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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大昏君全文阅读

作者:样样稀松     我真是大昏君txt下载     我真是大昏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九章 堵截代善,明军亮相

    沈阳。

    议事厅内气氛压抑,即便是跟随努尔哈赤征战经年的亲信老臣,也感觉到努尔哈赤积郁的怒火,不敢随便开口说话。

    复州卫、盖州卫失陷的消息传来,令后金大为震惊。但更令努尔哈赤怒不可遏的,却是刘爱塔叛金归明。

    如果只是战场上的失利,两座城池丢了也就丢了,还不算特别严重。尽管出乎努尔哈赤的意料,他本来以为有代善的两旗在辽南,应该能抵挡住明军的攻袭。

    在努尔哈赤的计划中,复州卫、盖州卫主要由汉兵守卫,只要在明军登陆攻城中坚持一下,两红旗的骑兵便能赶去支援。

    但沉重的打击却是刘爱塔的背叛,他那么信任那个汉家小子,从一个奴隶提拔而起,收之为姻婿,推食解衣、赞赏晋升,怎么就会养了个白眼狼?

    被人背叛,特别是被信任亲近的人背叛,那滋味绝对会让人痛入心扉,恨不得立刻就把背叛者抓到眼前,痛斥他的忘恩负义,再一刀一刀砍死他。

    但努尔哈赤万般忿恨之余,还存着一丝幻想,希望这消息是假的,是明军故意散布的。复州卫、盖州卫的失陷另有原因,绝不是他委以重任的刘爱塔所为。

    可不管是真是假,辽南剧变却是要拿出应对之策,且要尽快。因为复州卫、盖州卫失守,辽南的代善所部等于被抄了后路,形势十分不妙。

    现在,阿敏已经率五千骑兵出动,前去增援盟友科尔沁部。努尔哈赤不准备再亲自带兵出沈阳,把虚张声势做得更真了。

    反正消息已经放出去了,攻打科尔沁的蒙古联军不太可能这么快就得到准确的情报。

    除去在外面抵挡明军的代善的两红旗、皇太极和杜度的两旗人马,以及阿敏的部队,辽沈只剩下不足四旗人马。

    而且,经过数次挫败,后金军虽然还是号称八旗,但每旗的人马都有所削减,实力已不是那么强大。

    而辽西明军也不得不防,努尔哈赤认为最多只能派出一个半旗的部队前往辽南,两个旗留守辽沈,才比较放心。

    目光扫过沉闷的臣僚,努尔哈赤努力保持声音的镇定平稳,开口说道:“辽南危急,诸位有何建议,尽可讲来。”

    建议?既然危急,那就出兵援救呗!

    要不就放弃辽南,实施战略收缩,这或许是正确的策略。依后金的实力,明军四处发动,也真的拼不起消耗。

    众人装出思考的样子,没人敢轻易提出建议。一年多来的形势变化,他们身处高位,岂能不知?

    辽南不好守,特别是旅大明军已经牢牢站稳脚眼,形成了根据。再加上明军水师可择机择地登陆袭攻,防不胜防,有令人疲于奔命的感觉。

    但辽南是膏腴之地,还指着秋天收获能缓解下粮食紧张呢!一旦弃守,不用等到明年,今年年底就得闹饥荒。

    沉默装傻总不是办法,何和礼意识到汗王的目光投注到他身上时,终于不能不说话了。

    干咳了一声,何和礼躬身代礼,缓缓说道:“汗王,属下认为辽南不可轻失,当马上出兵援救。大贝勒的两红旗还在辽南,与援军合力夺回失地,还是大有可能的。”

    努尔哈赤微微颌首,表示鼓励和赞赏,又把目光投向了扬古利。

    “汗王,属下觉得急派援兵是没有疑问的。”扬古利开口说道:“但首批不必太多,当以精骑为主。大贝勒那边没传来消息,具体情况并不明朗。若出动大军,辽西敌人若乘虚来攻,不得不防。”

    是啊,辽西明军已经推进到广宁,辽泽虽难行军,但也不是万无一失。

    努尔哈赤再次点头,心中也是泛起疑惑,不知道代善怎么没派人传回急报,使得情况不明,制定计划也难以准确无误。

    “汗王,属下愿率五千精骑先赴辽南。”额亦都躬身请命,“既是前锋,使敌军不敢猖狂;又是援军,使大贝勒不致孤军奋战。”

    努尔哈赤沉吟半晌,说道:“甚好,便由你率前锋先行。”

    额亦都身为五大臣之一,经常担任大军的先锋作战,他用兵几十年没有打过一次败仗,深得努尔哈赤的信任。

    停顿了一下,他又嘱咐道:“情报不甚明朗,虽是急援,亦要谨慎行军。”

    “属下明白。”额亦都恭谨地领命。

    努尔哈赤眼角的余光瞥到坐在边上的李永芳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但随即微垂下头,没有吭声。

    “抚顺额驸。”努尔哈赤眸光一闪,开口询问道:“你有何建议,为何欲言又止,可是担心你在复州的长子?”

    李永芳心中一惊,赶忙躬身答道:“卑职刚才在想,明军四下发动,其最主要的意图是什么?可思来想去,没有足够的情报,却是难以分析清楚。”

    努尔哈赤皱了皱眉,李永芳说得也有道理。虚虚实实乃兵家要义,可就现在而言,还真不好判断明军哪里是实,哪里是虚。

    既然分不清虚实,就只能处处防备,用兵也分不出个重点。表面上看似都照顾到了,但却有些薄弱。一旦哪里出现纰漏,不是很好补救。

    但等情报而延误行动又是不可能的,自从明军战略收缩、迁民清野后,后金的情报来源便十分匮乏,这也是令李永芳无奈,令努尔哈赤不满的地方。

    “暂且不管明军的虚实,只要留有后备人马,就不用太过担心。诸位,依令行动吧!”努尔哈赤摆了摆手,结束了此次军议。

    …………………

    几匹快马在道上疾驰,骑手弓腰曲背,仿佛粘在马背上一样,任马驰聘,却是没有半点颠簸跳离,显示出极高的骑术。

    突然,几道埋在土中的绊马绳猛地拉直,头前的快马躲避不及,人仰马翻,好不狼狈。

    后面的骑手赶忙勒缰,座下的战马几乎直立起来,终于止住了奔跑,没有被绊倒在地。

    但他们的好运也到此为止,道路一侧的草丛中突然立起几十名火枪手,向着他们扣动板机。

    伴着一阵白烟升腾和枪声轰鸣,骑手和战马被这一轮齐射打得非死即伤,在人的惨叫和马的嘶鸣中,十几个建奴骑兵全军覆没。

    几个被摔下马来昏头胀脑的建奴,刚勉强爬起来,已经被拥来的明军火枪兵包围。

    黑洞洞的枪口,尖利漆黑的刺刀,狠狠砸下的枪托、踹下的军靴,很快便把这几个建奴打得鼻口冒血,然后是绳捆索绑地押走。

    明军士兵在道路上又是一番打扫布置,便又在路旁的草丛树木中隐蔽起来,等着下一批建奴的到来。

    努尔哈赤不是奇怪代善没有传来情报嘛,如果他看到这幅景象,也就恍然大明白,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明军于复州登陆,在刘爱塔的反正下,轻取复州卫城,并迅速沿沙河展开,挡住了代善所部直接北返的退路。

    沙河绵延很长,但却不能完全封闭辽南。如果代善率队先向东走,从沙河和毕里河之间穿过的话,倒是可以避开河流之阻。

    明军由于兵力的缘故,也无法彻底切断代善所部的退路,但却派出了数个百人队,在大小道路上截杀建奴的信使,尽量延缓其情报的传递。

    而代善所部现正在复县一带,也就是后世的瓦房店。明军再怎么控制,复州卫失陷的消息也被代善所获知。

    弹片没有穿透他的甲胄,却震断了他的两条肋骨。再加上从马上重重摔落,断骨错位得更厉害,让他几乎难以弯腰,且咳嗽不停。

    身体已不允许他纵马驰骋,兵力也不足于对付明军的两面夹击。代善一边命令部队沿河东进,以避开沿河防守的明军;一边派人向父汗禀报消息,以便父汗掌握情报。

    其实,代善也没有获得足够且准确的情报,更没有充分意识到己军的危险处境。

    在他看来,己军皆是骑兵,行动迅速,不战而走是没有多大问题的。尽管在与明军的混战中,损失不小,但还有一万多人马,不是明军能够轻易阻挡的。

    但他忘了明军的通讯是靠海船,而从复州到新金,是很短的海程。

    顺利拿下复州后,张可大便令通讯快船前往辽南报信儿,旅大明军获悉情报比代善还要早,也做出了及时的调整。

    要知道,张盘、孔有德、张榜这三个协,都各配备了一千龙骑兵,且在战斗中并未动用。

    知道了张可大的排兵布阵后,张盘等人立刻分析了代善所部撤退所要走的道路。

    步兵肯定是来不及了,孔有德亲率三千龙骑兵出动,走红嘴堡、城子坦,走直线迅速北上,堵截代善。

    而沿河防守的明军也侦悉到了建奴的动向,张可大也作出调整,派兵向东疾进,封堵建奴的陆上退路。

    一场大战又拉开序幕,能否赶在建奴之前封堵成功,时间和速度是其中关键。

    建奴如果要轻骑而退,明军是来不及堵截的。

    但代善受伤,耐不得马上颠簸;再加上与明军一场混战,又有不少伤兵要携带。这几个因素严重拖累了建奴的速度,使得这场大战已经难以避免。

    …………………

    城上的蒙古人箭如雨下,城下的蒙古兵也还以颜色,以箭矢予以猛烈攻击。

    格勒珠尔根城的攻防战还在持续,这已是围攻的第三天。面对奥巴的拼死顽抗,蒙古联军已经露出疲态,打造的云梯等简陋器械也差不多被完全摧毁。

    蒙古联军的阵后,明军整装待发,与他们同样做好准备的,则是内喀尔喀联盟的扎鲁特部。

    “纯粹是浪费时间。”满桂伸手抽出嘴里叨着的草棍,把嚼碎的草屑用力吐出,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不耐烦地说道:“过了午时就换咱们,夜长梦多,不能再拖了。”

    虎大威点头赞同,蒙古联军想努力表现,可攻城真的很差劲,让人看得心焦气闷。

    明军已经牵就了蒙古联军一回,多给了他们一天的时间。可看攻城的进展,依然是令人上火。

    好在蒙古联军还是听从了明军的建议,把格勒珠尔根城南门这边的壕沟都给填平了,为明军的进攻铺平了道路。

    在明军将领不断抬头看天的等待中,蒙古联军退了下来,城下又留了不少来不及抢回的尸体。

    此次林丹汗没有亲征,派的是特命大臣锡尔呼纳克杜棱,调动的是山阴察哈尔和山南察哈尔,乃是察哈尔部的主力。

    也幸亏林丹汗没来,否则这脸面上还真下不来。就那么一座不算高大也不算坚固的小城,昼夜围攻竟然啃不下来。

    城头上的奥巴松了口气,眼看蒙古联军的攻城器械差不多都被毁了,他觉得守住城池的把握更大了。

    “明军?!”科尔沁贝勒宰桑布和瞪大了眼睛,有些失声。

    明军一直城外很远的地方驻扎,甚至没打旗号。用意也简单,想打后金援兵一个措手不及。

    而奥巴等人虽在城上有居高临下的优势,可离得辣么远,又没有望远镜。他们只是觉得奇怪,却没有判断出是大明的军队。

    现在,明军大张旗帜,由远而近地缓缓逼了上来,难免令奥巴等人大惊失色。

    盔明甲亮,黑面罩脸,伴着战鼓声,明军散发出浓重的杀气,一步一步地靠近了城池。

    奥巴用力咽了口唾沫,强装镇静地说道:“没有攻城器械,明军是猴子吗,能爬上城墙?”

    宰桑布和紧皱着眉头,不知为何,心中浮起不祥的感觉。他眨巴着眼睛,悄悄退远,叫过儿子吴克善,贴耳密语。

    吴克善听了父亲的嘱咐交代,还有些犹豫,但在父亲的瞪视下,无奈地退下城头,转身而去。

    明军在城上弓箭射程外列阵,扎鲁特部派出了一部分壮健的蒙古兵,手持木盾配合明军,另外的人马则严阵以待,准备攻城。

    战鼓声一变,明军的战阵向前推进,城上的箭矢也射了下来。

    遮挡,遮挡,蒙古兵用木盾遮挡箭矢,掩护着明军部队的前进。

    扎鲁特部首领昂安听从明军将领的命令,派出弓箭手列阵于明军的两翼,用弓箭予以还击。

第一百七十章 破城——太简单了

    “停步——举枪!”军官大声命令着,火枪兵停下脚步,端起了枪,指向城头。

    “开火!”话音刚落,一阵轰鸣声便响了起来,浓重的白烟升腾,无数铅弹呼啸着射向城头。

    在射程之内,火枪的威力要大于弓箭,这是不争的事实。在同样有盔甲防护的情况下,铅弹的杀伤力绝对比弓箭要强。

    弓箭的优势在于速度,高明的射手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连续施射;而火枪,一分钟能两三发,就几乎是极限了。

    如果是定装弹药的话,最快最快也只能达到五发。这还只是理论上的,两三发才是火枪兵射击速度的常态。

    但在合理的战术运用下,火枪淘汰弓箭是历史大势,是农耕民族击败游牧、渔猎民族的有力武器。

    察哈尔部想让明军看看自身的战力,结果演砸了,攻城失败,丢人现眼;明军也想借机震慑一下暂时的盟友,省得他们老不听话。

    一排接一排的火枪攒射,明军在稳步前进。

    激射的铅弹打在夯土构筑的城墙上,迸溅起土尘碎块,再加上扎鲁特部的弓箭压制,把城上的科尔沁部守军压得抬不起头。

    火力压制只是开始,现在,明军开始表演真正的攻城技术了。

    顶着盾牌,十几个明军互相掩护着,抬着一个铁柜子向前奔去。看他们的样子,这个铁柜子少说也有个百八十斤。

    不用问,铁柜子里面装的自然是颗粒火药。有足够的束缚,才能使火药爆发出十分的威力。除了坑道爆破外,这种类似于炸药包的外部爆破也相当厉害。

    关键是科尔沁部修的城池不够高大,也不够坚固。城门洞吧,很是窄小,高度也就两米多点。

    按照中原的标准,格勒珠尔根城也就相当于堡寨的级别,连县级都够不上。但在当时的草原上,已经堪称很牛掰的大城了。

    明军士兵举着盾,抬着铁柜子,越过已填平的壕沟,奔过几十米的距离,钻进了窄小的城门洞。

    如果只是铁柜子往地上一放就完事,那就太没技术含量了。可别小看这个铁柜子,那上面还有朱由校的指点,经过火药兵器局的试验呢!

    明军士兵把铁柜子紧贴在厚重的大门和一侧的墙壁上,取出几根粗长的铁钎子,挥起大铁锤,通过铁柜角上焊接的厚重铁圈,把铁柜子牢牢固定在地面。

    然后,明军士兵把一米多长的引线,插进铁柜底部的一个小孔里,往引线头儿撒了一小桶火药,才算是全部完工。

    再次举起盾牌,明军士兵轻装上阵,嗯,是轻装撤退,跑回到己方阵营。明军战阵开始后退,直到七八十米之外。

    “让某家来吧!”马乘飞手持大弓,笑着取过一支箭头裹着油棉的长箭,一个士兵上前用火把将箭头点燃。

    马乘飞深吸一口气,开弓如满月,瞄准城门洞地上的一摊火药,吐气开声,射了出去。

    带着火焰的箭矢落地,点燃了地上的火药,闪起了一片火花,升起一团烟雾。引线被引燃,闪烁着火花,飞快地向铁柜子里窜去,钻进了柜内。

    片刻后,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在众目睽睽下猛然响起。

    城门洞里仿佛突然冒出了一头怪兽,狭窄的地方盛纳不小它的巨大身躯,撑破了土墙,冲破了城门,又呼地一下钻了出来。

    大地在剧烈震颤,碎土块夹杂着灰尘,被浓重的黑烟裹着,腾空而起。怪兽继继迅速膨胀,咆哮着窜向半空。

    在蒙古联军,以及明军充满震撼恐惧的目光中,烟尘把城门这段城墙遮蔽,什么也看不清,除了从烟尘中传出的惊呼惨叫,传入耳中。

    “好家伙——”满桂咧开的大嘴好半天才合拢,不知道怎么形容,瞪着大眼珠子嘀咕了一句。

    虎大威和猛如虎喉头耸动,不约而同地咽着唾沫,然后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的震撼。

    马乘飞眯着眼睛看着前方,微微转头对萧荣哲问道:“一次就够吧?”

    萧荣哲有心吹嘘,可还是低调地说道:“不行再来一次,反正带了三个铁柜子,还有三百枚轰天雷呢!”

    “浪费!”马乘飞翻了翻眼睛,回头对身边的传令兵说道:“去告诉昂安一声,准备进攻吧!”

    烟雾逐渐散去,由模糊到清晰,明军和蒙古联军都看清楚了。城门洞已经被炸塌,成了土块碎石的一堆废墟,废墟间埋压着衣物、刀枪、弓矢等物。

    战鼓声隆隆响起,昂安如梦初醒,他儿子努克已经挥舞着弯刀,嚎叫着率领人马冲了上去。

    突如其来的惊雷爆炸,不仅炸塌了城门洞,还殃及到了旁边的城墙,形成了将近两丈的缓坡,可以徒手爬过。

    更重要的是,守军被这变故惊呆了,离爆炸点近的更被震死震伤,失去了战斗力。

    扎鲁特部的人马一拥而上,两翼张弓射箭,压制掩护;中路人马冲到近前弃马步行,踩着碎土废墟杀过去,冲入了城中。

    城被炸开缺口,守军的心理一下子就崩溃了。加上蒙古人信奉神佛,那一声炸雷过后,很多人已经跪倒向天祈祷。

    而且,蒙古人内部争斗虽然也很残酷,但“服从者养之,拒敌者杀之”也是不变的规矩。

    毕竟,他们的战争不是为了屠灭某个部落,而是并吞部众,扩大能够放牧的草原。

    所以,城池一破,科尔沁部士兵自知败局已定,不过是换个首领,同根同族也不至于死战到底。

    时间不长的战斗过后,努克带领人马击败了试图堵住他们的守军,杀入城中,也意味着战斗结束只是时间问题,胜利已不可改变。

    特命大臣锡尔呼纳克杜棱脸色有些难看,本部攻了两天两夜,明军只在顷刻间便攻破城池,这差距实在是令人脸红。

    当然,两天两夜的围攻不能说毫无用处,至少杀死杀伤了不少守军,并使其疲惫。但事实摆在那儿,你还不能说明军是投机取巧地摘桃子。

    幸好明军只是攻城厉害,在草原上作战靠的可不是这个。杜棱这样想着,又得到了些自我安慰。

    现在,尽管明军有意偏向扎鲁特部,让其从缺口先攻入城中,夺取的部众财产自然是归其所有,但杜棱并不为此而十分恼火。

    说到锡尔呼纳克杜棱,其实是内喀尔喀五部之一的乌齐叶特部首领。

    当时,年幼的林丹汗任命杜棱为管理左翼三万户的特命大臣,并以此换来了内喀尔喀联盟对汗廷的靠拢。

    而杜棱对林丹汗开始是比较忠心的,现在却很是不满了。原因很简单,杜棱反对改信红教,这与察哈尔八大营中的很多贵族是一样的。

    也就是说,察哈尔部内部面临着分裂的危险,而林丹汗却还不自知。

    对于信仰黄教的贵族们来说,离开察哈尔部的去处只有两个。一个是后金,另一个则是笃信黄教的漠北外喀尔喀。

    如果是一年前,杜棱会选择投奔后金(历史上他就是这样做的);但现在的后金连遭挫败,已经被明军压制住,投奔后金岂不是瞎了眼、自取灭亡?

    而投奔漠北外喀尔喀,则是必不得已的选择。道路遥远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很可能去了就被吞了部众,沦为无权之辈。

    可在这次远征中,杜棱渐渐又有了别的想法。

    特别是明廷指定义州和团山堡分别是察哈尔部和内喀尔喀的通市地点,内喀尔喀等于又有了壮大发展的机会。

    要知道,与大明贸易是蒙古诸部获取物资的唯一渠道。被切断则将生活困难,物资匮乏。

    右翼蒙古的土默特、鄂尔多斯、永邵布等部为何富足,除了所占之地水草丰美,还有与明朝互市获得的巨大利益。

    察哈尔部为何西迁又东归,还不是要恢复与明朝的直接互市,不再与其他蒙古部争夺插赏数额。

    既然林丹汗也不敢与明廷开战,以断了互市贸易。那内喀尔喀是否能得到明廷的庇护,使得林丹汗不敢轻易动手呢?

    带着这些复杂的想法,杜棱觉扎鲁特部的表现应该能让明军满意,并得到明廷的恩赏和照顾。

    而他也是内喀尔喀五部之一,兴许能通过扎鲁特部与明军拉上关系。

    扎鲁特部已经全军入城,却迟迟不打开其它城门放盟军进来。显然,他们相多抢一些牛羊财物,多收拢些科尔沁的部众。

    同时,扎鲁特部也对抓捕科尔沁部的贵族十分上心。这些贵族将交给明军处置,这也是与明军之前的约定。

    杜棱也不着急,反正他已经完成了林丹汗的任务。科尔沁部溃灭已成定局,只要把奥巴抓回去,或是带着他的人头,也足够交差了。

    而扎鲁特部也不至于做得太绝,把城内的科尔沁部众和财产都抢走,总要留一些给蒙古大汗吧,尽管只是名义上的。

    其实着急也没用,明军还摆着阵势,两千火枪兵围着城门洞处的缺口。刚在震撼中目瞪口呆的察哈尔部的人马,还真不敢随便冲过来。

    当城门处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炸,大地和城墙都在颤抖的时候,吴克善正奉父命,在家宅里安置两个妹妹。

    所谓安置就是躲藏,宅子里有一个地窖,很隐蔽。当然,这是对外人而言,如果是宅内的人告密,那肯定是藏不住的。

    吴克善只带着忠仆达尔罕,虽然年纪大了,可达尔罕年轻时跑过抚顺、沈阳等马市,很精明,还会说一些汉话,那还是女真人叛明之前的事情。

    “哥,为什么要我和妹妹躲藏起来?”十五岁的海兰珠眨着大眼睛,充满忧色地问道:“是不是城守不住了?那父亲、母亲和你怎么办?”

