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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大昏君全文阅读

作者:样样稀松     我真是大昏君txt下载     我真是大昏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战后情形各不同

    成见嘛,肯定会有那么一点点,但更多的还是不太放心。

    朱由校并不想因为原来历史上的过错,而追究现在并未有罪的人。但他却也不是那么宽宏大量的胸怀,能避免万一的还是尽量避免。

    金国凤守松山,能“打哭盛京”;何可纲死守锦州,却被祖大寿绑缚投降,令人嗟叹。

    朱由校提出任命二人,除了历史上的事迹,还有在武学进修时的考察。

    至于祖大寿,重蹈覆辙的机会已经很小,但在心志和忠勇上,却与这二人差了一层。

    芥蒂还是存在的,朱由校不否认,也不觉得有多大的问题。

    就象对张盘和孔有德,毛文龙和袁崇焕,总会不由自主地区别对待,尽管让人很难察觉。

    对了,袁崇焕嘛,放在礼部也不令皇帝放心,被下放到地方任知县去了。

    宁远大捷后的布置紧锣密鼓地安排下去,没有一点松懈,趁你病要你命,皇帝是深谙此道。

    而建奴再遭挫败,或者说是惨败,其占领区则是截然不同的悲凄场景。

    复州,世袭总兵刘爱塔的府邸,生员金应魁正在向刘爱塔禀报着在辽沈的见闻。

    “汗王征明再遭挫败,多罗贝勒德格类及大将数人致毙,兵丁死伤过万;行街之人,多有惶惶不乐之色。城外远处,坊曲之间,哭声彻天......”

    停顿了一下,金应魁又补充道:“和硕贝勒莽古尔泰为火炮所击,失去一条腿,重伤垂危,尚不知能否救活。”

    刘爱塔原名刘兴祚,朝鲜文献又称他叫刘海,辽东开原人,年轻时被人掠卖到女真建州部为奴。

    一个偶然的机会,努尔哈赤见到刘兴祚,发现他不仅聪明伶俐、善解人意,而且还颇有才干。

    老奴对刘兴祚甚是欣赏,为其改名为爱塔,授其官职,并将其分到大贝勒代善的正红旗。

    为报知遇之恩,刘爱塔参与了辽沈之战,以击敌、追逃等功授备御,并在其后的作战中屡立战功,直至副将和总兵,受命管辖金州、复州、海州、盖州,辽南四卫之地。

    现在,刘爱塔不但是仅次于施吾里额驸佟养性、抚西额驸李永芳的汉官中第三号重要人物。他还娶了代善之子萨哈廉的乳母的女儿为妻,与老奴有姻亲关系。

    但如此地位、如此身份的刘爱塔听到金应魁的讲述,却并不如何痛心、关切,反倒还是有些懒懒的神态,随随便便地问道:“没想到汗王亲征,损失亦如此惨重。”

    金应魁沉吟了一下,说道:“金州已全部失陷,大贝勒的两红旗也颇有战损。萨哈廉与明军野战,亦未能获胜。”

    刘爱塔挑了下眉毛,苦笑道:“连野战亦不能击败明军了吗?”

    金应魁垂首不语,屋内陷入了一阵难耐的沉默。

    对刘爱塔的情绪变化,金应魁是有所察觉的。那应该是刘爱塔截回了企图逃往海岛的两干余名辽民,而这些辽民却被努尔哈赤残忍屠杀之后吧?

    好半晌,刘爱塔幽幽地说道:“自明军据守旅大之后,已有数千辽民逃走。纵是浮板蹈海,危险异常,他们也是毫不顾及。”

    金应魁抬头看着刘爱塔,不太清楚他话中的意思。

    “好在明军派出了船只沿海巡弋,倒是救走了不少人。”刘爱塔也看了金应魁一眼,淡淡地说道:“明军有水师之利,又据金州为基,复、海、盖三卫不好守啊!”

    金应魁点了点头,说道:“形势确实越来越见恶劣,尤其是粮草物资,此番发动耗费甚多,青黄不接时,怕是要有人挨饿了。”

    挨饿的只能是辽民,还能是女真人?

    刘爱塔垂下眼帘,没有说话。半晌,他挥了挥手,说道:“金先生且先退下吧!”

    金应魁起身施礼,有些狐疑地告退而去。

    屋内沉寂下来,刘爱塔不由长长地叹息一声,抚着额头,陷入了天人交战和利弊权衡之中。

    .......................

    颠簸终于停了下来,随着舱门被打开,本不热烈的阳光射了进来,但却刺亮的让赵怀一等人睁不开眼睛。

    在宁远城下,赵怀一杀了个建奴大官,然后在几近崩溃中象死狗般窝在土坑里一动不动。

    建奴败退下去,当他是死人;明军出城追击,也当他是断气的。彻底打扫战场时,才发现赵怀一还活着。

    而象他一样在枪林弹雨中装死的,却也有几十人。再加上受伤未逃掉的,一并成为了明军的俘虏。

    经过一番严格的审讯甄别,赵怀一和包衣、汉兵终于得到了优待。没杀他们,吃喝也不缺。但只过了两天,他们便被押上两艘海船,驶向了未知的所在。

    不是押送京师献俘,然后被砍头吧?包括赵怀一在内,所有人的心又悬了起来。

    在提心吊胆的煎熬中,船终于停了,他们短暂地适应了并不热烈的阳光后,终于踏上了陆地。

    这是——赵怀一眯着眼睛打量,发现这里乃是一座海港。船只众多,码头上有兵丁,有百姓,听口音却是一样的辽民。

    “就是这些人吗?”随着一声问话,赵怀一看到一个军官走了过来,脸上胖乎乎的,似乎还带着几分笑容,甚是和蔼的样子。

    押解的小军官躬身施礼,答道:“回大人,这些都是原籍辽南的辽民,或是包衣,或是汉兵,为建奴所胁迫前去攻打宁远的。”

