得承认,自己对东林党了解得并不算太多太细。
但朱由校知道东林党的划分太过宽泛,自己的老师孙承宗是不是,袁可立是不是,在吏部作小官的孙传庭呢,还有民族英雄张煌言……
所以,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或者说,朱由校准备把东林党细划一下,一部分是坏人,还有一部分是好人。
坏人当贬当杀,好人当用则用。
大堂内又进来数位客人,瘦削而有怪力的卢象升也在其中。只是他没有同行的伙伴,便独自找了张小桌。
伙计还未上来,卢象升目光一扫,就发现那位力拦惊驴的好汉,和三个同伴坐在靠近楼梯的桌上浅酌。
对这个有大力的家伙印象颇好,恰逢那好汉也投来目光,卢象升礼貌地点头微笑。
好汉注目一瞬,好象也有印象,脸上没笑,可也点了下头,随后便转过目光。
卢象升觉得这是人家性情使然,也不以为意。这时,伙计赶来招呼,他正要点菜,却听见有人向他打着招呼。
“这位兄弟,抬车救人之举令人钦佩。可否来此桌,与我等共饮?”
招呼卢象升的乃是文震孟,目睹他抬车救人,印象不错,见卢象升独自一人,便起身相邀。
卢象升见也是举子,忙起身拱手道:“在下常州府宜兴卢象升,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在下南直隶长洲文震孟。”文震孟甚是惊喜,竟都是南直隶人士,一个常州府宜兴(今江苏宜兴),一个南直隶长洲(今江苏苏州),离得还不远。
卢象升睁大眼睛,问道:“原来是文起兄,久仰,久仰。”
文震孟愣了一下,便自嘲地笑道:“三十年蹉跎,十次会试皆名落孙山,余竟因此出名乎?”
卢象升正色道:“文起兄号湘南,博通经史,才名远播。令祖文公天祥,亦是某最敬佩崇拜的。”
“惭愧,惭愧。”文震孟拱手道:“吾辈无能,愧对祖先。”
文震孟在明朝历史上不算太有名,但却是天启二年的状元。其祖先更牛,乃是宋末三杰之一的文天祥,其曾祖是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文徵明。
一番言语之下,既是老乡,又有慕名已久,卢象升便应邀来到文震孟这一桌,与另两位举子见礼。落座之后,吃着酒菜,几人攀谈起来。
雅间内,听到卢象升这三个字的朱由校又激动起来。走路遇到宝,又一位大明猛将来啦!
虽然看不清卢象升长得什么样子,可朱由校听到抬车救人,立时想起那个有一膀子力气的白净举子。
“锦衣卫的人在楼下吧?”朱由校不敢肯定,便吩咐王体乾,“叫那个拦惊驴的上来,我有话问他。”
王体乾领命出去,时间不大,便把拦驴好汉引进了雅间。
“卑职卢剑星见过龙公子。”王体乾已有提醒,卢剑星不敢行跪礼,更不敢称呼陛下,只以半跪礼拜见,话也说得不伦不类。
“起来吧!”朱由校听到名字,目光一闪,笑着抬了抬手,说道:“力拦惊驴,以免百姓死伤,你做得不错。下面大堂里有个你的本家,叫卢象升的,可是那个抬车救人的举子?”
卢剑星躬身答道:“回公子,正是那个白净瘦削有大力的举子。”
朱由校点了点头,心中有数,细细打量了一下卢剑星,觉得他更象面无表情的沈炼,便笑着问道:“卢剑星是吧,现官居何职?”
“卑职忝为百户。”卢剑星恭谨地回答。
“好生办差,我记住你了。”朱由校微微颌首,抬手示意卢剑星退下。
卢剑星躬身退下,还是面无表情,但心中惊喜不已。能在圣上心中挂上名字,以后岂不是大有前途?
此时,大堂中的举子们喝了些酒,开始吟诗作对,或是谈论科举,朱由校没有了兴致,起身离去。
经过大堂的时候,朱由校有意地瞅了一眼卢象升,微抿嘴角,淡然一笑。
既是会试的举子,也就入吾彀中,不必着急了。
……………..