    十一岁的布木布泰拉着吴克善的衣袖不肯放手,求恳道:“哥,你也躲进来吧!让达尔罕去找父亲、母亲。”

    吴克善强笑道:“城墙坚固,哪有那么容易被攻破。让你们躲藏,也是以防万一。没事的,你们先藏好,我去叫父亲和母亲。”

    达尔罕知道形势不妙,吴克善偷偷塞给他的皮口袋里是一些金银珠玉,是临时装上的,显是让他尽量照顾好两位小姐。

    他也知道宰桑—布和为什么不全家一起躲藏,作为科尔沁部的重要人物,城破之后的搜捕肯定少不了他,且会很严密。

    到那时候,这个不算隐蔽的地窖十有**会暴露,谁也跑不了。

    所以,达尔罕也帮着哄劝,终于让两个丫头钻进了地窖。就在达尔罕刚钻进半个身子的时候,巨响声传入耳中,地面也震颤,一下子把达尔罕震下梯子。

    吴克善震惊地望着巨响传来的方向,一股浓重的黑烟正升腾而起。

    难道——吴克善不及细想,弯腰把地窖盖上,又匆忙地在上面摆放了些杂物,心急如焚地奔出去寻找父亲。

    地窖里漆黑一片,海兰珠搂着小妹布木布泰,感觉到她在发抖,赶忙低声安慰。

    她年龄大,从兄长的表现能约略猜出外面的情况很危急。把她和小妹藏进地窖,绝不象兄长说得那么简单。

    “达尔罕,你随哥哥回来,可知道守城的情况吗?”海兰珠安抚完小妹,才想起向达尔罕进行询问。

    达尔罕那老胳膊老腿儿被摔得挺痛,幸好没断了骨头,坐在地上呲牙咧嘴地揉着腿。

    听到海兰珠的询问,他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城外的敌人很多,察哈尔、内喀尔喀,还有明军。”

    “汉人的军队?!”布木布泰插嘴道:“他们不是很懦弱,连女真人都打不过,把辽东都丢了吗?”

    达尔罕嘿然一声,沉默半晌才开口说道:“那是以前的事情了。这一年多来,原来跟着女真人一起打仗想发财的族人逃回来不少,也讲了一些事情。女真人连打败仗,形势不妙,连跟着他们的族人也死了很多。”

    停顿了一下,达尔罕发出慨叹,“大明,很大很大;人口,很多很多……”

    一阵喊叫惊呼声从外面传了进来,还夹杂着沉重的脚步声、兵器交击的铿锵声,以及有力的呼喝和嘶声的惨叫。

    达尔罕赶忙发出“嘘”的一声,闭紧了嘴巴。

    海兰珠和布木布泰更是吓得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

第一百七十一章 坑死你个大汉奸,建奴援兵

    滋拉,滋拉……叮咣,叮咣……

    李成成和范小慧看着专注于木匠活儿的皇爷,再一次对视,露出无声的笑容。

    器物已经逐渐成形,两人也看出那是一辆小车。座椅小小的,两个并排在一起,后面的靠背能放倒躺着,前面有横板,象个小桌子……

    不用说,皇爷是在给两位小公主打造玩具。嗯,李成成和范小慧只能将其归为玩具,很新奇的玩具,那时候可没有啥婴儿车的概念。

    “皇爷,擦擦汗。”范小慧在李成成的眼神示意下,趁着皇爷歇手琢磨的时候,上前用毛巾给朱由校拭去额头沁出的汗珠儿。

    “皇爷,歇会儿喝点水。”李成成端起茶杯,递了过去。

    朱由校点了点头,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喝着茶水打量着已经接近完工的双座儿婴儿车。

    两个小娃娃吃母…乳长得挺好,不是刚出生时把母亲都丑哭的样子了,显出了白胖粉嫩。

    虽然常去看望两个小丫头,但裕儿变得香香臭臭,让朱由校也不敢与她多呆。中国的传统——猫月子,不洗澡、不见风,还有啥啥的,真是让朱由校无语。

    算了,中国人的体质可能就需要猫月子。朱由校甩开外国婆娘生完孩子啥也不耽误的念头,在传统势力下低头认怂。

    而这辆双座婴儿车,则是给孩子准备的满月礼物。在皇家,金银财宝都不算什么,皇帝亲手打造的,才显得弥足珍贵。

    两个小家伙坐在一起不会打架吧?朱由校突然觉得有必要再打造两个单座的婴儿车。而且,朕设计的样式,算不算发明专利,能养活一批民间木匠呢?

    眼角余光一瞥,朱由校发现王体乾在门口晃了一下,估计是有要紧的事情禀报,又握打断了皇爷不务正业的兴致。

    “进来吧!”朱由校放下茶杯,决定把余下的木匠活儿交给真正的木匠,他们创意不行,手艺倒也是顶尖的。再说,婴儿车又不是什么高科技的东西。

    王体乾谄笑着进来,躬身道:“皇爷,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入宫禀奏,在乾清宫候着呢!”

    朱由校想了想,觉得应该是李大汉奸的女婿武长春安排好了,骆思恭前来请示。

    “回宫。”朱由校起身,不耽搁。做木工嘛,业余爱好而已,军国大事才是正务。

    走到门口,皇帝又停下脚步,转身指了指婴儿车,说道:“让匠人再雕琢一下,送到宫里让朕看。”

    王体乾赶忙领命,派人去叫匠人过来。

    朱由校在两个侍女的陪伴下出了木工房,转过廊檐,回到了乾清宫,在御书房召见了骆思恭。

    “万岁,这是武长春的自首文告。”骆思恭施礼拜见后,把手中的文件由宫人呈给皇帝。

    自首文告是要登载在报纸上的,当然是给建奴看的假报纸。这是坑李永芳的第一步,之后还有连招儿。

    朱由校接过来仔细阅看,嘴角微抿,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文告上不仅表达了武长春幡然醒悟的痛悔心情,还痛骂了岳父李永芳甘做汉奸,必然是遗臭万年的下场。

    如果是劝告李永芳看清形势、弃暗投明,那就俗了。岂不是在证明李永芳对后金的忠心耿耿,否则还要他弃什么暗投什么明?

    这样痛斥,表面上是对李永芳汉奸身份的肯定,直接证实李永芳对后金的忠诚。

    但别忘了,这是出自敌人之口的肯定和证明。如果想得深一层,明廷这么做,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老奴的疑心病很重滴,不管是间接证明,还是欲盖弥彰,李永芳的女婿自首,以及在复州的长子被俘,都将对李永芳造成沉重的打击。

    最好是让努尔哈赤把李永芳一刀砍了,看谁还敢死心塌地做汉奸。

    朱由校心里发狠,放下手里的自首文告,对骆思恭说道:“很好,便把此文告印在报上,送给建奴好好看吧!”

    “是,微臣遵旨。”骆思恭躬身说道:“锦衣卫从辽南传来急报,复州卫光复,李永芳的长子李延庚被生擒活捉。如何处置,请万岁定夺。”

    朱由校想了想,有些坏坏地一笑,说道:“先押送京师吧,让李延庚见识下京师的风貌,养得白白胖胖的再给李永芳送回去。”

    骆思恭咧嘴笑了笑,躬身领命,心中自然知道皇帝此举的深意。

    送到京师却不杀,没准皇帝还要故作姿态见见李延庚。养得白胖,让人看不出遭罪的样子,再跨海送回辽东,傻子也得怀疑这其中有什么阴谋诡计。

    李永芳啊,李永芳,皇帝亲自坑你,也是你的福份了。到时候,你就是亲手杀了儿子,恐怕也得不到建奴的信任了。

    “放回几个被俘的真夷,让他们给皇太极带封书信。”皇帝朱由校的坏水还没冒完,又盯上了眼眶子发青的皇太极,“信上就说老奴命不久矣,让他好自为之,我大明还是支持他来接手建州卫指挥使一职的。”

    停顿了一下,朱由校又强调道:“要经常给皇太极送书信,闲着也是闲着。”

    又是皇太极,皇帝为何瞅他不顺眼,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忌惮。骆思恭再次收起心中的疑问,领命而去。

    能在平辽战争中省点事儿,那可能就是成百上千的战士的性命。尽管在朱由校看来,只要再有一两年,只要他健健康康,建奴也就完蛋了。

    骆思恭除了来请示汇报,还带来了锦衣卫关于复州、盖州战事的情报。

    虽然不是军队送来的正式战报,且战斗还在继续,对朱由校来说,也有很大的参考作用。

    十几万辽民哪!朱由校看着情报上对于解救辽民数量的估计,陷入沉吟。

    旅大应该能安置这些辽民,但土地却是不够,战争期间的行业又很少,除了征兵,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朱由校起身,踱至沙盘前,仔细看着上面的山川地理、城镇河流。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宁远、锦州、大凌河。

    既然明军已经推进到广宁,宁远、锦州就已经相当于后方,安置辽民应该是可行且对明军很有帮助的。

    比如耕种土地、种植蔬菜、养殖家禽家畜、牛羊等等,至少能够减轻从后方转运的耗费。

    当地驻军虽然也在自力更生,但他们的主要任务是打仗,精力还是有限。

    想到这里,朱由校返身回到桌案,提笔给熊廷弼写密信。

    想法是否可行,能安置多少辽民,还是熊廷弼最了解辽西的情况。对能否将建奴挡住,也是他的判断最准确。

    ………………………分隔线……………………

    战刀在空中划着弧线,狠狠砍在平空端着的一把弯刀上。伴着“当啷”一声脆响,弯刀被砍断,刀头落在了草地上。

    努克收回战刀,仔细看着,高碳坩埚钢铸成的战刀并没有损耗。或者说,只是微不可闻。

    哈哈哈哈,努克放声大笑,在手中耍弄了两下,才满意地收起这把形制有些怪异的战刀。

    刀身轻微弯曲,单面开刃,刀锋延伸至刀尖处形成一个锋利的锐角,既可以砍又可以刺。

    接近刀背的地方开有两道宽槽,使刀身的重量减轻,使用起来更加轻便灵活。刀刃做的很长,刀柄则很短,柄头采用的鹰嘴造型,且没有护手。

    可以说,这把马刀的外形做的不是最优雅的,甚至可以说有一丝的简陋,但在行家眼中,却是最实用的。

    昂安看着儿子爱不释手的样子,心中也是高兴,捋着胡子说道:“待回去后,找巧手匠人在刀柄上安装护手,就更好了。”

    努克看着父亲眨巴眨巴眼睛,嘿然笑道:“父亲有所不知,这刀是特意没安护手的。”

    昂安愣了一下,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何?没有护手,格挡起来岂不容易受伤?”

    努克用力摇了摇头,解释道:“这是进攻的武器,不是用来防守格挡的。虎将军说了,上阵杀敌就是要舍生忘死,畏缩退后那是懦夫。”

    没错,这是大明帝国的皇帝朱由校设计,采取的是有名的恰西克马刀的造型和理念,命名为“鹰扬”马刀。

    “鹰扬”马刀不仅能劈砍,还能利用长刀刃对敌人进行拖划。

    具体的做法是骑手匍匐在马背上,在接近敌人的时候,用弯曲的刀刃划向敌人的马匹或缰绳,利用马匹的冲力,将敌人掀翻落马。

    其实,这种马上拖划的战术是很符合力学原理的,对付奔逃的步兵也是一样。借助于马的速度,一划不是重伤就是死亡,比劈砍更省力,也更准确。

    而且,使用“鹰扬”马刀并不是不能防守,而是变格挡为卸力反击,并不以蛮力较量。

    朱由校前世的时候就喜欢这种充满着剽悍气息的武器,也知道些原理。具体如何使用,他说出理论,明军中自有使刀高手总结归纳,形成固定的刀法训练。

    他曾经去视察京营的骑兵墙训练,便有使刀高手为圣上表演。那几位高手,不仅把刀使得令人眼花缭乱,还能自如换手,把皇帝看得连连叫好。

    当然,朱由校不要求明军骑兵能把刀耍得跟演杂技似的,但他很赞赏那种“勇往直前,有我无敌”的战斗意志。

    而努克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解个皮毛,根本不知道明军骑兵的具体刀法和战术。

    昂安听了儿子的解释,不由得笑了笑,但脸色很快变得严肃,变得若有所思。

    女真人叛明后,明军屡战屡败,去年更是弃守广宁,中断了与蒙古诸部的贸易。

    内喀尔喀五部不仅因此得不到粮食物资的供给,并在后金的威胁下,为了换回被俘的宰赛父子而被迫结盟,那真是一段令人沮丧和忿恨的艰难时光。

    可即便如此,内喀尔喀还是没有放弃对大明的希望,并没有象科尔沁部一样,彻底倒向后金。

    事实证明,他们的决策是正确的,尽管因为首鼠两端而遭到了后金的忌恨。

    但大明军队在辽西重新推进,先占义县,后占广宁,使得后金想打击内喀尔喀,也变得十分困难。

    不仅如此,大明为了感谢内喀尔喀的坚持,特意重开广宁的团山堡作为马市,使内喀尔喀五部享有和察哈尔部同样的贸易份额。

    而且,这一年多来,内喀尔喀也看到了后金的接连挫败,明军的步步逼进,辽东形势的逐渐扭转。

    就现在而言,有广宁的明军牵制,内喀尔喀已经不太惧怕后金,反倒是更担心林丹汗的“安内”。

    凭内喀尔喀的实力,与察哈尔部开战是必败无疑的。且内喀尔喀五部中,敢于对林丹汗强硬并全力作战的,并不多。

    前面已经讲过,由于红教黄教之争,内喀尔喀的很多贵族要么投奔漠北的外喀尔喀,要么投奔后金求得庇护。

    明军的重新振作,使得投奔后金变成了自取灭亡。要求得明朝的庇护,好象只有内附归化,这又让人不太甘心。

    如果被察哈尔部逼得全无退路,恐怕也只有内附归化,求得明军的保护了。

    昂安无奈地苦笑一声,抬头望向明军的驻地。炊烟袅袅,明军正在埋锅造饭,阵阵烤肉味飘了过来。

    率先攻入格勒珠尔根城,扎鲁特部很是抢掠了一番。昂安也知道不好太过分,将抢掠所得又分给了察哈尔部不少,作为向蒙古大汗的上供。

    有攻破城池的大功,明军也得了不少牛羊,这也是昂安的有意结好。

    除了奥巴和家眷,城内被俘的科尔沁部贵族,昂安也交给了明军,这也是战前的约定,察哈尔部也没有异议。

    据说,大明的皇帝喜欢他的军队献上俘虏,除了祭告祖宗,还要把敌人的脑袋砍下来堆筑京观。

    昂安翻了下眼睛,对大明皇帝的这种爱好不好置评。很年轻的皇帝呢,听说还不到二十岁,却统治着广大无垠的土地,亿兆的子民。

    “父亲。”努克突然想起件事情来,开口说道:“儿子想去大明的京师看看,听虎将军说,那里比草原繁华一百倍。”

    繁华是肯定的,草原怎么能和汉人的京城比呢?

    昂安正要说话,目光却转向了南面。十几骑正如风般奔来,这让昂安皱起了眉头。

    难道是女真人援救科尔沁部了……昂安的眼睛眯了起来。

    ……………………………

第一百七十二章 辽东乱战

    按照努尔哈赤的布置,二贝勒阿敏率五千精骑援救盟友科尔沁部,其实也是虚张声势,没有死保科尔沁的意思。

    所以,阿敏遵奉汗命,率军抵达农安塔(吉林省农安县古城的佛塔)后便不再前进。

    但阿敏没想到,他驻军于农安塔过了两天,便有科尔沁部的零散族人南逃,带来了格勒珠尔根城被破的消息。

    显然,汗王虚张声势的计划已经落空,科尔沁部已经完了。这让阿敏有些不知所措,是退回去,还是退回去。

    此时的阿敏并没有率军前进的想法,科尔沁部已经覆灭,他就是继续行动,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举棋不定,阿敏只好派人回去送信儿,听凭努尔哈赤定夺。他则继续驻兵农安塔,一边派人打探消息,一边等候信使传回汗命。

    而此时,联军也得到了后金援兵到达农安塔的情报,对接下来的行动意见不一,产生了分歧。

    锡尔呼纳克杜棱认为此次东征的目的已经基本达到,尽管还有一些科尔沁贵族和部众散落在科尔沁牧地,也无伤大雅,不如就此退去。

    满桂等明军将领却觉得后金军不过五千,若是得到蒙古诸部的协助,击败这股建奴是有把握的。

    扎鲁特部的昂安父子比较犹豫,既有些惧怕后金精骑,又不想得罪明军,更觊觎科尔沁部的牧地和散处的部众。

    若是察哈尔部退走,这科尔沁草原岂不是俺们扎鲁特部的?昂安是既贪心,又有些担心。万一打不过女真人,可就两头捞不着,还要蒙受损失了。

    “既然杜棱大臣不愿与建奴作战,便自管退去,向林丹汗覆命。”马乘飞打破僵局,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军暂且留守格勒珠尔根城,且看建奴是虚张声势,还是真来援救科尔沁。”

    杜棱脸色一黑,这话说得好象他是胆小鬼一样,后金五千精骑刚到农安塔,他就要率军远遁,明明就是被吓跑的嘛!

    其实,他也舍不得走,想着把科尔沁草原变成乌齐叶特部的牧地,脱离林丹汗时也有个落脚之地。

    而明军不走,扎鲁特部也不表态,这两家是不是有什么约定或协议,准备瓜分科尔沁草原?

    如果明军和扎鲁特部联手,在兵力上就已经不太惧怕五千后金军。就算后金军来了,也没有多大的胜算。

    要是再加上察哈尔部的万余人马,五千后金军来了也定是大败而回。只不过,这五千人是前锋,还是全部,真的是虚张声势吗?

    昂安缓缓眨着眼睛,做出了决定。且在这里等等看,看女真人到底来不来,来多少再说。反正都是骑兵,得到消息现走也来得及。

    想到这里,昂安显出慷慨之态,说道:“我扎鲁特部愿与明军共进退,别说只是五千女真人,就是女真人的老汗亲自率大军前来,草原勇士也不惧怕他。”

    哎哟,说得可真好听,也真能充英雄。

    杜棱看了看昂安,腹诽着,沉吟着,一时也没有轻下决断。

    马乘飞向着昂安拱了拱手,笑道:“多谢昂安首领的仗义,能与扎鲁特部的勇士并肩作战,十分地荣幸。”

    “应该的,应该的。”昂安谦逊道:“既是东征联军,自当共进退。”

    杜棱心中哼了一声,决定也不走了,观望风声嘛,谁不会呀!

    可他还没开口,马乘飞已经笑着对昂安说道:“既然建奴只来了五千人马,咱们两部联合已有万余,兵力是其两倍,不如主动出击,打他个落花流水如何?”

    昂安的嘴巴张成了o型,这可不是随机应变了,而是主动出击,一定要和女真人打一仗了。

    满桂等人暗中好笑,觉得马乘飞真够坏的,把昂安给拉进坑里了。

    看昂安那副样子,杜棱也感到快意,心说:让你装,让你巴结明军,不是共进退嘛,现在一齐‘进’吧!”

    马乘飞呵呵一笑,说道:“能战则战,不能战则退,某不是莽撞之辈,还请昂安首领放心。”

    昂安也挤出笑脸,笑得挺难看。话说到这份上了,他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马乘飞脸色一肃,说道:“若能战而胜之,缴获的盔甲兵器战马俘虏,都归扎鲁特部所有。广宁北部,日后也要扎鲁特部多加警戒卫护。”

    昂安精神一振,拱手道:“多谢马将军的慷慨。我扎鲁特部定奋力作战,不堕草原雄鹰的威风。”

    杜棱听着这两人一唱一和,不禁皱起了眉头。两部联军对战五千女真人,确实胜算很大。

    就算他在此城留兵,恐怕也不能把科尔沁草原全部吞掉,至少临近扎鲁特部的科尔沁左翼将被其并吞。警戒卫护嘛,那里可是广宁地区的北方。

    关键是明军以后的态度,是否会因此次的不配合而怨恨报复。他可是打算脱离林丹汗的,到时候……

    杜棱终于做出了妥协,出兵五千助阵,伺机攻打农安塔的阿敏所部。而另外的五千人,留一千人在城中,其他的扫荡科尔沁草原,夺取部众和财产。

    明军又让扎鲁特部抽出一千人马,押着被俘的科尔沁贵族,护送伤兵,前往广宁团山堡。

    至此,一万五千的明蒙联军整装出发,兵发农安塔。

    ……………………

    大路已被堵塞,横七竖八的树木、枝干,再加上粘着泥土的石头,以及露出乱蓬蓬树根的小树,绵延有几十米之长。

    如果只是这些还好办,障碍后面列阵以待的明军火枪兵,才让后金军脸色突变,不得不停止前进的脚步。

    辽南三协抽调出了三千龙骑兵,抄近路、走直线,终于赶在沿河东窜的建奴之前,在同益(现普兰店同益乡)堵住了他们的退路。

    同益地区山多地少,森林密布,有“八山半水半分田”的描述。在这里阻击建奴,地形地势对明军来说很有利。

    发现道路被阻,建奴前锋稍做休整,便开始顶着盾牌向前,想清除路障并击败当面之敌,冲开北退的道路。

    随着尖厉的哨声,是一排排火枪的轰鸣,挡在道路上的几百名明军火枪手轮番射击,将密集的铅弹向着建奴狠狠地射去。

    每一次排枪的怒吼,便给建奴带来一片死伤,响起一阵惨叫哀嚎。

    在道路旁边的树林中,几枝重火枪调整着枪口,瞄准了建奴的军官,扣动了板机。

    正狂吼乱叫的牛录额真颜图的脑袋被打成了烂西瓜,脑浆和鲜血迸溅,十分惨烈,也十分绚烂。

    一个军官又被打翻在地,沉重的铅弹击中了他的胸部,打断了他的肋骨,扎破了他的肺子。

    鲜血和气泡不断从口中涌出,他倒在地上艰难地呼吸着,很快就会咽下最后一口气。

    箭矢在空中飞过,明军队列中也有士兵倒下,精良的盔甲虽然提供了很好的防护,但也不是万能的。

    阵亡的士兵和伤员立刻被拖到后面的安全地域,又有士兵勇敢地补上了他们的位置。

    枪口闪着耀眼的火光,一团团白烟升腾,又很快被吹散。一张张黑色的铁面具再次呈现在建奴眼中,却看不到丝毫的表情。

    弓弦嗡嗡作响,密集的箭矢划着弧线,落在明军的阵列中。

    双方都在付出伤亡,建奴每一步艰难的推进,都会留下不少尸体和伤兵。地面的血越来越多,大地也逐渐喝饱,鲜血逐渐汇聚在坑洼里。

    明军似乎不能承受这种伤亡的消耗,在后金军冲破全部障碍前撤退了。伴着马蹄声的远去,前锋建奴松了口气。

    尽管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作为前锋的任务是完成了,尽管也耽搁了小半个时辰。

    清理完障碍物,收拾伤员尸体,建奴再次上马前行。但他们前进了不过数里地,便看到前方又出现了一模一样的景象。

    乱七八糟、绵延数十米的障碍物,以及后面严阵以待的明军火枪兵。

    参领孟库鲁皱紧了眉头,觉得明军的这种战法有些诡异,但作为前锋,开路是他的责任。

    而且,明军阻击的并不算强硬而坚决。如果就此改道,或者是再绕远路,岂不是太过胆怯和懦弱。

    有了上一回的经验,孟库鲁重新布置,再度发起了攻击。

    枪声轰鸣,箭矢如雨,敌我双方又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远处的枪声已经隐约可闻,真正的阻击阵地也接近完工。

    张东瑞有些惶恐地望了望远方,手上挖土的动作也慢了些。

    “快挖,马上就挖好了。”壕沟上落下一片阴影,接着便是明军士兵的催促,“挖完工事,你们便可去山上隐藏。”

    对,得快点干。张东瑞想起了后面的父母和小弟,又加快的挖掘的动作。

    挖掘工事的不仅有明军,还有从附近屯子征召来的百姓。这个时候可不管愿不愿意,都得帮着明军构筑工事。

    当然也不是白干,每人赏银币三枚,战后领取。最重要的还是能脱离后金的统治,回到大明的治下,并得到妥善的安置。

    在大道上阻击建奴,并不是随处都合适。道路可以堵住,但路旁的斜坡树林,建奴还是能够迂回穿过,也很容易与明军展开近战厮杀。

    无论是树林间的拼斗,还是和冲上官道的建奴肉搏,对于兵力处于劣势的明军来说,都不是好的选择。

    所以,孔有德选择了这一处左近河、右靠山的地方作为死战之地。

    为了争取时间,他又派出了一千龙骑兵,在前方设置了迭次阻击,给主阵地的构筑完成赢得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

    两道宽而不算太深的壕沟阻隔,后面则是比较正规的胸墙战壕工事。有了这样的防御体系,明军火枪兵就不只是盔甲的防护,伤亡率将大大减少。

    “差不多了。”孔有德仔细倾听着远方有些模糊的枪声,其实却是在计算着时间,向旁边的亲兵摆了摆手,“放信炮,让他们撤退。”

    虽然防御工事还差那么一点,但前面的部队可是在硬拖,在付出伤亡。所以,孔有德权衡之下,觉得那点欠缺不值得再让士兵流血。

    号炮射向空中,炸响;数百辽民百姓匆匆忙忙地向后方跑,一千养精蓄锐许久的明军士兵进入阵地。

    三千对两万?嗯,大概只剩下一万五六千,或者是更少。

    孔有德眯起眼睛,知道这将是一场激烈的血战厮拼。

    没有火炮,没有轰天雷,甚至手榴弹也没有,只凭火枪和刺刀,三千明军能挡住五六倍的敌人吗?

