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拉科研资金,全民“养朱”
这个月的更新只能少一些,全力备考十一月的增项考试,就一个月,得拼命学啦!在此说声抱歉,请朋友们多多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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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朱由校来说,摆出二百多种构形显然是过于复杂了。不仅接力传递时容易失误,而且对通信塔上的工作人员要求很高。
如果是字母化,只需要二十六个信息表达方式;如果是后世的中文电码,用四个数字就能表达一个汉字;如果是二进制编码的话,则只需要两种:0和1。
越简单,越不容易出错,这是朱由校确定的设计原则。显然,把汉字变为数字编码,更能被古代人接受。
比如后世的中文电码,“我”的编码是“2053”;“爱”的编码是“1947”;“你”的编码是“0132”等等。
如果考虑到保密,信号塔的工作人员便只负责接力传递信号,而只有两端的工作人员才有《汉字编码表》来进行发送和翻译。
甚至,军队可以采用另外一种编码,以与民用区别,也更能保密。
至于用什么方式来表示十个数字,那就简单了,总比拿木杆和悬臂摆出百多种构形容易操作。
而这项工作,朱由校交给了科学院,并向中华商会、江南商会和长江商会做了介绍。
一个人的思维宽度和广度,能不能对别人有所启迪,从而使别人也有所提高,朱由校相信是可以的。
科学院的名字,和现在实际上能干的工作,有着相当大的差距。至少在他看来,那些学员只是略窥门径,还多数停留在理论学习和理解上面。
而一套新的通信系统,将使学员们发挥才智,在他指点的模式上有所突破,思维方式上的突破。
至于为何要让商会知道,可以称之为拉赞助和投资。通信塔的建立需要钱,商会也需要快速的通讯来掌握商机。
本着谁投资谁受益的原则,中华商会已经在北方的物流仓储运输上先拔头筹,相信别的商会也会看到这里面的巨大潜力。
说白了,就是民用的“电报通信”,谁拿到主导权,谁就有优先的地位,并能自制编码。
比如说某某地方的丝绸价格高,谁先得到信息,谁先组织运输,谁先运货到地。等别人后知后觉地跟进,恐怕赚钱的机会已经没了。
把科学用于实践,创造效益,这恐怕是世界上的第一遭吧!
朱由校对此颇为得意,不管是看皇帝的面子,还是真意识到了新通信系统的价值。
反正三大商会是愿意慷慨解囊,共同资助科学院的研究,并愿意承担北方、江南和长江地区的信号塔建设。
现在或许是为了讨好朕,讨好朝廷,但以后你们会尝到快速通信的甜头,会赚到比投入多几十上百倍的钱财。
而且,这还将是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最快的通信。至少,一百年后都未必会有电报。
朱由校作为皇帝,着眼的是整个大明,甚至整个世界。
他不可能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科学研究中,尽管他觉得搞个五六七八十年,或许能弄出个有线电报来。
有了更高的科技,也不会使积弊丛生的大明振作国势。这一点,历史已经给了解答,朱由校也很肯定。
但科技的发展,却能使大明屹立于世界之巅,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争夺到更多的资源。
至于兴利除弊,那是朱由校的任务,他正不惧骂名,不怕污名,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对官员,对士绅,对生员,朱由校的苛薄无情,在历史上也是能排上号的。
尽管不是全部,但大明到了中后期,这三个群体中的王八蛋实在是太多了。打击起来,难免给人一种滥刑的感觉。
当然,朱由校现在已经不太在乎,他还觉得自己很是心慈手软呢!
看看京城中的勋贵,有几个与国同休戚;想想他们在国亡之时所做的事情,都杀了都不过分。
算你们运气好,朕还没缺钱缺到崇祯那份儿上,就让你们继续享受荣华富贵。但这只是暂时的,朕可盯着你们呢,早晚能抓住你们的痛脚,一个个地收拾。
朱由校心中发着狠,把认购“平辽债”的勋贵名单扔在了桌案上。与他们的身家相比,千八万两银子都是寻常,而最多的认购者也不过是五千两。
这是事先有了商议啊,国公一级的五千,侯爵三千,伯爵两千。
朱由校既是冷笑,又是嘲笑。
应付的意思如此明显,真不知他们是怕拿多了露富,还是觉得这已经很够意思了。
诚然,平辽战事节节胜利,并不是什么危急时候,朝廷也不是穷得象崇祯似的拉下脸要人捐助,发行“平辽债”也不是针对谁。
朱由校摇了摇头,觉得跟这帮王八蛋生气不值得。有了“蝗商八大家”的家财,“平辽债”能发行多少,已经不是太重要了。
至于四大商会的认购份额,朱由校并没有要得太多,每家五十万,长江商会一百万。
这二百万都投入到辽东,包括武器弹药的生产制造运输,军队的饷粮,以及各种物资的供给,也算是专款专用。
而面向社会中低层发售的小额债券,从目前来看,并不是很理想。
或许是百姓们对新生事物的认识有个过程,或许是手头没钱,或许是朝廷的信用还不够。对此,朱由校也不再纠结,顺其自然。
但还有一个群体,朱由校却不准备放过,那就是宗藩。按照爵位和俸禄,朱由校制定了认购名单和份额,以谕旨的方式派人去强卖。
说到明朝的宗藩,有“天下养朱”的讥讽。意识是宗藩太多,国家的财政都用在了他们身上。
朱由校查过资料,才知道明朝的宗藩确实很多很多,但并不是藩王最多,而是其他郡王、镇国将军等宗室太多了。
明朝将宗室分为八级,最高位的是亲王,到现在只剩下了二十七八位。
而每一位宗室的长子都可以继承爵位,次子则要削一级爵位。但到了最低级的奉国中尉时,所有儿子都可以继承奉国中尉的爵位。
也就是说,只要是明朝的宗室,最低也有奉国中尉的爵位。
正是这些高达十五六万的宗室人口,才是国家财政的真正负担,老朱家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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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俸禄包干,人痘术
对于这数量庞大的宗藩,朱由校相当的头痛,也知道在平辽和平定奢安之乱前,还不能太过强硬。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逐步改革的手段,收回“钦赐”,即庄田;收回特权,即一些藩王手中的盐铁之利。
将这些全部归于国家,只给宗藩发放规定的俸禄,不准他们四下伸手捞钱的机会。
同时,朱由校还开办了宗学,准许宗藩子弟入学,准许宗藩放弃爵禄改入民籍,从事士农工商等职业。
尽管想继续不劳而获的宗藩还是多数,但也有一些宗藩或是看出了皇帝的恶意;或是低级宗藩感觉到俸禄养活不了家人,不如拿到朝廷的一笔补贴,而去想别的出路。
从嘉靖皇帝推出《宗藩条例》,就已经开始对宗藩的袭爵、赐田到日常开支,乃至妻妾的人数,都有了严格的限制。
但这个著名的条例,还是难以治本。最关键的“定子女”这条,也是毫不提及。藩王后代的寄生虫角色,依然丝毫未变。
所以,朱由校虽然没有马上实施这最关键的一条,却授意礼部对宗藩的请爵、封赐严加审核,卡一卡寄生员们的生路。
得不到名分的宗藩,既得不到朝廷供养,也就没了活路。接受朝廷的安排,去宗学学习些自食其力的工作,或许是不被饿死的唯一选择。
对于有名分的宗藩,特别是亲王、郡王这些收入比较丰厚的,朱由校之前便采取了借资入股的方式,把他们的钱投入到银行建设,利用分红收益弥补部分傣禄的支出。
现在,朱由校准备对藩王实施俸禄包干制。不管你家生几个,有多少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费用就是确定不变了。
每个藩王都有很多近亲皇室,他们没饭吃,找藩王去要,跟朝廷没关系。等藩王也穷得吃不饭……嗯,凭他们的家底,应该能挺几年吧?
朱由校不无讥诮地抿起了嘴角,令宫人把自己的谕旨拿去内阁商议定夺。
官员对宗藩的恶意,不说是满满的,也应该是不怀好意的。就算是为了社会稳定考虑,也不过是稍微放宽些而已。
朱由校也不觉得这样温水煮青蛙式的打压,会令某个藩王生出反心。自永乐大帝削藩之后,藩王造反的不是没有,但都难成气候。
何况,朱由校依靠并扶持的厂卫是吃干饭的?大力组建改造的大明军队是吃素的?通过武学分配到各地的天子门生都是饭桶?
只要这三样儿牢牢掌握在手中,朱由校就不怕谁能翻了天。
正在思索间,宫人入内禀报,女医杨涵易前来觐见。
朱由校想了想,并不是什么为后宫例检的日子,不知她来有什么事情。但既然来了,他又无事,也没有不见的道理。
宫人宣召,女医杨涵易带着桃嫣入殿拜见。
桃嫣还拎着篮子,胖猫依然懒懒的谁也不理的吊样儿。
小丫头长高了些,也有劲儿了,提着篮子很轻松,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天拎着猫篮锻炼的。
朱由校温言道:“杨卿平身,赐座。”
杨涵易拜谢之后坐在绣墩上,略微沉吟了一下,才开口说道:“万岁,微臣听说您宣召了宁国府傅嘉声,要入宫为小公主种‘太平痘’?”
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确有此事。”
杨涵易犹豫了一下,说道:“万岁,尽管宁国府傅家的‘太平痘苗’号称‘并无种花失事者’,但微臣以为还是应当慎重。”
曾有说法认为宋代已发明种痘,但人痘技术真正发明时间在明隆庆时期。
不仅《痘科金镜赋集解》明确说“种痘法起于明朝隆庆年间”,明遗民黄宗羲之子黄百家也记录清初种痘者傅商霖曾祖父傅思川就以种痘之术闻名远近。
对于子女和后宫中自己女人的健康,朱由校是很在意的。在他的印象中,中国古代就有种痘术。
所以,他找人询问过,也知晓了宁国府傅家的“人痘术”。依据他的知识,他认为“人痘术”是完全可靠的,尽管很多御医都对此表示怀疑。
当时,按照中医的理论,天花主要归结为胎毒,所谓“食五脏血秽,伏于命门”,胎毒为主因,冷热或惊恐等外感为次因,描述和性质判断都较混乱。
到明代认识有了突破,龚信《古今医鉴》提出痘疹虽和胎毒有关,未必不由诸病传染而成。
万历时期,郭子章编写的《博集稀痘方论》所收录观点对天花病因有更准确的看法,和现代医学说的感染该种病毒的机制描述已很接近。
但接近不等于相同,医学界整体上仍把胎毒看作主因。理论跟不上去,“人痘术”自然难以推广。
朱由校召傅嘉声入京,自己的亲人固然重要,但最终的目的却是在全国进行推广,并形成规定,在大明彻底消灭天花。
杨涵易建议要慎重,自然是出于好心,也是受到知识所限,朱由校并不怪罪。
尽管对医学并不精通,但并不妨碍朱由校知道些免疫学的原理。给杨涵易讲一讲,日后她的医馆也能够帮助推广“人痘术”。
“万岁是说,这个……”杨涵易对皇帝提到的免疫力和抗体感到困惑,睁大了眼睛疑惑地问道:“是让好人传染上病,然后他就不会再得这种病了?”
朱由校不得不好好想,因为不是专业医生,他的措辞要好好考虑才能说得清楚,“不是真的传染上,而是这个,这个人痘经过反复的传代培养,毒性已经很低,使人能产生抗体,却不会真的得病。”
杨涵易对新名词不是很理解,对万岁的理论也不是很明白,却一时不知从何问起。
桃嫣眨巴着大眼睛,好象琢磨到了什么关窍,躬身道:“万岁,这是不是说,得过天花而治愈的病人,就不会再得了?”