天启二年正月。
京城内既有即将举行的皇帝大婚,又有举子入京,以及开春的会试,忙忙碌碌中,辽东战事似乎并不要紧。
而在辽东,广宁之战已经进入了关键时刻。
努尔哈赤率军围攻广宁外围的西平堡,当时西平堡的明军只有三千人,后金军全力攻打的话,很快就会失陷。
但后金军攻之不急,留给广宁等地明军前来赴援的时间,其目的很明显,利用其野战优势围点打援,在野外击败明军援兵。
第二十六章 熊廷弼接密旨
而辽东巡抚王化贞确实中计了,准确地说,是他的布防战略出现了问题。以辽河为防线设置六座营寨,画地分守,也就意味着可能会被个个击破。
所以,自己酿的苦酒,捏着鼻子也得喝下去。
只不过,王大中医还没有这种觉悟,他认为后金军也不过如此,凭广宁的明军能够解西平之围,并击退后金军。
于是,王化贞派出了增援的军队,分三路向西平堡开进援救。
一支由王巡抚的心腹孙得功带兵从广宁驰援西平堡;一支是熊廷弼派出的总兵刘渠从镇武堡驰援;另一支由祁秉忠带兵从闾阳驿进兵。
就在三路明军向西平堡驰援的时候,两位钦使先后赶至了熊廷弼军中和广宁城。
辽东经略熊廷弼传令总兵刘渠拔营赴援后,也亲率五千人马出山海关,赶来参战,此时已至右屯。
对于圣旨宣召自己手下的军前赞画、职方主事洪敷教,熊廷弼很是惊讶,但还是跪接圣旨,并领旨谢恩。
钦使是一名内官,还跟着十名锦衣卫。八百里加急,众人都满脸风尘,疲色尽显。
这么大的阵仗,让熊廷弼预感到或有大事发生。
果然,宣旨完毕,内官却没有接受熊廷弼请其去休息的好意,而是强打精神地对熊廷弼说道:“熊大人,还请借一步说话。”
熊廷弼不明所以,但还是请内官至自己的营帐里。几名锦衣卫默契地守在外面,手按腰间的绣春刀,谁也不准入内。
见没有了外人,内官一脸严肃,取出一卷密封的黄绫,对熊廷弼说道:“圣上密旨,熊廷弼跪接。”
熊廷弼愣怔了一下,按下心中翻腾,跪倒磕头,“臣熊廷弼接旨。”
内官将密旨交到熊廷弼手中,说道:“圣上密旨,只与熊大人一人观瞧,杂家半眼也不敢看,半字也不敢入耳。圣上还有吩咐:此密旨随看随焚,不可使一字留存于天壤之间。”
熊廷弼心中更是惊疑,验看密旨封印,确实完好无损。至于内官,为了避嫌,已经走到帐篷门口,背着手、脸向外面。
心情复杂忐忑地拆开密旨,熊廷弼看到的是并不算优美工整的毛笔字,首先映入眼帘的文字信息更让熊廷弼皱紧了眉头。
“……据密报,广宁中军游击孙得功已投敌……熊卿当急援广宁,扶伤救败,收拾残黎,犹可图桑榆之效。若仓皇风鹤,急急入关,此则私心短见,杀身而无辞公论……”
说是密旨,倒更象是密信,没有正式下旨的骈五骈六,就是在讲述,在交代,在指示。
字不好看,文词也略显通俗,但熊廷弼的脸色越来越是郑重,越来越是严峻。
“……熊卿若此时坚守广宁,捐躯殉封疆,岂非节烈奇男子?”
读到这一句,熊廷弼微抿嘴角,眸中闪出精光,脸上现出绝决之色。
前有“若仓皇风鹤,急急入关,此则私心短见,杀身而无辞公论”,后有“捐躯殉封疆,岂非节烈奇男子”,国法在前,激励于后,熊廷弼如何决定,已是明显。
没错,熊廷弼与王化贞不和,历史上广宁之败后,也确实有看王化贞笑话的心思。
但他尽弃辽西,退入山海关,却是一生最大的败笔。
或许是熊廷弼认为形势已不可挽回,民心士气崩溃,后金军挟大胜之势已不可抵挡。
可能也有人为熊廷弼辩解,认为广宁失陷后,金军并未深入辽西,那是事后诸葛亮,最多也不过是熊廷弼误判。
而史书记载的冰冷事实,却是:后金占领广宁后,接连攻陷义州、平阳桥、西兴堡、锦州、大凌河、右屯卫、团山等四十余座城堡,得粮草物资无数。
另外,努尔哈赤还下令把辽河以西的百姓,驱赶到辽河迤东尽行屠戳,惨绝人寰。
这段历史朱由校是知道的,尽管不详细,可只“惨绝人寰”就让他切齿愤恨,难以接受。
尽人事而听天命,朱由校努力了,至少能让他的愧疚少一些。
而且,他相信熊廷弼会遵照密旨行事,而不是那些自诩风骨硬挺的腐儒,拒接他的密旨。
因为从历史上来看,熊廷弼虽然不是完人,但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一个被史书赞为“有胆知兵”的将领,初至辽东,为了稳定军心民心,敢“耀兵奉集”,又怎么会是懦夫?