    马蹄声急促,负责阻击争取时间的明军退了下来。

    “准备战斗。”孔有德传下命令,神态却奇怪地放松下来,往旁边的树墩上一坐,掏出根烟卷,有滋有味地抽了起来。

    ……………………

    镇江堡。

    皇太极站在高处,瞭望着远处的城堡,眉头皱着,显出他的心情并不好。

    壕沟环绕,现在的镇江堡的防御体系,令皇太极感到棘手,基本上丧失了进攻的勇气。

    显然,这是明智之举。经历过对旅大防线的试探攻击,皇太极知道,就凭他的正白旗,是不可能击破镇江堡的防守的。

    如果在明军刚占镇江堡,立足未稳时,皇太极便率军出动的话,情况可能会大大不同。

    但皇太极并不后悔,因为他知道,即便是能暂时阻止明军在镇江堡立足,也不会有什么收获,更不可能长期驻守镇江堡。

    这就有意思了,你带兵过来,明军坐船走了;等你返回,明军又来了。

    皇太极自主玩不起这个你来我走、我走你来的游戏,镇江堡被明军占据也就是时间早晚的事情。

    本来,皇太极也不想带兵过来。

    一来他觉得时间已经足够明军构筑防御工事,再攻打只能是损兵折将;其次,他还想等着明军深入,再率精骑来个快速的袭攻,狠狠打击一下明军呢!

    但不断流传开来的消息,却令皇太极有些坐不住了。他认为再不有所行动,很可能会对他造成不利的影响。

    纳拉忠明,新晋的建州卫指挥使就在镇江堡,还号召原叶赫部的女真人前来投奔,以报叶赫部被灭的大仇;

    更让皇太极难以接受的是,纳拉忠明还直接喊话,要把建州卫指挥使让给他,因为他身上也流着叶赫部的血。

    ………………………

第一百七十三章 郁闷的皇太极,死也在一起

    这个纳拉忠明,怎么这么坏呢?谁和你叶赫部有关系,还流着叶赫的血?

    坑死我得了!皇太极知道这都是明军故意放出的风声,可为啥针对他,却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原因。

    是毛文龙搞的?不象啊,至少这个纳拉忠明是明廷委任并派来,和毛文龙没多大关系。

    思来想去,皇太极率部赶至镇江堡,还带来了两千汉军。无论如何也要表示下自己的姿态,打不下来也要死些人,让别人无话可说。

    皇太极决定把汉军当炮灰,表示自己的立场。但他刚观察完镇江堡的防御体系,还没下令进攻,便有士兵送来城内射来的书信。

    “撕碎烧掉。”皇太极连手都不伸,生怕沾上就说不清,直接命令士兵当众处理。

    随后,皇太极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奔驰而去。时间不大,呜咽的号角响起,以汉军为先锋,皇太极发动了对镇江堡的进攻。

    苟真怀站在镇江堡的城墙上,用望远镜瞭望观察着敌人的行动,嘴角微抿,露出几丝冷笑。

    从敌人摆开的架势,他就看出皇太极对攻破镇江堡的防御没有什么信心。试探也好,故作姿态也罢,反正就是瞎对付。

    嘿嘿。苟真怀放下望远镜,坏笑了两声,知道散布的消息起作用了。皇太极的此次发动,是给外人看的,没打算获得什么战果。

    看了一眼旁边扒着城墙,略显紧张的纳拉忠明,苟真怀伸手拍了拍这家伙的肩膀,笑道:“纳拉指挥使呀,看出来没,皇太极根本不想用心打,这是看在和你是亲戚的份上啊!”

    纳拉忠明确实是叶赫部的后裔,但和皇太极实际上却压根没啥亲戚关系。

    但从混在蒙古人里吃苦,到现在官职在身,吃饱喝足,还有人侍候。他已经相信了自己的身份确实不一般,也相信自己和对面的皇太极是亲戚。

    “若是看在亲戚的面子上,皇太极就根本不该带兵来呀?”纳拉忠明很是迷惑,眨巴着眼睛,岁数不算大,可眼角已经有了不少鱼尾纹。

    苟真怀摇头道:“他这是做给外人看的,就是老奴和别的死硬建奴。若是对指挥使不闻不问,岂不是会被人怀疑?”

    哦!纳拉忠明好象懂了,点着脑袋,又皱着眉头问道:“那怎么办?皇太极既有顾亲的心思,咱们不能打得太狠了吧?”

    苟真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说道:“指挥使大人可以下令啊,告诉咱们的人,对正白旗的手下留情,别往死里打。”

    “可以嘛?”纳拉忠明有些犹豫,这是两军打仗啊,还能手下留情?

    苟真怀再次拍拍纳拉忠明的手臂,说道:“这事儿就交给我,不能坏了你的名声。”

    说完,苟真怀转身下了城墙,召来几个军官,低声吩咐了几句。几个军官看着上官一脸的坏样儿,也觉得挺有意思,纷纷领命而去。

    “让士兵们齐声大喊,不打正白旗,皇太极是自己人。但开战的时候,不管是汉军还是建奴进攻,都给我往死里打,谁不卖力,军法从事。”

    苟真怀的命令很简短,很快就传达给防线上的守军。有些不太懂哈,但执行命令就是。

    于是,就在皇太极脸色冷峻地前来押阵,准备发动进攻的时候,明军阵地上传来了越来越齐,越来越大声的喊叫。

    “不打正白旗,皇太极是自己人。”

    “不打正白旗,皇太极是自己人。”

    “不打正白旗,皇太极是自己人。”

    皇太极的脸色变了,这他…娘的是谁呀,太特么坏了。老子压根也没打算派正白旗上啊,汉军死完拉倒,保存实力要紧。

    可明军这么一喊,保存实力岂不成了互相勾结,在配合演戏?

    意识到有怪异的目光投过来,皇太极郁闷得差点吐血。你们这些大傻子,非得用脑袋去撞明军的铁墙,死伤惨重才好?

    本贝勒是顾惜你们的小命,你们不感恩也就罢了,还在怀疑本贝勒是吧?

    “贝勒爷,奴才愿率军猛攻。”一个后金将领上前请命,“定要攻破镇江堡,全歼守城敌人。”

    皇太极看了看这个家伙,气得想翻眼睛,可当着众将,他还真不好断然拒绝。

    鳌拜精通骑射,从青年时起就效力军中,跟随在皇太极身边,屡立大功,是皇太极最信任的武将之一。

    嗯!皇太极哼了一声,拉着脸说道:“命你率两千人马,在汉军之后押阵,并视机猛攻。”

    “奴才领命。”鳌拜在马上躬身拱手,调转马头去布置。

    皇太极望向镇江堡,眼睛眯了眯,心中骂道:谁那么缺德,非逼得我往火坑里扔些建州勇士才甘心。

    号角呜咽,战鼓隆隆,一场令皇太极万分不情愿的攻防战拉开了帷幕。

    …………………

    格勒珠尔根城冷清下来,留守的察哈尔部士兵也走了,押送着奥巴这个大蒙奸,以及掠夺的部众牛羊和缴获的财物先行返回察哈尔部。

    这也是林棱的授意,他包含着私心,秘密派人去给喀尔喀五部盟主,也是现任的乌齐叶特部首领卓里克图洪巴图鲁送了信,让他率部接收部分科尔沁草原,收拢零散的科尔沁部部众。

    察哈尔部的士兵退走之后,格勒珠尔根城成了空无一人的死城。直到夜幕降临,才有几个游离在城外的科尔沁部牧民大着胆子前来察看。

    在杂乱的街道上,几个牧民意外地撞见了达尔罕。

    “达尔罕,你没被掳走?”一个牧民相当惊讶,他以为城内不会有活人的。

    达尔罕苦笑着摇头,说道:“我藏在地洞里,逃过一劫。”说着,他打听着最近的情况。

    当得知联军向南扑向农安塔,奥巴被押往察哈尔部,另一部分贵族则被押往西南,似是广宁方向时,达尔罕不禁皱起了眉头。

    农安塔嘛,是通往后金统治区的必经之路,联军应该是要偷袭后金吧?

    奥巴被押往西面,肯定是送到林丹汗那里问罪,叛蒙投金是无法逃脱的罪名。

    至于其他贵族,可能是被押送到扎鲁特部,但更可能是被送给明军。

    因为扎鲁特部对这些贵族不应该太感兴趣,跟后金进行战争的大明,才会牵怒于科尔沁,明军加入联军就是很好的说明。

    “达尔罕,你跟我们去北面的牧场吧!”一个牧民好心地建议道:“弄不好,察哈尔、扎鲁特和明军还会回来的。”

    达尔罕沉吟了一下,说道:“我还有点事情要办,办完了再去北面牧场。”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道:“把你们的马卖给我两匹吧——”说着,他掏出了几枚金币,“我身上就这些财物了,你们要有吃食也都卖给我吧!”

    几个牧民互相看了看,觉得把多余的马匹卖给达尔罕也没什么。

    尽管不知道他要办什么事情,可这个老人,虽是宰赛老爷的管家,可平常对进城做生意买东西的普通牧民还是不错的。

    达尔罕顺利地买到了两匹马,以及一些吃食,便托故离开,再次回到了宰赛—布和的宅院。

    宅院内值钱的东西已经被抢掠一空,只剩下乱七八糟的笨重物件,一片杂乱的景象。

    达尔罕拴好马匹,又耐心地等了片刻,确认无人后,才去到后院,搬开杂乱的物件,打开地窖,把海兰珠和布木布泰放了出来。

    一老二小是比较幸运的,竟然没被人发现。也亏得联军很快就出发,前去迎战后金援军,留守的察哈尔部士兵也押着奥巴去交差。

    “不能去找姑姑了吗?”布木布泰显得很失望,嫁到后金的姑姑哲哲好象是她们唯一的依靠了。

    达尔罕叹了口气,说道:“太冒险了,很可能会撞见联军。要么就多等一等,看情况的变化再说。”

    海兰珠一直沉默地垂首想着什么,半晌才抬起头,问道:“达尔罕,你是说我们的父母和兄长都要被押送到明军那里吗?”

    达尔罕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也只是猜想,不敢确定。”

    “你以前讲过,大明打了胜仗,会把俘虏送到京师,献给皇帝是吧?”海兰珠眨着眼睛继续问道。

    达尔罕点了点头,有些无奈地说道:“大明确实有这个规矩,但也不是每次打胜仗都会献俘的。”

    “会被全杀掉吗?”布木布泰紧张地瞪大了眼睛。

    达尔罕脸现苦笑,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海兰珠看了妹妹一眼,又转向达尔罕,说道:“我要去找父母和兄长,你带布木布泰去北方吧!”

    布木布泰立刻表示反对,说道:“我和姐姐在一起,还有父母和兄长,死也死在一起。”

    “这——”达尔罕咧开了嘴,他知道大小姐很聪明机灵,对人也很宽和,性子不刚不柔。虽然很少作主,但真要犯起倔来,却很难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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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二陛下曾说过:“吾能以一抵十,无他,甲坚兵利耳。”

    唐军重步兵的明光铠和陌刀阵,重骑兵的盔甲和马槊,以及其它武器装备,确实是李二陛下自信的理由。

    现在,朱由校也在竭力武装着大明的军队,向着甲坚兵利的目标而努力,并取得相当大的进步。

    战争是科技发展的动力,这或许是战争对人类的唯一贡献。

    其实,即便没有朱由校穿越者的眼光和知识,大明的科技对建奴来说,也是碾压性的优势。

    钢铁的冶炼、铸造,兵器盔甲的生产,火器的制造,能工巧匠的数量,大明哪样儿也不缺,也不算落后。

    但在历史上,这些优势非但没有体现出来,在作战中反倒不如更原始的冷兵器,岂非是咄咄怪事?

    问题出在哪?朱由校前世就知道一些,现在就更明白了。大明之败,败在制度的腐化,败在官员、士绅、生员等的私心自用。

    所以,他宁肯多花钱来提高工匠的待遇,也要废除匠户制,使工匠们能迸发出责任心和工作的热情。

    所以,他才要屡施狠手,对那些阻碍他改革制度的官员、士绅、生员进行严厉的打击。

    矫枉过正嘛,朱由校不否认。因为李二还说过:“取法于上,仅得为中;取法于中,故为其下。”

    没有高标准、严要求,不能达到朱由校的要求;宽松些、仁慈些的政策,也无法震慑那些死不要脸的王八蛋们。

    当信王和朱聿键的奏疏呈上,朱由校只是略看了看,便继续严惩不贷的方针,对王八蛋们绝不手软。

    流放已是最轻的处置,东番、海南,再加上水师要去占领的柴棍(后世的西贡地区)等地,这些王八蛋和家眷将为大明新僻之地的开发做些贡献。

    信王和朱聿键正分头巡视江南,依靠着东厂提供的情报,把一个个要钱不要命的官商掀翻在地。

    对他们二人的弹劾也不是没有,但却不敢给官商说话,都拿民怨说事儿。对此,朱由校不理不问,却命东厂秘密调查那些弹劾的官员。

    朕还看不出你们的心思?不查不办官商,天下太平;一查办起来,就民怨四起?你们这帮官商,赚着黑心钱,跟老百姓有毛的关系?

    朕宁肯要这样的“民怨沸腾”,也不要表面的“天下太平”。你们着急了,说明信王和朱聿键折腾得好,打到你们的痛处了。

    朱由校放下御批的奏疏,伸手取过中华商会呈上的题本。

    义县、团山堡重开马市,这又是一个赚钱的机会。已经垄断了边外贸易的中华商会,自然还是朱由校看好的。

    接任吴大章位置的是原来的副会长邵翰良,也是体会圣意,办事甚得圣心的聪明人。

    显然,短途海运的经济快捷越来越被人看重。邵翰良所作的规划,便是从天津运货出海,在锦州港登陆卸船,再通过水路或陆路运往马市行销。

    这确实是一个节省陆路运费的好办法,能让中华商会多赚两成的利润,可见古代陆路运输的艰难和耗费。

    朱由校倒是不在乎人家多赚钱,他在琢磨辽东的水路运输,是否能够为军队服务,节省运输过程中的耗费。

    ……………………………

第一百七十四章 小冲动,选贤任能的标准

    辽东河流很多,利用水运应该是可行的。

    当然,这还只是朱由校的设想,他还要臣子们拿出更多的资料进行研究,还要派人进行实地考察,才能最终决定。

    处理完奏疏题本,皇帝毫无形象地伸了个懒腰。身旁的范小慧抿了下嘴角,想笑又憋住,手上打着扇,节奏没变。

    在乾清宫已经两个多月,对皇帝的脾气禀性也有了很多了解。

    正象李成成所说,皇帝是好相处且仁厚的,从来没有非刑处罚过宫人,也没有大发雷霆拖出去喊打喊杀的。

    “皇爷——”王体乾谄笑着走进来,手上抬着小木车,向皇帝施礼道:“小车打造好了,您看哪里还不如意?”

    朱由校笑着站起身,来到小木车旁,上下打量端详,还伸手推了推。

    经过巧手工匠的雕磨,原来显得很简陋的小木车有了艺术品的气息。那栩栩如生的花纹雕刻,照朕的手艺还是差点嘛!

    “让宫人在这车上铺好软毯,这上面则是遮阳棚,量好尺寸用细绸缝补……”朱由校觉得还满意,又指点交代了最后的工作。

    “皇爷设计得精巧,想得周到。”王体乾马屁紧跟,“两位小公主能坐能躺,不会硌着,太阳也晒不着。”

    朱由校呵呵笑了两声,又交代道:“让工匠按一个娃娃坐躺的标准,依着这个样式再打造两辆。”

    “奴婢明白。”王体乾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说道:“皇爷洪福齐天,子嗣昌盛,两辆哪够,让他们多打几辆备着就是。”

    朕也希望如此啊,朱由校点了点头,没拒绝王公公的献媚。想到身怀有孕的皇后,皇帝开口吩咐道:“今晚在坤宁宫用膳就寢,派人告诉皇后一声。”

    “奴婢这就派人去。”王体乾答应着退了出去。

    朱由校缓步走到摇椅旁,那也是他打造的,半躺在上面,在宛如摇篮的晃动中,他的心绪平静,身体松缓。

    范小慧尽职尽责地跟着,扇子摇得不急不缓,轻风徐徐,令皇帝感到十分舒服惬意。

    天越来越热了,该在殿内放冰块降温。硝石制冰,明朝已经普及,冻点冰棍吃,或是做冰激凌也行……

    皇帝胡思乱想着,脑袋里逐渐变成了浆糊。

    李成成悄然走了进来,见皇爷在摇椅中似已睡着,便取过一件薄衣给皇爷盖上,拿过范小慧手中的扇子,示意她去歇息一会儿,接着给皇爷打扇。

    朱由校睡着了,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缓缓醒来时,已经记不得梦的内容了。

    逐渐清晰的视线中,李成成身着淡雅的衣裙,正在旁边打扇,修长窈窕的身段,淡淡的女儿香……

    伸手搂过,正在丫头的腰肢,朱由校稍加用力,便在丫头的低声惊叫中把温软的身子拉到了自己身边。

    摇椅剧烈地晃着,在骤然增加的重量下,发出了咯吱的声音。

    “皇爷——”李成成脸红耳热,低声唤着,小嘴便被堵住,咸猪手也熟练地游走而来。

    ………………………

    天气越来越热,即便报纸上已经登载了所谓“小冰河期”的到来,但人们对此并没有什么感觉。

    巡盐御史夏中时也很热,但官服穿得却是一丝不苟,在宫人的引领下,步入皇宫,来到乾清宫外。

    尽管朱由校破格提拔了这位原来的江南商会中的商贾,但却并未召见,只是下旨让他去考察盐政。

    现在,夏中时考察回来了,对于自己建议的“票盐法”也有了更深的理解,更多的改进。

    “夏大人请在这里候着。”宫人给夏中时指了块树荫地。

    夏中时赶忙躬身致谢,他有些惊讶,太监不跋扈,还很客气,与他的想象大有不同。

    他当然不知道,跋扈的太监都被赶走了,朱由校对宫人的要求极严。当然,对于守规矩、忠心的宫人也很亲厚。

    “以后别抹胭脂了。”殿内,朱由校正扬着脸,由李成成给他擦去脸上沾着的胭脂。

    李成成脸一红,低声道:“皇爷,白天不要这要闹了好不好?”

    朱由校挑了下眉头,挑逗道:“白天不闹了,改晚上好了。”

    李成成羞赧嘟嘴,往后退了一步,仔细端详,确认把皇爷的脸都擦干净了。

    朱由校呵呵一笑,在椅中坐直了身子,恢复了道貌岸然的威严之态,干咳一声,吩咐宫人,“宣夏中时进来吧!”

    数个月的时间,夏中时在外考察,朱由校也没闲着,找人好好研究了一番“票盐法”和现在“引盐制”的利弊。

    其实,“票盐法”并不算是夏中时的首创,在明朝的嘉靖时期便实施过,作为引盐法的补充形式,从属于引盐法。先在浙江部分地区,后又在山东施行。

    实施“票盐法”的目的,是使食盐行销体制得以顺利运作,对中下层商贩、灶户、军民人等参与食盐的营销活动,具有推动作用。

    换句话说,朝廷也有些担心大盐商垄断、操纵食盐价格,造成社会不稳定。

    虽然有先例,但在朱由校看来,此“票盐法”非彼“票盐法”,两者还是有着很大不同,也不能因此而抹杀夏中时的功劳。

    最关键的是纲法世袭,票法则认票不认人,无论是谁,只需按律交税,即可领票运销。

    打破盐商垄断的同时,朱由校也把每票的运盐数进行了大幅削减。

    比如现在以引为运盐单位,一引为四百斤。实行票盐法后,朱由校将把每票运盐数定为二百斤。这样贩盐所需的资金不大,更方便下层百姓营销。

    对于大盐商,朱由校也没一棍子打死。按照后世经销商分级的套路,他准备在盐价上也作分级,买一万斤的和买两百斤的,肯定不能是一个价。

    这好象有点自由竞争的市场经济的味道了呢!