朱由校眼睛一亮,伸手点了点桃嫣,笑道:“没错,就是这样。得过天花而存活的,身体里有了抗体,就不会再被传染。人痘术就是这个原理,毒性不使人致病,但会诱发人体的反应,产生抗体,以后也就不会得天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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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密集召见
杨涵易擅长女科,对天花,乃至对这个“人痘术”并不是很了解。
朱由校呢,也没说到正点上,什么抗体,什么免疫,听得杨涵易一头雾水,似懂非懂。
反倒是桃嫣一句话抓住了重点,天花病愈者确实是终身免疫。这比较特殊,也更容易让人听明白。
杨涵易有些明白了,但还不是完全放心。
“待见过傅嘉声之后,朕自有计较。”朱由校也不是完全就信任“人痘术”,总要询问清楚才能最后决定,便安婉地表示了慎重,又岔开话题问道:“对了,朕派人赐给杨卿的显微镜,杨卿可常使用,在医学理论上必有禆益。”
微观世界的打开,能解释很多致病的原因,对于治疗手段的提高,自然也会有很大帮助。
理论上不去,医学难发展,医术也难提高,经验主义的治疗手段,终是有很大的局限性。
比如喝生水为什么容易致病,比如勤洗手等良好的卫生习惯,为什么能预防疾病。
你看到了肉眼看不到的微生物,才会明白其中的原因,而不是凭什么五行的猜想。
“微臣很是震惊。”杨涵易躬身道:“万没想到会有这个,这个微生物。而致病的原因,或许就是这些看不到的小东西。微臣会好好研究,希望能在医术上有所提高。”
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杨卿有此好学上进之心,朕甚欣慰。医馆有些小气了,改成女医学院吧,朕先拔十万元,在京城再找一两处大宅院。”
“微臣谢万岁隆恩。”杨涵易起身叩谢。
已无其他事情,杨涵易知机告退,桃嫣又拎起猫篮子,随着师傅走了。
这丫头很聪明,悟性好象比师傅还高,要专心于医学,日后的成就不会小了。
朱由校看着丫头拎篮子的小背影轻轻摇了摇头,觉得赏这丫头一个背篮,更省力气。
医学能够提高,不说造福大众吧,自己和亲人也多一些保障。特别是小娃娃,健健康康地成长,快快乐乐地享受人生,或许是朱由校最期待的事情。
而这些的大前提,就是天下太平,没有战乱。至于灾荒,朱由校左右不了上天,但却正在想方设法的降低其的影响。
说到底,辽东建奴才是朱由校的心腹大患。尽管绝大多数人并没有把人口不足百万的女真人看成是最大的威胁。
但谁都能看出皇帝对于辽东战事的关心和迫切,从投入的钱财物资,从亲自过问的程度和次数,都是显而易见的。
杨涵易是突然而来,虽然占用了些时间,却并没影响到朱由校计划中的召见。
先是武学教授孙元化、茅元仪、鹿继善等人奉召觐见,向皇帝汇报分派武学学员的情况,以及向各军镇印发《火枪兵实战纪要》和《火炮实战战例》等册子。
大明军队要越打越强,加强交流,加快资讯的传递,以及研究分析,是至关重要的。
皇帝对这方面无疑是最为重视的,每战都要求各部上报详细的经过。不管是大胜还是失利,都要如实写成战报,甚至要派专人回来汇报。
这样的结果就是其他军镇的明军能够不经历实战而学到经验,或是吸取到教训,更能掌握到敌人的作战规律,以及新的战法。
比如辽南三协战两旗,就充分表明了步兵战阵利用刺刀能够抵御敌人骑兵的冲击,占据有利的地形地势,维持严整战阵的重要性。
比如围歼阿敏所部,又证明了燧发枪呈线列阵势所给敌人带来的巨大伤害,以及骑兵墙式冲击的优势。
有成功就有纰漏,或是不足。武学和兵部对每次战斗都要进行认真的分析研究,并呈报给皇帝。
朱由校则以自己的纸上谈兵的经验再进行肯定,或是指点。最后则是形成类似于小册子似的战例实录,发放给各军镇学习。
这一套战后总结、上报、分析研究、得出结论,再下发给各军镇学习的程序,使得大明军队不断地提升战力。
而更适合战场使用的武器装备也会加紧制造或调拔,比如手掷轰天雷,比如能快速更换子铳发射霰…弹的车载佛朗机,比如能远程轰击敌人指挥官所在的大明重迫……
在武学教授的汇报中,朱由校知道了武器装备的生产制造,炮兵军官的训练调派,以及对各军镇指导性的教材发放等情况,都是令人满意的。
大笔大笔的钱没白花呀,朱由校对此感到欣慰。如果用钱能堆积胜利,他是不会吝啬的,哪怕把金碧辉煌的皇宫变得破破烂烂也在所不惜。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国家亡了,把皇宫留给建奴吗?大明要没了,那些藩王权贵要之何用?
朱由校既有着这样的绝决,平辽灭奴就已经成功了一半。算算李自成在京城拷掠所得,真到了要玩命儿的时候,朱由校还会客气?
当然,现在成功的希望已经近在眼前,朱由校也能忍耐一些时间。可权贵宗藩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平辽成功了,可大灾荒呢?
朱由校对武学的汇报甚是满意,慰勉了一番后,便让他们告退而去。
辽东战争打到这个程度,在军工上再攀爬科技树,搞出更厉害的武器装备已经没有什么必要。
依照现在明军的装备水平,在世界上也是数第一的。燧发枪加刺刀,野战炮加墙式骑兵,对上任何一个国家的军队,都是领先的。
所以,把武器装备运用好,把粮饷供应足,把军心士气鼓舞得足足的,战争的胜利就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孙元化等人刚刚告退而去,已经等候多时的京营将领又奉召觐见。
这里面不仅有要在入秋赶赴辽东的飞骑兵将领,还有将率教导队前往各军镇训练部队的武将。
同样的,京营飞骑兵的训练也吸取了归化骑兵的战斗经验,正在队列和冲锋的速度上进行调整训练。
而且,为了弥补实战的不足,飞骑兵还进行了对抗性演练。在这个过程中,死伤在所难免,但将领们却认为是非常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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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骑兵编制
皇帝对武将的偏爱,并不隐藏。
多是粗豪的汉子,偶有失礼,也从不怪罪。召见之后也多有赏赐,反正刀啊剑啊,盔甲啊,短枪啊,皇帝都备了不少。
但武将却没有敢造次的,都尽力保持着君臣的礼数。尽管这让皇帝有些小小的不爽。
“众位爱卿。”朱由校脸上带着和熙的笑意,开口问道:“关于骑兵营的编制,尽可畅所欲言。朕所说的,也不过是纸上谈兵,定有不妥。”
知道不妥你还说?不知道你是皇帝嘛,说出来就不好办哪!
孙应元、周遇吉、曹文诏等人面面相觑,脸上现出犹豫之色。
皇帝所说的编制,有点大杂烩的意思。三千骑兵营中有两千飞骑,再加六七百的枪骑兵,再加三四百的骑炮兵,是既能骑马砍杀,又能炮轰枪击。
听起来不错,全能啊!无论是骑兵对冲,还是用炮轰枪击打乱敌人队形,都挺好啊!
皇帝还要给两千飞骑兵配备燧发短铳,在十几二十几米处先左右开弓给敌人来上两枪,再抽刀猛砍,厉害吧?
但将领们却各有各的考虑,有的觉得这样的编制影响不大,给皇帝个面子,就这么办也行。
有的则觉得战场争胜、死生大事,不能让皇帝没事儿的琢磨误事。尽管听起来不错,可在实战中却未必会有好的表现。
孙应元暗中苦笑,他是京营中官职最高的,也是要留下来保卫京师,保护皇帝的。皇帝如此信任,再巧言利色可就不是忠臣了。
当然,孙应元也不认为皇帝的建议就没有道理。但飞骑兵训练已经完成,再加新的战法恐怕会耽误时间。而且,成功与否,还需要反复验证。
“启奏万岁。”孙应元出列躬身禀奏,“飞骑兵的训练十分有效,但负重是关键。如果不是要防备弓箭,微臣都想将骑兵的盔甲卸掉,让他们只穿皮甲,甚至是布衣。”
朱由校眨巴眨巴眼睛,突然觉得孙应元的话好象在历史上得到过验证,法国骑兵好象就只穿着军服冲锋。
好吧,朕听懂了。给飞骑兵装备燧发短枪和弹药,是增加了负重。明军的战马又不是欧洲的那般高大,对于负重更加敏感。
朱由校有些无奈,也明白自己有点想当然,远不如这些亲自经过长时间训练摸索到经验的将领们更实际。
拿燧发短铳的是胸甲骑兵吧?朱由校想起来了,也不想玩儿这个高大上的兵种。
“你们也赞同孙总兵的说法吧?”朱由校环视众将,见他们都躬身低头,不由得笑了笑,说道:“那就不用给飞骑兵配备火枪了。”
众人刚刚松了口气,皇帝又开口说道:“但飞骑与龙骑混编是一定要的,三千骑兵营两千飞骑、一千龙骑,朕觉得比较合适。”
说完,皇帝目光投向周遇吉,问道:“周卿且答一下,飞骑兵在什么时候不易发挥威力,且有遭遇惨败的可能。”
这个问题并不难,武学已经研究过,并给出过答案。
周遇吉躬身答道:“骑兵组织墙式冲锋需要一定时间,因此在遭遇战来不及组织时,不仅无法发挥威力,因为我军骑术不高的缘故,更有遭遇惨败的可能。”
墙式冲锋靠的是集体的力量,靠的是组织、纪律和训练。骑兵论骑术的话,肯定比不上建奴,更比不上蒙古人。
所以,在突然的遭遇战或者奇袭战时,没有时间组织的飞骑兵就要与敌人单打独斗,肯定会落在下风。
“如何避免?”皇帝简短地问道。
“加强侦察,避免遭遇战,并使敌难以偷袭。”周遇吉答道。
皇帝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再加上龙骑兵的掩护好了。骑兵营既能在战场上与敌人骑兵对抗,又有远程火力投射,以及倚坚防御或阻击的能力。”
顿了一下,皇帝终于还是把再上骑炮兵的话给咽了回去。全能的部队不是不好,但太杂了,就成四不象了,也不好指挥。
其实,朱由校认为步兵有燧发枪加刺刀,或者再加上步兵线式战术,已经能够在战场上抵挡或击败骑兵。
但以骑破骑,且骑兵还有追击的速度,对敌人的杀伤会更大。
“微臣遵旨。”众将躬身施礼,接受了皇帝提出的折衷方案。
朱由校这般布置也有他的道理,原定京营是出动一万多飞骑兵,几乎是全部飞骑兵的三分之二。
就以一万两千飞骑兵计算,搭配上龙骑兵的话,就能组成六个骑兵营。三个骑兵营以骑兵协进行编制,就是两大骑兵集团。
再加上满桂的归化骑兵和樊化龙的龙骑兵混编,在辽东就有了三支铁骑,正好分给辽西、辽南、辽东。
而且,六个骑兵营就能安排六名将领,朱由校都定好了。黄得功、刘兴祚、金日观、杨国柱、曹变蛟、侯世禄,两个骑兵协则以周遇吉和曹文诏为主将。
全部都是精兵猛将,历史上最出名的就有大小曹和死守宁武关的周遇吉。
而能排出这么豪华阵容的,除了朱由校,还能有谁?这还不包括熊大臭嘴和毛大队长,以及他们手下的众多强将。
不仅有人,还有钱,要是再打不过建奴,朱由校觉得那可真是见鬼了。
奉召觐见的名单都是皇帝亲定的,出征辽东的自然都在其中。还有为了弥补京营被抽调的军官,而补充进京营的有卢象升、王廷臣等人。
提督九门终于还是换成了内官,朱由校提升新晋司礼监秉笔太监方正化担任。
就算从京营抽调了精锐飞骑,还有数万人马。又有厂卫作耳目,朱由校也不太担心京师的安危,以及皇宫的安全。
要知道,所派的曹变蛟、黄得功等人,都是能打的。不能打而忠心的,或是经验阅历还不足的,则留在京营中,使皇帝能够继续牢牢控制着军权。
至于御驾亲征,朱由校有想过,但他怕死,更怕成为将领们指挥作战的累赘,反倒灭奴不成招致失败。
在战场上被敌人所击杀,朱由校认为不太可能。可来自大明内部的暗杀,他却一直警惕着,不敢稍加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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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如果追究历史上天启帝的死因,确实是很有疑点的。甚至于,比较相似的正德皇帝的落水和死亡,也可以归为阴谋论。
在朱由校看来,或许是当时的医术水平所限,呛水后肺部感染并不象后世那么好治。在古代,一个小伤风感冒都能要人命,并不算多稀奇。
何况太医院不是那么靠谱,给皇帝治病更是宁可无功,也不要冒险。号称大病治不了,小病治不好。
也或许是某个利益集团,主要是文官集团,因为遭到打击而心中不满,借机暗下毒手。
但归根结底,想要谋杀一位皇帝,绝不象有些人想的那么简单和容易。
要说简单和容易,莫过于下毒。什么饭食,什么饮料,或者是皇帝头痛感冒喝的药汤。
可皇宫的膳食都由宦官掌管,宦官又是依靠皇帝才能生存,基本上不会被文官收买利用。
药汤呢,也不太可能。太医院多是世袭,不说多忠心,至少要顾到身家性命。而且,开药抓药煎药,都有严格的监督和流程,也不容易动手脚。
至于什么刺客,可能只会出现在小说和电影里。
皇帝的保安,可以参考后世国家元首的严密级别。除非掌握了皇帝的确切行踪,趁他出来嘚瑟的时候或许有那么点可能一击而中。
所以,朱由校认为文官集团要暗下毒手的话,只能是借机,也就是找到机会。
什么样的机会呢?历史已经做了说明。
小木匠落水生病后,并不算致命,至少还能挺些时日。就在这个时候,有人献上了仙露饮,甜咪咪的挺好喝,终于让小木匠成仙飞升。
是不是挺熟悉?小木匠他爹就是吃仙药蹬腿儿的,他还不吸取教训。
朱由校是什么人,有知识有文化有理想有道德的,什么仙药神丹的,能忽悠他嘛?