至于广宁能不能守住,在朱由校看来,如果措置得当,应该有六七成的把握。
要知道,广宁是扼守辽西的军事重镇,是山海关的门户之地,更是大明王朝在东北的最高军事机关驻地。
数十年的经营,城池坚固,粮秣充足,城内还留有一万多守军,放弃周边诸堡,收拢败兵,得到三万多人马还是大有可能的。
凭熊廷弼的声望,再加上坚城粮足,后金此时的攻坚能力也是不足,坚守上个把月,这天寒地冻的,后金军能耗得起?
所以,朱由校固然有放弃广宁、收缩防线的计划,但现在却不是实施的时候。至少要努努力,争取把仓惶而退变成有序后撤。
熊廷弼再次细看了一遍密信,并没有多少犹豫,向京师方向跪倒叩头,“臣领旨谢恩。”
帐篷门口的内官闻声转身,目光一扫,停在了熊廷弼捧过头顶的密旨上。
熊廷弼立刻明白,起身走到烛火旁,将密旨一伸,火焰卷着密旨,照亮了熊廷弼已变得坚毅绝决的脸上。
最后一抹灰烬落在地上,余火闪了两下,完全熄灭。
内官松了口气,目光移注到熊廷弼身上,又从怀里掏出份黄绫圣旨,“熊大人请接旨吧!”
熊廷弼跪倒叩首,只听得内官的尖嗓子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辽东经略熊廷弼,材优干济,抒诚效命……”
“臣领旨谢恩。”熊廷弼叩首接旨,虽然是中旨,但加了兵部尚书衔,节制辽东各部,并赐尚方宝剑,可斩总兵以下军官,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发号施令了。
第二十七章 风起广宁,你是东林党嘛
按程序,皇帝绕过内阁直接下旨是不对的;但从法理上讲,圣旨还是圣旨,具有同样的效力。
至于“风骨硬挺”的文官拒接,那是另一回事。打皇帝的脸嘛,也就那样,朱由校表示没压力、不在乎。
熊廷弼起身收好圣旨,心中庆幸,若不接密旨,加不了兵部尚书衔,也没尚方宝剑,说不定帐外的十名锦衣卫会冲进来将自己抓捕呢!
当然,熊廷弼心中还有不少疑问。比如圣上密信中为何提及增援西平堡失败后,广宁应该还会有两三天的准备时间。
他满肚子疑问却又不敢问,朱由校可是知道历史上广宁失陷有多么窝囊。
孙得功这个汉奸、叛贼,在平阳桥两军交战时,突然哗变叛逃,导致明军全线瓦解,刘渠等在沙岭战死。
接着,孙得功又率叛军返回广宁,诈开城门鼓噪作乱,城中军民惊慌失措,王化贞也被吓得仓惶逃跑,广宁遂落入孙得功之手。
而沙岭之战后,后金军并未进兵,而是继续围攻西平堡,并停留休整。
等到孙得功前来输诚报功,请努尔哈赤进城,老奴还不相信会有这么意外的惊喜。
两日后,孙得功再请努尔哈赤入城,老奴还是半信半疑,率军向广宁缓缓行进,并派出谍报前去查看。
在行进的路途中,努尔哈赤遇到了一些女真人,告知广宁城中情况。老奴还是难以置信,广宁城会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得到。
于是,努尔哈赤又派出贝勒和大臣前去查看,得到确切回报后,才率军进入广宁城。
也就是说,如果熊廷弼急赴广宁,就至少会有两三天的时间准备。有这两三天,守住广宁的把握又大了几分。
按下心中疑问,熊廷弼拱手向内官客气地问道:“敢问公公,若某率兵急赴广宁,王巡抚闭门不纳,或是不听节制,又当如何?”