    朱由校抬起头,看着夏中时进殿跪倒施礼,沉声道:“夏卿免礼平身。”

    夏中时叩谢之后才起身躬立,并不知道皇帝已经做了细致的研究,并准备好了官员。听取完他的汇报,便要开始进行盐政改革了。

    ……………………

    天虽然越来越热,但吕庆厚却并不觉得难受。

    除了他是江南人,对更热的温度也能适应外,领到了九品官身,更让他兴奋激动,浑然忘了其它的不适。

    前来京师时,他只是抱着侥幸心理来试一试,绝不会想到数月之后,他便得授官职。

    他更没想到,酒楼的账房生涯,现在却是他当官的巨大帮助。会算账,会看账本,才使得他这么快就结束了学习,成为了新成立的盐政署的一名官员。

    盐政署,暂隶于户部,但有一定的独立性,并且能向皇帝直接汇报,这是吕庆厚等新任命的官员所不知道的。

    “恭喜吕兄。”吕晓布看着吕庆厚捧着的官服,脸上闪过羡慕之色,他还要继续学习,尽管从吕庆厚身上看到了希望,知道当官并不是很难。

    吕庆厚并不倨傲,赶忙拱手致谢,说道:“宗怀兄才华胜过在下,只是此次未参加考试,下次定能得官,且胜过吕某。”

    吕晓布哈哈一笑,说道:“此次考的是数算和记账,非某所长,参加也不会合格,倒不如藏拙。”

    数算全部采用了阿拉伯数字,且记账也是与以往不同,还有什么三联单据之类的。虽然不是很难,但吕庆厚做过账房,到底还是比旁人掌握得快了不少。

    而且,作为学习时间最短,却能达到合格标准而得授官职的学员,吕庆厚还真的挺露脸。

    “下月是民政考试,宗怀兄定能通过,所授官职也比在下这盐吏风光体面。”吕庆厚这也不全是安慰,就象工部官员往往不如吏部官员那么体面一样。

    同样是官员,在后世也有技术和行政之分,在明朝则更有清浊的分别。盐政署听起来就知道是干什么的,跟那些管理民政的官员自是不同。

    “同是为朝廷效力,何来风光体面?”吕晓布心里受用,却还要劝谏几句,“吕兄日后说话可要当心,莫被同僚告到上官那里,影响到升迁。”

    “多谢宗怀兄提醒,在下谨记于心。”吕庆厚拱手致谢,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外面。

    吕晓布自知其意,拱手道:“待吕兄见过上官,若有闲时再叙谈,在下先告辞了。”

    吕庆厚拱手相送,说道:“待在下得了空闲,便请吕兄饮酒赴宴。”

    “这喜酒却是喝得。”吕晓布笑着答应,告辞而去。

    吕庆厚轻轻吐出一口长气,将官服穿戴整齐,出屋去新官署报到。不知道新上官是哪里人士,年纪多大,什么履历,吕庆厚边走边想着。

    此时,夏中时刚刚走出皇宫,威严的建筑、森严的护卫带来的压迫感一去,他也长出了一口气。

    盐政署啊,自己已是独领一面的官员,官阶六品,有直奏之权。

    夏中时抬头看了看太阳,虽然刺眼,却并不令他难受,反倒有种惬意振奋的感觉。

    从提出“票盐法”的建议,到现在不过几个月的时候,已经连升数级,这个速度连正牌科举的进士也要强得太多。

    先从长芦盐厂开始,在北直隶实施“票盐法”,万岁还是很谨慎的,尽管很多的研究结果,以及实施办法已经远超出了他的所思所想所准备的。

    夏中时钦佩之余,也感觉到了肩上的重担。两淮盐税相当重要,万岁未敢轻动,而盐政改革是否能够全面展开,还要看他在北直隶的试点是否成功。

    而万岁对他的信任是充分的,在考察各地盐厂时他所看好的官吏,万岁都给予了他调用的权力。只待“票盐法”扩大实施的范围,这些官吏将成为他的属下。

    回首再望了一眼巍峨威严的皇城,夏中时再转过身时,腰杆已经挺直,步伐也坚定起来,仿佛万岁在充满期盼地望着他。

    ……………………

    选贤任能,应该是明君的衡量标准之一。

    但何为贤,何为能,怎样的官吏才能治理好地方,才能使国用充足,使国家蒸蒸日上,却不是那么容易分辨和确定的事情。

    有些帝王,觉得自己任用的都是贤能之臣,但国势日坏,终至亡国丧邦;有些帝王则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完全以喜恶为用人标准,结局如何,也不用多说。

    朱由校可以凭着自己的记忆,重用一些历史名人。如孙承宗、袁可立、毕自严等文官,武将的选择还要更多一些。

    但大明疆域那么大,从上到下的管理,都是不可或缺的。

    朝堂上需要能臣,地方上难道不需要?还有涉及到赋税、盐政、开矿等等的管理,难道不需要?

    所以,朱由校就不得不任用更贴近自己改革思维,能够将自己的改革政策落实执行到位的众多官吏。

    说白了,朱由校认为自己的兴利除弊是正确的,那拥护支持自己的就是能员干吏;反之,就是庸臣劣吏。

    没错,就是这么简单。与“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显然,这与传统上的把才学和品格当作衡量官员的标准是相差很大的。

    比如魏广微,正人君子认为他阴狠狡猾,谄媚逢迎,但朱由校就用他的听话,而晋升其为巡抚,成为一方大员。

    再比如夏中时,不过是科举不第而弃儒从商的粗鄙之辈,却因一份上呈的建议书而屡获晋升,远超科举正途。

    昏君哪,昏君!宠信阉人,重用厂卫;任用谄媚佞臣,任用粗鄙商贾。却对正途生员滥加打压,取消其优待,逼其重学旁门左道。

    切!你们要是敢再骂,朕还不装了呢,昏君就昏君,乐咋的咋的!

    朱由校正翻看着沈廷扬送来的直奏,眉头渐渐皱起。

    经过不断的摸索航行,沈廷扬对海路愈加熟悉,规划的航线更加安全快捷。

    但海运的规模却受到了漕运官员的刁难,不拔付或少拔付米粮,扩大海运的计划难以实施。

    漕运!为了沿途靠漕运生活的百姓,朱由校本来想缓而改之。可现在看来,那些官员太不识相,他又要当一次昏君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逃路,陷阱

    漕运,牵扯到众多官员的利益,自古以来也是**多发的重灾区。

    所谓“收稻米一石止作七八斗”,“每办一漕,额多之州县官立可富有数十万之巨资”“每漕一石抵都,常二三倍于东南之市价”。

    从表面上看,漕运最重要的问题在于成本太高,漕粮的运费远远高于米粮本身的价值。

    但京师是“四方会归之区”,“兵民商贾群萃而居”,都靠漕米供应。由于京师的粮食问题至关重要,即使漕运要花很多钱,赔本也得干下去。

    而不管是户部官员还是地方官吏,谁都知道这个弊端,可谁也不敢轻言停运。你想咋滴,要饿死皇帝,要激起京师民变吗?

    所以,漕运的弊端如此明显,富了官、穷了国,但却一直沿袭。

    如果是因为漕运衰败将导致沿途州县的经济发展,而招致官员的抵制,朱由校也觉得欣慰。

    可照他看来,那些官员可没那么高尚,他们是想着继续从漕运捞钱,才堂而皇之地找来些借口来反对。

    还不了解你们的伎俩?朱由校面带冷笑,决定从源头入手,拿下总督漕运的朱大典,震慑一下阻挠派的官员。

    逐渐扩大海运的数量和规模,是既定的方针政策,不仅仅是经济快捷那么简单。等到小冰河期到达高峰,旱得连黄河水都干了,还搞个屁的漕运?

    现在,平辽虽然还是第一位的,但建奴已经翻不起大风浪。只要朱由校不死,顶多两三年,耗也把建奴耗死了。

    但持续几十年、此起彼伏的大灾害,如何渡过,如何在不起民变的基础上熬过去,则成了与平辽同等重要的艰巨任务。

    是灾荒和民变摧毁了大明,建奴不过是趁虚而入,捡了个天大的便宜。至少朱由校是这样认为的。

    尽管在报纸上已经预言了大灾害的步步逼近,但有多少人重视,又有多少官员在为此努力呢?

    朱由校轻抚着额头,思来想去,觉得该是让一些地方督抚入京叙职,郑重其事地当面交代吩咐一番了。

    嗯,得先让他们准备准备,至少得编制个计划,有关抵御灾害的各个方面的举措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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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枪声响成了一片,急而不乱,叠加在一起也有震耳欲聋的感觉。

    白烟升腾,弥漫消散,连躲在山上的百姓都能闻到呛人的硝磺味儿。

    “又把女真人打退了!”张东瑞瞪大眼睛瞭望着,虽然看不真切,也能发现建奴的攻击被明军顶住,无奈地退了下去。

    壕沟里、外,以及通往明军阵地的几十米平地上,横七竖八倒满了建奴的尸体,血肉模糊,腥红刺眼。

    硝烟完全散去,盾牌、旗帜、刀枪、尸体散落的一片狼籍,还有地上惨叫哀嚎的伤兵,一副血淋淋的屠宰场般的景象呈现在人们面前。

    没有火炮,甚至连最简易的掷弹车都没有,明军就是凭着燧发枪和刺刀,打退了建奴的四次猛攻。

    对了,不光是燧发枪和刺刀,胸墙战壕有效地提供了防护,使得敌人的弓箭杀伤力降到了最低。

    而宽大却不深的壕沟,起到的阻碍减速作用,使得这里成了建奴死伤最重的区域。

    在狭窄的正面,建奴的人数优势也无法发挥,在几乎一刻不停的燧发枪轮射下,伤亡惨重。

    代善的大旗还在阵后矗立,但旗下却是岳讬在指挥。两次猛攻失利后,代善已经意识到这里不是他们发挥施展的地方。

    地形不利,对手有阵地可恃,火器既犀利,打得还又快又密;己方兵力虽多,却摆放不开,弓箭杀伤有限,也无法对等消耗敌人。

    所以,代善已经决定绕路而走。而同益这条大路虽然是最快捷的,但却不是唯一的。

    况且,代善还担心迁延时间的话,身后会有明军追击。如果被堵在这里,形势将更加恶劣,全军覆没也有可能。

    因此,代善已先行撤退,走另一条比较偏僻的道路北返。倒不是他怕死,而是他受伤坐车行的较慢,被岳讬、萨哈廉苦求的。

    为了掩护父亲及大队撤离,岳讬将父亲交给萨哈廉,亲自在此处指挥进攻,以牵制明军。

    血已经流得够多了,望着战场上的惨景,岳讬感到无比心痛。再估算时间,父亲及大队应该已经拐上了那条偏僻道路,明军也来不及赶去堵截了。

    战场狭窄使建奴施展不开,但在另一方面也帮了建奴的忙。那就是能够减少进攻的兵力,却不显得是在敷衍。

    “伤兵先撤。”岳讬停止了进攻,做出整顿的假象,尽可能地收拢伤兵,并把他们撤向阵后。

    由于道路不是一条笔直,路旁还有树林山坡,明军即便有望远镜,视野也被遮挡。

    建奴少说也死伤了三四千,对面的孔有德也在估算。

    这样的战果已经达到了他的预期,他当然也知道想把建奴堵截在此,进而一举全歼,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他所率领的三千龙骑兵,能堵住建奴这条最快最近便的北返之路,已差不多是极限。其它道路,他是力不从心。

    当然,如果建奴非在一棵树上吊死,非要突破这里的阻截,那就等着被前后夹击,全军覆没吧!

    “建奴好象在撤退。”参将项祚临皱着眉头,从高处跑下来汇报,“看得不是很真切,但应该差不多。”

    孔有德苦笑了一声,建奴可能还是选择了绕路,而他却不能分兵去堵截,对面的建奴可还盯着这里呢!

    如果张总兵的人马——孔有德摇了摇头,知道张可大率领的部队差不多都是步兵,在行进速度上是无法做到将大小道路尽皆封堵的。

    “随他们去吧!”孔有德有些无奈地摆了摆手,说道:“咱们已经尽力了,获得的战果也极大。”

    停顿了一下,他又强调道:“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要防备建奴突然杀个回马枪。”

    “末将领命。”项祚临躬身一礼,转身而去。

    孔有德再次注目于对面的建奴和行动和旗号,发现代善的大旗未动,但此时他觉得这可能就是给他看的。

    两红旗啊,经过辽南数战,差不多有一个旗被打残了吧?孔有德露出了一丝冷笑,缓缓放下了望远镜。

    如果骑兵再多个两三千,两旗建奴差不多就要被堵死北返之路,彻底完蛋了。

    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孔有德也觉得再向朝廷请调战马,朝廷是难以支撑的。对东江军的投入,万岁已经是非常慷慨了,这才是东江军不断壮大的原因。

    孔有德当然不知道,朱由校已经定下了更惊人的目标,那就是辽东和北方军镇的部队,三年后将没有步兵。

    而所谓的步兵和骑兵的区分,将是作战方式的不同。也就是说,步兵骑马赶路,下马作战;骑兵则都是在马上完成。

    平辽成功并不是结束,小冰河期的影响对北方游牧民族也是相当沉重。

    而历史上,但凡气候恶劣、灾害频仍,也是北方游牧民族南下抢掠最集中的时候。

    无他,灾害会造成牛、马、羊的大批死亡。没有了可以拿出来交换的物资,也就只剩下抢这个手段了。

    ……………………

    风在吹,草在摇;头顶是蓝天白云,视线之内是被打得落荒败逃的蒙古骑兵。

    阿敏勒住了马头,眯起眼睛望着远方,哼了一声,带着鄙夷,也带着几分胜利的喜悦。

    当蒙古骑兵向农安塔赶来的时候,阿敏得到消息后既有些惊讶,也有几分愤怒。

    惊讶的是蒙古人竟有这样的狗胆,愤怒的则是他认为蒙古人瞧不起他这个后金的二贝勒。

    尽管努尔哈赤从大局出发,不愿多树敌人,并没有向蒙古诸部主动开战,甚至还留出了缓冲地带,以免发生冲突。

    但蒙古诸部还是主动向后金发动过几次进攻,比如内喀尔喀五部联军万余,往援铁岭明军,就曾与后金军展开激战。

    还有蒙古诸部趁沈阳空虚,出兵攻打沈阳,营救被禁的齐赛诺延的军事行动。

    而在这两场战斗中,后金军都以获胜告终,摸清了蒙古诸部的战力和虚实,并找到了克敌制胜的办法。

    如果没有明军的四面发动,努尔哈赤是准备在秋天派出精锐,对内喀尔喀进行快速打击,以惩罚其首鼠两端,亲附明廷的举动。

    总而言之,后金的贝勒将领们,对蒙古军队的战力很清楚,和蒙古兵打仗也是极有信心的。

    而且,农安塔并不是城池,后金军也不擅长防守。面对蒙古骑兵的来势汹汹,阿敏的选择只有一个,那就是率军迎战。

    第一战在农安塔以北的哈拉海,阿敏率军击败蒙古军队的先锋部队两千人,并追击至洪泉,遭遇到蒙军扎鲁特部的五千人马。

    虽然兵力相当,但阿敏根本没把对面的蒙军看在眼里,率部猛攻。蒙军奋力作战,还是纷纷败阵,向北窜逃。

    阿敏率军紧紧追杀,直到套浩太。

    说起来,阿敏所部连战连胜,追杀近百里,距离并不算远。阿敏也是精于战阵,追击时急缓交替,尽力保持着人力和马力,不使己军成为疲惫之师。

    “禀报贝勒爷,前方十里,发现大批蒙军,约有万余,正列阵以待。”前方的斥候飞马赶回报告,带来了新的情报。

    阿敏点了点头,并不觉得如何意外。

    蒙古联军想要讨伐科尔沁,至少要出动上万人马,或许更多。而与他交战的,在数量上就不对。

    既然是列阵以待,那就别让蒙古人白等。阿敏并不认为自己的五千精骑打不过万余蒙军,立刻吹动号角,集结部队,也列出阵式,向前缓缓压了进去。

    连续诈败,终于把建奴引入了陷阱。阿敏,还有这数千建奴,这就让你们有来无回。

    满桂、虎大威、猛如虎各率一个千人队,列阵于蒙古联军的中路,左是察哈尔部,右是扎鲁特部,在宽阔平坦的草原上,看着后金军的战阵慢慢接近。

    虽说眼前是宽阔平坦,但草原也有起伏,有丘陵,并不是一望无际。

    在联军留出的战场的左侧,便有一道不高的隆起,上面青草碧绿,绵延数百米。在隆起的后面几十米外,是一条不知名的小河在流淌。

    就在反斜面上,一千火枪兵悄然无声地趴伏在地,等待着行动的命令。

    两军在相距几百米的距离对峙,阿敏看到了那道草地的隆起,也看到了那条小河。他并不认为那么窄的地方能藏多少人,也不认为会对正面交战有什么影响。

    呜咽的号角声响起,蒙古联军先行发动,两千余骑分别从两翼呼喝着纵马而出,向着后金军奔驰而去。

    驰射嘛,技止此耳!

    阿敏冷笑一声,挥手下令,同样派出骑兵拦击敌人。

    由于盔甲上的优势,多是轻皮甲的蒙古兵射出的弓箭对后金军杀伤力很小。反过来,后金军的弓箭却能显现威力。

    战马奔腾,形似两股洪流,奔涌向前,将要狠狠地撞击在一起。

    蒙古骑兵却未如后金军所料,刚到射程便匆忙射出手中箭矢,然后调转方向,仗着骑术的精湛,横向掠过战场,向左侧奔去。

    这一轮弓箭对后金骑兵的杀伤微不可见,向左侧疾驰更象是脱离战场。

    后金骑兵也调转了方向,敌人的表现更象怯懦,激起了他们的兴奋和凶性,纷纷发出怪叫和斥骂,向着蒙军追了过去。

    蒙古骑兵横掠过战场,再度变向,贴着那道隆起的草地转向本阵奔驰而回。

    后金军骑兵射出箭矢,将一些蒙古骑兵射落马下,再次张弓搭箭,追击过去。

    阿敏观察着战场,觉得有可能借着追击的势头,就能冲乱敌人的阵势,自己再发动总攻……

    一枝响箭射到了半空,发出尖厉的哨音,打断了阿敏的思绪。

    在隆起的草地上,突然站起一长排排列紧密的身影,向着经过的后金骑兵发起了一轮齐射。

    在枪声的轰鸣中,后金骑兵连人带马倒下一片。

    阿敏骤然瞪大了眼睛,这枪声,他熟悉啊!

    ………………………

第一百七十六章 密集冲锋的威力

    一排火枪打过,紧接着第二排又迈步上前,端枪瞄准,随着哨响,又是一轮密集的齐射。

    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倾泻火力,使建奴骑兵陷入混乱,一千多龙骑兵不自觉地使用了线列战术。

    三排火枪手在隆起的草地上进退,以最快的速度进行了三轮齐射,使猝不及防的建奴骑兵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出战的蒙古骑兵依靠熟练的骑术,在本阵前转向掠过,再度转向,向着混乱的敌人发动了反攻。

    “不愧是马背上的民族。”满桂也不由得发出赞叹,浑然忘了自己也是“蒙古人”。

    “咱们也不差。”虎大威笑道:“只是练的方向不同,一力降十会,真正交锋的话,他们的花巧就不行了。”

    这话说得也很有道理,战阵厮杀不同于个人打斗。或者说配合和协调,使个人武技和能力的要求降到了最低。

    个人再能打,在千军万马的厮杀中,也起不到决定因素。

    所谓关张之将,所谓万夫不挡之勇,在武器装备发展到一定阶段后,已经难以出现。

    蒙古骑兵的骑术固然首屈一指,但战术打法还是停留在几百年前。在武器装备上,在组织协调上,甚至还不及祖先。

    遭到火枪突然打击,蒙古骑兵又卷土重来,使得建奴陷入到不利处境。弓箭、马刀,蒙古骑兵以多打少,以整打乱,占据了上风。

    马蹄声轰鸣,阿敏从震惊中清醒,派出一千骑兵从右翼出动,斜着扑向战场上的敌人。

    “该咱们了。”猛如虎望向满桂,得到命令后,吼叫着率队冲杀而出。

    明军骑兵虽然在战阵中央,但前排的骑兵却换上了蒙古军队的衣服,也不是统一的军服,主要就是令建奴不能提前防备。

    如同明军火枪兵的突然袭击,明军骑兵的出动,果然又给了建奴以措手不及的打击。

    在古代的传统骑兵冲锋,看似密密麻麻,但在一条线上,马与马、人与人之间是错落有隙的,为了避免相互挤压陷入混乱。

    所以,当两支传统的骑兵对向冲锋交战时,一个照面间,死伤的死伤,落马的落马,同时交战的人数并不多。

    很多骑兵一击不中,或被敌人抵挡住,就会从敌人身旁高速驰过,与后面的敌人再度展开砍杀。

    但在冲锋时使用密集得如同一道墙的阵型,敌人就很少能够穿过空隙,甚至形成“手指交叉”般的近乎无害的战斗。

    对于满桂所率领的归化骑兵来说,在骑术上高于大多数的明军,掌握和训练起骑兵墙战术也是很快。

    但他们与京营正在训练加强的明军骑兵,还是有很大不同。

    凭借出色的控马技术,他们能排列出比较齐整的骑兵墙,并在行进中保持比较一致的速度。但冲锋时的队形,却还是有些宽疏。

    这除了训练上时间短,更主要的是心理在起作用。归化骑兵自恃骑术,并已经形成了作战的固有习惯。说白了,他们并不把骑兵墙战术看得很重要。

    而京营明军则自知骑术无法与马背上的民族相提并论,他们更清楚要取胜靠的是集体力量,靠的是组织和配合。

    也只有在思想上理解并认同,才会在训练和实战中更加认真,执行得更为彻底。

    所以,归化骑兵营所使用的骑兵墙战术,只是形式,却达不到神似的程度。

    即便如此,当一道平整的骑兵队横推向建奴时,依然使观战瞭望的蒙古人和阿敏等将领感到非常的震惊。

    象墙壁,又象奔涌的海浪,且不是一浪,后面五六十米,是第二道浪涌,还有第三道又开始发动。

    归化骑兵虽然还达不到京营飞骑所要求的紧密程度,但相距至多也不过一匹马的距离,敌骑想要准确通过,很困难。

    先是缓速奔跑,再逐渐加速,骑兵队中的枪旗从倾斜到前伸,终于完成了最后的冲锋指引。

    枪旗既是引导,又是武器,能使用此武器的都是军中最厉害的高手。

    马上刺杀,无疑是最有杀伤力的。古代武将都使用长兵器,比如长矛、马槊等等,就证明了这一点。

    但在快速奔驰的战马上,要完成准确的刺杀,却是相当困难的。如果不能灵活熟练地使用,在高速冲撞的时候,就很容易刺中对手,也会被反作用力推下战马。

    据说外国的骑士所用的马枪是用脆的苹果木杆做的,刺中敌人的反作用力会使马枪粉碎,从而减轻对骑手的伤害。

    朱由校不是很确定,也不想做这样的实验。所以,他规定明军骑兵的制式武器就是马刀。

    马刀劈砍的攻击距离虽然短,但命中率要比枪刺高很多,对骑兵的武技要求也低。

    这就是朱由校的宗旨,能大量爆兵,并在与敌人的交换比上可以接受。无论是火枪兵,还是骑兵墙战术,在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在法国将领塔瓦纳的回忆录中,他曾经写道:过去在横队中作战的骑士都精通各种花式马术,这些动作大多需要长年训练才能很好地掌握。可现代骑兵只需要区区三个月,就能训练出一名合格的骑兵。

    尽管不是很准确,但士兵训练的时间长短,确实能够决定战争的胜败。

    而骑兵以密集横队冲锋,根本战术意图就是通过训练将士兵变成一个整体,用集体的力量去击败对方。

    或者说,这是近代军事体系的力量,依靠的是纪律性和执行力。

    风在耳旁呼啸,左右都是战友,明军骑兵们握紧了刀柄,上臂用力地甩到了身后,肘尖指向天空,蓄势已毕,准备发出猛力的劈砍。

    只有一百多米了,目前归化骑兵全力冲锋并能保持队形的相对齐整,也就是这个距离。

    但这个距离虽然不算长,对于第一次出现在战场上的骑兵墙战术,已经足够震慑敌人,并使其产生措手不及的惶恐。

    不管是蒙古联军,还是阿敏等后金将领,都瞪大了眼睛,等待着两军交锋,或者说是碰撞的那一刻。

    明军骑兵密集的队形使后金骑兵难以避让,除了继续硬着头皮冲上,根本没有闪转腾挪的空间,这与武林高手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是一样的无奈。

    是杀人,还是被杀,只在碰撞的一瞬间,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管你有多高的武技,多牛掰的骑术,就是能耍杂技,也没吊用。

    你武技高,出手快,能先于对手的劈砍把对手击落马下。但并排而来的其他敌人呢,你怎么躲闪招架?