    杨杰点了点头,笑眯眯的样子让人心生亲切,挨个打量了一番,便转头与小军官作了交接。

    “都是我大明子民,往攻宁远也是为奴所胁,尔等不必害怕。”杨杰冲着这些俘虏笑道:“随本官走吧,且安心住下。”

    十几个随行士兵上前,半押半看地带着这些俘虏离开了码头。

    虽然还不是很托底,但好象生命无忧,这些人都有些放下心来。

    杨杰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脑子里在想着皇帝密奏中的交代。

    策反解救建奴统治区的辽民,是今年的重点工作之一。

    而这些俘虏按地域进行分配,一部分留在旅大受训;另一部分则转运皮岛,也将成为谍报眼线潜入后金占领区。

    建奴连遭挫败,又被围困封锁,物资匮乏是肯定的。占领区的辽民本就处在奴役和压迫之中,再加上饥寒,叛反逃脱是可以预料的事情。

    这个策反的工作在杨杰看来是不困难的,但另一件绝密的工作,却让他不是很乐观。

    所谓绝密,可是只有皇帝和他才知道的事情。或许苟真怀也会有些消息,但密奏中皇帝却告诫他不可令第三人知晓。

    一旦有了消息,便要直接向皇帝汇报。这不仅越过了东江镇,还越过了节制东江的登抚袁可立。

    这样的安排显然是非同寻常的,可以想见皇帝对此存有多大的期望。

    杨杰为此冥思苦想,得出的唯一结论是皇帝另有眼线谍报。而且,这个眼线谍报应该在后金潜伏,级别还不低。

    建奴肯定不是了,汉官的级别比较高的——杨杰想不出来。但他认为猜想没问题,否则没法解释。

    其实,这不是他刚有的想法。广宁大战前,他和很多锦衣卫被派出去,就认为皇帝除了镇抚司,还有别的情报渠道。只不过,没有想得那么深而已。

    “杨大人。”一声招呼打断了杨杰的思虑,抬头看去,却是孔有德。

    杨杰脸上又是笑眯眯的神情,拱手道:“孔将军,少见少见啊!”

    孔有德对这个笑脸胖子有些发自心底的忌惧,东江镇初建时这个笑脸胖子就把谍报侦察工作担了起来。

    曾经抓到过活的建奴进行审讯,据说就是他亲自动手,扒了建奴的半张皮,那惨叫声——

    更令人打怵的是,杨杰转眼呈上口供时,笑眯眯的好象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毛文龙私下都对亲信将领进行过提醒,莫要招惹杨杰,那可是钦命阎罗。

    孔有德对此相当赞同,你冷脸暴脾气,那也是言行合一;可这笑面虎,可不是他这种粗豪汉子能招惹的。

    这天也是巧,走了个对面。孔有德硬着头皮打招呼,也是担心礼数有缺,别让杨杰记恨上了。

    “这个,在下去旅顺堡支取军需。”孔有德说道:“杨大人这是——”

    杨杰呵呵一笑,说道:“些许公务,不值一提。孔将军请便,不必耽搁。”

    孔有德赶忙拱手告辞,走出一段距离,才翻了翻眼睛,长吁出一口气来。

    …………………分隔线…………………….

    上元节的热闹狂欢刚刚过去,如同长假之后要收心一样,京师的欢庆气氛还未完全散去,人们的笑容也比平日更多一些。

    毕自严早在两天前便奉旨入京,但报备之后,皇帝并没有马上召见。圣旨上也没有催得太急,毕自严以为自己来得太快,便住进驿馆,耐心等待。

    过节嘛,在京城蒙皇帝赐府宅的毕自肃知兄长入京,便请其至家中一同欢渡上元节。

    只是短短两天,毕自严已经知道了更多在天津所不知道的朝堂情况。

    而兄弟毕自肃虽然严谨刚烈,但与兄长叙谈时,还是稍稍透露出都察院今年的工作重点。不出毕自严所料,皇帝果真要对官商下手了。

    说下手还不是很准确,按照皇帝的说法,是整顿,或是整肃。想当官就别经商,想赚钱就别当官。

    与清理拖欠和清屯充饷一样,皇帝很快就要下达圣旨,以四个月为限,让官商做出选择。或是辞官去籍,或是与商业划清界限。

    在毕自严看来,辞官去籍基本上不会有人去选。没有官职,还与平民百姓一样,哪个官员会承受这样的落差?

    而与商业划清界限,对于某些涉入较深的官员来说,可不仅是自己的事情,还有家族、亲眷、朋友,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和简单。

    特别是京中的权贵勋臣,几乎都涉足商业。谁家在北京没几个铺子,谁家没有在外奔波行商的白手套?