尽管有这样深刻的认识,朱由校却没有掉以轻心。整肃皇宫,加强保安,提升厂卫的耳目作用,减少微服私访的次数,可谓是胆小如鼠,相当地怕死。
壮志未酬,岂可轻言一死?朕真的,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也正因为朱由校惜命,不会去干什么“御驾亲征”的傻事,也不需要把脸上贴金,或是来个青史留名。所以,他才要交代得细一些,周密一些。
这不仅包括秋后要入京述职的熊廷弼和毛文龙,还包括这些要出征的将领,以及接替他们的后备军官。
“曹卿勇冠三军,但作为高级将领,当知职责所在,切勿轻冒危险……”
朱由校将一批最新特制的望远镜挨个赏给众将,并温言慰勉嘱咐,期望之深,令人动容。
曹文诏单膝跪地,双手接过皇帝赏赐,慨声道:“万岁叮嘱,微臣铭记于心,定不负万岁所望。”
皇帝含笑颌首,伸手扶起曹文诏,又唤过周遇吉,亲颁赏赐,说道:“周卿忠勇敢战,朕甚是放心。”
朱由校最为欣赏周遇吉的忠义死节,历史已经改变,他希望周遇吉能建功晋爵。还有史书所载的死战不降的周遇吉的夫人,诰命之封就等着周遇吉征战而回呢!
言语虽短,却透出皇帝的赞赏。一个放心,正是对周遇吉的很高评价。
周遇吉同样跪倒谢恩领赏,慨然表示道:“微臣得万岁赏识,定于辽东建功灭奴,令万岁再无战事之忧。”
“好,好。”朱由校扶起周遇吉,抬头环视众将,朗声道:“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朕对众卿有此期望,亦不吝晋爵封侯,众卿也必能不负朕望,建功立业而还。”
停顿了一下,朱由校接着作出承诺,“诸军开赴辽东时,为了军事机密,朕便不去为众卿送行。众卿凯旋回归之日,朕必出城亲迎,敬众卿一杯庆功酒。”
“微臣谢万岁隆恩,必不负万岁所期,平辽灭奴,为万岁了却边事之忧。”曹文诏先跪倒,朗声作出保证。
众将有了代表,纷纷跪倒,粗豪壮烈的声音响彻大殿。
封建社会讲究个报效,君恩则是最大的,最难报的,唯有一死才算终点。所谓忠义,便是如此。
而人生的目标,不外乎是升官发财,大多数人都是如此。纯而又纯,要为全人类谋福祉的除外。
皇帝既施君恩,又是达成人生目标的决定性人物,且不昏庸无道。那又怎么会愁没有自己的忠心臣子,没有肯以死报效的文官武将呢?
况且,在古代,皇帝与国家、社稷在含义上是相近的。以死报君王,以死报国,以死报社稷,都是差不多的意思。
在这大殿上,可都是朱由校精挑细选的忠勇干将。
就算是没有这次召见,没有亲手颁予的赏赐,没有谆谆叮嘱期盼,殿内的众将也不会让朱由校失望。
但有了岂不是更好?朱由校觉得激励的话从自己口中说出,更会有加倍加倍再加倍的作用。
说实话,朱由校太想在明年结束辽东战事了。
明年也就是天启五年,到了天启六年,京师爆发大水,江北、山东出现了旱灾和蝗灾。秋天,江北又发大水,河南出现蝗灾。
灾害频发,已经显出了向高峰攀升的明显迹象。
如果平辽成功后有一年的缓冲时间,朱由校就能更加从容地布置。如果战争还在持续,那辽东战事再加上赈灾的物资,就会使本已好转的财政再度陷入窘迫。
而平辽要成功,靠的是朱由校不计成本的投入,靠的是他先知先觉的布置,更要靠忠勇的将领和成千上万的普通士兵。
流血牺牲地保家卫国,更重要的是能保住朱由校的龙椅,对军人再怎么拔高,也不过分。
而且,提高军人的地位,也并不是朱由校的权宜之举。
日后,大明开疆拓土,向北抗衡北极熊,向南夺取温暖富庶之地,在海上与西方国家争锋,一样要靠军人的英勇奋战。
所以,将领们都觉得辽东战事可能是最为难得的晋爵封侯、建功立业之机,却没几个人知道皇帝的野心,不知道他们以后还有无数大展拳脚的机会。
第二百一十八章 打仗打的是后勤
骑兵墙式冲锋的精髓在于组织、纪律和训练,骑术已经退居其后。弱点则是在上阵前需要组织的时间,就象步兵不能结成战阵的话,就会不堪一击。
游牧民族或渔猎民族的骑兵的长处在于骑术精湛,单打独打或是以少敌多,也会凭借骑术和武技,占据很大的优势。
其实,这和步兵列阵作战也是相似相近的道理。一群乌合之众,乱糟糟地与对手作战,十有**会被打得满地找牙。
而要避免仓促迎战,孙应元所说的加强侦察,提前有备,自然是正确的。有了望远镜,再加上得力的哨骑,确实能极大地弥补缺陷。
皇帝所建议的加入枪骑兵,利用火枪的远程投射,起到掩护和争取时间的作用,也有一定的道理。
龙骑兵,或者叫枪骑兵,既有机动能力,作战时还能远程射击,又能下马结阵近战厮杀。这样全能的兵种,其实才是朱由校要大力发展,并已经付诸实践的。
步兵学会骑马,十天半个月,最多一个月也就可以了。没错,只是骑马赶路,又不要纵马冲杀,训练时间很短。
只要战马数量足够,粮草供应得上,只在辽东,便可以很快装备起十数万的枪骑兵,火力加机动,足以与建奴抗衡。
之所以暂时没能实现,还是在于粮草物资的限制。不是钱财不够,也不是买不到,而是运输有瓶颈。陆路消耗太大,海路也达不到那样的巨量。
解决的办法有没有,当然是肯定的。只要辽东光复区稳固下来,安置的辽民就地耕种生产,就能有相当大的补充。
但现在显然还不具备条件,一是光复区并不大,二是安置的辽民自给自足都是问题,要靠朝廷运送粮食,怎么能有净产出?
目前辽西、辽南、辽东所增加的战马和骑兵,除了海路运输物资外,还向蒙古诸部购买了牧草。
这也就是向辽东派出飞骑,被限制在一万两三千左右的原因所在。要等到入秋再开赴辽东,也是在辽东物资屯储达到一定数量后才能采取的行动。
粮食物资是有,但运上去的速度和数量不够,这也是古代运输条件下所不可避免的困难。
隋朝征高句丽,唐太宗征高句丽,都是因为后勤供应的问题,而久攻不下。两朝历经数十年,才终于灭了高句丽,消耗人力物资无算。
所谓“千里运粮,十不存一”,古代的运输的耗费就是如此巨大。或有夸张之语,但也确实证明了后勤保障的艰难。
朱由校不想和隋炀帝一样,动员规模庞大的民众运送粮草物资。就只能采取唐太宗征高句丽的策略,限制投入辽东的兵力,而在加强军力上作补偿。
精兵强将,装备精良,粮饷充足,朱由校只能尽全力保证这几点。当然,在他看来,能做到这三点,明年平辽之战的胜利,已是可以期待。
对此期待,朱由校划分了三个标准:彻底剿灭建奴,平辽战事结束;获得决定性胜利,建奴成为山贼土匪般的存在,四处逃窜;大获全胜,建奴折失过半,只能苟延残喘。
这三个标准带给朱由校的喜悦自然是不一样的,可分为狂喜、大喜、小高兴。
可不管达到哪一个,朱由校都认为可以大大地松口气,把精力转移到对付即将到来的大灾害上。
哪怕明年的大反攻还没有结果,朱由校也有了缓纾民困的计划,并将在今年实施。
去年在陕西减免赋税,今年则是河南或山西,明年就轮到了山东或河北。
要知道,在小冰河期的高峰,这几个北方省份是影响最大的。
而朱由校减免赋税也是按照“因粮”的标准,对地主豪绅不减不免,对老百姓则免收一年,让他们攒点存粮。
地主豪绅家底丰厚,没有减免也一样家有余粮;老百姓则不同,过着苦巴巴的日子,一年减免足以让他们缓口气。
每项政策的颁布实施,朱由校其实都是比较谨慎,考虑得比较周详的。
他太清楚明末文官士绅的德行了,如果没有监督惩治,他的恤民之政也会变成伤民害民之举。
所以,到现在他也没漏出口风,以免那些王八蛋能提前准备,把老百姓该得的优惠抢走,把负担转嫁出去。
秋高气爽或是寒风乍起之时,又要杀一波贪鄙之徒的狗头,抄一批官员地主豪绅的家宅了。
朱由校基本安排好辽东征战的事情,又把精力集中到了杀人抄家上面。没办法,总有不畏国法、贪财不要命的家伙,你不成全他都觉得不好意思。
想到抄家,朱由校眯了眯眼睛,骆思恭应该到山西了吧?
八大家呀,每家至少有个一二百万银子吧,再加上宅院、田产、商铺,两千多万到手,这一两年都够花了。
现在,朱由校并没有多少的愧疚。
如果不是他的努力,明金战争的形势不同,那八大家一样会为了黑心钱而出卖国家、出卖朝廷,出卖民族。无数同胞的死,都是由于他们的贪婪。
不是他们不想做,而是没找到机会。就是这样,他们死不足惜,甚至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朱由校沉思着,倚在宽大的御椅中,眼皮越来越沉,竟有些昏昏欲睡。
范小慧不急不徐地打着扇,看着显出倦容的皇爷歪头闭眼,似是养神,又似乎已经睡着。她有些犹豫,不知道是该停扇,还是……
皇帝似乎觉得有点冷,缩紧了身子。
范小慧停下了扇子,轻手轻脚地取过一张薄毯,来到皇爷身边,慢慢地给皇爷盖上。
朱由校的眼皮动了动,朦胧中一个倩影就在跟前,他伸手搂过,把温香的身体抱在怀里,喃喃地问道:“小慧吗?”
范小慧停顿了片刻,才含羞小声答道:“皇爷,是奴婢。”
嗯!皇帝用鼻子应了一声,抱着丫头不放,也不再出声,闭着眼睛好象又要睡着了。
好半晌,范小慧悄悄且轻轻地调整了下姿势,让皇爷更舒服一些。听着近在咫尺的微微鼻息,丫头伸出手,或许想摸摸皇帝的脸,可最终还是停在了半空。
…………………….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不下辽阳的海州
明朝初年,在海州设置海州卫,治所在旧澄州城(今辽宁海城),隶辽东都司。其地“控东西之孔道,当海运之咽喉”,盛产粮食和海盐。
海州卫南通旅顺和山东,北达辽西和京师,战略位置相当重要。
明初朝鲜使臣前往南京,路经海州南下旅顺。洪武末年,朝鲜使臣前往北京,从这里转向辽西。
隆庆六年(1572),朝鲜使臣许震同路经海州,他比较说:“海州之城池民物亚于辽东,而繁华之盛则胜焉。”
万历二年(1574),许篈路经海州时,描写更为详细:“海州卫亦大镇也,其富庶亚于辽阳。”
万历三十八年(1610),郑士信路经海州时,描述道:“夕到海州卫,其雄盛殷富略不下辽东,而雉堞楼橹城堑待变之具,则严整修饬,大胜于辽城远甚矣。”
从朝鲜使臣的记载可以看出,起码在万历时期,海州的经济繁盛与辽阳不相上下。
而辽东明金之战打了数年,各地经济都饱受摧残,海州也不例外,不复往日的殷富繁华。
但也有未曾改变的,那就是海州卫的坚固城池。不仅在战乱中受损甚微,佟养性率汉兵驻防后,又加紧修缮,使其更胜以往。
辽南四卫已失其三,只剩下一个海州还被后金占领。作为北通辽阳的门户,后金方面不可能不重视。
况且,海州卫城位于海城河北,玉皇山下,可谓是江山险固,易守难攻。
佟养性在给努尔哈赤的报告中也显出信心,认为明军想要攻取,将付出惨重的代价。唯一可虑者,是明军围困城池,粮草不继或许是个问题。
之所以有这样的信心,可不光是凭着地利和城池,还有数量不少的火炮,以及汉兵所装备的鸟铳。
在战争中学习战争,不仅是明军在做,后金方面也是一样。明军的火器犀利,特别是在防守中体现出的威力,给努尔哈赤等人以深刻的印象。
尽管佟养性所领的汉兵所装备的火器不如明军,火炮是老式的,鸟铳的威力也弱,但倚城防守的话,却还是颇为厉害的。
“敌若进军深入,不能即破,顿于坚城之下,待我援兵四集,必败也……”
努尔哈赤给佟养性拔调了部分粮草物资,并通过书信告诉佟养性,坚守即是胜利,辽沈不会坐视明军长期围困。
粮草物资的数量并不是佟养性的预期,但他也知道,后金的物资储备不多了。失去了富庶的辽南三卫,今年冬天都不好过,这已经是努尔哈赤尽量的拔调了。
而努尔哈赤的分析判断也合乎兵法要义,打个防守反击战,挫败明军的攻击势头,兴许还能缴获不少物资,也确实是相当可行的策略。
既然如此,佟养性也算是吃了颗定心丸。凭海州卫的城防,坚守半个月,甚至是一个月,还是有些把握的。
而凭八旗的机动能力,从辽沈赶来是完全来得及的。内外夹击迅速击败明军,再回师辽沈,以防辽西明军和水师,佟养性也清楚这样布置的原因。
如果明军在多个方向同时行动,佟养性觉得更有威胁,牵制力更大。
可从目前的情报来看,辽西明军虽然在打造船只,修建浮桥。但看进度,并不具备很快发动的条件,他对此很是疑惑。
或许明军是吸取了萨尔浒之战中分路进击的教训,佟养性只能做出这样的猜测。
立在城头,望着城外密布的壕沟胸墙鹿砦,佟养性拍了拍架着的火炮,眯了下眼睛,竟然产生了些希望敌人来攻的念头。
“敌军若来,必让其尸横遍野。”副将丁碧说出了佟养性的心里话,“再有八旗劲旅在外,敌军定然是狼狈逃窜。”
丁碧原是铁岭的明军参将,在建奴攻打铁岭时,被收买打开城门,使“一城忠义”的铁岭军民死伤枕籍。
虽然这话很对佟养性的心思,但佟养性心思阴沉,对这明摆的恭维和吹嘘没有马上赞扬,而是略有些不悦地看了丁碧一眼。
丁碧不明所以,还是知机地闭上了嘴巴。
佟养性目光转向城外,沉声道:“守卫城池多靠火器,汉兵是否得力甚为关键。丁副将,听说你刚抢了一个汉兵的妻子,这事可是真的?”