内官嗤笑一声,一拍怀里,说道:“杂家还有圣上旨意。”
说着,他脸色变得狠厉阴冷,“王大人若敢抗旨不遵,自有锦衣卫兄弟们出手,熊大人不必多虑。”
这圣旨下的——圣上看来是真急了。
除了那道无关痛痒的调人圣旨外,全部是夹带的中旨,都绕过了内阁,还派出锦衣卫监督。
内阁已如此让圣上失望,看来是要大换血了。
熊廷弼心中有了计较,请内官和锦衣卫先休息片刻,他立刻召集将领,布置方略。
时间不大,兵营中便喧嚣起来,骑士三三两两疾驰出营,前往周边各堡寨传令。
先不说熊廷弼接密旨后连夜拔营,并传令周边诸堡寨军民向广宁集结,再说广宁城内王化贞现在的情况。
到广宁城传旨的钦使,只比熊廷弼那边慢了两三个时辰。但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孙得功已在前一天率军增援西平堡了。
“王大人,现在派人急追吧!”传旨内官脸色很不好看,冷冷地对王化贞说道。
王化贞犹豫了一下,躬身而应,命人急追,令孙得功速返广宁,由部将替换指挥。
对熊廷弼是又压又激,对王化贞嘛,朱由校是只有威压。
因为王化贞是个软蛋,是个见风使舵的滑头,不可能有抗旨的风骨和偏执。
一个传旨内官,十个锦衣卫,王化贞也意识到非比寻常,更加地小心翼翼。
内官见王化贞挺听话,脸色稍霁,向京城方向拱手道:“杂家临来前,圣上亲**代,要王大人加强广宁城防,勿蹈沈阳辽阳之覆辙。”
“圣上英明。”王化贞也赶忙拱手,转脸对参将江朝栋说道:“大战已起,城防万不可懈怠,你当严密布置,亲自巡视。”
“是,末将遵命。”江朝栋施了一礼,转身而去。
“圣上还说了,中军游击孙得功的家眷要好好看顾——”内官脸上似笑非笑,伸手一指旁边的锦衣卫,说道:“这差使便让这几位兄弟去做好了。”
王化贞脸色一凝,看顾家眷会让锦衣卫去干,那不是成了监押?
“王大人,您调些兵丁随这几个兄弟去孙府吧!”内官的声音还算和缓,可语气却象是在命令。
王化贞斟酌着字眼,小心地问道:“敢问公公,这孙得功可有什么不妥,竟劳动锦衣卫?”
“杂家也是不知。”内官似笑非笑地答道:“杂家只遵照圣上口谕做事。”
口谕呀!王化贞心中无奈,命令亲兵队长调人随锦衣卫前去办差。
安排了钦使和锦衣卫休息,王化贞回到房中,苦思冥想,却是不得要领。
王大中医根本就不知道,他倚为心腹的孙得功,被派去策反李永芳,却已经反被后金策反,还要回广宁抓他献功呢!
…………….
朗朗的声音在殿内回响,朱由校坐得端正,听得认真。
“……廉正奉公,振兴吏治,开放言路,革除朝野积弊,反对权贵贪纵枉法……”
“官辇毂,志不在君父;官封疆,志不在民生;居水边林下,志不在世道。君子无取焉……”
耶?!东林党的思想理念和政治主张,或者说信仰,挺好的呀,咋就变成了一群误国的混蛋了呢?
“陛下,这段话的意思是说:在朝廷做官,志向并不在皇上,在边地做官,志向不在民生,居于水边林下,志向不在世道,君子是不这样做的。”
孙承宗见少年皇帝听讲认真,心中欣慰,怕他不懂,又通俗地讲解一遍。
朱由校轻轻颌首,这特么的说得太对了。可怎么是东林党老大顾宪成说的呢,不科学呀!
趁着宫人奉茶,孙承宗稍微停顿的空当,朱由校开口问道:“孙师,您是东林党吗?”
孙承宗愣了一下,把端起的茶杯又放下,笑着说道:“为臣倒是赞同东林书院的政治主张,特别是对‘求真务实、实学实用’很是赞赏。但君子群而不党,为臣亦尊循圣人之规。”
“君子群而不党,小人党而不群。”朱由校似有所悟,笑得露出两颗白牙。
孙承宗眨着眼睛,觉得这话意有所指。少年皇帝提到了东林党,又说小人党而不群,难道是……
第二十八章 轻辽西重沿海
“孙师,今天的课便讲到这儿吧!”不等孙承宗开口,少年皇帝已经宣布下课,又叫宫人搬来沙盘,请孙承宗一同观看。
孙承宗乍见沙盘,颇为惊奇,仔细观瞧,却是辽东地形地势。山川、河流、城池等历历在目,还能看到敌我双方的态势。
“这是朕让兵部职方司所制。”朱由校走近前说道:“时间所限,尚不十分完全细致,但还能看个大概。”
孙承宗点头称赞道:“陛下睿智聪慧,此乃效东汉大将马援‘聚米为山谷,指画形势’,使‘虏在目中矣’!”