    “提督九门内官由御马监曹化淳接任,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则由观政回京的新科进士卢象升担任。”毕自肃说出了年前皇帝的任命,却并不深说。

    九门提督是在清朝设立的,明朝时叫提督九门内官。开始主要负责看守皇宫,之后开始奉守京城的大门,一般由忠心且地位甚高的宦官担任。

    而五城兵马司则相当于后世的公安局,负责京城巡捕盗贼,疏理街道沟渠及囚犯、火禁之事。设指挥一人,正六品;副指挥各四人,正七品。

    毕自严一听就明白了,皇帝已经掌握了京营,又把京城的防卫和治安牢牢握在手中,不是要对权贵勋戚下手,便是要防着他们搞事情。

    明白了也只是点了点头,毕自严并不多问,以使兄弟为难。能向他透露这些,已经是极为难得,并有泄露圣意的嫌疑了。

    打击官商对他即将接手的帝国银行,显然也是一个利好。很多权贵官员并不直接经商,而是入股或向商人放贷。

    截断了这条路,正好对发展帝国银行的贷款业务有利。

    而且,在贷款利率上,帝国银行显然要低于个人和民间放贷,竞争力还是很强的。

    “万岁励精图治,英明神武,颇有明君之风。”毕自严沉吟着,缓缓说道:“为兄兼着督饷侍郎,深知辽东战事耗费极多。若无开源节流之策,国家财政恐有崩溃之危。”

    毕自肃点了点头,说道:“兄长善于理财,有经济之能,判断自是无误。某却只管劾查官员不法,为万岁正纲肃纪、整顿官员。”

    毕自严知道兄弟的脾气,在都察院认真负责,肯定会得罪很多官员权贵。但勤于王事,却是责无旁贷。

    而毕自肃担任都察院都御史,与六部尚书并称为“七卿”,实在是火箭般的擢升。有此知遇之恩,他又怎能不殚精竭虑,以报万岁?

    正说着话,外面有下人来禀报,宫中派人来召毕自严前往乾清宫觐见。

    毕自严不敢怠慢,迅速整理了下衣服和仪容,随着宫人前去觐见万岁。

第一百二十五章 银行发展,欠债的是大爷

    没有马上召毕自严觐见,并不是朱由校在忙着过节,忙着快乐,而是忙着工作。同时,毕自严入京的时间也比他预计的要快,索性让他多休息两天。

    调整并稳固京城的防卫和治安,以及皇宫的安保,朱由校不仅召回了大力卢象升,还将武学和京营的一些将领充实到五城兵马司。

    京营分派的教导队,除了辽镇、东江、登镇和津镇外,各个北方边镇和西南也没落下。

    再加上重新分配的武学学员,整个大明的军队都在逐步换装,战力在提升,只是幅度不同而已。

    而且,入京述职的不是毕自严一人,还有经理天津至山海关屯田事务的太仆寺卿董应举,唐山煤钢联合厂的张焘等人。

    董应举因屯田有功,升为右都御史,仍管屯田事,又加户部侍郎衔兼理长卢盐政。

    这个任命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却不知道这是皇帝要改革盐政的第一步。

    得到皇帝耳提面命的董应举,将挑选数名新学学员作帮手,着手整顿全国三大盐场之一的长卢盐场。

    而唐山煤钢联合厂的张焘则向皇帝报告了喜讯,令皇帝龙心大悦。

    按照朱由校所画的大致图样,以及所写出的大概流程,张焘带人经过试验,终于在生产焦炭的同时,通过冷凝分离出了煤焦油。

    尽管很粗糙、很初步,但这却是煤化工的开端。局限于目前的科技能力,再加细致分馏有些困难,可也符合朱由校的标准。

    没错,这个煤焦油挺粘稠,成分也相当复杂。可不管是柴油、煤油、汽油,还是什么这个烃、那个烷,能燃烧就够了。

    朱由校认为加上高度酒混合,使这玩艺儿稀释点,效果比石油也差不了太多。

    爆炸燃烧弹在宁远之战中表现不错,迸溅的火焰不仅能烧毁攻城器械,对人也有相当好的烧炽作用。

    而突破了原料这个瓶颈,不仅是爆炸燃烧弹,连火焰喷射器都成为朱由校要打造的杀敌武器。

    而且,作为炼铁炼钢的焦炭是必须生产的,煤焦油只是多出来的废物利用,性价比很高。

    张焘是带着皇帝的赞不绝口,以及晋升和赏赐,高高兴兴地出宫的。

    经过了实践的成功,他对焦炭生产已有了改进的设想,回去便要付诸实施了。

    作为一个技术官员在官场打熬,张焘历经很多艰辛,何曾得到过皇帝的如此重视,晋升和赏赐更让他充满干劲儿。

    要让马儿快跑,就要多喂草儿。

    朱由校对于真正实干的官员,从不吝啬官阶和赏赐,就是禀持着这样的理念。

    皇帝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啊,轮到毕自严觐见了,朱由校的高兴劲儿还没过去呢!

    赐座上茶,毕自严有些受宠若惊。

    说起来,他是泰昌元年由榆林西路右布政使的位置上奉召入京,先任太仆寺卿,后出任右佥都御史兼天津巡抚,与彼时刚登基的朱由校只见过一回。

    那个时候的朱由校还是朱由校,时隔两年多未见,毕自严发现皇帝变化很大。面貌和身体倒是次要,关键是皇帝的气质,那已是相当成熟,或者说是老练。

    不是说面无表情、不苟言笑才显得老成持重,而是言谈之间透露出的信息,让毕自严得出的结论。

    别看皇帝笑容和煦,好象很随意的样子。但你听他说出来的章程,连自诩有经济之才的毕自严,也感到震惊和钦佩。

    “……帝国银行只是先行的试点,各种业务开展起来,数据积累起来,要研究分析,为更多的银行开设提供参考的依据。”

    “作为中央银行,帝国银行将来的工作将主要是发行货币,实行金融监管,干预和调控国家的经济发展,制定并执行国家的货币信用政策……”

    什么金融监管,什么干预和调控,什么货币信用政策,有点听不懂哈!