丁碧脸现尴尬,吭哧了一下,说道:“是休妻在先,末将再娶,强抢不是实情。”
佟养性哼了一声,心道:你当某傻嘛,编这瞎话在骗某。
停顿了一下,佟养性也不想过于追究,警诫道:“战事在即,要让汉兵卖力,就莫要让他们心生怨恨。”
“末将省得。”丁碧躬身应道:“回去便把那女人送走,再赔上些银两。”
佟养性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和缓下来,说道:“辽南四卫只存其一,明军必来攻打海州。若是能建功,本官保举你为总兵。”
“多谢大人抬举。”丁碧再次躬身感谢。
努尔哈赤对汉官汉将的猜疑心很重,连李永芳都被罢黠闲居,也只有佟养性等寥寥数人还能得到信重。
所以,能得到佟养性的保举,升官的事情基本靠谱。如能升到总兵,也就是汉将的最高职,除了投明的刘兴祚以外。
又敲打又笼络,佟养性感觉挺不错。后金现在的困境,他是心知肚明的。但他们佟家已经无法脱身,无法与后金割离,这是他与刘兴祚的最大不同。
而且,佟养性觉得形势未必不会有所改观。朝令夕改,朝堂争斗,是明廷的痼疾,哪有那么容易改变?
不可否认,明朝现在的皇帝很厉害,提拔重用了一批能员干将,又大力保证后勤供应,才使辽东形势逐渐逆转。
但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到底能有多少的耐性,令人怀疑。何况,明廷的大力投入难道不是在咬牙坚持,又能坚持多长时间?
所以,如果能使明军吃一个大败仗,无论是熊廷弼,还是毛文龙,能够调走或处罚一个,辽东形势也有了改变的可能。
……………………
第二百二十章 军事重心转移
事实上,包括佟养性在内,甚至是努尔哈赤等人,都存着硬挺待变的心思。
如果说是被动,倒也不全对。因为以往发生的事情有不少明证,才让他们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比如熊廷弼的沉浮,比如辽东明军的粮饷短缺,比如将帅不和造成的漏洞和破绽。
如果没有这些变化,后金也不会取得那么大的战果,在辽东争战中占据优势。
象萨尔浒之战,象辽沈之战,还有广宁之战的前半部分,都是明朝在用人和后勤上出现了失误,才被后金抓住机会。
而熊廷弼的第一次起复,调兵遣将、严加防守,让后金无机可乘,也只能龟缩不前。
从广宁之战的挫败到现在,明朝方面的布置相当高明,可也过去了两年多,时间不短了,也该有些变化了。
哪怕只是明朝的皇帝生出了急躁心理,想着尽快结束战争,也必然会在明军的行动上有所体现。
明军急攻进取,正是建奴比较希望出现的结果。步步为营,稳固推进,却是建奴所头痛,并认为是最难对付的。
退而求其次的话,就是在海州或其他要地,利用坚固城防,采取防守反击,击败明军。或许,一场胜利能促使明朝皇帝产生误判,或是明廷朝堂上生变。
总之,后金方面不得不采取有些被动的打法,这也是各种因素结合所造成的。包括兵力、粮草物资,以及统治区的不稳等等。
但建奴显然并不知道明朝皇帝有多么稳,更不知道支撑待变和坐以待毙相差不大。
努尔哈赤和佟养性以为在海州的布置已经是最强了,不说固若金汤,至少能抵挡明军半个月以上。
等到明军久屯坚城之下,人因马乏,再出动骑兵快速反击,胜利可期。
算盘打得挺好,判断也算准确,明军确实在准备进击海州,将辽南四卫全部掌握在手中,为大反攻占据更有利的战略态势。
此时,盖州卫城已是戒备森严,将领士兵都盔甲鲜明,即便是脸上流汗,也不敢懈怠。
最近半个来月,从辽西已经陆续调来了祖大寿、朱梅的两个混成协,分驻于娘娘宫、梁房口关、平山。
再加上张盘的混成协、新组建的磐石混成协,以及先期移驻辽南的辽镇金国凤、黄龙所部,在海州南面的明军已经达到了六个混成协的兵力。
如此大规模的兵力调动,任谁都知道一场大战就在眼前。目标都不用想,便是辽阳的第一道外围屏障——海州。
但并没有多少人知道确切的行动计划,只能自己猜测。到了今天,才是正式揭晓的时候了。
熊廷弼走下跳板,虽然没顶盔贯甲,但高大的身材,满脸的胡子,穿着御赐飞鱼服,目光四顾,不怒自威。
“末将参见熊大人。”
张可大、张盘、黄龙、祖大寿等人单膝跪拜,齐声参见。
熊廷弼点了点头,沉声道:“有礼,诸位将军请起。”
待众人起身后,熊廷弼扫视一圈,微微露出些笑意,说道:“劳诸位远迎,某感激不尽。这便入城议事,莫要在这太阳底下挨晒了。”
“末将遵命。”众人躬身再礼
熊廷弼翻身上马,在众将的簇拥下直接进城,来到一处大宅院,便是总指挥部所在。
辽西以广宁地区为屏障,为防线,利用堡寨和广宁城构筑了坚固的防御,基本上不怕建奴来攻打。
所以,熊廷弼经过请示后,以何可纲等将领为指挥官坐镇,以两协人马担任广宁地区的防御。而把四个混成协的军队调至辽南,军事重心也随之而变。
当然,军事重心的改变也是秘密进行的。这与明军在辽东的布置有很大关系,使建奴很难获悉。
在与建奴有可能交战的前线地区,比如广宁、盖州和辽东的凤城、岫岩等地,不安置百姓。
从后金统治区逃亡来的辽民,全部往后安置。前线地区是只进不出,军队把守着各处大路小道,有后金奸细混进来,也出不去通风报信。
而军队的封锁只是一方面,辽民被安置在后方,村镇还有预备兵员,也就是民兵监视防范。
所以,明军的调动布署,最大限度地避免了泄密情况的发生。这样的严密布置在两年前收缩至宁远和觉华后,便开始实施了。
尽迁辽民尽管花费巨大,但效果显而易见,使后金的谍报工作陷入了困境,成了瞎子聋子,并使假报纸假新闻发挥了不少作用。
来到指挥部,熊廷弼也不歇息,立即召开了军事会议,对军事行动进行布署。
“海州城,旧为土城,洪武九年靖海侯(吴祯)督同本卫指挥刘成等创筑,包砌以砖。周围六里五十三步三尺,高三丈四尺。池深一丈二尺,阔三丈五尺,周围六里八十三步。城门四,东曰镇武,南曰广威,西曰临清,北曰来远。”
参议邢慎言如数家珍,把海州城的历史情况作了介绍,又接着说道:“现海州城主将为佟养性,城池又加修缮,护城河疏浚。城头架设火炮,五千汉兵装备鸟铳,火力不可小视。还有真夷两千督战,攻城不能轻松。”
“海州地区还有建虏的两红旗作为外围策应,人马约为一万四五千。”熊廷弼捋着胡须,补充道:“我军总兵力为四万六千,倍数于敌。”
混成协的编制确定后,人数也固定下来。每协总兵力为八千,基本上是步兵六千,炮辎兵员一千,龙骑兵一千至两千不等。
除了龙骑兵的数量略有不同外,各协的炮辎兵员也不一样。但火炮的数量最少也有六十门,大明重迫和野战火炮差不多是一比一的数量。
熊廷弼站起身,走到大沙盘前,拿起教鞭,指向海州城,开始交代作战计划。
攻打海州的明军分为两路,一路由南向北,以盖州为基地,经营口、耀州驿、塔山铺抵达海城河,渡过河直抵海州城;
另一路则与水师配合,渡过三岔河,攻取牛庄驿和东昌堡,在海州城西北扎下牢固据点,再向东推进,会攻海州城。
明军水师强大,不加利用就太可惜了。水师不仅能运兵,还能运载红夷大炮,为攻城提供助力。
第二百二十一章 水师重要,八家跌倒、天启吃饱
没错,就是宁远的红夷大炮。
明军推进到广宁地区后,宁远就成了后方,红夷大炮成了摆设,很是浪费。
所以,熊廷弼将这些红夷大炮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加强广宁的防御,一部分则通过海路,运到了辽南,准备用其攻坚,再发神威。
按照作战计划,将有水师的几艘战船装载红夷大炮,在三岔河巡弋,给牛庄驿和东昌堡的守军提供火力支援。
同时,水师炮船还可进浑河或太子河,作出直抵辽沈的姿态。沿途开上那么几炮,岂不是更有威势?
其余的红夷火炮则配给主攻的军队,将在海州城下轰鸣开火。
“对建奴来说,海城河既是屏障,又是阻碍。”熊廷弼用教鞭在沙盘上划了一道,说道:“对河北的海州城是屏障,对河南的耀州驿、塔山铺则是阻碍,难以快速增援。”
说着,熊廷弼在沙盘上点了点耀州驿和塔山铺,“据情报,此两地只有少量建奴哨骑,取之极易。”
河流是建奴的天然阻挡,建奴不仅少有会游泳的,操船也不在行,搭设浮桥则有被切断退路的危险。
所以,建奴既然集兵海州城,就不会在海城河南面的两个据点与明军硬拼。也就是说,明军向北推进到海城河,几乎是没有多大阻力的。
即便如此,熊廷弼的布置也相当谨慎,出动的兵力也足够多。就算是两红旗的建奴前来,也丝毫不惧。
同样的,夹在三岔河和海城河之间的牛庄驿和东昌堡,对于建奴来说,也是难以防守之地。而有水师助阵的明军,无论是攻是守,则相当容易。
建奴多是骑兵,机动性强;明军则有水师,运人载物甚为快捷。
熊廷弼制定的作战计划,可以说是最大地发挥了明军所长。
除了水师,明军的另一大优势则是在武器装备上,也就是火枪火炮的数量,以及犀利程度。
结合之前与建奴的作战经验,熊廷弼要求各部在半个月时间里准备足够的战车。不管是能架设小型火炮的炮车,还是抵挡建奴冲击的厢车,数量一定要充足。
显然,在没有能与建奴匹敌的骑兵的情况下,明军还是要以步兵迎战骑兵。这其中,严整的战阵和阻碍建奴骑兵的武钢车或厢车,必不可少。
作战计划是周详细致的,熊廷弼布置完,只是象征性地询问了下众将的意见。当然,现在没人有什么异议,接令行事就够了。
军议结束,熊廷弼特意留下了张可大,登镇总兵,现在也是水师的最高指挥官。
平辽战争进行到现在,水师越来越重要。以前主要是运送物资,沿海运兵。现在则具备了直捣辽沈,登陆袭击的条件。
“浑河水道正在勘测探悉,太子河水道尚未开始。”张可大如实汇报道:“末将已向袁大人呈文,请调内河船只,由登镇水师的海船拖至辽南。”
河道断航已久,必须要重新勘测;海船吃水深,不适内河航行。就地打造的话,费时费力,有贻误战机之忧。
熊廷弼轻轻颌首,说道:“调内河船只一事,某也向朝廷作了清示,估计很快就有回复。如果船只足够,张总兵觉得一次运两协人马至辽沈,可行否?”