    建奴的骑兵还是传统的冲锋战术,冲到前面的应该是最勇猛、最厉害的家伙。但他们相对于明军骑兵的成排横推,却是没有战友协助,是孤单的。

    一千建奴本来是杀向战场上的蒙古骑兵的,发现敌骑斜向冲击他们的腰部时,立刻从中部派出两个牛录调整方向迎战明军。

    这个战术本来是正常的应对,但建奴却失算了,在他们第一次与骑兵墙交锋作战时,遭到了失败。

    看起来是同归于尽的架势啊,骑兵可以这样打仗吗?

    牛录额真章勒紧盯着对面越来越近的敌人,脑子里出现了问号和猜测。按他的经验判断,敌人在用气势威慑,临到近前还是会散开作战。

    越来越近,速度已经达到最快。章勒看到了明军骑兵脸上冷冰冰的铁面具,被风吹得向后直起的盔缨,感受到如山般压来的气势,身经百战的他有些慌乱了。

    章勒周围的建奴显得更加无措,连战马都出现了混乱,本能地往侧面奔跑,要避开迎面撞来的骑兵墙。

    建奴的骑兵队型变得有些乱,有些散,但在这么短的距离内,面对横推过来的敌骑,没有谁还能够躲避开来。

    明军骑兵的横队也开始出现弧度,但短短的几十米距离,几秒钟的时间,已经不会影响到冲击的效果。

    箭矢还在不断射来,但对明军骑兵的伤害并不大,这得益于盔甲的很好防护,也是明军有别于蒙古骑兵的主要特点。

    “杀!!”声嘶力竭的吼叫几乎是敌我双方同时发出的声音。

    骑兵的洪流终于猛烈地撞在了一起,人仰马翻的情景有如巨浪拍石,迸溅起无数水花。

    躲避不开的战马撞得骨断筋折,倒地哀鸣;刀刃、兵器的碎片飞扬而起,无数绚丽的血光迸溅,惨叫哀嚎声响成了一片。

    可以很明显地看到,横推过去的明军骑兵,对上相对松散的建奴后,占据了不小的优势,但也因为伤亡落马而出现了众多的缺口。

    枪旗犹在,向前指着,枪尖在滴着血,不愧是队中选出的精锐。骑兵有了指引,向枪旗靠拢,又弥补了一些缺口的存在。

    马速降了下来,但还在奔驰。刀光闪闪,血肉横飞。明军骑兵的高碳钢马刀,在交锋中也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章勒在马上摇晃着,右手还持着被砍断的弯刀。在刚刚的交锋中,他利用速度劈中了对面的敌人,但另一把马刀斜向猛劈过来,他只能举刀招架。

    刀断了,一股热流从头顶流下,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章勒知道自己受伤了。在他的眼中,景物变成了红色,包括对面冲来的又一队密集的骑兵。

    他勒转马头想逃跑,但马速想提起来,却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身后轰隆的马蹄声,让章勒又意识到把后背留给对手是极为愚蠢的事情。

    没等他勒转马头,一股恶风从脑后袭来。他本能地扭转身子,避开了要害,但马刀划过他的后背,沉重而又剧痛。

    接着,又是一刀砍来,正中他的肩头,尽管有甲胄的防护,依然将他劈落马下。

    带着满身的污血,和疼得无法喊出的痛苦,章勒最后看到的是红色的天空,以及掠过头顶的一大片黑影。

    黑影掠过去了,但章勒也陷入了黑暗之中,这辈子再也看不到光明。

    第一道骑兵墙的冲击,明军损失了三分之一的骑兵。但第二道的冲锋却只损失了五分之一,却杀死杀伤了数倍的敌人。

    骑兵的速度是取胜的关键因素,经历第一道骑兵墙冲击的建奴,即便幸存下来,也面临着失去速度的尴尬,以及第二道骑兵墙再度袭来的打击。

    而骑兵墙的攻击仿佛无休无止,一道接着一道,将前来迎战的两个牛录的建奴打得落花流水。

    “第一队在冲锋时如果损失过半的话,第二队则至多只有三成,第三队嘛——恐怕连一成都不到。”

    马乘飞既是天子亲卫,又有观摩的任务,看着战场上的形势变化,在心中进行着估计和评判。

    “而且,第二队、第三队,甚至是后几队的冲锋速度也不用太快了。这样训练起来,以及在作战中更容易掌控。”

    冲锋的距离越远,速度越快,队形越是难以控制,马乘飞亲身经历过,知道得很清楚。

    或者,骑兵之间的距离也可以放宽到一匹马通过,就象现在这样。会更方便地绕过路上意外的障碍,特别是伤者和人马的尸体。

    当然,距离放宽,是不是就意味着队形更难掌控,马乘飞也不敢确定。

    战场上,战斗还没有结束。但明军骑兵以密集的横队冲击,打垮了两个牛录的建奴骑兵后,开始减速调整队形,准备对战场上的其他建奴骑兵展开攻击。

    阿敏没有再派出人马进入战场参战,他看到了明军骑兵怪异战术的威力,也看到了对面正严阵以待的联军。更令他不敢轻举妄动的是战阵严整、蓄势待发的明军骑兵。

    现在,他的手中只剩下两千完整的骑兵,其他人马已经卷入了混战。随着蒙古骑兵的不断投入,战场上的部队正在被优势敌人群殴。

    如果不继续派出部队解围,估计不会有太多的人马能够脱围而出。

    可明军的骑兵,以及那古怪的战术,阿敏着实没想出应对之策。而添油战术,显然是起不到大作用的;但要全军压上,这个赌注是不是太大了?

    ……………………

第一百七十七章 镇江堡激战

    炮声隆隆,枪声轰鸣,镇江堡外,一场厮杀正在进行。

    “杀!后退者斩!”鳌拜面目狰狞,如凶神恶煞般地嚎叫着,毫不留情地挥刀砍翻一个向后跑的军官,他的手下也用砍杀维持秩序,重新给织进攻。

    夫战,勇气也。且将为军主,将怯则士堕。

    鳌拜这个粗人,想必不会知道这文绉绉的兵书要义。但他知道身先士卒,知道他带队冲杀,能鼓舞军心和士气。

    敌人的阵地已经被突破了一道,再加把劲儿,凿穿它,明军将因此而丧失勇气。这群胆小鬼,只敢躲在工事后放枪。

    鳌拜是这样想的,他的视线也只局限于眼前,宽度有二百余米的进攻面。

    但在阵后的皇太极却看得清楚,明军是有意退缩,放弃部分一线阵地,却在两翼增兵,形成了一个凹进去的口袋阵。

    镇江堡的守军数量很多,甚至可能不比自己所带来的人马少。守军既有完备工事,火力又强,兵力也不处劣势,皇太极知道根本攻不下来。

    当他看到鳌拜终于带着两千建州兵压上去后,知道形势不妙,但犹豫了一下,却没有马上发出鸣金撤退的命令。

    这场攻防战已经脱离了军事的范畴,特别是被对面的明军齐声呐喊“不打正白旗”后,皇太极就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和满心的无奈。

    如果还象他来之前所计划的,只派汉军当炮灰随便攻一攻就撤退,岂不坐实了“皇太极是自己人”?

    皇太极倒不是太担心部下的怀疑,但父汗的疑心却将使他失去继承人的资格,甚至是被解除旗主之职,象“独腿五哥”一样,没有了将来的希望。

    所以,他看出明军的阴险布置,也不能在鳌拜率军在表面上取得了突破的时候,突然发出撤退的命令。

    不知道会死伤多少女真勇士,才能让自己下令撤退,而不被人非议?

    皇太极面无表情,心里却是翻腾不止,更是恨透了对面明军的将领,坏得简直是头顶长疮、脚底冒脓。

    但皇太极也不由得感到心惊,对手看穿了自己的意图,甚至是琢磨透了自己的心理,这真是很可怕的事情。

    战斗在继续,鳌拜终于带着两千真夷兵冲进了明军布置的口袋阵。但明军还没有马上发动围攻,兵力在调动,掷弹车在移动,准备在紧张地进行。

    汉军已经伤亡惨重,新加入的建奴成为了进攻的主力。

    鳌拜的坚持也有他的道理,死伤了那么多人,带来的器械也消耗殆尽,才越过了宽大的壕沟,撤退就等于前功尽弃。

    “冲,杀!”鳌拜疯狂地吼叫着,挥舞着手中的大刀,指挥着士兵继续向纵深攻击前进。

    只要越过这该死的纵横的战壕胸墙,与敌人混战在一起,凭建州勇士的凶悍,胜利是有希望的。

    “轰!”几十米外的一门火炮喷出无数的弹丸,如死亡的镰刀,打翻了一群建奴。

    火枪已经不是齐射,几十米的距离,明军火枪兵都在自由射击,精准度也大为提高,将已能看清面目的敌人击倒在地。

    反攻的开始,是以一片片凌空砸来的轰天雷作为标志的。尽管在战斗之初,明军也使用过,但在密集程度上却是多了数倍不止。

    轰天雷落地滚动,冒着丝丝青烟。不少落进战壕,狭窄的地方避无可避,使战壕内的建奴发出恐惧的惊叫。

    轰,轰,轰……一连串的爆炸声在战壕内外接连响起,如此密集的轰炸,是建奴从来没经历过,甚至明军也是第一次使用。

    钱哪,这都是钱哪!

    要是朱由校看到这景象,估计得咧嘴心痛。但心痛归心痛,要是能用钱把建奴砸死,他也不会犹豫。

    这就是冷兵器和热兵器战争的最大区别,热兵器的耗费很大很大,对后勤的要求更高。

    如果没有足够的人力物力财力,没有保障的运输能力,根本玩儿不起。

    从这一点来看,后金就是想向热兵器发展,也有着巨大的困难。比如硫磺,比如硝石,他们上哪搞那么多原料?

    历史资料上显示,为后金提供战略物资的,正是晋商八大家。

    他们用后金缺乏的物资,换取人参、鹿茸和貂皮,倒手换来金山银山。富了个人,害了国家和百姓。

    如果只是商人,能量再大,也不可能穿过重重关卡进行走私。

    这其中,还涉及到**的官员和军将。正是这些自私的无耻之辈,为大明的灭亡添砖加瓦。

    嗯,说远了,再回到战场。

    烟雾在数不清个儿数的爆炸中迅速升腾弥漫,火光闪现、耀花人眼,巨响轰鸣、震耳欲聋。

    一波接一波,轰天雷的爆炸巨响,掩盖了火枪的射击轰鸣;烟雾浓重,遮蔽了视线和人影。

    从弥漫的硝烟中,不时冲出晕头转向的建奴,或带伤,或脚步踉跄,很快便被火枪无情地击倒。

    火枪、火炮的射击稀疏了下来,明军装填好弹药,只等着烟雾散尽,再给建奴最后一击。

    军官则瞪大着眼睛,观察着战果,以决定是继续用火力打击,还是进行冲锋。

    鳌拜的耳朵嗡嗡作响,有些目眩昏晕,弹片击中了他的脑袋,幸亏了头盔的防护,但也很不好受。

    呛人的烟雾让他看不清周围的情形,但耳朵稍微恢复了些听力,听到的便是惨呼和哀叫。

    “轰!”离得很近的爆炸,迸现的火光闪花了他的眼睛,耳朵又丧失了听觉,整个世界静悄悄的诡异。

    这就是明军火力全开进行防守的实力嘛?!

    皇太极眯了下眼睛,发出了撤退的命令。

    烟雾稍微散去,爆炸声停了下来,火枪的轰鸣又成了战争的主旋律。

    一排排枪弹横扫过去,将模糊不清的人影击倒;两翼的明军发动进攻,挤压收拢,使建奴遭到了三面的凶狠夹击。

    什么不打正白旗,这是要往死里揍的节奏啊!

    皇太极下令骑兵出动,作出佯攻牵制,以便陷入敌阵地的部队能多撤出些人马。

    烟雾散去大半,明军跃出阵地,以徐进射击术展开反攻。将战壕内外的建奴一一射杀,把伤兵用刺刀无情地捅死。

    “轰,轰,轰……”几门火炮从侧翼发出轰鸣,射出的霰…弹成千上万,从背后将撤退的建奴击倒一片。

    “杀,杀,杀!”反攻伴着呐喊,胆气在提升,意志更坚强。

    鳌拜在亲兵的卫护下也在撤退,身后是持续不断的枪炮轰鸣,亲兵也不时发出惨叫,被射来的铅弹击中倒地。

    呯!一颗本来是射向鳌拜的重火枪的子弹打中了身旁亲兵的脑袋,如同烂西瓜般爆出无数烂肉污血,溅了鳌拜半边脸。

    啊!惨叫声中,又是一个亲兵被击中了腿部,向前一扑,撞得鳌拜踉跄欲倒。

    转身拉起这个受伤的亲兵,鳌拜奋力向前。

    但视野已经清晰,明军也发现了这个建奴的大头目,刚才数他叫得欢,铅弹密集,集中向他和周围的建奴猛射。

    “轰,轰!”火炮也纷纷调转炮口,加入了追杀鳌拜的行列,将遮挡他身影的建奴打得死伤一片。

    明朝当年仿制佛朗机炮的热情极高,还进行了许多改进,制成了多种规格型号的佛朗机炮。

    其中小样佛朗机重量只有八斤(不含子铳),比重型火枪都轻,配八个子铳,射程和杀伤力不够,但胜在射速快;

    马上佛朗机,不含子铳的话,重九斤八两,相当于重型火枪,能连续射击,只是气密性的原因,威力肯定不如。

    这两种佛朗机炮是步兵使用的,甚至能单兵装备,形制上有点象重型的狙击步枪。

    而且,佛朗机炮在抗战时还有少量使用,能打小鬼子呢!

    尽管佛朗机炮已经面临着被淘汰的命运,但本着经济节约的宗旨,朱由校还是给明军拔调了不少各种型号的佛朗机炮,主要是作为防御武器使用。

    要知道,保守估计的话,在嘉靖和万历年间,明朝就制造并装备了四至五万门各种型号的佛朗机炮。

    而在近战防御中,连三眼铳这样的垃圾都挺厉害的,何况是佛朗机。至于先进性,那是和别的国家比的,建奴这帮野人根本不算。

    当然,不管什么武器,明军在阵地防御时都有合理的配置,使其发挥最大的威力。

    手上的重量越来越沉,鳌拜转头一看,腿部受伤的亲兵已经耷拉了脑袋,后背上一个弹洞在汩汩流血。

    放开这个阵亡的亲兵,鳌拜刚奔了几步,火炮射出的霰…弹便击中了他的腿。

    虽然距离已经很远,但腿部的防护薄弱,鳌拜壮实的身躯沉重地倒了下去。

    一个士兵向鳌拜伸出搀扶的手,刚碰到鳌拜的身体,一颗沉重的铅弹便打在士兵的后背上,打断了整个脊椎。士兵脸朝下重重摔倒,垂死地抽搐。

    枪炮不断,两翼的侧击,后方的正面射击,交织成吞噬的火网,把敌人打得血肉横飞。

    一排排明军火枪兵向前推进,收复了故意放弃的阵地,无情地杀戮着败退的建奴,以及遗留的伤兵。

    鳌拜翻身坐起,向后费力地挪动,背靠着一个弹坑形成的土堆,望着零星败逃的后金士兵,以及不紧不慢向前推进的明军。

    都是懦夫,都是胆小鬼,根本不敢面对面的厮杀,只会用那些乱七八糟的火器。

    鳌拜不服,咬牙切齿。要是凭武技和悍勇进行近战厮杀,他能打十个。

    但现在——

    明军的战线越来越近,黑色的铁面具看不出表情,看他们的动作,却象屠狗杀鸡。

    鳌拜突然挣扎着站了起来,用刀拄着地,全不顾伤口的血在流出。加上烟熏的花脸,显得既狰狞,又狼狈。

    “某乃大金梅勒章京……”

    呯,呯,呯……排枪打断了鳌拜最后的豪言壮语,明军士兵甚至没听清突然站起来的那个家伙在喊叫什么。

    而悍勇的鳌拜,身经百战的未来的后金“巴图鲁”,在明军火枪兵眼中与普通建奴也没什么区别,连话也没让人家说完。

    阵地前用来阻挡敌人突进的宽大壕沟,已经被填平了几十米,缺口仍在,但建奴已经不敢再攻进来,甚至不敢太过靠近。

    两千建州勇士只退下来不到五百,皇太极心中悲痛,目光在不断地寻找着,却再也看不到那个壮实的身影。

    “皇太极是自己人,准他派人前来收尸。”

    “皇太极是自己人,准他派人前来收尸。”

    ……………

    随风飘来的呼喝声越来越清晰,皇太极猛然转头,恶狠狠地瞪着明军的阵地。

    杀戮了那么多大金勇士,还要继续坑自己。凭什么别的战场都不准收尸,就对你敞开一面?

    太坏了!皇太极郁闷得快要吐血,被这么一个阴招耍弄,大金勇士算是白死了,根本没达到自己的目的。

    就特么地不该来!皇太极恨恨地咬牙,可又觉察到周围投来的目光,不禁把眼睛翻到了眼眶里面。

    不收尸吧,下面人怎么看,让人心寒吧?收尸,岂不正中明军的阴谋?

    镇江堡城上,苟真怀坏笑着,还不忘和纳拉忠明打趣,“这样算是仁至义尽了吧?虽说是自己人,可这城不能丢,假戏做得真一些,更让人相信不是。”

    “苟将军说得有理,做得极对。容许他们收尸,已经是很仁义了。”

    纳拉忠明连连点头,没错呀,正白旗的人马已经攻破了一道防线,不猛烈还击,难道要举手投降?

    阴沉着脸,皇太极思来想去,终是派出了两个汉军军官前去交涉,议定收尸的事宜。

    既然已经无法洗白,皇太极也看开了,先收拾军心为主。

    这么低级的诡计,父汗肯定不会相信。别人的攻击,也没有实据。自己越是当回事,岂不正说明自己心中有鬼?

    现在的皇太极,还不知道主要竞争者代善大败,且受伤颇重,差不多已经退出了竞争汗位的行列。

    而阿敏,本来就没多少希望,更是陷入了与明军的苦战,连逃出生天都已经非常困难。

第一百七十八章 阻击,前后夹击

    风在耳边呼啸,阿敏的脑袋里还是很乱,捋不清失败的头绪。或者说,失败的原因不少,他还分不清哪个最致命。

    五千精骑对一万蒙古骑兵,尽管兵力不占优势,但阿敏却有十足的取胜把握。甚至于,他觉得三千精骑也可以击败敌人。

    意外的是在战场上突然出现的明军,密集而持续的火枪攒射,打了出击的大金骑兵一个措手不及。

    作为指挥官,阿敏是观察过战场的。那道隆起的草地很象堤坝,与河流的距离也很短,根本藏不了多少伏兵,骑兵就更不可能。

    没有料到明军火枪兵就隐蔽在那里,这是阿敏的判断失误,就象他没料到明军会和蒙古人联手一样。

    如果只是一个意外,战局还不至于不可收拾。更令阿敏震惊的是明军不仅有火枪兵,还隐藏着一部精锐骑兵。

    阿敏自然能看出归化骑兵的骑术不一般,但归化骑兵使用的战术,才最令他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骑兵冲锋嘛,阿敏身经百战,哪能没见过?可明军那种密集队形的横推,却是他平生第一次看到。

    正是这种令他先是感到奇怪和诡异,但在实战中却把己方骑兵打败的战术,最终导致了战局的急转直下。

    尽管在那场战斗中,己方骑兵的人数少于对手,但相差也不是那么悬殊。按照总兵力来估算,自己手中的五千精骑肯定打不过对手的一万多人马。

    也正是那场战斗,让阿敏产生了怀疑和动摇。从坚信会胜利,到觉得会失败,心理的落差,使他犹豫迟疑,竟有那么一段手足无措的短暂时间。

    等到优势兵力的蒙古军围攻获胜,等到自己派出的人马被明军数次横推消耗殆尽,阿敏才清醒过来,率部开始了撤退。

    蒙古军还有数千人马未动,明军也有足够抵挡两千后金骑兵的兵力,再打下去,全军覆没是可以预见的结局。

    就算后金骑兵悍勇,能一个拼两个,或是三个,但把五千精骑拼光,这绝不是阿敏要达到的目的。

    况且,他还不清楚这支汉蒙联军的真实目的。是冲自己来的,还是要绕道袭攻后金的统治区。

    如果自己能带着两千人马全身而退,至少能对敌人起到牵制作用,并急报汗王,及时作出应对。

    尽管人马损失过半,令阿敏心痛,但他还没到绝望的地步。

    只不过,意外还远没结束,这是阿敏万万没想到的。汉蒙联军可并不只是要击败他和五千骑兵,全歼才是力争达到的目标。

    战场上只出现了一千龙骑兵,另一半呢?还有随着辎重车队行进的两三百人,包括他们带来的数百颗轰天雷呢?

    阿敏并不知道这些信息,但突然出现在眼前,阻挡住他们撤退的敌军。才让他终于清楚,敌人的真实兵力,以及布下的是针对他的死局。

    洪泉,阿敏曾率部在此击败了扎鲁特部。当然,现在看来,这只是诱其深入的一次诈败。

    而且,后金军光顾着与扎鲁特部战斗,侦察的范围不大,没有发现这支隐蔽的明军。

    现在,失误使这里极有可能成为阿敏及所率部队的葬身之地。

    在大道的拐弯处,明军已经挖好了壕沟工事,一千龙骑兵严阵以待。数十架抛射器也装填了轰天雷,随时可以发射轰敌。

    掷弹车的优点是容易制造,就算没有合格的工匠,用砍伐的小树、枝干和绳索,也能造出更简单的投射器。

    排枪响起的时候,阿敏正在后队。汉蒙联军在紧紧追赶,他必须押阵,以免被冲垮。

    在古代的作战中,前锋固然重要,后卫也受到了重视。特别是在撤退的时候,后卫往往是精锐,或是抵挡追兵,或是逆袭击退敌人。

    但枪声轰鸣,爆炸声也不断响起后,阿敏不能不赶到前方,亲自指挥战斗。

    想要绕路已经晚了,要么击破前方的阻击,夺路而走;要么回身与追敌奋战,击退或击败优势兵力的敌人。

    阿敏的心往下沉,迅速地权衡评估后,做出了夺路而走的选择。身后的追兵不仅数量多,那种怪异的横队冲锋,更让他没有什么信心。

    轰,轰,轰……面对建奴的进攻,明军用简易弹射器不计成本地向着敌人投射轰天雷。

    只要阻住建奴,追击的友军将给予其致命一击。坚持的时间越长,全歼敌人的把握越大。

    明军的作战目的已经明确,面对疯狂进攻的建奴,无论如何要挡住敌人,节省弹药就不那么重要了。

    因为时间并不宽裕,明军构筑的阵地也不是那么易守难攻。这也让阿敏看到了希望,何况还有兵力上的优势。

    但后金军也有自己的困难,一个是追兵将至,后卫必须抵挡住攻击;另一个不利因素则是战场比较狭窄,兵力优势也得不到充分的发挥。

    敌我双方各有利弊,突破和阻击的决战便就此展开,血腥而激烈。

    箭矢如密雨,枪弹如飞蝗,双方都使出了全力,火力全开,再无保留。

    “杀,杀,杀过去!”后金军官挥刀嚎叫,督促着士兵只进不退,前面倒下,后面踩着鲜血和尸体继续向前,没有停歇,持续猛攻。

    “开火!”