    毕自严以为在来往的密奏中,已经对帝国银行的运作有了详尽的了解和认识,但听到皇帝的讲述,不由得干咽了口唾沫。

    五十四岁的毕自严,这个时代少有的经济人才,对自己的理财之能也颇有些自信,但却被年轻的皇帝给讲得有点发蒙。

    意外吗?惊喜吗?朱由校没这种想法,也不是故意显摆,说出来的也是在后世很多人都懂的东西。

    关键是朱由校和毕自严的思路有很大的差别,这可以在历史上毕自严任户部尚书,掌管全国财政的诸项工作中看得清楚明白。

    精心协调、精打细算,只是这两个主要的举措,就知道毕自严是在节流上下了大力气。其所上呈崇祯的节支建议二十四项,就更说明了问题。

    而朱由校则把开源仍为财政工作的重心,节支当然也必不可少,却是有所侧重。更多地是派人监督核查各项开支,作为反腐肃贪、整顿吏治的手段。

    比如帝国银行的运作,毕自严所想到的,不过是朱由校的一个小目标。他要达到的终极目的,却是把纸变成钱,放出金融和资本这个怪兽。

    好不容易等到皇帝说得口干,端起茶杯喝水的空当儿,毕自严躬身拱手道:“万岁,微臣觉得,觉得难以胜任帝国银行行长一职。”

    嗯?朱由校愣了一下,放下茶杯,打量着毕自严。

    毕自严面有愧色,硬着头皮说道:“微臣没想到帝国银行竟是如此重要,运作亦是如此高深……”

    朱由校眨巴眨巴眼睛,明白了。这不是打退堂鼓,而是被自己说得没信心了。

    沉吟了一下,朱由校自失地笑了笑,一时高兴,竟说得多了。

    “毕卿不必惭愧。”朱由校摆了摆手,说道:“银行的这些运作在西方已经比较成熟,朕也是通过看书学到的,并不会全为我大明所适用。而且,先易后难,帝国银行在几年内还是以简单业务为主。”

    朱由校倒也不是随口胡说,当时西方的金融业确实挺发达的。

    银行、银行家往往是国家的支柱,比如荷兰独立战争,就是尼德兰银行团支撑的。而荷兰独立后所建立的,也是一个商业共和国,由资本家说了算的国家。

    再往早里追溯,凯撒就是欠债打仗,通过高卢战争不仅还清债务,还发了大财。

    还有十字军东征、金雀花王朝等等,借钱打仗的例子比比皆是。在西方,欠债经营的不仅有军事人物、集团,甚至还有国家政府。

    当然,有的银行或银行家因为战争而暴富,也有被战争拖垮,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

    如果明朝金融业发达,朱由校觉得崇祯也能借钱打仗。

    欠一屁股债怕什么,能给大明续续命,再自挂东南枝,坑一批傻瓜债主,也是满有意思的。

    毕自严这才有点见缓,再听皇帝讲,就大多是他思考过,有些计划的经营和运作方式了。

    活到老,学到老啊!看来得让毕自严也要学习进步了,才五十四嘛,不算太老,更不糊涂嘛!

    朱由校收着点说,只讲帝国银行这一两年的发展,不敢再刺激老毕了。

    “……废两改元是最终的目的,却也不必太过操切,元两通用至少要先稳定一年,待银币为百姓普遍接受后,再发强制令兑换……”

    “……汇兑业务要尽快开展,先在几大商埠设立分行,朕估计每个分行有一百万资金,应该差不多够用了。”

    “……贷款业务呢,先开小额的,以十万为上限,一年归还为宜;一定要有合适的抵押物,银行初建,还经不起大的损失……”

    “江南商业繁盛,毕卿便坐镇南京,逐渐铺开网点,开展业务;北京银行这边,由朕先兼管着……”

    毕自严用心听着,不时恭谨地询问。当得知海商总会和江南商会将存入南京支行至少两百万银币,且为期一年时,他的信心更加充足起来。

    这是银行存款的先河,却是没有利息。朱由校还很“慷慨”地不收保管费,两大商会等于找到了最好的保险库,不用费尽心思可哪藏了。

    听起来有点不要脸,但那是后世人的看法。换在那个时代,负利率却是完全可行的。

    “到了南京找卢九德,他会给你拔调兵丁,由你来调度,就叫银行保安吧!”

    朱由校终于是说完了,端杯在手,却没有马上喝,而是看着毕自严。

    “微臣明白了,定让万岁满意。”毕自严躬身领命。

    朱由校展颜一笑,放心地喝上了茶水。

    今年的财政开源,银行的收入并不是大头。毕竟刚建,网点没铺开,业务也要逐步开展。但银行的潜力,没有人比朱由校更清楚了。

    不夸张地说,将来银行比户部有钱是肯定的。等到了那个时候,国家可能真的要向银行借钱,以对外扩张掠夺了。

    对于欠债经营,朱由校没有太大的抵触,那叫财政赤字,也是有利于经济发展的。

    况且,不知道“欠债的是大爷”这句话吧?欠了债还能打的,那更是“大爷中的大爷”。

    朕能不能打,得问媳妇儿去;但朕正拼命砸钱,培养能打的军队呢!