张可大想了想,说道:“建奴为阻我水师通航,投放了不少木头等浮物。或许以后还会在河底打桩,此末将不敢轻易预料。”
熊廷弼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觉得这个回答持重谨慎。谁知道建奴会不会有别的手段,想出别的办法。
张可大看了一眼熊廷弼,继续说道:“大人若倚重水师,末将以为可沿三岔河水陆并进。东胜堡、长宁堡、长定堡、黄泥洼等据点若攻下,不光是海州卫,连鞍山、辽阳的侧翼亦受到威胁,令建奴顾此失彼。”
熊廷弼垂下眼帘,并未立即回答。这样的作战他不是没想过,差不多就是沿着辽东长城布置人马,占领各堡寨,从侧翼威胁辽沈。
尽管可以依托三岔河、浑河,或者是太子河,利用水师载兵运物,但西面是辽河套,并不能与广宁明军很好地连结,互相支援。
而且,利用辽东长城构筑防线,广宁地区的防御体系就起不到什么作用。
新一轮的土木兴工,调兵遣将、运输物资,既费时又耗力,且肯定不及广宁的防御那么稳固。
总之,熊廷弼要争取时间,尽量在明年的冬春攻势开始前,至少对辽阳形成能够直接攻击的态势。
并没有把这些想法告诉张可大,熊廷弼便让张可大退下,加紧准备小型船只,以备在攻打海州城时搭设浮桥,渡过海城河。
不知道万岁接到自己的密奏后,又会有什么安排,或许还有奇思妙想,有助于作战。
熊廷弼踱至沙盘前,想到千里之外的京师,想到年轻的皇帝,竟然生出了几分期待。
……………………
啪!一份新出的《大明论坛》扔在了桌案上,朱由校止不住地冷笑,还透出几分狠辣。
骆思恭办事雷厉风行,带着锦衣卫赶到山西,用皇帝的密谕调动了大同驻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八大家尽行缉捕。当然,封门抄家也是必不可少。
有范大福的指证,范永斗通奴卖国的罪证是确凿无疑。另外七家,骆思恭也有办法,酷刑之下总有软骨头,由范家的人攀咬,还能拉不下水?
密奏抵京,朱由校也毫不留情,直接下旨,将七家“主犯”就地处斩,悬首示众;范家的主犯则押赴京城,明正典刑。
报纸上第一时间便登载了相关消息,掌控舆论依然是朱由校的最好手段。将范永斗等主犯押赴京师,也证明皇帝不是滥加罪名,不是贪图这八家的钱财。
当然,掠财也是皇帝的主要目的之一,可有通奴卖国的罪名在,这个说不出口的目的也就被淡化了。
不管以后有没有“八家跌倒,天启吃饱”的坊间传闻,今年明年的财政是不用愁了。不仅不用愁,连给老百姓减赋税的福利都有了,又赚了一波好名声。
第二百二十二章 简拔重用
朱由校算是看清楚了,对于富豪地主商贾的倒霉,没几个人会为其鸣冤叫屈。幸灾乐祸者,或是痛骂怨恨者,却是最多。
当然,大明多的是平头百姓,对于被国法惩治的贪官士绅都是拍手叫好。不管是不是仇富心理,朱由校也会让他们感受到实际上获得的好处。
既然八大家是山西的,索性今年的免赋税的省份除了河南,把山西也加上。
明年就是北直隶和山东,朱由校算计着有这一年的减免,老百姓总会多些家底,多些抵御大灾患的积蓄。
“万岁,新晋监察御史刘理顺在外候见。”宫人入内禀报,打断了皇帝的思路。
“宣!”皇帝没有多少犹豫,在御椅中坐正了身体。
刘理顺乃是天启二年的进士,先任县令,后任知府,升迁可谓迅速。
原因很简单,对于皇帝的旨意执行彻底,不管你是士绅还是地主,不管你是生员还是富商。而且,不收贿赂,铁面无情。
此番被皇帝点名入京,不仅是他,还有数名在地方上表现甚好的官员,其中就有他的同年,进入督察院,成为拥有大权的监察御史。
因为刘理顺是河南人,皇帝不仅不让他回辟,还特意要派他回河南监察地方官员,落实好减免赋税的工作。这样的安排,对刘理顺来说,是信任,也是考验。
“微臣叩见万岁,万岁,万万岁!”刘理顺进到殿内,便跪倒叩拜。
朱由校抬了抬手,温言道:“刘卿平身。”
“谢万岁。”刘理顺起身躬立,静候圣谕。
其实这次召见陛辞可有可无。但他相信经过这次耳提面命,绝大多数官员会感受到他的期盼,也就是所谓的“皇恩浩荡”,而忠心办差。
而且,凭刘理顺的品德和能力,以及师事袁可立,皇帝认为也当得此恩遇。要是论起来,还有师兄弟之谊呢!
“听闻刘卿少年时家贫,欲赴京应考,莫奈无路费,于是在一富翁家中任教,赚取路费……”
朱由校并没有马上叮嘱交代,而是微笑着说了段故事,连他不知真假。
刘理顺在员外家教其儿子读书,夜间自修学习,准备会考。员外见刘理顺博学多才,教学有方,故此甚是器重。
于是,特地选了一名聪明伶俐的侍女,照顾刘理顺的饮食起居,晚上共宿一房。用意很明显了吧,侍寢哪,白睡的。
可过了三年苦读,刘理顺辞别员外,赴京考试时,却请员外替侍女选配一位好丈夫。员外甚为不解,以为刘理顺有意抛弃她。
经过刘理顺的解释,员外才知道他是坐怀不乱,三年也未侍女有过私情。共宿一房,还不是一天两天,按后世的评论,刘理顺真是“禽兽不如”啊!
反正,朱由校是自认做不到。别说三年,就是三天,面对着青春年华、不睡白不睡的女子,他也把持不住啊!
所以,他是皇帝,刘理顺就是大臣,还是理学大师,正人君子,是留名青史,被追谥“文正”的历史名人。
刘理顺听完故事,甚是惊疑,忙躬身道:“启奏万岁,此乃谣传,微臣绝无此事。”
哦?!朱由校眨巴眨巴眼睛,不由得嘿然一笑,摆手道:“谣传就谣传吧,称赞爱卿品格高尚,乃千古少有的正人君子,也就不用追究了。”
说完,朱由校的脸色肃正起来,说道:“大灾患将临,这可不是谣传,更不是虚诓之语。北方数省,以陕西、河南为最烈,此番派刘卿巡察,也正为此。”
《大明论坛》上登载的大灾患消息,刘理顺自是知道。本来他也没太当回事,可看皇帝和朝廷的政策和行动,却是极为重视。
“户部直属粮食储备库,减免百姓赋税粮食,种植高产作物,兴建水利设施等等,皆是抵御大灾害的措施。”皇帝继续正色说道:“爱卿巡察的重点也在此,让百姓得到喘息,积攒点家底;地方的储备多一些,以备赈济……”
刘理顺躬身静听,更加感觉到了皇帝对此的重视。诸般举措安排得紧凑,在辽东和西南战事未息的情况下,太不容易了。
“刘卿在地方上历练过,当知其中弊端。”朱由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沉声说道:“非是朝廷政策不好,而是执行得偏差,导致善政不惠民,或是被官绅转嫁,倒成了苛民之政。”
皇帝停顿下来,目光投注到刘理顺身上,等着他的回答。
刘理顺得到宫人的示意,赶忙拱手道:“万岁见微知著,目光如炬,所言正是弊政之要。微臣任县令、知府时,便对此深有所感,并严厉处置,却还不能根绝。”
“要钱不要命,什么时候都是有的。”皇帝冷笑一声,说道:“平常道貌岸然,涉及到利益,便锱铢必较,不要颜面了。对这些人,刘卿见得多了,朕也不用再教你如何做。”
伸出一根手指,皇帝郑重地强调道:“刘卿只要记住一点,朝廷所颁政策的目的,是使平头百姓得到优惠,而不是那些有田有财的士绅地主。”
“微臣明白。”刘理顺慨声答道:“微臣是河南人,出身寒微,知百姓之若,知万岁之忧,必竭忠办事,不敢辜负圣恩。”
朱由校点了点头,现出欣慰之色。没错,刘理顺出身寒微,这也是得到皇帝青睐的一个原因。
“秋收之后,北方各地督抚将进京述职,朕对于整体性的抗灾救灾还有布置。”朱由校说道:“刘卿且去河南监督减免赋税的实施情况,办好差使,朕还有重用。”
刘理顺现是监察御史,朱由校却着意要培养他成为一方大员。当然,能不能最终落实,还要看刘理顺的表现和本事儿。
听话听音,“重用”二字从皇帝口中说出,刘理顺知道此去河南又是一个升迁的机会。
而所谓的办好差使,就是六亲不认,谁触犯国法,谁营私舞弊,就收拾谁。
“微臣谢万岁简拔之恩。”刘理顺跪倒叩头,拜别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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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再稳一下吧!
还有两周考试,继续苦学中,精讲听完了,强化训练,脑袋都大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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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理顺是一个榜样,文安之也是,还有江浙巡抚魏广微和倪文焕,以及由商贾简拔而起的夏中时。
而武将升迁迅速的更不知凡几,九边将领已经大部分是武学出身,或是皇帝亲自提拔重用的。
从文到武,皇帝身边已经聚集了越来越多的文臣武将。
这其中固然有很多是有真才实学的,可也有不少只是听话,把朝廷政策和皇帝谕旨不折不扣地落实执行,就得到升迁的。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晋升之途也不是那么难,这自然吸引了更多人的目光,吸引了更多人努力表现,向皇帝靠拢。
用最简单的话来解释这种情况,那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或者是“上有所好,下必行焉”。
皇帝喜欢什么样儿的臣子,历朝历代都不会缺乏。不管是忠臣,还是奸佞;不管是直言进谏,还是谄媚溜须。
想混官场,就得清楚皇帝的喜好,揣摩透天子的心思。否则,当官也当不久,早晚被踢走滚蛋。
其实,这无关忠奸,也无关正直和奸诈。忠直之臣固然好,但哪一个奸臣又不是才干出众呢?
在朱由校看来,能够办好自己交代的差使,不触犯国法,谄媚逢迎的臣子倒更合他的心思。
而象某些自诩正义、满口仁义道德、动不动就犯颜直谏的臣僚,如果干不好工作,也没有大用。
最显而易见的例子,就是历史上的那些东林党官员。内不能缓解财政、搞好民生,外不能击败建奴、保国平安,却只会梗着脖子和皇帝作对。
什么立太子,什么三大案,天天盯着皇家找毛病,以此邀买忠直之名,却是百无一用。
皇帝的家事,用得着你们插嘴置评嘛?动不动就上纲上线,动不动就引经据典,有那时间干点正事儿。
反正,朱由校是决心已下。自己的家事自己作主,谁管跟谁急。
至于什么家事,皇家的自然是子嗣为重。裕儿生俩姑娘,王良妃和皇后的肚子却是越来越大。
朱由校记得,历史上皇后张嫣好象生的是男娃,现在当然不能被做手脚。
想到皇后,朱由校不由得抿起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抬头吩咐道:“中午去坤宁宫,告诉御膳房,把饭食送去那里。”
对于肚中的孩儿,张嫣和王良妃比皇帝更在意。在皇宫中,母凭子贵几乎是不变的定律。哪怕生个公主,也比无所出要强得太多。
朱由校临时起意,也不提前通知,免得张嫣忙活接驾。正好在坤宁宫吃午饭,再搂着丰满的皇后睡个小午觉,亲亲摸摸过下小瘾,美滋滋呀。
可世上的事情总爱出人意料,打扰人的美事老天也是经常干。
朱由校还没起身,王体乾匆匆而入,呈上密奏匣子。如果是正常奏疏,朱由校可以拖一拖,可一看是辽东熊廷弼的,他却是不敢耽搁。
检验过密封,朱由校才打开密奏,认真看了起来。
之前便有过交代,明年的冬春大反攻虽然还有几个月的准备时间,但对建奴的扰袭不能断,要使其不得安生,不断消耗建奴的积蓄和力量。
只不过,熊廷弼的作战计划超出了皇帝所定的扰袭规模,这让朱由校不由得微皱眉头。思虑半晌,他起身来到殿角的沙盘前,凝神琢磨。
依照明军出动的数量,直接推进到海城河,甚至是围攻海州卫,也不算太过冒险。
正如熊廷弼所分析判断的,建奴不太可能出动太多兵力背河作战,那是兵家大忌。所以,明军稳扎稳打,推进到海城河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而要攻打海州卫城,依据明军所拥有的火炮,也是可行的。
何况,除了红夷大炮,明军还有其它的破城手段,比如皇帝指点、武学试验后所掌握的坑道和外部爆破技术。
但明军发动的时间太早,这是朱由校的感觉。仗一打起来,可不是想收就能收得住的。建奴就这么被动地守着辽沈,任由明军收紧绞索?