朱由校笑了笑,脸色严肃起来,拿过沙盘旁的木鞭,指点着说道:“孙师请看,这是广宁,这是大凌河,这是锦州,这是宁远,这是山海关……”
抛开广宁,朱由校所指点的正是历史上有名的关宁锦防线,也就是山海关经宁远至锦州。
关宁锦防线历史上又分南北两段,南段为关宁防线,长约一百公里,自山海关到宁远;北段为宁锦防线,也长约一百公里,自宁远经连山、塔山、松山、锦州,抵大凌河。
防线防线,顾名思义,就是阻挡敌人进攻的一条横线,以保护线后的城市和人民。比如马其诺防线,比如兴登堡防线。
但关宁锦防线怎么看都是一条竖线,是一串堡垒延伸出去,从山海关到锦州,共四百多里。现在呢,还要加上正在激战的广宁。
好吧,当时明朝建立这条防线的目的不是纯粹的防守,而是用堡垒战术往前推。
宁远稳了,就推到锦州;锦州稳了,就推到广宁;广宁稳了,就去沈阳。直推到后金的家门口,然后把后金一窝端。
这个,想法有实现的可能,但后金都是死人嘛,会让你一直修下去。
所以,历史上的关宁锦防线除了吞金如土,拖垮明朝经济外,起到的作用十分有限。
一字长蛇阵嘛,被敌人切断怎么办,被敌人围点打援怎么办?
历史上,后金军三次占领锦州,三次又主动撤退,根本不在这里浪费兵力。
反倒是大明,为了维持关宁锦防线,加税加赋,民乱四起。
还是因为关宁锦防线,大凌河之战,明军在关外的精锐尽丧;松锦之战,九边精锐为之一空……
投资与收益严重失衡,甚至是倒挂,脑袋进水才做这赔本买卖。
既没有与后金军野战的能力,敌人来攻只能闭城死守,任由敌人在城池周围肆虐抢掠,还谈什么进攻性堡垒?
至于什么招揽辽民屯田耕种,以补驻守关宁锦的明军粮秣,更是想当然。
敌人一来,你缩回城了,那屯田的百姓或许能躲进城,可辛辛苦苦种的粮食,不都是白送给敌人?
比如宁远之战,宁远城倒是守住了,可觉华岛死了七千多将卒,七八千商民,被抢掠了无数粮草物资。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朱由校已经有了放弃广宁、锦州,直退到宁远的打算。
既然后金都不在乎宁锦地区,说明这地方没那么重要。说白了,所谓的收复失土,不过是接收了两军之间的无人区。
从历史上看,朱由校怀疑这是后金故意为之。留出那么一大片地方,就等着明军过来。
你不是筑城吗,修吧修吧!你不是要驻兵屯积物资嘛,好啊好啊!
等明军忙活得差不多了,后金军也出动了。或是围城打援,或是又抢又杀又毁城,然后拍拍屁股走人了。
与其送人头送物资,毁了再修,修了再毁,却只占了一片没多大价值的无人区,还要耗费钱财筑城驻兵,倒不如就直接收缩到宁远。
这个计划与熊廷弼的“放弃辽东,尽撤关外”相差仿佛,只不过是多了宁远作为山海关的屏障,相当于双保险。
尽管比熊廷弼的方略进了一步,朱由校却也知道实施起来并不容易。
战略收缩应该是步好棋,但另一方面,也可以说成是“丧土失地,不战而退”。
所以,朱由校要顾及到舆论,顾及到军心民气,顾及到朝中众臣的反应。
速胜急战论,在大明还是很有市场的,甚至可以说是舆论的主流。
朝中众臣更是如此,或是出于爱国热情,或是根本不了解辽东的实际情况,天天叫嚣着“灭贼”,哪里能接受不战而退的“卖国”行为?