    “开火!”

    明军的火枪攒射一波接一波,全仗着燧发枪的速度,形成持续的弹雨阻击。

    赶工挖掘的阻隔壕沟由于深度宽度都不够,很快就被障碍物和尸体填满,建奴持盾、抡刀,有如凶神恶煞般又冲了上来。

    轰,轰,轰…….劈头盖脸的又是一通轰天雷,双方的距离已经不足五十米,面目都看得清楚。

    明军的主阵地是一个缓坡,多少有点居高临下的作用。这样就有三排相距十余米的火枪兵能够同时射击,而不受到前方队友的阻碍。

    在主阵地的左侧,是两百火枪兵,没有工事,只能借着树木来做掩护。

    这样的布置,能够使更多的火枪同时向敌人射击,形成一定的侧翼夹击。

    但这还不是最厉害的,当建奴不计伤亡地冲到三十多米时,第一排火枪兵呐喊着挺起刺刀,跃出战壕,发起了猛烈的反冲锋。

    第二排火枪兵向前,占据第一道战壕工事;第三排和后阵的火枪兵依次向前,再度形成了三列火力线。

    刀枪碰撞在一起,敌我双方士兵怒吼着展开拼斗。冷兵器的交战残酷而血腥,一来一去就是你死我活的残忍厮杀。

    战鼓声还在隆隆作响,但已经分不清是哪一方在敲。士兵们也无心去听,只是瞪着眼前的敌人,吼叫着刺杀、劈砍。

    火枪还在响个不停,枪口稍微抬高,铅弹越过厮杀的战友,向着敌人倾泻。侧翼的火枪兵也从树后伸出火枪,斜着把铅弹射向敌人。

    地上已经满是流淌的鲜血和横七竖八的尸体,哪怕被击伤倒地,也意味着再也没有站起的机会。

    最后一批轰天雷投射过去,几十颗此起彼伏的爆炸,给建奴造成了混乱,也使其攻击的势头为之一遏。

    枪声更加猛烈地响了起来,却是在后队的方向。

    阿敏回着张望,虽然看不到什么,但他的瞳孔缩了缩,不祥的感觉从心底升起,并向全身弥漫。

    喊杀声越来越响,后队在竭力抵挡,而敌人的兵力占有绝对的优势,阿敏对此知道得清清楚楚。

    “贝勒爷,奴才带人去后队。”忠心的牛录额真哈达硕主动上前,为主子分忧。

    阿敏凝视了片刻,用力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语言,哈达硕的一个牛录不可能击退敌人,只能是拖延时间,他的生死已经注定。

    而阿敏的命运也已经不可更改,对面是一千明军龙骑兵,他率领的不过是两千多人马,除去后卫,能投入突击冲锋的,并不比明军多太多。

    明军的阻击既有阵地依托,又有火枪之利,还有轰天雷之威,只要敢战不退缩,建奴想冲破阻击,可能性并不大。

    所以,战斗虽然激烈,厮杀虽然血腥残酷,但明军并未动用全军,还有余力不断向上补充。

    当然,明军也不知道败退下来的建奴会有多少。他们是禀持着死战不退的信念,准备应付以一敌五的最不利的局面。

    建奴的后队,虽然都是精锐,也极为悍勇敢战。但面对遮天蔽日的箭雨,迎面直射的火枪,汹涌冲杀的敌人,也露出不支之态,步步后退。

    “杀,杀,杀……”深知友军正在血战阻击,明军火枪兵下马之后便投入战斗,火枪攒射、刺刀捅杀,向着敌人发起猛烈的进攻。

    紧随其后的是归化骑兵,下马步战,高举着马刀喊杀连天。

    蒙古联军则在后面张弓搭箭,以密如雨点的箭矢杀伤敌人,为明军提供火力支援。

    充当后卫的建奴也知责任重大,鼓起余勇,拼死作战。

    双方的士兵不断地倒下,不管是尸体,还是伤员,都很难再爬起来。惨烈的厮杀令人心旌摇动,仿佛置身于修罗屠场。

    牛录额真哈达硕率领所部赶到时,后卫已经岌岌可危。在优势敌人的狂猛进攻下,行将崩溃。

    火枪的射击持续不断,一排接着一排,在后金军中迸溅起一朵朵血花。几十米的距离,使得重甲也无法抵挡如此近距离激射的铅弹。

    从明军头顶抛射而来的箭矢密密麻麻,数量众多的蒙古联军又换上了一批弓箭手,换下了手臂酸麻的士兵。

    弓箭虽然能够承担远程的火力支援,但弓箭手的体力有限,全力射出十几箭后便会手臂酸麻,射出的箭矢也变得软弱无力。

    建奴的人数是最大的缺陷,而蒙古联军却可以不断换人,保持箭矢的力度和杀伤力。

    何况,更省力气,且不必换人的明军火枪兵能够持续不断地射击,在总体火力上占据着压倒性的优势。

    当然,明军也在不断付出伤亡,但却依然保持着旺盛的斗志。

    无他,这些火枪兵至少都参加过一次实战。不管是广宁保卫战,还是宁远防御战,在心理素质和战斗经验上,已经经历了考验。

    面对如此形势,哈达硕立刻指挥所部加入战团,已经没有了退路,倒让他们爆发出了绝死一击的勇气。

    前面的士兵倒下去,后面的上前数步补充缺口,并在哈达硕的指挥下,发起了一次猛烈的逆袭。

    这次冲锋达到了一定的目的,至少使明军向前推进的脚步为之一顿,并与前面的明军展开了混战。

    哈达硕身先士卒,大刀舞动如飞,接连砍死砍伤了数名明军。他身旁的亲卫也勇猛凶悍,随着他厮杀向前。

    凭借着绝死的悍勇,哈达硕似乎达到了阻击敌人的目的。但这样的气势和逆袭,在敌方兵力占据优势的情况下,却是难以持久。

    “冲,杀!”哈达硕疯狂地吼叫着,挥舞着手中的大刀,进行着希望渺茫的战斗厮杀。

    击败当面之敌,使其溃败逃窜,冲击后面的敌人,形成连锁反应,使敌人全面陷入崩溃。

    虽然古代战争中,这样的战例也有不少,但哈达硕指挥的逆袭却很遗憾地不在其中。

    眼前突然一空,陷入混战的前几排明军已经死伤殆尽,可哈达硕却没看到明军奔逃的身影。

    三排明军火枪兵紧密地排列,跪、蹲、立,无数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建奴。

    没等哈达硕反应过来,一声尖厉的哨声过后,便是无数闪现的火光。密集的铅弹横扫而来,浓重的白烟升腾而起。

    这是一次凶狠无比的打击,密集的铅弹有如大炮喷射而出的霰…弹,几乎将前面最凶悍的建奴一扫而空。

    “懦,懦夫……”带着万分不甘的神情,哈达硕瞪大着眼睛,还保持着举刀向前的姿势,却只能从心里发出无声的咒骂,象一根木头般沉重地栽倒在地。

    不是只有面对面厮杀的才是勇士,否则也不必用火枪装备部队。

    思想落伍,科技落后,失败就不可避免,这条定律终于在明金战争中得到了正确的诠释。

    …………………

第一百七十九章 穷途末路

    用枪的打不过拿刀的,科技领先打不过野蛮落后,岂非咄咄怪事?

    当然,问题出在内部,这是明朝灭亡的根本原因。

    但先进打败落后,对于朱由校来说,才是正常的现象。现在,终于正常了,他可以足感欣慰。

    而这种三排齐射,在武学教授过,《火枪兵操典》中也有说明。但在实战中使用,还是头一回。

    这和将领们的理解,以及战场上的环境有关。为了能够形成持续不断的火力,明军将领更偏好于一排一排的轮射。

    一个是持续不断,一个是猛的一下子全部投射,各有利弊。但不可否认的是,三排火枪兵的齐射,又是在二十多米的距离,确实凶狠而残忍。

    打个比方,轮射是把一盆水一瓢一瓢地泼出去;而齐射则是端着盆,劈头盖脸地猛浇过去。

    效果嘛,从最终结果上看是差不多的。就象降雨量,下一天小雨,和暴雨倾盆一小时,是一样的。

    但在战场上争分夺秒,时间就是生命,明军突然使用这种战术,也是心急,急于打败敌人,支援正拼命阻击的友军。

    这一轮三排齐射的火力是异乎寻常的凶狠,将建奴逆袭冲击的势头猛地止住。冲在前面的建奴几乎被一扫而空,包括死了都不甘心的哈达硕。

    “杀——”火枪兵射击完毕,挺起刺刀便冲向混乱的敌人。

    火枪加刺刀,主宰战场数百年。但很多人都将刺刀视为配属武器,认为火枪才是杀伤敌人的主力。

    实际上,对于前装滑膛火枪来说,因为火力远远不及于自动步枪,刺刀的作用便更为重要。

    没错,看似毫无技术含量的刺刀,却是最后击溃敌人、取得胜利的关键所在。而且,火枪加刺刀也终结了冷兵器时代,成为近现代步兵唯一使用的武器。

    白刃冲锋,近身肉搏,向来是明军的弱项。建奴屡战屡胜,多数也是靠的这个,而不是什么骑射。

    现在,明军的近战能力虽然还不能超过建奴,可也在不断地提升,进步的幅度令人心喜。

    密集的排列,身边战友的同进,无疑增加了明军冲击的勇气和气势。严酷的军法条令,也使士兵们形成了条件反射般的执行能力。

    噗,噗,噗……刺刀入肉发出瘆人的声音,随后便是惨叫哀嚎的爆发。

    同进同退,上百把刺刀形成的刀林,比长矛阵也不差多少。

    而建奴已经被火枪打得稀疏,撞上明军的整排刺刀,和建奴骑兵撞上明军的骑兵墙相差仿佛。

    以多打少,不仅是整体兵力的比较,还有局面作战的场面。这其实就是明军作战的特点,无论是步兵,还是骑兵,都力争做到这一点。

    即便是正在阻击建奴突破的明军,在正面阵地上也是保持着这个优势。冲上来的建奴不仅面对第一排明军的刺刀,还有后面的两排火枪。

    建奴在后队的反冲击以失败告终,明军愈加凶狠地向前推进,蒙古联军继续跟随,以密如雨点的箭矢提供火力支援。

    建奴的死伤以惊人的速度在增长,每时每刻都在倒下。尽管他们很悍勇,但却难以抵挡优势敌人的猛攻。

    “杀,杀过去呀!”梅勒章京喀尔喇绝望地嘶吼着。

    后面的枪声喊杀声越来越近,部队连续抽调阻击,使得向前进攻的兵力也显得不足。看对面明军的人数和气势,突破已不可能,但他还存着那一丝的侥幸。

    尽管绝望能化成勇气,建奴的攻击也不可谓不猛烈。但明军在顶住了前期的猛攻后,守得已经是越来越稳。

    而后面追兵的猛攻,到底还是动摇了建奴的心理和士气。

    望着前方尸体枕籍的惨景,听着对手的射击依然还是那么猛烈,任谁都会产生绝望之感。

    杀过去就能夺路而逃吗?很多后金士兵不得不这么考虑。那攒射的火枪,终结了太多建州勇士的生命。壕沟内外的厮杀血战,依然挡不住明军的不时逆袭。

    后面又爆发出一阵轰鸣,形似大炮的巨响,却是明军又一次使用了三排齐射。蒙古联军也派出了步战部队,挥舞着弯刀,从侧翼冲上来厮杀混战。

    按照明廷的赏格,一颗建奴的人头值四十两银子呢,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建奴已经是强弩之末,此时不捡便宜更待何时?

    抬头已经能看到后方腾起的烟雾,那是明军的火枪攒射形成的。再加头看向明军的阻击阵地,火光频闪,又是一排火枪的射击。

    不知不觉间,喀尔喇已经泪流满面。不是害怕恐惧,而是悲愤气恼。

    在马背上驰骋无敌的数千建州勇士,今天就要全部葬送,变成一具具无头尸体,发臭腐烂了。

    阿敏的面色惨然,已经知道败亡的结局不可避免。唯一的逃路似乎就是北面的松花江,但那明明是死路啊!

    或许——阿敏望向北面的河滩,心情随着明军越来近的排枪轰鸣而起伏不定。

    在不断升腾的烟雾中,明军推进的速度又加快了。不是战力的提升,而是阻击的建奴军心已乱,能抽调的兵力也越来越少。

    同样,在越来越近的火枪轰鸣和喊杀声中,更多的建奴都面带惶恐,心生寒意。

    火枪的轰鸣持续不断,进攻明军阵地的后金兵退了下来。从宁死不退,到遇挫而回,可见建奴的信心已经跌入谷底。

    从后面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响,火枪的轰鸣,声嘶力竭的喊杀,甚至能看到空中掠过的密密麻麻的箭矢。

    后卫的崩溃近在眼前,阿敏也终于做出了最后的决断。

    “向北走!”阿敏抬起了头,冲着周围的将兵吼道:“能走多少是多少,能活几个是几个,不能都死在这里。”

    北面?那是河滩地,是松花江。河滩地既难行,江水更是难渡,与绝路有何分别?

    但只要不是马上死在这里,哪怕能多活一时,处于绝境的后金官兵也只有选择。

    大旗飞快向北而去,冲上了河滩,沿河向下逃窜。

    阿敏率领着亲卫先行脱离战场,更多的后金兵也丧失斗志,其实也只剩下数百人,仓惶地跟着大旗逃跑。

    “杀呀,冲啊!”

    随着后金军的陆续逃窜,阻力大减,明军和蒙古联军迅速冲杀上来,呐喊声惊天动地。

    后金军彻底崩溃了,人喊马嘶中,悍勇的建奴也成了被赶杀的鸭子,连回头张望的勇气也完全丧失。

    “冲啊,杀呀!”

    明军火枪兵追着敌人的脚步,向河滩冲去,追逐着逃窜的建奴。蒙古联军也痛打落水狗,用弓箭追杀着,用弯刀砍杀着。

    在响彻原野的喊杀声中,火枪射击,刺刀捅杀,弯刀劈砍,无情地收割着人命。落后或者没了马匹的建奴,发出类似哭嚎的绝望喊叫,和同伴进行着赛跑。

    喀尔喇再次摔落在地,幸运的只是战马被铅弹打中,他摔在松软的河滩地上,却没有受伤。

    昏头胀脑地爬起来,他脑中一片空白,只是下意识地跟着别人往前奔跑。这时候,他与一个小兵没有什么区别,也没人保护他这个大官儿。

    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一千归化骑兵和数千蒙古联军从大道上奔驰向前,包抄在松软河滩地上逃窜的敌人。

    负责阻击的明军龙骑兵,也有数百乘上战马,紧跟着追击过去。

    一快一慢,一强一弱,逃过明军的夹击,阿敏和数百建奴依然逃不过凶狠的追杀。

    喀尔喇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一声惨叫便倒下一个,一声哀嚎又没了一人。

    脚下由泥滩变成了砂砾,还有起伏不平的大小鹅卵石,直到江水没过靴面,喀尔喇才放慢脚步。

    江水并不算宽阔,但对不会游泳的人来说,跟大海也没什么区别。略微犹豫了一下,喀尔喇趟着浅水继续逃跑。

    为什么还要逃呢,很明显已经逃不掉了啊!

    有马骑的后金官兵已经离得很远,只能隐约看见大旗。而身后则是紧追不舍的明军和蒙古联军,铅弹、箭矢不断射来,象打活靶子般轻松地杀戮。

    这就是人的求生心理,死到临头,哪怕多喘口气,也是要挣扎的。

    但喀尔喇的求生欲再强,也救不了他的狗命。一颗铅弹射来,打中了他的小腿,他一个趔趄,栽进浅水里。

    等到他再度爬起来的时候,浑身的泥水,小辫子也披散开来,异常的狼狈和丑陋。腿上的疼痛使他只能瘸拐着奔逃,没跑多远又摔进水中。

    噗,噗……一队明军火枪兵挺着刺刀,杀戮着倒下的建奴,逼近过来,将坐在水中的喀尔喇包围。

    望着逼近过来的敌人,屈辱、愤懑、不甘……

    种种复杂的感觉涌了上来,喀尔喇用刀拄着挣扎站起,瘸着一条流血的腿,摆出格斗的架势,向围过来的敌人发出低沉的嚎叫,宛如野狗在向人示威。

    “哈哈哈哈。”出乎意料的是,明军挺着刺刀,爆发出一阵哄笑。

    虽然隔着铁面具看不到明军的表情,但从笑声中,喀尔喇听出了鄙夷和嘲讽。在明军士兵眼中,他梅勒章京喀尔喇大人的拼死战斗,仿佛成了小丑般的表演。

    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

    侮辱,这是毫不掩饰的侮辱。喀尔喇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神情更加可怖,低吼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度。

    “哈哈哈哈。”明军士兵的哄笑声更大了,还真的在欣赏这个建奴大官儿的表演。

    喀尔喇要气疯了,舞起手中的刀,费力地向前靠近,死也要砍杀一个。

    噗!一支箭矢射了过来,正中喀尔喇的面门,也止住了他前进的脚步。

    马乘飞骑着战马,不紧不慢地走近。几个明军士兵本来挺不满意,可转头瞪视时,立刻又松缓了眼神。

    “抓活的吧,是你们的功劳。”马乘飞呵呵一笑,把大弓往马上一持,向前一纵马,已经利索地抽出了战刀。

    马蹄落地,溅起水花泥点,转眼便到了喀尔喇的面前。

    捂着血流如注的脸,喀尔喇只剩下一只眼睛能看到景物,但还是垂死顽抗,挥刀先向马乘飞所骑的战马砍去。

    “当”的一声,马乘飞借着马力,轻松地挡开了来刀,趁着喀尔喇被震得后退,马刀划了个弧线,狠狠地砍了下去。

    喀尔喇视线模糊,举刀招架却挡了个空。一阵风声从耳旁掠过,马乘飞的战刀刀背狠狠地砸在他的的肩上。

    喀尔喇长声惨叫着,骨头被砸碎,一头栽倒,痛得在泥水中翻滚哀嚎。

    几个明军士兵迈步上前,抓着小辫子将喀尔喇架起拖走。有个士兵嫌他叫得难听,随手捞起一把泥沙,连揉带按塞进了他的嘴里。

    阿敏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尽管枪声、喊杀声已经离得很远,但他知道,并未脱离险境。

    明军为何选择此地阻击,正是看好了这里的地形地势。如果进攻时想从河滩地迂回,深一脚浅一脚走得慢腾腾,还不被当成活靶子射杀?

    而明军侧翼放罢数百人,一是能形成侧击火力,其次则是防备建奴从河滩迂回。

    阿敏虽然还在能否带着这数百人逃出生天而忧虑,但更多的还是悲哀和愤懑。

    败了也就败了,但败得如此之惨。且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反败为胜的希望也不算大,这才是令人感到悲哀和无奈的。

    嘴里泛起了一股咸腥,阿敏已经把嘴唇咬破,自己却还没有觉察。

    前方出现了一个缓坡,应该是能够拐上大道,但阿敏却目光闪动,有些犹豫。

    敌人是不是已经超越过去,在前方列阵以待?阿敏不敢确定,更不想再与敌人作战。

    但要继续沿着河边走下去,肯定达不到明军在大道上的行进速度,被堵截也只是时间问题。

    事实上,阿敏很快就不用再纠结了,他看清了缓坡上敌人的红色身影。不仅是缓坡,还有后面勒马张弓的蒙古联军。

    “贝勒爷——”亲卫队长珠克图奔驰过来,望了一眼前方的敌人,脸上现出绝决之色,“奴才带人牵制敌人,保贝勒爷平安脱险”

    说完,不等阿敏回答,挥刀大喊道:“兄弟们,跟敌人拼了吧!回身冲杀,死中求活”说完,他放缓了马速。

    阿敏脸上现出犹豫之色,但随即用力点了点头。

    亲卫是准备决死一战,争取让自己脱险;阿敏觉得不能辜负他们的一片忠心,而且,亲卫都是他的心腹,平常得到的恩惠最多,该是忠心为主、进行回报的时候了。

    …………………

第一百八十章 阿敏变死狗,沈阳竟然通水运

    天意嘛,还是自己的时运不济,合该有此灾难?

    身后的枪声、喊杀声渐渐远去,阿敏头也不回地沿着河滩继续逃窜。

    从四方征战到现在,阿敏还没遇到过如此狼狈的经历。就算是在旅顺堡受挫而回,撤退起来也是比较从容,哪里有这种穷途末路的感觉?

    现在想来,还真是自己的自大害了自己,也害了这五千建州勇士。

    如果不是对蒙古军的战力嗤之以鼻,如果不是穷追不舍,断然不会被诱至敌人选定的战场。

    如果不是轻视敌人,在紧追敌人和观察战场时再仔细一些,说不定会发现敌人暗藏的伏兵,以及隐蔽在草坡后的火枪兵。

    当然,尽管自己犯了很多错误,敌人的战术改变,战力提升,依然是败多胜少的结局。

    可败是败了,骑兵能跑啊,又怎么会落到全军覆没,狼狈逃亡的境地?

    “贝勒爷——”一个亲卫伸手指了指,那是能从河滩通到大路的缓坡,但这家伙还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上去。

    阿敏点了点头,毫不迟疑地拔转马头。已经这样了,还考虑那么多?在河滩走得那么慢,怎么能逃脱敌人的追击?