如果建奴大举出动,能够策应辽南明军集团的力量就很有限。
首先是京营的飞骑要在入秋后才开拔,其次是蒙古诸部和归化飞骑营也是准备那个时候出动,最后一点则是弹药物资的运输和储备还没有完成。
这可是两支不可忽视的力量,甚至可以说是决胜的关键。既能牢牢牵制住建奴的兵力,又能伺机进攻,获得胜利。
而弹药物资更是朱由校不想打大仗的原因所在,高强度消耗的话,持续不了太长时间,他觉得有虎头蛇尾之嫌。
但熊廷弼已经制定了作战计划,并且已经调动人马,这当然是他的权力。可扰袭升级成战役,甚至是会战,估计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朱由校苦笑了一下,对于辽东作战他只负责战略层面和后勤方面的布置,具体的指挥,他很少插手。
现在,不光是熊廷弼,还有毛文龙,都显示出了比较强烈的求战欲,让一向稳如老狗的皇帝甚是为难。
直接否决不是不行,却不好。朱由校是考虑到这些的,估计熊廷弼和毛文龙也想到了。
求战求胜是好事,朱由校其实也觉得这种改变令人欣慰。尽管迹象早已出现,但敢打会战级的,还是不多的。
特别是熊廷弼,在沉稳上是仅次于皇帝。嗯,朱由校是这样认为的。连老熊都要雄起了,你当皇帝的泼人冷水好吗?
思来想去,朱由校还是决定同意老熊的作战计划。准备要个把月,传回密谕肯定来得及。
但同意是同意,朱由校觉得还是要稳一下。已经稳了好几年了,不差几个月的时间。
推进到海城河,阔以;攻打海州卫城,也阔以。但要做好弃守海州卫城,以海城河为防线,与建奴对峙的准备。
隔着海城河,如果在海州卫城下与建奴长期作战,物资运输是一个困难,背水作战的风险也很大。
毕竟,明军水师不能直接开进海城河,就地造船的话,费时耗力,也不保险。
第二百二十四章 无题
冲刺串讲听完,还有一周,进入做题训练中。给自己加加油,也请朋友们多多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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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上的因素是动态变化的,有利和不利也在相互转变。
海城河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阻碍建奴,有利于明军的向前推进;但推过海城河之后,对于明军来说,又有了不利的方面。
但这种不利,对于朱由校来说,往往会有所扩大。毕竟,他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场,没有前线指挥官的那么多经验。
如果从熊廷弼来看,海城河既不宽,又不急,凭明军的能力,搭设浮桥并不困难。
当然,数万人马向前推进,粮草物资的运输补给肯定会增加很大的压力。所以,他也需要一些时间作充分的准备。
同样,毛文龙也在调兵遣将,也在进行着准备。
这样算下来的话,朱由校觉得两下发动的时间离入秋也就不太远了。如果能取得战果,形成更有利的态势,倒也不影响二人入京述职。
二人之间的芥蒂,也是朱由校所担心的一件事情。平辽到了关键时期,借着入京述职,朱由校也想借机解开,使得将帅同心,以竟全功。
如果不是有大灾害步步临近,朱由校也不急于在辽东取得决定性胜利。
就依目前的军事形势,辽南四卫已占其三。从长期来看,建奴龟缩辽沈也只是另一种坐以待毙的方式而已。
辽南四卫的土地肥沃,盛产粮食,后金未背叛明朝之前,“奴寨山林丛密,可耕地少,一切米粟皆取给金复海盖之间”。
且“辽左东征,余兵多聚金复海盖间,烧矿为业。皆夙善射骑,亲冒矢石,与市人自异。且久挫骤用更觉感奋宜命将招以资冲锋之用可也”。
由此可见四卫之地对于整个辽东地区而言,是一个经济上十分富庶、战略位置十分重要的地区。
如今三卫在手,海州亦成两军对峙角逐之地,建奴已无法从此地得到粮草米粟的补充。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两年没有得到抢掠收获的建奴,在今年冬天就会陷入缺粮的境地。每拖一天,情况则会更加严重。
其实,这也是朱由校坚持要在明年冬春发动攻势的一个重要原因。只要保证进攻的持续性,数月时间就差不多会让建奴耗尽物资。
所谓“无粮自毙”,当然是有些夸张。但建奴四分五裂,陷入困境,却是可以预见的事情。
“陛下——”张嫣给有些心不在焉的皇帝挟了菜,微笑着说道:“这是臣妾命宫人腌制的小菜,爽口开胃,臣妾甚是喜欢。”
朱由校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吃到嘴里果然不错,笑着说道:“听宫人禀报,月前宝珠害喜得厉害,最近倒是少了。难道,是这小菜的功劳?”
张嫣听到皇帝一直在关注,又叫着她的小名,心中甚是欢喜,说道:“劳陛下挂念,臣妾觉得这小菜确是有功。嗯,还有杨医,也是尽心尽力。”
“该赏!”朱由校微笑颌首,又端详了一下皇后,调笑道:“宝珠身怀有孕,显得更加珠圆玉润、美丽动人了。”
说着,皇帝垂下咸猪手,藏在桌下,在皇后的大腿上捏摸。
张嫣脸上一红,不自觉地一手轻护小腹,一手按住皇帝的大猪蹄子,现出娇羞又幸福的神色。
戏谑,上下其手,占便宜,也是一种放松。
至少,吃过午饭,朱由校搂着皇后小睡之后,再返回乾清宫时,心情已是大不相同。
皇宫巍峨壮丽,占地极广。但对皇帝来说,住在其中,时间长了,也没多少的乐趣。
说得不好听的话,皇宫形同牢笼,让皇帝和皇宫内的人不得自由。
皇帝对此的感觉更加强烈,看着别人不以为意,甚至是乐在其中,他理解中也有不理解。
这就是生活,每个人都被自己的生活所桎棝着,哪里有绝对的自由?
处在什么地位,过着什么样的生活,都有烦恼,都有不如意。可要彻底脱离,又会觉得还不如从前。
围城啊,婚姻如此,生活如此,恐怕没有例外。
皇帝坐回龙椅,早有李成成殷勤地上前用温毛巾擦去脸上的汗珠,又有范小慧捧上茶水。
满足吧,做了皇帝还抱怨,你让别人怎么活?
朱由校自我安慰了一下,命人拟旨,褒赏女医杨涵易。考虑了半晌,朱由校又下旨,对李旦、颜思齐、唐默、邵翰良等各加民爵一级,并赐服赏圭玉。
对于八大家的砍头抄家,尽管有着合法的理由,但朱由校还是担心会对工商业的发展造成不利的影响。
会不会有人造谣生事,认为皇帝和朝廷打着割韮菜、薅羊毛的心思,对富豪和商贾挨个收拾。没钱了,就编个罪名抄家掠财。
所以,朱由校才会有罚有赏。不仅对各大商会首脑加爵,还准备再授一批民爵,彰显朝廷对义商勤工勇士的重视和褒奖。
对于忠君爱国的义商勤工勇士,朝廷不吝啬,皇帝不小气。为国为民做出贡献的,朝廷记着,皇帝也没忘。
至于长江商会,得到朝廷的承认不久,还没做出什么成绩。这次加爵对他们也是一个激励。毕竟在以后,长江航运对于北方的赈灾救灾至关重要。
“成成——”朱由校忽然想起一事,伸手将李成成召到面前,询问道:“你父现任内库管理一职?”
“回皇爷,正是。”李成成躬身施礼,如实回答。
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朕知道了。”
李成成不明所以,猜测可能是皇爷有什么别的差事,可也不能问,便躬身退下。
皇帝随手从桌案上拿起题本,翻阅起来。
题本是夏中时呈上的,官员已经培训完毕,长卢盐场也布置妥当,请示“票盐法”实施的时间。
朱由校对此没有太长时间的考虑,便决定开始颁旨实行。
这已经是确定过的事情,已经反复权衡计算过。先从北方开始,也没有直接触及到两淮盐政,作为试点,倒不用太过担心。
对于大明的政策,对于大明的子民,这又是一个改变啊!至少,盐价能降,对于老百姓来说,是一件好事。
皇帝感慨了一下,提笔写了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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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感觉到的改变,建奴之谋
考完了,考完了,终于考完了。不管成绩如何,整个人都轻松啦!码出一章,有点匆忙,思路得恢复,得调整,请朋友们多多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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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皇帝是英明,还是昏庸;不管朝堂上的纷争,官僚的倾轧,官吏的谋私。生活在大明,每天的改变也是必然的。
其实,哪怕是人们认为是千篇一律的日子,也不会是每天一模一样,也多少会有变化。
只不过,这种变化很轻微,或者说是于自身没有什么感觉,才会被看作是每天的复制。
这与后世也是一样,很多人都认为是在一天一天重复着上班、下班、回家、吃饭、睡觉等枯躁无味的日子。
对于平头百姓来说,这样的感觉应该更强烈。毕竟,他们要忙着养家糊口,不冻着、不饿着,就已经不容易了。
而那些权贵富豪,有时间,也有金钱,去寻新鲜,寻刺激,换着花样儿地吃喝玩乐。
说白了,有钱又有闲,才不会令人感到枯躁和重复。也不用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哪怕隔三差五去喝顿酒,打个牙祭,也会让人心情舒畅。
但大明的平头百姓们,却越来越多地感受到了变化,感觉到了生活的改变。
老百姓还图什么呢,只要生活能过得去,也就相当满足了。但大明的老百姓作为社会的最底层,最先觉察到的就是生活上的改变。
或许只是减免了一年的赋税,但对他们来说,却意味着能多吃上几顿肉,能添置很久就想买却没钱买的家什,意味着能过个好年,能吃上肉馅饺子。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老百姓可能说不出恭维“圣上英明”的漂亮话,但他们也不是无知无觉。
附近哪个富豪士绅因为隐冒漏税而被严惩,哪个官吏因为贪渎而被抄家流放,平头百姓或亲眼看到,或听到传闻风声。
或许以前他们只是看看听听而已,发几句怨忿之语,因为这实在跟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也没得到什么好处。
但现在却不一样了,朝廷有钱了,能减免赋税了,好象就是因为那些劣绅贪官被严惩。
少个贪官,少个劣绅,大家的日子就好过一些,是这个道理吧?
看那些平常如狼似虎的胥吏,狐假虎威的刁奴恶仆,好象也老实了不少呢!
老百姓还猜解不透朝廷的意思,却很单纯地把原因归结于此,并对贪官劣绅的落马逐渐关注起来。
“那些生员好象也不那么鼻孔朝天了呢?”
“读书人不吃香喽!”
“谁说不吃香?朝廷又下旨意啦,说是明年开始设小学考试。嗯,就有点象童生那种。谁家的孩子能考过,减免部分赋税。”
“明年就开始,俺家那小子还没读过书呢!”
“又不是一年,以后年年有。开始读书啊,啥时都不晚。”
“是嘛......哎,看哪,卖国贼押过来啦......”
......................
周老四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子,可还是被媳妇发现了,要不是怕惊了睡着的孩子,肯定大声喝斥了。
被媳妇瞪了两眼,周老四嘿嘿地干笑两声,把手提了提,让媳妇看见他买的胭脂水粉。
媳妇脸色稍和,转头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孩子,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外屋,周老四也知机地跟了过去。
“又去菜市口看杀人——”媳妇拿过姻脂水粉,一边嗅闻着,一边不悦地数落着,“血糊拉的,想想都吓人,还非要去看?”
周老四挠了挠头,嘿然笑道:“杀的是卖国贼,看着也解气不是。”
“你解的什么气?还不是找个机会同人喝酒。”媳妇撇了撇嘴,根本不相信自家男人有那么爱国,有那么义愤填膺。
周老四挠了挠头,陪着笑脸说道:“就喝了一点儿,可还听到不少消息,好消息啊!”
“说来听听。”媳妇对挑在指甲上的姻脂很满意,神情也更见缓和。
周老四殷勤地拿个凳子给媳妇,才开口说道:“皇帝下旨了,谁家孩子能考过小学,就减免赋税,人头税呢.......”
媳妇听着听着,转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家男人,看得周老四闭上嘴,才笑了起来,说道:“你是说咱家儿子考过小学?还走不利索,说不成句的小娃娃呢!”
“长大也就几年的事情嘛!”周老四讪讪地挠了挠头,却还是很有信心的样子,“咱儿子就是考不上状元,小学还不是很容易?”