    “万岁。”毕自严拱手道:“微臣以为,天津亦当开埠。”

    朱由校微微颌首,如果不是称心放心的官员不多,他倒是希望更多几个开放的沿海城市。

    “此议甚好。”朱由校沉吟着说道:“但作为军镇驻地,暂时还不可开埠。”

    毕自严也是提出建议,见皇帝已经听进去了,也就不再多言。

    朱由校见已经交代得差不多,便命宫人宣旨任命。帝国银行行长这个名称令人不知道是几品几级,还得按照当时的官阶,给毕自严加尚书衔,署理银行事务。

    毕自严领旨谢恩,皇帝又赐服、圭玉,方才让毕自严告退。

    …………………分隔线………………

    宁远大捷对后金所造成的损失,并不只是伤亡过万,还有辽东的人心变化。

    如果只是偶尔一败,还能够被理解为是粗心大意、轻敌骄傲所致。

    可自从广宁之败后,后金已经遭受了大大小小的多次挫败,这就不能用偶然来解释了。

    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傻子才会故意往火坑里跳,瞪着眼睛站在失败者一方。

    而在辽东的几大势力中,蒙古人的反应是最现实的。

    尽管包括林丹汗在内,没有哪个部落敢直接与后金为敌。

    但跟着后金当帮凶的蒙古附庸,却有很多不想再给后金卖命。况且,一年多来,他们也没得到什么好处。

    跟着后金打仗,除了抢掠发财,这些蒙古附庸兵哪还有什么别的目的?眼见着势头不对,啥也抢不着,还死的这么多,谁还不长点脑子?

    即便是已经归顺后金的科尔沁部,面对如此大的伤亡,也感到了痛心,在琢磨着下次征明,找个什么借口少派点人马助战呢!

    而后金统治区的辽民,则更是人心浮动,多有归明之志。当然,他们以前也不愿被奴役,逃归大明的屡禁不绝,屡杀不止。

    “人心浮动,非打一场胜仗难以挽回。”皇太极回到府宅,便对罗绣锦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他刚去看过重伤未死的莽古尔泰,到底能不能活下来,现在也不敢确定。他也见到了有些意气消沉的父王努尔哈赤,却没敢这么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其实,宁远惨败也超出了皇太极的意料。依靠着从晋商那里得到的断续情报,他又哪里知道明军的准确实力,宁远的坚固防御?

    罗绣锦皱着眉头,这个结论是对的,他也觉察到了异样的气氛。但要来一场大胜,又谈何容易?

    宁远是肯定不能再去攻打了,至少在攻坚能力得到飞跃提升之前,不能再去送死。

    东江本部的皮岛,没有水师的情况下,打起来也是相当困难。最多把明军赶到海岛上,却伤不了根本。

    辽南的旅大似乎是唯一可以在陆地上攻打的目标,虽说曾经攻击失利,但总不会比宁远更难打吧?

    “恐怕汗王不会同意。”罗绣锦苦笑一声,开口说道:“刚遭挫败,总要休整恢复,难以再次发动吧?”

    皇太极垂下眼帘,摸着下巴思索起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后金之困境,虎墩兔是大草包

    士气低落,人心浮动,都是因战败且伤亡惨重所引起的。

    既然原因显而易见,解决的办法也昭然若揭。哪里跌倒的,就在哪里爬起。哪里失败了,就在哪里找回场子。

    皇太极就是这样的简单思维,正确是正确,可现实情况呢,却并不允许。至少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采取的办法。

    这并不是说努尔哈赤因为失败而意气消沉、不思进取了,他可是比谁都想报仇,比谁都想打场大胜仗。

    但战争不是一拍屁股就能决定,就能立即行动起来的。

    宁远之战的失败是结局,但后果绝不是死伤惨重那么简单。

    自广宁之败后,后金就没抢掠到多少物资。撑了一年,再一次发动又是空手而归,还消耗了并不充足的粮草物资的囤积。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后金军队打仗,也脱不开这个兵家要义。

    至于以战养战,自从明军实行战略收缩、尽迁弃地的辽民后,便已经是不可能实现的幻想。

    皇太极思索半晌,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重重地叹了口气,“休整需要至少一两个月吧,春暖冰消之时,还能腾得出手发动吗?恐怕要疲于奔命,忙于应付明军的骚扰攻袭了。”

    这一点,皇太极也没看错。明军的战力在稳步提升,又有水师之利,没有了冰封海岸,袭扰的力度更胜去年是可以预料的事情。

    更令皇太极感到忧虑的不是几次失败,那只是战术层面上的失利。在战略上的颓势,才是他最感无力应付,并认为对后金是最致命的。

    按照后金的发展战略,是向西进,逐渐把明军打出辽东。

    开始阶段可以说是很顺利,接连取胜,抚顺、鞍山、辽沈尽行攻取,把明军推到了辽河以西。

    但从去年广宁挫败开始,明军的战略调整使后金逐渐陷入了困境。

    辽西有熊廷弼坐镇,宁远、觉华成为坚不可拔的钉子,以牢不可破的防御挡住了后金西进的脚步。

    在辽南和辽东的广阔沿海,袁可立实施步步为营向前推进的海上防御,使后金疲于应付。

    而东江镇的建立,更是在后金背后埋下一颗令人寢食难安的钉子。

    皇太极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后金如同困兽。而牢笼却还在不断收缩,令他感到越来越紧的桎棝。