别人不说,朱由校想要委以重任的孙承宗,便是积极进攻的支持者。同时,孙承宗还是堡垒推进的倡导者和实行者,关宁锦防线的缔造者。
正因如此,朱由校便想旁敲侧击地透露一下,争取让孙承宗改变思想,成为他真正的助力。
只不过,此时广宁尚在大战,胜负难料,朱由校不好说得太深,孙承宗也不可能如同穿越者一般,具有上帝视角。
“陛下要实施熊廷弼的三方布置策略?”孙承宗听到少年皇帝提到轻辽西而重沿海时,有些疑惑地问道。
熊廷弼的三方布置是:广宁用马步兵在河上设立壁垒,凭山川形势打击敌人,牵制敌人的全部兵力;
天津和登、莱建置水军船队,乘虚打入敌人南方的驻地,动摇他们的军心,这样敌人势必有内顾之忧,辽阳收复可期。
而朱由校的轻辽西重沿海,与三方布置却还有一些不同。
最主要的一点是他要放弃广宁,以及广宁至宁远之间的几百里地区,而在宁远和山海关屯驻重兵,并完全采取防御姿态。
防御是为了争取时间,节省钱财,重练精兵,在内政上兴利除弊,以期反攻。这个时间会比较长,朱由校将其暂定为五年。
而重沿海,则与熊廷弼的比较相近,比如在天津、登莱建置水军,在广阔沿海地区骚扰袭击后金,使其疲于奔命。
还有一点朱由校没有说,那便是东江开镇,并向东江镇提供尽可能的粮饷、武器盔甲,使其更有力地牵制后金军,让毛大游击队长更添功绩。
对于朱由校的战略收缩,可能会有人表示担忧。
有关宁锦防线在,尚且挡不住后金军绕过长城,在京畿肆虐。收缩到宁远或山海关,后金军绕袭岂不是更方便?
第二十九章 与孙承宗的战略分歧
如果这样看问题,那就太简单浅薄了。
后金想要绕袭大明,首先要解决的是后顾之忧,要做好三项准备:征抚蒙古,降服朝鲜,击垮东江镇。
即便现在还没有东江镇,另外两个目标也未实现,辽西明军也没到被打得龟缩不敢进一步的程度。
而朱由校的重沿海,大力扶持东江镇,恰恰是让后金不能离巢远袭的一个因素。
令朱由校感到欣慰的是,孙承宗听了他的解说,对于重沿海给予了大力支持,认为“恢辽全着,必资于海”。
“会试之后,朕便委派袁师前往登莱,节制登镇与东江镇。”朱由校的木鞭指向登莱,说道:“朕已知会袁师,他亦愿慨然赴边,为国解危,为朕分忧。”
孙承宗点头赞同,说道:“弹压登莱,非袁公不可。”
停顿了一下,孙承宗拱手道:“臣自请督师辽东,使陛下不复以边事为虑。”
朱由校沉吟了一下,笑着说道:“孙师大才,朕有更重要的工作由孙师承担,不必着急。”
如果熊廷弼能守住广宁,或者说他能在这场大战中活下来,朱由校还是准备把辽东交给他来处理。
就因为看好熊廷弼,朱由校才借助历史知识插手广宁大战。既是为辽西百姓,为大明将士,也是为熊廷弼。
朱由校起初是想袖手旁观,借着广宁惨败,既实现了说不出口的战略收缩,又能借着问罪王化贞,扫一波东林党。
但这样做除了要心狠,还会有一个问题难以解决。那就是熊廷弼全弃辽东,如何问罪?
朱由校当然不想杀熊廷弼,可赦免,乃至再起用“戴罪立功”,岂不是给本来就畏敌如虎、擅长溃逃的明军树了个不好的榜样?
全弃辽西都没事儿,我败一仗,丢一城,应该也算不得什么吧?
所以,朱由校不想给某些人心存侥幸的理由。国法军纪,岂能儿戏?
除了熊廷弼,朱由校也曾有请孙承宗赴边的想法。但几经讨教试探,朱由校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没办法,孙承宗的辽东战略不符合朱由校的分析判断。
所以,孙承宗与熊廷弼在战略上也定有分歧,弄到一块儿岂不是添乱,再来一场“经抚”不和的闹剧?
孙承宗作为文人,却拥有极为难得的对武将的包容与信任;算是东林党,又没有过分的党派之见。
尽管孙承宗没有熊廷弼的战略战术,也比不上卢象升的武功胆略,却无愧于明末名臣、民族英雄的赞誉。
所以,战略不同,朱由校也要重用。只不过,人尽其才,要把孙承宗用到别的地方。
“我大明岁入不过三四百万,若在辽西修筑堡垒步步推进,并屯兵驻扎,孙师以为需耗费几何?”
朱由校开始旁敲侧击,让孙承宗先知道家底,若是不能增加收入,咱玩儿不起堡垒推进战术。
孙承宗捋着胡须沉吟不语,半晌才不太确定地说道:“十余万人马是足够的,再加修城堡,造甲胄、器械、弓矢、炮石、渠答、卤楯之具,每年耗费怕是在一二百万上下。”
一二百万就烧了高香了,历史上的明朝兴许还能多支撑几年。
朱由校苦笑摇头,若是说出历史上辽西年耗费五六百万,怕是要把孙老师的眼珠子吓掉。
况且,就是一二百万,也差不多是现在朝廷岁入的一半。奢安之乱你不平了,闹天灾你不赈济啦,卫所的疲敝之兵你不练啦……
“可开民屯军屯,能省很多粮秣。”孙承宗想到了一个办法,开口说道。
是滴,你在辽西就是这么干的。
可所谓的“拓地四百里,开屯五千顷,岁入十五万”,与每年朝廷投入的五六百万相比,是不是差得太远了?