媳妇呵呵一笑,自家儿子,这话听着也舒服。尽管可能是六七年,甚至是十几年的事情。
周老四又指了指放在灶台旁的盐罐,说道:“市面上的盐降价了,比咱家吃的还好,是长芦盐厂的。商铺都集资去买盐,不少人也想着合伙去买呢!”
“便宜了自是好事。”媳妇对此倒不感兴趣,听到屋内好象有响动,赶忙起身往里走,边走边叮嘱道:“你好好在兵器局作活,不要跟别人瞎去忙。”
“知道,知道。”周老四连连点头答应,“俺就是这么一说。”
回到屋内,炕上的臭小子已经醒了,也不哭不闹,吃手指吃得津津有味。看见熟人出现,咧开嘴还笑了。
媳妇看见儿子,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把儿子抱在怀里,点着小脑门笑道:“快点长啊,你爹还指望你考小学,给咱家减赋税呢!”
臭小子在母亲怀里更加舒服,咯咯笑得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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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是小学,童生是童生,咱学得不一样,学出来更不一样。
“平身,赐座。”皇帝语气和熙,目光扫过桌案上新印的小学教材,有语文、数学、自然常识、地理、历史,似乎还能闻油墨的香气。
“微臣谢万岁恩典!”骆思恭叩头之后,起身在绣墩上签着身子坐下。
朱由校目光转到骆思恭身上,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说道:“此次的差使,骆卿办得极好。嗯,骆养性也是功不可没。”
“这是微臣和犬子的本份。”骆思恭躬身谦辞。
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虽然是工作,是本份,但也有尽职不尽职,称心不称心的区别。”
停顿了一下,朱由校继续说道:“镇抚司干得不错,这也是骆卿的功劳。骆卿告老请辞,朕知道了,稍后便有恩旨。明天让骆养性进宫来,朕有交代。”
骆思恭起身跪倒谢恩,皇帝虽未明说,看来对骆养性是要晋升的。不管能不能成为镇抚司一把手,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骆思恭告退之后,朱由校垂下眼帘又想了想,开口命人拟旨,“骆思恭侍卫有年,勤劳茂著。既告病恳切,准辞任调理。”
请准圣旨颁下,朱由校又拟恩旨,晋骆思恭少保兼太子太保,少傅兼太子太傅,又有另外的财物赏赐。
从卫护天启帝登基,到率领锦衣卫打探军事情报,监视官员清浊,骆思恭的功劳自不用说。
但要让骆养性子承父职,朱由校还有些迟疑,要待明日召见后再做决定。
而且,镇抚司的职责和工作也将逐渐调整,北方的建奴和蒙古诸部自是不能放松。但南面,乃至海外,朱由校也要把建立耳目。
同时,镇抚司还要保留监视官僚的工作,与东厂形成相互监督、约束,以免一家独大,蒙蔽圣听。
朱由校对这些已经思虑清楚,伸手拿起小学教材翻看起来。
对于人才,朱由校是相当需要的,但却不是传统的读四书五经考科举出身的。
尽管现在还不能做大的改变,可新型人才的培养没有个十几年、几十年的时间,也不能达到皇帝的标准。
读书吧,大家都读书,有好处啊!
皇帝把教材放到桌案上,伸手拍了拍,觉得以利诱之是个好办法。老百姓并非不知道读书的好处,可经济条件不允许,没有多少人能供孩子寒窗苦读。
所以,减免部分赋税,也是给老百姓减轻了供养学生的负担。
况且,按照朱由校的估计,小学五年嘛,从六七岁开始的话,也就到十二三差不多就能通过毕业考试。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就算能干点活,对家庭的帮助也不算大。
人头税是早晚要豁除的,但现在不说,老百姓就会认为是很大的利益。等到大灾害降临,豁免也有了理由,老百姓更能接受。
不断地施恩于民,并不是朱由校希望老百姓夸他是明君,是好皇帝。因为他知道,留字于历史的是那些读书人。
但朱由校也明白得很,读书人就是嘴皮子厉害,造不了他的反,扳不倒他的龙椅;而成千上万的老百姓,要是爆发起来,足以改朝换代。
至于骆养性,只要晋升,不管是不是指挥使,也还是会忠心任事。当然,骆思恭或许能猜到自己的心思,回去肯定面授机宜,让儿子在明天的召对中好好表现。
朱由校笑了笑,伸手拿起骆思恭呈上的册子。这才是他最喜欢的,蝗商八大家的动产、不动产都登记得清清楚楚,在他眼中,就是白花花的耀眼银山。
建奴——嘿嘿,用钱也能砸死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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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淋淋的人头,用布包着,也挡不住渗出的血。
“永芳何必如此?”努尔哈赤挥了下手,阻止了送人头的李家仆役打开布包的动作,“拿回去,好好安葬!”
李永芳的长子李延庚在复州被明军所俘,建奴这边并不知情,也没太当回事。毕竟身份不同,要是贝勒贝子什么的,自是大不相同。
可时隔数月,李延庚竟然被明军放回来了。李永芳得到消息后,连面都没见,便让人将其押到努尔哈赤那里,听凭处置。
尽管李永芳已经被罢黜冷落,但努尔哈赤也没太为难李延庚,只是询问了一番后,便把李延庚又送了回去。
可谁都没想到,李永芳竟把儿子杀了,把人头送来以表心迹。
要说努尔哈赤对李延庚没有怀疑,这谁也不敢确定。现在这个非常时期,连女真人内部都有离心之象,何况是汉人降将。
李永芳也是有虑于此,才狠心杀子,保住全家。毕竟,努尔哈赤的疑心病很重,谁知道啥时候犯病呢?
被这个小意外打断的军议继续进行,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佟养性来信请求拔付物资粮草,以利坚守海州卫,可后金的家底实在是不多。特别是火药,被封锁得严密,硝磺又不能从本地获得。
其实,当时不光是后金缺火药,朝鲜也缺,要从明朝这里买。当然,要是进攻朝鲜,也是能够抢到些的。
可对于进攻朝鲜,努尔哈赤并不同意。而目前的情况,后金也确实没有进攻朝鲜的机会。
“朝鲜易主,态度极不友好,秘密派人购买,也不太可行。”皇太极有些无奈地又堵死了另一条路。
代善咳嗽了两声,说道:“海州卫的火药应该足以抵挡敌军进攻,佟养性在书信中的请求,并不是特别强烈。依某看,海州卫城还是小事,粮草物资的总存量才是大问题。”
努尔哈赤面无表情,知道代善说得不错。海州卫城只是一地,整个后金的统治区都将面临饥荒,才是最严重的。
按照目前的存量,顶多只够半年,还是精打细算、抠抠搜搜地用。这不仅是将来的问题,还影响到了后金的军事行动。
别以为对于建奴来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是不适用的。不能靠抢掠来以战养战,建奴也只能自备。
“袭击内喀尔喀五部如何?”努尔哈赤眸光一闪,开口说道:“原先要争取他们,现在已是死敌,自是不用再客气。”
皇太极和代善等人面面相觑,觉得在明军环伺的局面下,这是军事冒险。可除了这个,谁也没有别的办法。
“快打快回,孩儿觉得很好。”代善率先表态,同意来次闪电袭击,抢了牛羊就回来。
皇太极沉吟了一下,也点头赞同,还补充道:“打击札鲁特部或最合适,以其最亲明。”
努尔哈赤点了点头,虽然有了目标,但计划还要制定得详细周密。
辽南、辽东、辽西的明军可不是死人,他们会借此有什么行动,也要算计得清楚。而且,就算没有奇袭蒙古诸部的计划,明军的蠢蠢欲动,也是昭然若揭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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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计划不如变化,扩张之野心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建奴当然绝算不上英雄,但用这句话的本意来形容他们现在的形势,却是非常合适恰当的。
说白了,倒霉的时候,喝口水都塞牙。
他们以为经过一番布置,算是基本稳定了战线。明军要再发动的话,至少需要两三个月的休整,以及物资的囤积储备。
没错,后金主要担心的是辽南。辽南明军象一把钢刀,直抵在后金的腹部,威胁最大。
而辽西明军虽然强大,毕竟还隔着辽河和辽泽,夏秋季进攻的话,有着很多的困难。
但后金没有料到的是,辽西守,辽南攻,明军的战略重心转移了。重兵集结于辽南,后金却没有得到确切的情报。
海州卫,海城河,后金寄希望于此道防线,却不知道那点防守的人马,根本挡不住数万明军的进攻。
还没等后金做好奇袭内喀尔喀的准备,辽南明军已经发动,不急不徐地向北推进,进攻海州的意图昭然若揭。
辽南明军稳步推进,辽东明军的发动却是迅疾而凌厉。调兵遣将完毕,毛文龙抢先行动,兵锋直指建州。
依旧是故伎重演,只不过是规模不同。毛承禄率三千火枪兵乘船沿鸭绿江北上,穿山越林,突然袭击了建州的数个村寨,并成功伏击了一股来援的建奴。
待到阿济格和杜度调动人马,再度反击时,毛承禄率部进入山林,却并不马上回撤。
趁两旗建奴调动之机,毛文龙指挥两协明军从宽甸出动,连下瑷阳、孤山、碱厂三堡,兵锋直指赫图阿拉。
阿济格赶忙率主力回师,于鸦鹘关布置防御,准备在此抵挡明军的进攻。
而面对辽南、辽东明军的军事行动,努尔哈赤不得不把袭击内喀尔喀部的计划拖后,调兵遣将,对付明军的又一轮攻势。
努尔哈赤及后金高层,自然不知道明朝的皇帝又砸下了重金,粮弹物资源源不断地向辽南辽东输送。
除此以外,朱由校又给辽西、辽南、辽东拔钱拔武器,就地再扩充训练三协火枪兵,以备接下来连续作战的补充。
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兵灭建奴,皇帝的意图一直没变。在粮饷充足、安置得当的情况下,辽人也显现出了悍勇敢战,没有辜负皇帝的期望。
不要拿历史上的明军和现在的明军相比,也不要拿历史上的辽人和现在的辽人相比。
历史上的明军,缺粮欠饷;历史上的辽人,冻饿交加。可大多数人依然与建奴厮杀拼命,直到最后再也坚持不下去。
皇帝不是好皇帝,文官党争贪渎,武将克扣粮饷、只养家丁。在这样的情况下,又能苛责普通将士舍命拼杀,为国捐躯呢?
归根结底,还是皇帝差劲。熊廷弼和袁可立,都曾经压制住了建奴,但最终功亏一篑。从这方面来看,万历还算是好的,对熊廷弼给予绝对信任。
当然,现在的皇帝更厉害,提拔的都是能员干将,物资的支持更是不遗余力。把建奴压得死死的,毫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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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叩谢天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旦谢恩已毕,双手过头,捧过传旨官递上的大托盘。盘中是赐服,四品民爵的服饰,以及几样精美的玉器。
传旨官也不多作停留,扶起李旦,便告辞而去。
李旦的义子李国助是个会来事儿的,把手中的六品民爵赐服交与下人,追送出去,时间不大又笑意满脸地回返。显然,传旨官不是空手而回。
李旦已经换上了赐服,这不同于标准的民爵服饰,彰显着皇帝的礼遇,象征着极高的荣誉。
“恭喜父亲,贺喜父亲。”李国助双膝跪地,为义父祝贺。
李旦哈哈一笑,抬了抬手,说道:“快起来,你我父子,不必如此。”
李国助叩首下去,才起身侍立,看着御赐的麒麟服,赞道:“皇家赐服,麒麟瑞兽。父亲之荣,大明亦是无人可及。”
李旦也是心中得意,但还矜持着,挥退下人,伸手示意李国助坐下。
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清香的茶水,李旦也斟酌好了字辞,缓缓开口说道:“国助,可知为父升爵赐服,你亦得六品民爵,功在何处?”
李国助没有多想,便开口答道:“孩儿以为是从海外运粮输辽,于辽东战事有功。”
李旦点了点头,面露赞赏之色,说道:“正是如此。此次得赐民爵的,还有杨家和黄家,都与运粮输辽有关。可见,现下最要紧的大事便是辽东,只要于此有功,万岁不吝封赏。”
停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为父虽是海商总会会长,但却不好强令别家为运粮而少赚钱。万岁也从来没有承诺过有什么赏赐,只看各人的自觉。”
李国助用力点头,说道:“先做的是自觉,待看到赏赐再为之,便差了许多。”
“有时候,赚钱并不是考虑事情利弊的首要原因。”李旦谆谆教导道:“为父之前便说过,万岁是有情有义的,会记得你的付出和功劳。别说购粮输辽还小有赚头,就是亏损,咱们也要干。很多人就是太过计较,才落了下乘。”
李国助表示赞同,说道:“湄公省初设,孩儿觉得大有发展,可于此地建立基业,哪怕只是一个中转港口,也是好的。”
李旦沉吟了一下,说道:“老颜看好东番,为父也觉得东番地理位置很好。湄公省嘛,你是去过的,好象也见识过军队的战力。既觉得可建基立业,想必周边是没有能抵挡军队的势力啦?”