    什么雄才大略,什么高瞻远瞩,朱由校是嗤之以鼻。无论是老奴,还是皇太极,只不过是运气较好,更重要的还是明末的君臣太烂。

    只要重用熊廷弼,只要重用袁可立,后金指日可灭。当然,朱由校的插手,使这个进程更快,力道更猛。

    罗绣锦嘴上没说过,可心中却自诩智谋过人。当然,皇太极也同样有着相当的自负聪明。

    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智计、谋略都无用武之地。对于现在的劣势,以及越来越困难的处境,二人都是无计可施。

    相信老奴也是一样的心情,在宁远撞了一脑袋大包,也打破了他西进突破牢笼的幻想。

    “某去拜见父汗。”皇太极觉得还是要争取一下,哪怕只是对东江或旅大的明军进行一下耀武行动,也能挽回些士气,顺便查探明军的破绽。

    罗绣锦赶忙提醒道:“贝勒爷的言语不可急切,汗王此时的心情——”

    皇太极摆了下手,大步向外走去,声音才响起来,“某省得,自不会令父汗生气发怒。”

    ……………………

    后金所面临的困境,比皇太极所想到的还要严重。

    特别是对处在林丹汗的“安内”、“改教”压力下的内喀乐喀五部,后金的再次惨败,阻止了大部分蒙古诸部历史上的归附。

    而此时,不仅在内喀尔喀,就是林丹汗所直接管理的察哈尔部,明朝所派的秘密使者们也感到了待遇的提升。

    广宁虽胜,但明军随即放弃大片地盘,战略退缩到宁远。这引起了察哈尔部的不满,以及内喀尔喀部的惊惶和轻视。

    因为广宁是察哈尔部与明朝约定领取插赏和进行边贸的地方,明军弃守收缩,对察哈尔部影响很大。

    尽管明廷又指定了喜峰口边贸所在,但林丹汗觉得势力要西移,贸易还要经过哈喇慎部的地盘,尽管他是名义上的蒙古大汗,依然觉得不便。

    所以,当明廷所派使者携银出使察汉浩特时,林丹汗称病不见,又借口自己手下没有懂汉字的人,将明朝使臣带来的谕帖弃置一边。

    同时,林丹汗指使其叔父脑毛大对明使称“要自举兵杀奴,然事权在憨,恐难擅举”,以提高价码。

    除此之外,林丹汗还表示将替明廷夺回广宁,并开价四十万两。

    特么神经病啊!

    当时的朱由校得到回报后直翻眼睛,就林丹汗这脑子,怪不得一手好牌打得稀烂,众叛亲离死在青海了。

    这么明显的战略收缩看不出来?广宁是主动弃守的好不好,现在就是一座空城,还用你装什么大瓣蒜,还替俺们夺回来?

    朱由校虽然耐心地又派出了使者,委婉地拒绝了林丹汗的建议,但他已经把更多的外交努力转移到内喀尔喀五部身上。

    在朱由校看来,内喀尔喀五部还是挺够意思的,是可以扶持起来直接打击后金的势力。

    当年努尔哈赤进攻辽东重镇铁岭,明军兵少将寡,形势岌岌可危时,内喀尔喀联盟派出宰赛率军一万驰援铁岭。

    可惜,明军没有坚持到这支援军的赶到,铁岭便陷落了。

    随后,努尔哈赤率士气正盛、以逸待劳的后金军正面迎击宰赛的援军。蒙古军被击败,连统帅宰赛及其两个儿子都被俘虏。

    其时,内喀尔喀盟主卓里克图年事已高,联盟的主要事务都是由年富力强的宰赛来管理,已经相当于实际上的盟主和未来盟主的候选人。

    而宰赛的被俘,不仅使内喀尔喀五部惊惧不已,不知所措;更令努尔哈赤奇货可居,有宰赛为人质,内喀尔喀五部不得不遣使求和,与努尔哈赤会盟。

    本来这种被胁迫的“要盟”只是权宜之计,但林丹汗却为此盛怒。

    他不仅把内喀尔喀五部视为“安内”的目标,并牵怒于管理左翼三万户的大臣锡尔呼纳克台吉,怀疑其暗中与努尔哈赤有联系。

    而朱由校把争取内喀尔喀作为外交重点,正是看到了内喀尔喀夹在林丹汗和后金之间的尴尬。

    如果林丹汗的“安内”行动逼得内喀尔喀五部走投无路,朱由校愿意给他们一条出路,避免他们投向后金,平白壮大后金的实力。

    而外交努力在当时没有收到什么效果,因为情势复杂,还令人难以抉择。

    但后金在宁远再次惨败,林丹汗的“安内”行动也开始升级,终于使内喀尔喀五部做出了有利于明廷的决定。

    当奏疏急送到京师,被朱由校阅过之后,他不由得兴奋地拍了下桌案,赞道:“甚好,极好。”

    熊廷弼在奏疏上报告:内喀尔喀五部的拉巴什希布、索诺木、莽果台吉等拟各率所属五百户前来投奔,他已命满桂率蒙古归化骑兵前出至锦州、大凌河,并前往义县,准备接应。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全力打击后金。虽然可能是暂时的,但这却是一个好的开端。

    朱由校提起笔,给熊廷弼写了回复。

    显然,接纳来投的蒙古诸台吉,肯定会让林丹汗感到不快,甚至是怨恨。但从长远来看,任由林丹汗发疯而不管不顾,得便宜的只能是后金。

    所以,朱由校要找个理由,尽量维持与林丹汗的结盟关系,用全部精力对付后金。

    内附归化,应该算是个差强人意的借口。如果只是收留,岂不是在蒙古内部的争斗中明显地站到了林丹汗的对立面?