    身边只剩下了十余人,还不知道能否逃出生天,阿敏心中感到悲凉。但对手没有给他过多的时间伤感,身后已经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

    “贝勒爷,您先走。”亲卫脸上现出绝决,或者说有些凄凉的神色,抽出战刀,大声招呼着,“大伙跟敌人拼了吧,保护贝勒爷。”

    十余人随声应和着,勒马回身,疾驰着反冲而去。

    阿敏叹了口气,收回目光,随即一夹马腹,头也不回地向前奔去。

    追上来的是虎大威和猛如虎,以及他们率领的数十骑归化骑兵。

    能否抓到大鱼,他们心里也没底,但他们知道前方还有友军,就是提前从阻击阵地出发的几十骑龙骑兵。

    听到了前方的马蹄声,不管是敌是友,虎大威和猛如虎也下达了准备战斗的命令。箭上弦,刀出鞘,继续向前疾奔。

    如果迎面而来的是敌人的骑兵,对面冲撞起来的话,速度就相当重要,谁慢谁吃亏。

    虎大威等人明白这个道理,对面的建奴也懂,他们拼命催动马匹,勇敢地向人多势众的敌人冲了上来。

    “杀敌!”“杀敌!”呐喊几乎同时响了起来,随后则是一篷篷的箭矢迎头射向敌人,明军这边人多势众,显然占据了明显的上风。

    而且,归化骑兵的箭术都不错,也知道打击敌人的软肋,那就是战马。

    重甲骑兵虽然有古代的坦克之称,最有名的应该是宋金战争时的连环马,但在之后便逐渐淡出了战场。

    当然,在条件允许的条件下,当时的战马也有防护,但已经远远不够。

    一轮箭矢的对射过后,人仰马翻之间,建奴又少了几个。但就是这样,幸存的家伙还是与明军撞在了一起。

    兵器的碰撞,战马的嘶鸣,高声的喊杀,被砍杀的惨叫,充斥在大道的上空。

    战斗激烈而又短暂,几个建奴的拼命冲击,就象一颗石头扔进了湖里,只泛起几圈涟漪便又平静下去,象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追,前面有大鱼。”猛如虎再笨,也猜出这几个飞蛾扑火的家伙想干什么,在靴底蹭去刀上的污血,率领人马再次疾驰追杀。

    风声在耳边呼啸,马速已经提到最快,阿敏只想尽快离开这死生之地,摆脱生与死的纠缠。

    但异变突生,战马突然失了前蹄,向前猛栽过去,幅度之大,连阿敏也无法调整姿态,重重地摔在地上。

    虽然有头盔的防护,阿敏也被摔得晕头转向。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几个黑影便猛扑上来,刀背、枪托、大脚丫子乱七八糟地招呼下来。

    枪托猛击在脸上,鼻梁折断,污血混着鼻涕奔涌而下,阿敏眼冒金星;

    刀背猛劈下来,敲在小腿上,伴着骨头碎裂的脆响,阿敏发出长声惨叫;

    咣,沉重的大脚狠狠敲在阿敏的嘴上,堵住他惨叫的同时,几颗牙齿迸飞落地。

    逃跑已经够狼狈了,可现在狼狈已经远远不够形容阿敏。后金的二贝勒呢,身经百战的建州勇士呢,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便被几个明军士兵打成了死狗。

    “就是这个王八蛋在大旗下指挥。”一个明军军官恨恨地猛跺在阿敏的两腿之间,可惜阿敏已经昏了过去,这一下断子绝孙的重击,只让他抽搐了两下。

    “应该是个大官儿。”樊化龙脸上还留着硝烟和灰迹,摸着下巴端详死狗阿敏,猜测道:“没准是阿敏呢!”

    停顿了一下,他一把拉住正要用枪托猛敲阿敏脑袋的士兵,“别他娘…的打死了,抓个活的,功劳才大呢!”

    哦,士兵收住枪托,还有些怏怏不甘。瞅了一眼满头血污的阿敏,不太确定地问道:“不是已经死了吧?”

    “没死,你看还动呢!”明军军官用力踩了踩,伸手指了指阿敏微微颤动的手指。

    “还踩?”樊化龙把这个坏家伙拔拉开,猛地抬头,瞪起了眼睛,“快,快隐蔽,把绊马绳拴好,又来了。”

    十几个明军士兵手忙脚乱地布置好,迅速地躲藏隐蔽,等着敌人再自投罗网。

    哪还有敌人,是飞骑兵追了上来。看清服饰,几个明军士兵赶忙跳出,挥舞手臂,大声呼喊着提醒。

    “唉!可能让他们捡了个便宜。”虎大威放慢了马速,苦笑道:“不用再追了,有他们堵着,哪还有漏网之鱼?”

    猛如虎摇了摇头,也有些遗憾。

    但他们却忽略了一点,这可是明军骑兵在面对面的战斗中击败建奴的第一战,意义非凡,说是里程碑也不为过。

    ………………………

    科尔沁大草原,在蒙语是“弓箭手”的意思。

    泉河,植被,天空,风味,到处都透着原始的气息。即便是后世,也让人为她的不饰雕琢的天然美丽所吸引。

    但对海兰珠和布木布泰来说,昔日云在走、鸟在飞,有如柔软的绿色大地毯般的绿茵草原,却都失去了原来的韵味。

    父亲、母亲,还有哥哥和其他亲人,都被象奴隶般地押送而走,或许会被无情砍杀。一想到这些,她们的心上便被压上了沉重的石头,悲痛的不能呼吸。

    不过,她们也是幸运的。在其他零散的科尔沁牧民的帮助下,她们刚进入其他部落的领地,便碰到了一群回归故土的汉人。

    这是明廷与内喀尔喀及察哈尔部达成的协议之一,也是开马市贸易的先决条件。蒙古诸部必须交还以前抢掠过的汉人,并送他们安然入境。

    如果说内喀尔喀以前还有敷衍的态度,但科尔沁的迅速覆亡,奥巴被押送交林丹汗处置,科尔沁贵族则被押解明境,震慑的力度可是非同一般。

    从目前的形势来看,后金已被大明压制,处于疲于应付的状态,已经没有力量保护盟友。科尔沁部的覆灭,就是明证。

    林丹汗则逐渐显露出“安内”的决心,攻打科尔沁,就是一次付诸实施的行动。科尔沁完了,接下来很可能就是内喀尔喀。

    而后金已经无力提供保护,能与林丹汗抗衡的,也就只剩下大明而已。

    所以,内喀尔喀五部马上便开始履行协议,把部落中的汉人集中送往团山堡,从这个明廷指定的马市进入广宁境内。

    能够回归故国,对很多被抢掠为奴的汉人来说,是欢天喜地的事情。尽管有些人已经苍老,但对故土的思念,却还是那么执着。

    正因为有不少汉人已经远离故土生活了很多年,在穿着打扮,甚至是说话行为上,已经有了一些蒙古人的特点,这使得海兰珠等人能够混入其中。

    负责护送汉人归国的蒙古官儿和士兵哪管那许多,你说是汉人,就一起送到团山堡,他们才懒得分辨甄别。

    只要顺利送到,就能在团山堡马市进行交易,这还是明军弃守广宁之后的头一次,部落里缺的东西还真不少,可不能出了岔子。

    想想大夏天的还没布做衣服,想想铁锅几家合着用一口,还有粮食和茶叶,赶着成群牛羊的蒙古人可是满怀着热切的心思。

    而这第一批送还的汉人,便是交易的敲门砖,还真不能虐待。

    “等回到大明,先把这皮衣换了。”一个中年汉人热得敞开了怀,抹着头上的汗水说道:“天这么热,穿着棉布衣服才舒服呢!”

    旁边的老者笑了笑,脸上的皱纹显得更多更密,说道:“十几年了呀,没想到还能把老骨头埋在故土,更没想到大明还惦记着咱们。”

    说着,他有些迟疑地向着旁边的人问道:“现在是什么年号了,还是万历年间吗?”

    “现在的年号是天启,新皇帝刚登基三年。”年轻人笑着答道,他因为聪明伶俐,甚得蒙古人的喜爱,能跟着东跑西颠,知道得倒比老人更多。

    半是显摆、半是炫耀地偷瞟了海兰珠一眼,年轻人继续说道:“听说皇帝还不到二十岁,大婚还不到两年呢!”

    发现海兰珠在认真地倾听,年轻人更来劲儿了,说道:“大婚就是娶皇后,那场面——啧,啧!”

    布木布泰撇了撇嘴,看这家伙就来气,老是偷眼看姐姐,也不看看自己长的那样儿。

    达尔罕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新皇帝还是太年轻,跟蒙古的呼图克图汗,还有后金的老汗斗,怕是不稳当。”

    年轻人眨了眨眼睛,辩解道:“皇帝手下有的是文臣武将、能人异士,自然是不用亲自动手的。”

    达尔罕含笑颌首,却不想继续争辩,引人注目可不好。

    “后金的老汗已经六七十岁了,还四处征战呢!”布木布泰忍不住开口,说到大明皇帝就怨恨,才不想听别人说他的好话呢!

    年轻人知道那是叫小珠和小泰的姐妹俩,小珠长得挺好看,他也不想得罪小泰,一时有些语结。

    老者看了布木布泰一眼,捋着胡子说道:“那是后金无人可用,老奴才不得不亲自上阵。”

    海兰珠不易觉察地扯了下妹子的衣袖,不让她多说话,免得惹人怀疑。

    达尔罕已经套出了不少话,大概知道那老者是要回北直隶老家的,离京师不是很远,便故意叹了口气,说道:“这两丫头的父兄都没了,我这把年纪,也不知道能不能给她们找到在京师的亲戚。”

    老者还未答话,中年人已经开口说道:“某在京师便有亲友,你们跟着某家到京师,某托人帮你们寻找。”

    达尔罕愣了一下,立刻充满了惊喜,这真是意外的收获,比那老者还有用得多。

    “多谢,多谢。”达尔罕赶忙连连拱手致谢,说道:“那咱们就一起同去京师,路上还请多多照顾。”

    中年汉子摆了摆手,说道:“不用客气,路上有个伴儿,互相照顾才是。”

    达尔罕点头称是,对这中年汉子更加着意套着近乎。行行停停,远方出现了一座堡寨,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大明的国境内。

    …………………………分隔线……………………………………

    古代的陆路运输是最为艰难,也是最为耗费的。这其中有道路的原因,也有运输工具的低效简陋。

    所以,水运在古代就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在辽东,辽河航运不仅利用得早,还是东北出口的大动脉。

    明初,朝廷为加强辽东地区驻军的粮饷供应,就充分利用过辽河航运。

    最直接的路线是从山东装船沿渤海湾、辽东湾过来,再沿辽河北上,把粮饷沿途运到各驻军。而到沈阳的物资则是经浑河运输,运输量还很大。

    这就令朱由校感到惊讶和振奋了,沈阳竟然也通航运,还是很繁荣的内河港口城市呢!

    他不太了解沈阳,当然不知道沈阳有著名的“十里码头”,还有盛京八景之一的“浑河晚渡”。

    过尽千帆,商旅云集,那些达官贵人在码头下船后,改坐轿或骑马入沈阳,浑河晚渡作为官渡口岸,在历史上可是有着挺重要的地位。

    辽河,浑河,如果能利用好内河航运,打建奴岂不是多了个路子?不用步兵用腿跑,也不用骑兵,就坐船去,在沈阳码头登陆,来个直捣黄龙,岂不美哉?

    ……………………

第一百八十一章 树英雄、立榜样

    “万岁!”皇后张嫣小心翼翼地把趴在她身上睡着的小娃娃交给宫人,轻声唤着,想是要告辞而去。

    朱由校看着女儿胖嘟嘟、水嫩嫩的小脸儿,不知怎地便想到了沈阳航运,想到了灭奴平辽。

    “宝珠可随意,朕再呆一会儿。”朱由校回过神,笑着点了点头。

    张嫣的肚子微微隆起,可不近前细看,却是看不出来。她常来长春宫看小孩儿,一是喜欢,其次也是想学学育儿经验。

    自从有了身孕,皇帝的宠幸便不重要,她还怕皇帝夜宿坤宁宫,说得好好的只是睡觉,可老是动手动脚地不老实!

    “臣妾先行告退。”张嫣起身微施一礼,在宫人的殷勤扶侍下,出宫而去。

    张裕儿送到门外,施礼拜别,才回到殿内,乖巧地立在皇帝身旁。

    朱由校笑着伸手,拉过孩儿她娘,坐在自己旁边。搂着裕儿的腰,在腰臀间的软肉上捏摸。

    成为母亲的裕儿散发出成熟的味道,猫完月子能洗澡了,也让她回复了女人的清香。嗯,身上还有一种**,闻起来令人惬意。

    “皇爷。”裕儿还是喜欢当奴婢时的称呼,把头轻轻靠在皇帝的肩上,低声求恳道:“臣妾不想老吃油腻了,少盐无味的,太难吃了。”

    奶妈是肯定要请的,两个小丫头的饭量越来越大,光是裕儿喂养,怕是要把她吸干了。

    朱由校点了点头,搂着裕儿躺倒在床榻上,笑道:“两个小丫头啊,难为爱妃了。奶妈已经让人请了,以后你就轻松些了。”

    张裕儿咯咯一笑,凑过来亲了皇爷一口。

    你亲我,我不能吃这亏,能加倍亲回去。朱由校还上下其手,弄得张裕儿脸热心跳,娇喘吁吁。

    裕儿突然伸手止住了皇帝的冲动,掩住春光已泄的衣裳,用眼神向皇帝示意。

    朱由校转头一看,一个小丫头睡醒了,吃着手指,睁着大眼睛,望着热火朝天、翻来滚去的父母。

    才四十来天的小孩子懂个什么,看也白看。可人的心理就是这样,被望着就感觉怪怪的。私密的事情有人参观,应该没几个人有处变不惊的镇定。

    朱由校翻了下眼睛,伸手拔弄了一下女儿的脸蛋儿,嗔道:“不好好睡觉,眼睛瞪那么大瞧啥?”

    咯咯咯,小娃娃发出清脆的笑声,随后,把指头吃得更香。

    朱由校无奈地笑着,心里一点也不生气,这么可爱的女儿,看着就高兴。

    “皇爷,您——”张裕儿整理好衣裳,试探地看着万岁。

    朱由校摸了摸爱妃的脸,说道:“嗯,朕晚上来长春宫用膳就寢。”

    “是,臣妾恭候圣驾。”张裕儿欣喜地施了一礼,脸上的红晕还未全部消退,既羞赧,又兴奋。

    ……………………….

    回到乾清宫,朱由校便看到了辽南送来的加急军报。

    由于时间差的关系,这份军报上写的是辽南三协以精兵为诱,在丘陵地带与代善所部展开激战并获胜的消息。

    胜利是不用置疑的,但辽南三协的伤亡也不小,特别是作为诱饵的一千八百精兵。最后算上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也不过活下来六百二十三人。

    而这六百二十三人中,能继续当兵服役的,只有四百多人。伤兵中能够生存下来的,数量可能还会减少。

    用损失过半已经不足以形容,这还是精兵,最为敢战的勇士。没有他们的奋勇厮杀,没有他们的牵制吸引,明军想要获胜,恐怕会很困难。

    朱由校看着战报上并不长的描述,能够想到敌我血战的激烈和残酷。

    那个时代的战斗,没有惊天动地的地毯轰炸,没有机关枪射出的如泼弹雨,但血腥和残酷却一点也不逊色于现代战争。

    鲜血迸溅,血肉横飞,残肢断臂,尸体枕籍,两军士兵挥舞兵器在你死我活中进行着瞬间的选择。沾染着污血的脸上,是瞪得要迸出眶外的眼睛……

    朱由校捏着这份简短的军报,久久没有放下。

    胜利是值得欣慰的,也是他最想得到的。可如果只是赏金赐银,厚加抚恤,朱由校认为是远远不够的。

    英雄不该这样对待,哪怕不是对每一个为国捐躯的烈士都能使其青史留名,但这绝对是值得用浓墨重彩来书写的壮烈事迹。

    现代有象话叫“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而战争中对于英雄的歌颂和宣扬,也是司空见惯,并不鲜见的。

    一个榜样,就是一本鲜活的教科书,使抽象的思想和行为变得具体生动,看得见、摸得着,使人可信、可敬、可亲、可羡、可学。

    竖起一面高高的旗帜,就是在人们心目中确立一种思想和行为的导向。

    对于舆论宣传和教育的方式,朱由校不仅不陌生,还记忆深刻。比如***、***、***等英雄事迹,可谓是永远不会忘却。

    思索到此处,朱由校把军报放在桌案上,沉声吩咐道:“来人,召倪文焕前来。”

    御用笔杆倪文焕,自魏广微高升后,便成了第一笔杆。但皇帝对他还是有些不满意,提出了新的要求,他最近也在努力学习,让万岁更加看重。

    时间不大,倪文焕便赶来觐见。《大明论坛》编辑部就在乾清宫门东侧的房内,皇帝不知道啥时来了灵感,便来宣召。

    进入殿内施礼拜见,皇帝也没多说,把军报让宫人转递给倪文焕。

    倪文焕看过一遍,约略明白了皇帝的心意,但还不是十分确定,便试探着赞叹道:“如此壮烈之战斗,读起来令人荡心回肠,恨不能插翅飞往辽东,与建奴血战一场……”

    朱由校翻了翻眼睛,心说:哪里看出荡心回肠了?就你那熊样儿,还与建奴血战,吓也吓死你了。

    不过,这倪文焕还真是善于揣摩圣意,朱由校就是那个意思。

    “倪卿找人多加润色,一定要写得荡心回肠,令人血脉贲张。”朱由校开口说道:“最近听书可有收获,就是要写成那样,读没读过书,都能听得明白。”

    倪文焕赶忙躬身答道:“万岁指点,微臣敢不遵从。近日听说书,也是颇有禆益。大明子民不论贤愚,都喜听说书,原来不是没有道理,确实是雅俗共赏、老少咸宜。”

    “宣传司呢,准备得如何了?”朱由校点了点头,追问道。

    倪文焕再次恭谨答道:“回万岁,微臣在京师已经物色了几个人选,其中有柳麻子、赵铁嘴……”

    柳麻子不错,朱由校听到这熟悉的名字,不禁露出微笑,颌首道:“抓紧办好,朕就外派你个差使。”

    倪文焕大喜过望,嘴上却谦辞道:“微臣不想外放,只想在万岁身边,效犬马之劳。”

    佞臣,谄媚。不过,朕还是要用你,也相信你会不折不扣地把朝廷政策落实好。

    朱由校摆了摆手,说道:“朕知你的心思,不必口是心非。”

    停顿了一下,朱由校又告诫道:“朕恨什么样的官员,你是清楚的。可不要明知故犯,掉了脑袋。”

    倪文焕心中一凛,赶忙躬身答应,并表示了自己的坚定信念。

    “没别的事儿了,倪卿告退吧!”朱由校挥退倪文焕,又思索了片刻,叫来王体乾,命他去吩咐皇家织造作坊,制作一面旗帜。

    除了歌颂英雄,给英雄的团队一个荣誉也是必不可少。什么老虎英雄团,什么这个那个英雄连,朱由校拍脑袋就能想出好几个。

    既然是在数倍建奴的疯狂围攻下还不溃不逃,命名“磐石”应该是恰如其分的。

    朱由校并不满足赐旗赐名,还要以幸存下来的勇士为基础,扩编其为混成协。步兵全骑马,还要配备相当数量的火炮,以及配属一定数量的飞骑。

    这样的话,步、骑、炮、辎齐全的混成协,可以作为独立作战单位,进行各种军事行动。

    刘爱塔反正成功了,辽南击败了代善,科尔沁部估计也难逃覆亡,建奴的战略形势更加恶劣是可以确定的。

    但越是这样,朱由校越是要压制住内心的急迫,不能骄傲自大,把灭奴平辽稳稳当当地进行到底。

    要知道,建奴的机动兵力大概是六万,但却不是建奴真正的总兵力。如果进行动员,建奴拼凑出十万左右的人马,还是能够做到的。

    所以,屡经伤亡消耗的建奴,实力被削弱不少,可要一举荡平,还是比较困难的任务。

    关键是各个方向的明军,包括辽西明军在内,在兵力上都不具备优势。如果冒进的话,很可能遭到建奴的全力打击。

    今年的战事差不多到此为止了,要发动的话,明年开春之前,应该是个不错的时机。

    而限制明军继续展开大规模战役的因素,还有武器装备和物资。紧着造,紧着运,对于辽东十几万的明军来说,能分到的也是有限。

    热兵器的消耗果然巨大,朱由校咧了咧嘴。在心里大致估算了一下,认为辽东明军该是结束军事行动,专心练兵,加紧装备,并囤积弹药粮草的时候了。

    现代战争有弹药基数这个概念,古代没有这方面的专业术语,但也有弹药物资的计算方法。

    很显然,辽东明军还不具备持续大战的后勤供应和物资囤积。可要囤积准备个半年左右,就正好是朱由校计划中的大反攻之期。

    连续作战、持续消耗,需要很大的物资储备,这是难以避免的。尽管和后世战争消耗的海量弹药没法比,可也要看到当时在制造和运输上的巨大差距。

    所以,朱由校不能操之过急。尽管后金已经被削弱,并在战略形势上陷入了被动。但要彻底平灭,还不是那么容易。

    现在,留给朱由校的两大难题一是保证后勤,保证粮弹的供应;其次则是力争把建奴赶出辽沈更好,还是先扫外围,把建奴最后聚歼于辽沈。

    第一个难题比较好解决,大力发展海运,并在辽西安置辽民,能够就地获得粮草物资。

    第二个难题,朱由校也有了初步判断,并有了两个选择,也是要根据建奴的行动来进行调整。

    如果建奴死占着辽沈不放,连所谓的“龙兴之地”都不要,那就围而歼之;

    如果建奴放弃辽沈,退到老巢建州。那就没什么说的,你弃我取,继续压迫和进攻就行了。

    甚至于不用进攻,只是封锁就会令建奴陷入物资匮乏的窘境,再加上小冰河期的灾害,饿也能饿死建奴。

    但那不是朱由校的标准,一劳永逸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等到灾害来临,大明内部的问题,以及北方游牧民族的躁动,都是大麻烦。

    生活啊,就是在不断出现问题、解决问题的过程中渡过的。

    朱由校已经踱至沙盘,开始冥思苦想,寻找着最快最好的解决问题的办法。

    ………………………

    皇帝还在千里之外的皇宫内冥思苦想,辽东战局却已经逐渐平静下来。

    辽南明军以沙河、毕里河为屏障,在两河之间构筑防御工事,将复州收入囊中。

    击败了代善所部,迫使其仓惶北逃,并成功地接应了刘爱塔的反正,夺得了复州和盖州。尽管又弃掉了盖州卫,但建奴守之无益,多半还会主动放弃。

    而辽南两卫在手,可以说是根基稳固,并对辽沈形成了更加有力的威胁。同时,登州作为四方布置的重要一环,就显得远了些。

    尽迁盖、复二州十数万辽民,又使得明军有了补充的兵源,土地有了耕种的劳力,实力不仅能很快恢复,还能更胜从前。

    在镇江堡,皇太极遇挫撤退,明军趁势前出占领险山堡和汤站堡,使镇江堡有了预警和屏障,对敌态势进一步扭转。

    有苟真怀、陈继盛、毛承禄三协军队,东江本部的战斗消耗也不大,牢牢牵制住了皇太极和杜度的两旗人马。

    因为有鸭绿江可供防御和运兵,对后金统治区的袭攻,是皇太极和杜度所难以防范的。

    他们最怕的就是明军沿鸭绿江而上,攻袭“龙兴之地”,不得不将部队北移,以便就近保护,或是能尽快援救。

    …………………………

第一百八十二章 建奴之困局,马市

    辽沈和建州老巢,显然成了后金的两个软肋,或者说是两处必保之地。

    至少从目前来看,后金是没有放弃任何一处的打算。也正因为如此,明军盯着这两处作文章,相当正确。

    兵书上不是有“攻敌所必救”这句话嘛,明军就是要将建奴分开牵制,并在局部形成兵力优势,逐渐地予以消耗。

    而辽西的推进,辽南的稳固,以及东江本部重占镇江堡,形成了三大牵制,使建奴很难集中全部兵力展开行动。

    四方布置的大战略,如果算上很弱鸡的朝鲜军队,应该是已经完成形成,并且十分稳当。

    但科尔沁部的覆亡,其实是打掉了后金的北方缓冲和屏障。不算敌对后金的蒙古诸部,明军也不会放过直捣后金侧背的机会。

    所以,更准确的应该是五方布置,后金的战略态势已经非常恶劣。

    趁你病,要你命。在敌我之间,没什么仁义好讲,但明军并没有持续进攻,似乎在等着什么。

    后金方面当然不会知道,各部明军所等待的原因并不相同。

    辽南明军伤亡较大,弹药物资消耗也很多,不得不进行恢复和休整;

    辽西明军是因为地理关系,没有轻易进入辽泽,等待冬天冰封的时刻;

    东江本部则是在等待装备,燧发枪的换装还未全部完成,已经更换武器的部队的训练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火炮也不多。

    后金方面因此而觉得有了喘息之机,但他们肯定不会想到,明军再次发动时的装备更精,战力更强。

    如同拳击比赛的场间休息,后金虽然被打得鼻青脸肿,却还喘着粗气、瞪着眼睛,想在后面找回场子。

    明军这面则在喝水恢复体力,准备在下个回合再痛揍对手,或是直接击倒获胜。

    而由于通讯速度的限制,明军四下出击所取得的战绩,还没有被各部所知。对于后金实力的重新评估,以及下阶段作战的重点,还没有重新规划。

    只有后金对此次乱战的失败痛彻心扉,开始重新制定计划,调整兵力布署。

    代善的两红旗在辽南损失了五千多,已经是伤筋动骨的损失;等到农安那边的消息传来,二贝勒阿敏不仅是全军覆没,连他也是未能幸免。

    再加上复州刘爱塔反叛的消息坐实,更给了努尔哈赤心理上沉重的一击。

    子侄重伤或阵亡,人马损失惨重,最信重的姻婿反叛归明,四方敌人虎视眈眈,统治区内人心混乱、叛乱不断。

    如此恶劣的形势,令老奴心情大坏,暴躁忿怒。下面的官员将领也惴惴不安,生恐犯了什么错而被牵怒。

    “坏了,坏了呀!”李永芳拿到刚刚秘送回来的情报,只看了看《大明论坛》便是脸色大变,手都颤抖起来。

    为了忠心,为了可靠,把自己的女婿都派出去,在大明进行潜伏。可出了事情,这就有点让人有口难辩了。

    武长春要是被明廷杀了,李永芳倒是不怕了。就算是千刀万剐,反倒更会显示出他的忠诚。

    可明廷偏偏不杀,还给了武长春官职。武长春这个王八蛋,还真的一副幡然醒悟的姿态,在报纸上刊文痛骂自己。

    细思极恐啊!要是劝自己弃暗投明也还不算严重,可一番痛骂反倒容易令人生疑。女婿呀,岂不是有给老岳父洗白的嫌疑。

    李永芳揉了揉眼睛,再次把报纸细看了一遍,哀叹着把报纸扔在了桌案上。

    因为刘爱塔的反叛,因为统治区内辽民和汉官的叛逃,努尔哈赤本来就已经极为不满。

    现在又出了这件事情,李永芳不敢想努尔哈赤的猜疑会积累增加到何种程度?杀了他倒是不太可能,但罢官去职应该不算意外。

    扣下报纸,这个念头在李永芳的脑海里只是一闪,便被他断然否定了。

    瞒得了一时,瞒不过长久,事情泄露岂不是证明自己心中有鬼,岂不是不打自招?