李国助呵呵一笑,说道:“与朝廷的水师和军队比,什么水真腊、占城,还有越族人,简直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李旦轻轻颌首,说道:“既是如此,这事便交由你去办了。老颜不务正业,海商总会还要为父坐镇,实在是脱不开身。”
“父亲放心。”李国助保证道:“孩儿定把此事办好。”
犹豫了一下,李国助说道:“父亲圣眷正隆,能否上书万岁,在湄公省给些照顾?”
李旦皱了皱眉,摇头道:“什么圣眷正隆,可莫要被外人听到,惹人笑话。至于上书求万岁,此时却不合适。刚得升爵,便提条件,有得寸进尺之嫌。”
李国助点了点头,说道:“是孩儿鲁莽了,父亲说得极是。”
“凭咱家的实力,在湄公省建基立业,好象没有哪家能够争锋吧?”李旦脸上露出自信的神情,说道:“当然,能得到万岁的只言片语,应该更加顺遂。这事为父记下了,过些时日再说。”
“还有——”李旦伸手点了点李国助,郑重吩咐道:“多留意吕宋,有来往的商人,好好打听,记录下来。”
李国助眨巴眨巴眼睛,痛快地答应下来。他知道义父与西班牙人有仇怨,可凭海商,想报仇,难!
李旦不仅交代了义子,自己也在暗暗做着这些事情。在他看来,万岁的野心绝不止一个湄公省。
在辽东战事花费巨大的情形下,万岁还在不断扩充水师,买炮造炮装备军舰。如果没有更深远的打算,是绝不会这样做的。
当然,他现在也只是猜测。但从万岁招揽他们这些海商,也可看出一些端倪。如果西班牙人再敢对华商下手,万岁恐怕不会罢休。
“不光是吕宋,还有其它的海外小国,以及各国西夷的情形,都要打听,记录下来。”李旦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
李国助赶忙答应,却不知道义父是想起了镇抚司,曾经派人找过他,要他为一些人搭船出海提供方便。
现在仔细想想,既是镇抚司的人,除了锦衣卫又能有谁?而镇抚司的上头是谁,还有费脑筋才能想到吗?
商人作为间谍,或者是搜集情报的耳目,并不是朱由校的首创。他不过是有样学样儿,做向海外扩张的准备而已。
说白了,扩张就是掠夺。小冰河期不是局部的灾害,整个世界都受到了影响。
为什么对大明的影响那么大,原因很多,但西夷通过对外掠夺,确实减轻了灾害的影响。
而大明,既有条件,又有实力,为什么要坐困其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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湄公省,以湄公河为名。尽管派了巡抚等官吏,还有常驻的水师和军队,但很多人还是将其视为海外之地。
这是朱由校所不愿看到的。因为在老百姓看来,如果是大明的疆域,迁徙居住能接受,毕竟有着不少的优惠条件。
可要是海外之地,就难免会打消他们的积极性了。所以,在湄公省的第一批移民主要是水师和军队,以及他们的家眷。
没有足够的人手,怎么开垦出更多的耕地,怎么好好利用这一年种三季水稻的好地方呢?
为此,朱由校制定了更加优惠的政策吸引百姓,又特意给两广、福建、江浙等地的官员下了旨意。要他们在地方闹灾害的时候,把灾民迁往湄公省。
灾民往往在灾害中变得一无所有,他们自然没有太多挑拣的选择。
或许,把湄公省作为藩王的就藩之地,是个能安定人心,提升湄公省地位的好办法。
朱由校摸着下巴,想到了在京城中的几位藩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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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征战四海的野望,北方之敌
就藩海外,嗯,不能说是海外,就是俺大明的疆土。
现在的世界,谁占了就是谁的,谁拳头大,谁就有道理。要说打建奴费点劲儿,可海外那些小国的土鸡瓦狗,三五千人的军队就足以灭国。
朱由校已经意识到,在大灾害来临时,光凭目前大明的土地和资源,化解起来将有很大的困难。
关键是大灾害持续的时间太长,几十年哪,积攒多厚的家底也挺不住呀!
所以,在辽东战事未息,处处需要花钱的时候,朱由校还咬紧牙根,给水师增船添炮。
打翻蝗商八大家后,朱由校更是一次就拿出两百万元,作为水师扩充的资金。
历史上,直到大明灭亡,水师的优势也是碾压性的,在东亚称雄是毫无问题。只可惜,强大的水师不是大明能如臂使指的。
现在,则是完全相反。沈有容虽然老了,可一批新锐的水师将领却不断脱颖而出。
看着沈有容呈上的任命晋升名单,朱由校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名字,心中自是欣慰不止。
这其中有将来的海上巨盗,也有郑家的骨干成员。现在都归于大明旗下,将为大明征战四海,开疆拓土。
“皇爷,那两个女,蒙古丫头带过来了。”王体乾差点把鞑子的篾称说出来,可又不知道皇爷是个什么态度,便生硬地改了口。
朱由校抿了下嘴角,继续看着手中的名单,不紧不慢地提笔作了批复,又把交代的事情写清楚,封好密奏,才让宫人把蒙古丫头带进来。
海兰珠和布木布泰在浣衣局呆了两个多月,活儿没少干,可也没饿着,没挨过打。特别是知道父兄亲人只是被关押,心中也安定了不少。
终于要见到大明的皇帝了,也是决定命运的时候,两个丫头不免心中忐忑,不知是福是祸。
进到殿内,两人也不敢抬头看,跪倒叩头,“科尔沁部罪女,拜见大明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罪女?!朱由校笑了一下,猜测是海兰珠教的。布木布泰还小,想必没有这个心眼儿。
对于历史上这两位大名鼎鼎的女子,朱由校也是第一次见,也有些好奇。
“抬起头来。”
朱由校最想看看海兰珠,凭什么让皇太极独宠。至于布木布泰,已经成不了孝庄了。既然装不了了,朱由校的兴致便少了一些。
海兰珠和布木布泰听到大明皇帝的声音,很年轻,也很和熙,便壮着胆子缓缓抬起脸。
朱由校的目光首先落在海兰珠脸上,并没有惊艳的感觉,但,但给人一种感觉,想继续端详。
哦,原来是她的眼睛,清澈柔软,象一汪泉水。
至于长相,审美因人而异,因时代而不同。和真正的明朝人相比,朱由校认为在这方面也是有差异的。
海兰珠也看到了大明的皇帝,很年轻,但坐在龙椅上,却透出一股子沉稳成熟。特别是看向她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那种自信淡然的神情,好象尽在掌握一样。
颧骨稍有点高,如果配上别样的妆容和装扮,或许更有别样的风致。
朱由校笑了笑,转过目光,看向布木布泰。
只有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只是眸光比姐姐灵动,也看不出什么特别。历史不会再走老路,而孝庄、大玉儿,也不会再有了。
稍微感慨了一下,朱由校抬了抬手,沉声说道:“科尔沁部已经覆亡,你们既称罪女,想必也知道罪在何处,就不必再提这个名字了。”
海兰珠和布木布泰低下头去,幻想破灭,心中凄苦。
“上天有好生之德,朕亦不愿多加杀戮。”朱由校继续说道:“海兰珠和布木布泰若愿归化大明,其罪可免。”
海兰珠叩头下去,说道:“罪女谢万岁宽宏赦免。可罪女的父兄亲人呢,若是能宽恩赦罪,莫说归化,罪女愿为奴为婢,报答万岁恩典。”
朱由校轻轻一笑,说道:“也不用为奴为婢,朕也不缺人服侍。这样,你们会跳蒙古舞,唱蒙古歌吧?给朕表演一下,朕再考虑。”
海兰珠和妹妹交换了下眼神,垂头奏道:“罪女便为万岁表演科尔沁部的安代舞,祈求神灵庇护万岁,无灾无病,万寿无疆。”
这小嘴儿挺会说的,朱由校微笑颌首,挥手示意可以开始了。
安代舞发祥于科尔沁草原南端的库伦,最初是一种用来医病的萨满教舞蹈,含有祈求神灵庇护、祛魔消灾的意思。后来,才慢慢演变成为表达欢乐情绪的民族民间舞蹈。
在科尔沁地区,在逢年过节时、在庆祝丰收的日子里、在喜丧婚嫁和迎宾的宴会上,人们都要跳安代舞。姑娘媳妇挥舞头巾跳,小伙子脱去马靴光着脚丫跳,孩子们做着鬼脸跳……
安代的通常表演形式是在场院里,几十、上百人不等,围成大圆圈,圈里由两名歌舞能手对歌对舞,众人呼应踩脚、甩动衣襟伴舞伴唱,形成热烈,欢腾的场面。
海兰珠和布木布泰便分别饰演歌舞能手,边歌边舞,虽没有伴舞伴唱的热烈气氛,但边歌边舞,曲调悠扬婉转,动作优美潇洒,倒也甚有观赏性。
朱由校微笑观看,倒也没有戏耍她们的意思,只是找个借口,宽恕包括海兰珠的亲人在内的科尔沁部的一些贵族。
归化大明,成为中华民族大家庭中的一分子,这才是解决北方边患的好办法。
更何况,明军虽然和察哈尔部联手行动,覆灭了科尔沁部。但主要的目的还是削弱建奴,并不意味着和虎墩兔长期友好。
朱由校反倒是认为,建奴若灭,虎墩兔恐怕会是大明新的敌人。
科尔沁部虽然覆灭,但所部的牧民并未受到大的损失。那些被俘的科尔沁部贵族,还是有一定的号召力和影响力的。
至于以后能不能起作用,朱由校并不是非常非常的在意。因为杀了这些人,也得不到什么利益,倒不如放眼长远。
而小冰河高峰期的到来,对北方游牧民族的影响,可能比农耕为主的大明更加严重。
所以,大灾害的来临,可以说是挑战和机遇同在。如果趁着蒙古诸部在天灾面前虚弱尽显而运用计谋,就能起到力半功倍的效果。
历史上的蒙古诸部能臣服于满清,为何不能成为大明的一分子?
朱由校微笑着看着姐妹二人的歌舞,心中已经作出了最后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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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尽心力地筹划,不要脸地搂钱,皇帝已经为大明选择了几年、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的发展道路。
尽管还没有人意识到这些,并理解皇帝的苦心,狂赞他的英明。但现在形势的发展,却已经见到了极大的效果,这可是皇帝几年来的布置筹划。
辽东明军继续向前挺进,又占领一堵墙堡,离鸦鹘关是越来越近。
之所以皇帝还是谨慎小心,下面的将领却是战意高昂,并敢于主动出击,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一个不能亲眼所见,只能凭着猜测和估计;一个则是身临战阵,对部队的装备士气战力,有着更准确的认识。
所谓知己知彼,甲坚兵利,粮饷充足,赏罚分明,士气高昂,伤有抚死有恤,也只有领兵的将领才最清楚所率部队的战力。
望远镜的视野中,以战车为先导,火枪兵和掷弹车随后,沿着大路向前滚滚而进。烟尘不时扬起,是探马在来回奔驰,报告着前方的情况。
孔有德放下望远镜,立马于土坡,听完探马的报告,命令再探。
前面是松树口,建奴并没有赶来阻击明军,显然是没有太大信心坚守住此地。这跟松树口附近的地形地势,以及松树口城小堡破有关系。
“占领松树口后,按照毛帅的命令,我军应构筑稳固阵地,并伺机向西攻下清河堡以作侧翼屏障。”孔有德摇了摇马鞭,对旁边的将领说道:“虽是稳妥之举,却不知辽南的行动能否吸引住建奴主力。”
“毛帅说得清楚,此次作战以我军实力作估计,不考虑友军的作用。”天启二年的武探花张景平已经是游击之职,作战经验也甚是丰富。
孔有德点了点头,说道:“消息传递确实需要时间,立足自身实力来作战,也确实少了意外的变数。”
东江本部进攻建州的话,要提防辽沈建奴出动,经本溪从西面侧击。占领松树口暂停推进,向西攻占清河堡,则是卫护侧翼的稳健布置。
而让孔有德的混成协充当先锋部队,也是因为他们在辽南与建奴打过大规模野战,并取得了胜绩。
孔有德和张景平自然也是信心十足,认为经过人马扩充和装备增强的部队,对战一旗建奴也是颇有胜算。
而明军主动进攻,并迫使建奴采取守势,透露出的信息,更加显示了彼弱我强,辽东战局已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
“赫图阿拉是建奴必守之地,我军要攻取,恐怕不容易。”孔有德虽然也极想建功,可还没昏了头脑,知道建奴不会放弃他们所谓的龙兴之地。
张景平深以为然,但却不认为他们是孤军作战。在辽西辽南的压力下,建奴的机动力量已经不是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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