    朱由校还将派使者再去察哈尔部,劝说林丹汗不要在这个时候掀起内部争斗,影响共同打击后金的盟约。

    其实,这也是尽人事而已。朱由校不认为林丹汗会听劝,停止统一蒙古的行动。

    道理很简单,当然也是从林丹汗的角度来看的,明朝与后金的战争,给林丹汗统一蒙古提供了一个非常不错的外部环境。

    因为自明朝建立,彻底消灭蒙古政权便是不变的目标。尽管自永乐之后转入守势,但明军的军事压力依然是蒙古崛起的巨大阻碍。

    现在好了,明军被后金牵制了大部分精力,也放松了对蒙古诸部的分化瓦解。不仅放松了对蒙古诸部的分化瓦解,还要拉拢林丹汗对抗后金。

    再加上互市和插赏所获得的经济力量,林丹汗觉得时机很好,还有获取物资的渠道,也就不那么出乎意料了。

    但事实上呢,林丹汗显然高估了自己的智商和实力。机会是不错,但是给有准备、有本事的人的,不是给他这个大草包的。

    我们来看看,作为全蒙古名义上的可汗,林丹巴图所倚仗的实力是察哈尔八大营:浩齐特、奈曼、克什克腾、乌珠穆沁、苏尼特、敖汉、阿喇克卓特和主锡惕。

    察哈尔部的总人口大概有十万左右,也的确是蒙古诸部中实力最强的。

    攘外先安内,这个统一蒙古的思路也没问题,成吉思汗、忽必烈都是这么做的。

    但林丹汗只看到了表面,只学到了皮毛,却忽视了老祖宗最重要、最厉害的一招儿。

    成吉思汗能够崛起,在于打破了蒙古贵族各领一部,松散聚合的体制,发明了“万户”制度。

    只有将各个部落的限制打破,由成吉思汗亲自任命的将领率领各个万户,才能使得军令统一,令行禁止。

    与此类似的,还有女真的祖先完颜阿骨打发明的“蒙安谋克”制度。努尔哈赤就学到了,用八旗制度把女真人完全团结在一起。

    林丹巴图尔呢,既没学到老祖宗的智慧,也没学到敌人的长处。他所能直接指挥的察哈尔八大营,完全是分封而治,各营首领对自己的部落有完全治权。

    还“安内”呢,连自己的察哈尔部都没“安”好,就想着统一其他蒙古部落,也不知道林丹巴图尔哪来的自信?

    朱由校对这位志大才疏的“可汗”都懒得吐槽了。你瞎折腾也不看看时候,完全是给后金增加力量,影响朕五年平辽的大计好不好?

    等灭了后金,朕再收拾你这个虎墩兔。

    朱由校心里发狠,边想边写,终于写完了给熊廷弼的回复。

    看着皇爷封装匣,王体乾才敢上前说话:“皇爷,今儿在城外演炮。看时辰,该启驾出宫了。”

    朱由校斜眼瞅了下西洋钟,知道这时间已经晚了。不过,咱是皇帝,迟到一会儿也无妨。

    …………………

    京郊的演习场,已经是众兵环立,戒备森严。

    孙元化等人已经安放好了数门新式火炮,武学的炮科学员在测距、调整,还围着最新造出的一门怪模怪样儿的火炮,在七嘴八舌地议论。

    这门火炮十分简陋,就象个水缸,下面是块厚重的木板;旁边还有两颗圆形炮弹,炮弹上还有个铁环,不知道干啥儿用的。

    “这个是火炮?”赵胖子围着“水缸”转了两圈,笑道:“口径可够大的,这一颗炮弹下去,人也砸成肉饼了。”

    因为,火炮的角度已经被孙元化等人调整好了。

    那么大的仰角,赵胖子等学员都学过了弹道原理,知道这么打出去,基本上不会形成弹跳,就是“咣”的一下砸到地上,或碰巧砸到人头上。

    “砸不上也吓人一大跳。”张军能嘿嘿笑着,在炮弹前弯下腰,想用手去提那个圆环,却被孙元化厉声喝止。

    孙元化带人把这些炮科学员赶走,离这门怪炮远点。别人不知道,他可是试验过的,这炮挺不错的,但危险性也较大。

    在等待中过了不算长的时间,皇帝的车驾进了校场,在预先设好的台前停下。皇帝在众人的跪拜山呼中下了车,上台升座。

    “万岁。”孙承宗随着上台,躬身奏道:“诸项准备已经做好,是否现在就开始演习?”