当然,朱由校不怀疑孙承宗的廉洁清正,知道他不是要靠大搞土木工程而贪污捞钱的那种人。
可实际上的情况是,维持关宁锦防线,使辽西军阀坐大,还养肥了一帮文官武将,却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效率极其低下。
所以,只要辽西堡垒推进战术开始实施,朝廷就要哗哗地投钱。而从内阁六部到地方官员,不知道多少人要从这里面伸手捞钱。
尝到甜头了,这群贪官就会高喊关宁锦防线好啊,就是好啊就是好。敌人拆毁了咱再修,坚壁清野破坏了咱再来嘛!
如果有人提议放弃关宁锦防线,贪官们立马就会群而攻之,现成的“不思进取、弃土畏敌”的大帽子猛扣。
然后,国家的财政收入,沾血的民脂民膏,就会流入这个无底洞,继续塞满贪官污吏的腰包。
朱由校对孙承宗屯田的建议不置可否,伸手拿出一枚兵棋放在了旅顺,说道:“这里要修筑一座堡垒,还要建大的港口,成为永不陷落的钢铁要塞。”
孙承宗愣了一下,仔细观看沙盘,点头赞同道:“旅顺东临黄海,西临渤海,与山东之威海卫成犄角,为京津海上门户。为防倭寇,我朝曾在此建城廓,置重兵,设金州中卫所。”
朱由校呵呵一笑,不再谈论军事,请孙承宗落座,又说起会试科举之事。
会试主考官为袁可立,副主考徐光启;殿试考官则由孙承宗和大学士刘一璟担任。
而殿试的策论考题由朱由校亲出,甚至会试的策论题目也被他抢了过去。
“题目嘛,朕已想好,但却不宜泄漏。”朱由校笑得有点小得意,还有点小狡滑,“重实务轻空谈,重能力轻文章,朕此次要取才的宗旨,孙师是知道的。”
孙承宗捋须微笑,似是提醒地说道:“陛下动用内帑资助武举应试,实为历朝历代所没有的仁君之举。然会试在即,陛下是不是对文举也要有所施恩?”
这个——朱由校摸着下巴想了想,说道:“孙师之言甚善,待朕思之。”
又聊了一会儿,孙承宗起身告退,朱由校送到殿门,回身独坐,还在想着如何对文举施恩的事情。
第三十章 婚前练手的?皇恩浩荡
钱得省着花,尽管朱由校还有些私房钱,可以后花钱的地方太多,想起来也是令人头痛。
当然,下旨户部出钱也行。可官僚主义的拖沓,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通过。况且,这比自己掏钱善待文举,在意义和感受上又有不同。
“皇爷,该用膳了。”王体乾进殿施礼禀告。
朱由校点了点头,随意地说道:“传膳吧!”
王体乾吩咐一声,宫人们穿梭而进,打开食盒,将饭菜布在桌上。
香味一飘,铲屎官张裕儿便抱着白娘娘出现。馋猫的鼻子真灵,或许还能听得懂人话。
叶轩对于这只出现得颇有些诡异的喵星人,自然有很多的猜测和疑惑,也时常暗中观察它的行动。
这可能是一只有精神分裂的喵星人,叶轩得出判断的依据,是小白有时候傻傻的很呆萌,有时候却聪明得象成了精。
现在的小白就是成精的状态,两只异瞳闪着光,小爪爪扒着张裕儿的手臂,看着桌上的饭菜,一副馋涎欲滴的样子。
嗯,这是馋得出神的目光。白娘娘还有一种被朱由校称之为“贼兮溜溜”的眼神。
朱由校也不管小白在桌上挑菜,自顾自地端碗拿筷,吃喝起来。
哎,要给文举施恩,这管饭应该也可以呀,还惠而不费。不过,这事儿不能交给那些混蛋文官去做,省得把老子的银子贪污了。
这时,王体乾进来,向朱由校禀奏道:“皇爷,刘太妃选了四名宫女,在宫外候见。”
“乾清宫缺宫女?”朱由校随口问道。
王体乾笑了笑,躬下身子,离朱由校更近一些,声音放低,说道:“皇爷大婚在即,刘太妃派宫女过来,是服侍皇爷……”
古代皇帝入洞房前都要进行婚前教育,后宫中的司仪、司门、司寝、司帐四种称谓的宫女,就是天子的实习老师,专供其临御。
比如傻皇帝司马衷,在大婚之前,晋武帝司马炎便指配后宫秀士谢玖去东宫教太子房帏之事。
没想到,司马衷人傻枪准,谢玖离开东宫不久便发现怀孕。傻子还不知道,后来在父母宫中看到一活蹦乱跳的孩子时,才知道竟是自己的儿子。
婚前教育是比较正确的,目的是使皇帝对于男女房事取得一些经验,以便在和皇后洞房时不致窘迫慌乱,甚至出糗。
但从心理上说,惟我独尊的皇帝对于他的第一个女人,往往感情比较浅淡,不太会眷恋。
因为,这个女人通常会令皇帝感到羞涩,会使皇帝想起初次的紧张和无措,在她面前可能会不自在。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呀!