    李永芳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如实上报给努尔哈赤。但在上报之前,他命人去请范文程过来。

    努尔哈赤对汉人汉官的态度是越来越不好了,李永芳都受到了冷落,更别提范文程了。

    但李永芳还想着尽最后一份忠心,对现下的形势提出自己的意见,要找范文程商议一下。

    时间不大,范文程便赶来相见,神情积郁,一副不得志的死样儿。

    觉得自己饱读诗书,觉得自己文韬武略,觉得自己能在后金得到器重。毕竟在一群野蛮人当中,自己算是鹤立鸡群,才华出众。

    要说自己不仅算是卖力,连卖命都算得上了。可却得不到重用,只是个小小的官儿,还净遭到女真人的歧视,有时候甚至是污辱。

    可范文程的忍辱负重和厚颜无耻在历史上可是出了名的,连老婆被莽古尔泰霸占,都不敢放个屁。

    “卑职见过额附大人。”范文程过到屋内,恭谨地给李永芳施礼。

    李永芳点了点头,伸手让了一下,说道:“文程,不必多礼,坐下叙话。”

    范文程落座之后,便随手接过李永芳递过的《大明论坛》报,只是看了两眼,便脸现惊诧,皱起了眉头。

    好半晌,范文程将报纸放下,沉声道:“这是明廷对大人的阴谋。”

    李永芳苦笑了一下,说道:“某也知道,但那又如何?若是以前,此等伎俩伤不了某的一根汗毛,可现在嘛——”

    范文程自然知道形势大变,努尔哈赤正在怒火攻心的气头上,这个自告等于火上浇油,李永芳的前景不妙。

    “暂且放下此事。”李永芳也很无奈,摆了摆手,说道:“现下的形势,某不说你也清楚。连遭挫败,军力大损,不能再分散布署用兵了。”

    范文程深以为然,缓缓说道:“收缩至辽沈是个好计策,但建州呢,汗王恐怕哪个都不会放弃。”

    李永芳沉吟着说道:“建州有两旗人马,应可保无虞。辽沈集结六旗,明军也未必敢轻易进犯。能挺过一两年的话,说不定形势会有改观。”

    原来是打着龟缩待变的心思,这倒与自己不谋而合。

    范文程轻轻颌首,拱手道:“额驸此计甚好。论实力,大金确实差大明远矣。说句悲观的话,若大明不是积弊甚深,君昏臣暗,朝堂争斗不休,将懈兵疲,早前的胜利亦不可得。”

    停顿了一下,范文程又补充道:“暂时收缩,静候其变,正是对付大明的妙计。积弊丛丛岂是短时间内能够改变,君私、官私、将私岂是旦夕可改?每当辽东形势稳定,或有胜机时,明廷必然会有党争,此不变之规律。”

    李永芳微笑点头,说道:“那文程可愿与某一起向汗王进言?”

    范文程出人意料地摇了摇头,说道:“卑职不赞成由额驸大人进言。”

    “这是为何?”李永芳有些惊讶,有些不悦地看着范文程。

    范文程并不慌张,缓缓说道:“此时由额驸和卑职建言,恐怕适得其反。如果由其他人来说,才能令汗王听从。”

    李永芳捋须沉思,明白了范文程的意思。努尔哈赤正对汉人汉官极度猜疑,正确的意见也听不进去,反倒会激起逆反心理。

    “现下最合适的人赞,卑职觉得非四贝勒不可。”范文程也不藏掖,直接说出了自己心中的人选。

    李永芳想了想,也表示赞同。

    这也不难猜,后金四大贝勒,代善重伤未愈,莽古尔泰成了半个废人,阿敏估计是死翘翘了,只剩下了皇太极。

    李永芳和范文程还不知道皇太极在镇江堡下吃瘪的事情,皇太极也真不想张扬此事,但努尔哈赤却还是知道了。

    内奸吗,算是吧!别看四大贝勒表面上挺融洽,但暗地里谁不觊觎汗位?

    就说代善吧,虽被废了储位,但他的势力最强,他的威望最高,他的年龄最大,他是努尔哈赤第一个大福晋所生的唯一皇子(兄长褚英已死),他是最有可能继承父位登基为汗的。

    莽古尔泰不用想了,手中已无一旗人马,形同废人一个。

    阿敏完蛋了,虽然未见尸首,但却与死了无异。

    这样一来,就是代善和皇太极二人的竞争。正白旗里倾向代善的肯定是有,把皇太极的事情偷偷泄露,或许就是代善所派,或许是向代善卖好。

    无论是怎样的内情,反正努尔哈赤通过代善知晓了此事。

    “此乃明廷的诡计,区区伎俩,就想离间我父子?”努尔哈赤思索之后,作出了反应,对此嗤之以鼻。

    但屋内只剩努尔哈赤一人时,他的脸色阴沉下来,陷入了长长的思索。

    ………………

    广宁,团山堡。

    堡外五六里外的空地上,已经搭起了长溜的席棚。席棚从中间用拒马隔开,只留下一条窄道行走。北边的是蒙古人,南边的则是汉商。

    汉商这边的货物已经在席棚里摆好,丝绸、棉布、铁锅、茶叶、香料等等,品种还真不少。

    作为垄断北方边贸的中华商会,朝廷开的马市越多,他们赚得越多。别说是千里运货,就是路程再远些,商人也会趋之若骛。

    而蒙古人那边的货物就显得比较单一了,除了牛、马、羊之外,也就是些粗制的毛毯、毛毡等物。

    跟随着蒙古人而来的,自然还有被送返的汉人,以及假冒汉人的海兰珠等人。

    蒙古人把这些不管真假的汉人交给此地的明军之后,便急吼吼地占了北边的席棚,等着马市交易。

    席棚的对面,摆着几个大牌子,上面写着交易的规则,还有交易的价格。以物易物可以,先换成钱再去买也行。

    两边都有通晓蒙汉语言的人员,前来交易嘛,没翻译可不行。

    达尔罕以前就干过这职业,看着熙熙攘攘的集市,顿时生出了不少的感慨。

    “军爷,俺们可以去集市买东西嘛?”达尔罕看了看身上的皮衣,向着旁边的明军士兵拱手问道。

    明军士兵态度还算和善,说道:“等发下号牌,你们可以去集市。然后便到堡门处集合,进行登记。”

    说完,他又打量了一下达尔罕和身后的两个丫头,说道:“就是有钱,衣服也不用着急买,入堡之后会发给你们。”

    “谢谢军爷。”达尔罕拱手致谢,又陪着笑脸说道:“不买衣服,想看看其它应用之物。”

    明军士兵点了点头,听到不远处的军官发号施令,赶忙过去取了号牌,回来后发给了这些汉人。

    按照马市的规矩,明军负责维持秩序,蒙古人不得携带武器入市。所以,这些汉人在集市上是很安全的。

    达尔罕看过大牌子,又向市场中的通译询问了一下,知道了规矩,便带着海兰珠和布木布泰来到市场分隔处的大席棚,拿出块金子换了一小袋银币。

    “这么点头哈腰的急着跟明人做生意,真丢人。”布木布泰似乎看不惯蒙古人的作派,撇着嘴说道。

    海兰珠没吭声,达尔罕却开口说道:“这也没办法,身上穿的衣服,烧饭煮肉用的铁锅,只能从明人那里交易。”

    “人多了,少说话,更不要老说明人明人的。”海兰珠沉稳地告诫提醒着,“走吧,快点去集合登记。”

    几个明军带着个通译迎面走来,眼睛只盯着蒙古人带来的马匹,和达尔罕三人擦肩而过。

    达尔罕三人拿着号牌,走过市场中间的阻挡,来到了汉商这边,很快便被这边品种众多的商品所吸引。

    绚丽的丝绸,精美的布匹,黝黑的铁锅,胭脂口红,美酒飘香……

    达尔罕吸了吸鼻子,眼睛也亮了起来,看着各种酒水的标价,不由得迈步走了过去。

    “阿姐,你干啥要个银币,要买东西嘛?”布木布泰有些奇怪地询问。

    海兰珠垂下眼帘,顿了一下,才低声答道:“那上面有狗皇帝的头像,不认得他怎么找?”

    布木布泰恍然,也压低声音说道:“那我也要一个,记得牢牢的,一眼就能认出来。”

    海兰珠苦笑了一下,知道妹子太天真。抬头看到达尔罕拎着酒瓶走回,她也不想再说,便闭上了嘴。

    ……………………

第一百八十三章 马市见闻

    前方人头攒动,围拢着一群蒙古人,还不时发出惊叹之声。

    达尔罕带着姐妹俩走过去,本不想看热闹。正好一个蒙古台吉带着随从过来,蒙古人自觉地闪开,三人也看到了围观的商品。

    一面大镜子,比后世那种试衣镜小一号,但在当时的世界上,却已经是独一无二的惊艳存在。

    当然,这在明朝还不是最大的。在京师,在江南,在倭国,有比这再大一号的销售,价格当然也高得离谱。

    而这面大镜子,是中华商会运来的,作为样品展示。

    本来也没觉得蒙古人能买得起,纯是显摆,让蒙古人开开眼界,知道大明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啊!

    蒙古台吉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奇讶异,小心翼翼地靠近,左右轻晃着脑袋,还伸手摸了摸脸,才敢相信镜中纤毫毕现的人像就是自己。

    镜旁的伙计撇了撇嘴,暗自嘲笑这又是一个土包子。

    其实,镜子现在还是高端商品,大明的百姓也买不起,见过的可能也不是很多。

    “这,这是——”蒙古台吉左瞧右看,惊叹连连。

    “此乃玻璃宝镜。”伙计脸上带着笑,却还有几分傲气,“在大明也是价值连城,这次开马市,作为镇店之宝进行展示。”

    说着,伙计又伸手一指货架,说道:“这些宝镜略小,对外出售,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货架上摆放着十几面巴掌大的圆镜,反射着阳光,显得流光波动,给人目眩之感。

    蒙古台吉只是看了一眼小镜子,便又移目于大镜子,盯着不放。好半晌,才伸手一指,用生硬的汉话问道:“这个宝镜,多少钱?”

    “这个——”伙计愣了一下,赶忙答道:“这个是镇店的展示品,不对外销售的。”

    “既然摆出来了,怎地不卖?”通译上前帮腔道:“不管是镇店,还是展示,总有个价格吧?难道欺负俺们蒙古人,以为俺们穷,买不起?”

    蒙古台吉挺起了胸,左顾右盼,随从们抱着成匹的丝绸、棉布,显出一副大款的样子。

    伙计挠了挠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再加上别的蒙古人起哄,他一时也不好处置。

    “怎么回事?”几个明军士兵走了过来,哄闹的蒙古人立刻安静下来。

    吵闹的声音已经惊动了后面的管事儿,皱着眉头走出来,伙计赶忙上前说清原委。

    管事儿点了点头,陪着笑脸和明军士兵解释几句,打发走了他们,才转身看着有些丧气的蒙古台吉。

    “这宝镜虽说是镇店之用,但真要买的话,也不是不行。”管事儿想了想,松了口,说道:“那些小宝镜,价格是三十银元(合银子二十二两)。”

    停顿了一下,他指了指大宝镜,说道:“要知道这宝镜越是要造得大,就越是困难。所以,这面宝镜的价格是五百银元(合银子三百六十两)。”

    贵嘛?!按照明朝的银价,一两银子大概合后世六七百块钱,取个整的话,按六百元算,三百六十两就是,最少也是二十一万。

    而小镜子就是一万三千元,二十二两银子,差不多也是当时一头牛或一匹相当不错的战马的价钱。

    马市交易还真不是宰大头,价格定得比较合理,毕竟中华商会是打着长期买卖的念头。

    即便如此,他们的赚头也是极为丰厚的。特别是镜子这种奢侈品,他们从皇家拿货,除去运费,差不多还能赚三分之一的暴利。

    至于皇家,那就只能称之为暴利暴暴利了。成本和工价,连镜子价格的零头都算不上,简直是黑心透了。

    三百六十两银子,五百银元?!这对于普通人,那是不敢想象的巨款。

    但对于蒙古台吉来说,虽然也是一笔不小的钱财,可并不是拿不出来。

    同明朝社会一样,穷的是普通牧民,富的则是台吉、贝勒,谁没个上百万几百万的身家?

    当然,财富是以另外一种形式体现的,那就是成群的牛羊马匹。

    一头牛差不多一万多,一面大镜子也就二十多头牛嘛;要是上好的马匹,就更值钱了。

    明朝初期,为了获得足够的马匹,明朝是强迫民间养马供官府征用,但是民间老百姓不愿意,宁愿弄死马赔钱也不愿意养马供官府征用。

    后来,因为缺乏马匹,明朝不得不改为收购,即花钱从民间买马。

    随着这项政策落实,河北山东一带涌现了大批私营马场,专门养马向官方销售。

    因此,买马的价格一般在10-15两之间浮动。民间的马车运输业也因此蓬勃发展。

    到了明朝后期,因为对蒙古的贸易通道打开,可以从蒙古大量购买到更便宜的马匹,便停止了在民间采购马匹,导致河北、山东的私营马场纷纷倒闭转行。

    虽然从蒙古买马更便宜,但是明朝官方采购来的马的价格并没有降低。差价嘛,不用想都知道到哪去了。

    到了明朝末期,随着河北山东马场的大规模倒闭,以及后金叛明,从蒙古买马成本激增,高峰时达到了五十两银子一匹。

    现在马价还未达到高峰,朝廷又从右翼蒙古加大采购马匹的数量,贪腐官员被严惩了一批,使得马价被压到十五两以下。

    随着广宁的光复,左翼蒙古诸部的边贸再开,马匹牛羊的价格将被再次压低,这也是有利于明国的好事。

    上好的战马稍贵点,拔给飞骑兵使用;龙骑兵则要求不高,能够骑乘赶路就行;辎重炮车啥的,普通的驮马也能胜任。

    如果估算丝绸、布匹、铁锅,甚至是镜子的价值,与牛马进行交易,明国是稳赚不亏的。

    但蒙古人也不认为吃亏,这些都是他们的生活必须品,牛马羊在他们眼里,价值也不是那么高。

    所以,开马市是个双赢的局面,各取所需,谁都觉得挺好。尽管明国占着主动权,经常以此作为挟制蒙古诸部的经济手段。但关了马市,蒙古人肯定跟你急。

    而中华商会显然对蒙古诸部的情况有些偏见,认为高端奢侈品不适合他们,日常生活用品才是主流。

    但他们显然低估了蒙古贵族的财富,人家赶来上百匹牛马,也不伤筋动骨,买面大镜子怎么了?

    贫穷限制了人们的想象,这句话在古代和现代都同样适用。

    老百姓一年能赚二十两银子,已经是小康之家;可那些在销金窟逍遥快活的大富大贵,却一掷千金面不改色。

    董小苑的赎身费是三千两银子,相当于一百八十多万;陈圆圆献歌一曲要十两,六千元哪;最后更是被国丈五万两白银买断,这还是看在皇亲国戚面子上的优惠价呢!

    蒙古台吉令随从回去把牛马按市场定价卖掉,换成银元,买下镜子,还剩下两袋沉甸甸的银元呢!

    管事儿的眼睛都有点直,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么高大上的东西,蒙古人也能买。这得赶紧报告,争取下次开市前多运来几面。

    这一面镜子就赚了至少一百五六十银元,太划算了。比卖丝绸、布匹、铁锅啥的利润差哪去了?

    “咱家也买得起。”布木布泰悄悄凑过去,照了下镜子又迅速退了回来,惊讶之后却撇了撇嘴,故意说着气话,“看那家伙趾高气扬的样子,象个大傻子。”

    海兰珠笑了笑,拉起妹子的手向前走,不放心她再独自行动。

    达尔罕跟上来,叹了口气,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

    两姐妹之父布和贵为科尔沁部的贝勒,还有宰桑的官职,有宰相的意思。这样的地位,自然是财产丰厚。

    而当时蒙古部落里的台吉,也就是贵族,相当于领主。牧民除服军役外,还必须向其交纳牲畜及牲畜产品,并负担各种杂役。

    蒙古台吉除了这些收入之外,还有明朝的抚赏可拿。通过抚赏羁縻控制酋长管理蒙古人众,是明廷的一贯政策,对蒙古贵族有很大的吸引力。

    当然,想拿到抚赏,不仅有名额限制,还必须遵守与明廷的约定。抚赏通常以银两、布绢、米粮等形式给予,对象则包括诸首领、台吉、倘不浪、比妓等蒙古贵族。

    可以看出,蒙古部落的政治制度和土司制度比较类似,最底层的牧民,不管是自由民、属民,还是奴隶,都被强制固定在指定的牧地内,受到各级贵族的统治,受到层层的剥削和奴役。

    对于普通牧民来说,别说镜子了,就是必不可少的生活用品,也是精打细算,不敢轻易浪费自己辛苦饲养的马匹牛羊。

    铁锅是必须买的,布匹排在第二,茶叶、食盐排第三;丝绸和瓷器,那是贵族老爷们买得起的;粮食嘛,明国按照部落统一销售,数量固定,个人不卖。

    尽管有种种规定和限制,但蒙古人对于此次马市交易却相当满意。无他,价格比较公道,比之前的互市贸易实惠多了。

    蒙古人觉得实惠,中华商会也赚了钱,朝廷也因此得到了最大的利益。三家都满意,唯一会怨恨的恐怕就是以前垄断边贸的晋商了。

    也正是之前朝廷对于边贸太过放松,全部交给晋商垄断,不仅朝廷税收不高,晋商坑蒙古人赚黑心钱,还引起了蒙古人的怨恨和不满。

    现在依然是交给商人运作,但监督把控的力度却不可同日而语。中华商会不敢偷税漏税,还经常响应号召,为朝廷出力。

    同时,这也杜绝了官员插手边贸进行贪腐。象高淮乱辽,就是在边贸中激起民族矛盾,引发了严重的后果。

    而通过边贸获利,并维持边境的和平,还不是全部的目的。吸引穷苦的蒙古牧民归化,并对蒙古诸部合纵连横,分而治之,才是更长远的计划。

    别人走一步看一步,朱由校则是走一步看三步,已经在设计平辽之后的政治军事的走向。

    按照大明的规矩,好好地做生意,那自然继续和平;要是贪得无厌,想打也能打得你满地找牙。

    而平辽之后,林丹汗的疯牛病发作得越厉害才越好呢,正好是明朝解决游牧民族的助力。

    当然,还没有几个人知道皇帝陛下的雄心壮志,更不知道小冰河期对北方游牧民族也是相当致命的打击。

    达尔罕和两姐妹走出集市,向着指定的集合地点行去。三人都变得沉默起来,心思各异。

    “科尔沁部为什么要结盟后金,既触怒林丹巴图尔,又得罪了明国?”海兰珠见周围无人,微皱眉头,很奇怪地问道。

    这真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林丹汗的强霸,后金的崛起,明军在辽东连战连败,被阻断的与明朝的边贸等等,都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而历史如果不改变,倒是证明了科尔沁部归附后金的明智。不仅抵挡住了林丹汗的吞并,还从后金的不断胜利中捞到了很多好处。

    但现在,族灭家亡,祸因便是结盟后金,导致明蒙联军的讨伐。海兰珠只想到此,提出这个问题也不奇怪。

    达尔罕苦笑了一下,缓缓说道:“科尔沁处在夹缝中,大明、林丹巴图尔、后金都不好惹。当时明军连战连败,弃守了广宁;林丹巴图尔也逼迫很紧,依附后金,也是不得已之举。”

    重重地叹了口气,达尔罕继续说道:“谁能想到后金接连挫败,明军越打越强,又收复了广宁。这次进攻科尔沁,要是没有明军助阵,说不定不是现在的结果。后金的援兵——唉,恐怕是没来得及。”

    布木布泰眨巴着眼睛,瞅瞅达尔罕,又看看阿姐,重重地叹了口气,“世事难料啊!”

    海兰珠看着妹子的表情,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布木布泰被笑愣了,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却不知道是她不经意间显出的老气横秋,让阿姐忍俊不禁。

    正在此时,身后传来了如雷的马蹄声,三人赶忙往路边让去。回头张望,但见烟尘腾起,一大队骑兵正奔驰而近。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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