当皇帝可真好,这种事情还能提前演练,送上门儿来练手的,还是四个。
朱由校感叹着,目光一扫,正看见张裕儿在侧耳倾听,眼珠转来转去,好象挺关心的样子。
抿嘴一笑,朱由校转头对王体乾说道:“将宫女送回去吧,就说朕谢太妃关心,抽空自会去对刘太妃说明解释。”
“是,奴婢遵旨。”王体乾躬身而退,颇有深意地瞟了张裕儿一眼。
皇爷临幸张裕儿不算什么秘密,或者说皇上没秘密,吃喝睡卧都有敬事房的太监记录,叫起居注。
可王体乾没想到,皇爷竟还对这宫女上了心,看都没看,便把派来的宫女退回去了。
朱由校继续吃饭,赶到张裕儿走近给白娘娘挟菜时,他坏笑着伸手在又翘又挺的臀部上抓了一把。
张裕儿身子一僵,脸色涨红,轻咬着嘴唇,羞怯地低下头。
“今天晚上,朕再教你一个新招式哈。”朱由校压低声音,笑得很是猥琐。
嘿嘿,倒要看看,你能不能给朕生出个哪咤来。
……………
“皇恩浩荡!”王举子向皇城的方向拱了拱手,转过头时,已是笑得轻松,“哈哈,这回不用准备干粮,大包小包地进贡院了。”
文震孟微笑颌首,说道:“陛下虽年幼,却是想得周到,可见对咱们应试举子,还是期望殷殷。”
会试的地点在京城明时坊的贡院,三天考一场共三场。而且,中间不得离开贡院。
也就是说,考生得呆在自己的号舍九天,吃喝拉撒全在贡院里,吃食还得自己准备。
所以,考生一般都是带上熏肉、咸菜、大饼之类能长时间储存的,以防食物馊了不能吃,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想想那些举子要带的东西,也真是够多够麻烦,考个科举竟跟个难民逃荒似的。
首先,除了最基本的考试用具之外,考生要带个油布帘子。
因为考场是一个单独的、很简陋的没门的隔间,遇到下雨或者夜晚降温,没帘子遮挡,可就倒霉了。
卷袋是必须的,用来保护卷面干净整洁,要是有一点点的污损或破坏,就算是能写出超级好的文章,也会被剥夺考试的成绩。
食物上面说了,但是又不能只吃冷食,所以还会带上一个小炉子,用来煮一些热粥热饭。
吃饭不能用手抓吧,碗筷勺子以及煮食所用的工具那得有。
分配到哪间考场也不能确定,万一是靠近厕所的臭间呢?
那时可没有口罩,举子通常会带上香囊之类的东西。
万一有个头痛感冒的呢,三年一次啊,能坚持还是得坚持,一些常用药物也得预备着不是。
再加上睡觉休息时用的被褥毯子,大包小裹,吃穿住用,咱不说难民,你说象不象长途旅行的驴客?
跟当时的科举一比,后世的高考生简直幸福死了。
正因为如此,听到皇帝再拿出内帑为举子解决吃喝问题,减轻负担和被重视的感觉,顿时让人感到轻松和骄傲。
正说着话,陈举子推门进来,叫道:“供应饭食的事儿你们知道了吧?”
文震孟和王举子用力点头,脸上笑意盎然。那意思很明显,俺们都知道嘞,想给俺们惊喜,做不到哩。
陈举子嘿嘿一笑,说道:“那你们肯定不知道负责供应饭食的是哪家饭庄,也不知道供应的是何饭食?”
“耶?难道不是官府供应吗?”王举子有些惊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