    朱由校笑着点头,说道:“那就开始吧!孙师就在朕的身边,解说一二。”说着,他令宫人给孙承宗搬来凳子,随手拿出望远镜,做好了瞭望观察的准备。

第一百二十七章 火炮——战争之神

    孙承宗谢恩后呈上演习的火炮资料,方才恭谨地坐下。

    校场上摆放着六门火炮,共有三个型号。两个型号是要给军队大量装备的野战火炮,分别命名为万胜十斤炮和五斤炮。

    按照炮弹的重量来分类,比较好记。而且,这是按照朱由校所画的拿破仑火炮的图样制造的,大概对应着十二磅和六磅炮。

    有聘请的铸炮技师,又有仿造红夷大炮的技术基础,制造这两种野战火炮也就不算是什么难题。

    而这两种火炮的身管不长,看起来比红夷大炮就要小很多,再加上一米多高的车轮,机动性上显然要远超红夷大炮。

    其实,在火炮的重量上,朱由校还是不太满意的。

    野战炮嘛,一匹马拉起来跑得飞快,那才叫灵活机动呢!可现实的科技水平,却也让他不得不退而求其次,降低心中的预期。

    两种野战炮都采取了铁芯铜体的铸造技术,全炮重量分别为612公斤和245公斤,比用青铜铸造减轻了百分之三十。

    减重是成功了,成本也比青铜材质的要便宜不少,却也牺牲了一些射程和威力。

    按照徐光启和孙元化等人用青铜制造的样炮试验,在双倍装药(青铜延展性好,不易炸裂)的状态下,射程分别能达到一千六百米和一千一百米左右。

    而用铁芯铜体制造出来的火炮,只敢用标准装药,射程则降低到八百多米和五百米左右。

    材料成本、铸造难易、重量和机动、射程和威力等等,是铸造火炮并大规模装备部队必须要考虑的,在其中找到平衡也是必须的。

    综合考虑之下,朱由校还是退而求其次,舍弃了青铜材质,命令兵器火药局大量制造两种型号的野战火炮。

    趁着下面在准备,朱由校又阅看了一遍相关火炮的各种参数,觉得在这个时代已经足可满意,甚至可以说是世界领先。

    以十斤炮为例,在射程和威力上,已经接近红夷大炮;在机动性上,却比红夷大炮更强。

    五斤炮则更机动灵活,尽管和十斤炮相比,因为重量减轻所带来的优势,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大。

    钢铁的质量和性能还有待于提高啊,朱由校听见哨声,从资料上收回目光,举起了望远镜。

    演习场依山而建,光秃秃的山坡上满是积雪,上面插着一些作为目标的旗子和木靶。

    简单设置的阵地上,火炮已经架设完毕,十几个武学学员在教官的带领下,填药装弹,又进行了一次测距、调整、,才躲入旁边的土墙后,只留一个点火。

    轰!炮声响起,白烟升腾,朱由校手中的望远镜移动,想追着炮弹的轨迹。但初速三四百米的炮弹,使他的意图落空了。

    炮弹打在了山坡上的雪地里,迸溅起一团雪尘,朱由校才发现了弹着点。

    哨声再响,片刻后,另一门火炮也发出了轰鸣,这回击中了目标,几个木靶被砸得破碎歪倒。

    朱由校点了点头,两门十斤炮的威力还是可以满意的。

    而且,看火炮发射的仰角很小,差不多也就五度或十度的样子,为的就是把炮弹尽量打出更多的弹跳,增加杀伤力。

    这一炮下去,五百米左右的敌军队列,应该能打穿六七个人(靶子),也就是西方所说的连纵队。

    朱由校通过之前呈报的火炮试验数据,对此有所了解。想象着在建奴的阵列中出现一条条血肉胡同的场景,抿嘴露出了微笑。

    接下来是五斤炮的轰击,比十斤炮的威力明显小了很多。按照呈报的数据资料,在三百米之内,能勉强打穿三个人。

    垂下眼帘想了想,朱由校觉得这个炮轰击建奴的楯车,还是挺好的。当然,打人也是一样,射程缩短,但精准度却有所提高。

    用炮狙,多打死几个大头目,朱由校发了下狠,又把望远镜转向了那门“水缸”炮。

    大明重迫——嗯,朱由校就是取的这个名字,不霸气,甚至让人搞不懂,但他喜欢。

    抛物线弹道的火炮,准确地应该称为臼炮,那时候也有。但象大明重迫这样的,却是头一次面世。

    朱由校交代下去的时间不长,孙元化等人便造出来了,可见这种火炮的生产制造非常容易,成本也很低。

    但重迫好造,开花弹的制造却不容易,成本也比实心炮弹高上很多。

    所以,朱由校现在还是迟疑着没有做最后量产的决定。这不同于轰天雷和掷弹车,简单又便宜。

    在望远镜的视野里,孙元化等人亲自动手,操作这门最新式的大口径火炮。

    嗯,这是装填发射用的火药包,再用推杆把药包稍微压实一些。

    朱由校看着孙元化等人的动作,能够猜得**不离十。

    接着是检查的安装木质延时引信,然后——朱由校又笑了。炮弹上有个铁环,孙元化等人用铁钩钩起炮弹慢慢放入炮管,以确保原始延时引线指向炮口。

    当发射药被点燃,会产生高温高压的火药气体。木质锥形信管如果正对火药,火药气体容易从信管中间的小孔吹入炮弹内,那样的结果就是“轰”的一声在炮管内爆炸。

    孙元化等人再次检查了一遍火炮,才用一根长锥子从火门刺入,扎破了火药包,然后将一根长长的引线插了进去……

    引线被点燃,连炮手也迅速地跑进了旁边的土墙后,众人都注目于这门从未见过的火炮。

    “轰”的一声巨响,在火焰和白烟的升腾中,炮弹射出了炮膛。被火药气体喷着的装填缓燃火药的木质信管,喷着隐约可见的火星,掠过天空,向远方飞去。

    大明重迫发射的口径惊人,炮弹可达二十多斤,相当于西方二十四磅臼炮。由于是青铜所制,装填的发射药足足是十斤野战炮的一倍。

    尽管由于身管短,很多火药来不及充分燃烧,但从发射的声势上看,却是相当地惊人。

    挺吓人哪!朱由校的望远镜停在了山坡上的弹着点,还不忘吐槽了一句。

    时间在流逝,朱由校没有动,不明情况的人们也只能等待,不知道这火炮已经发射完了,就靠这一下子砸死敌人吗?

    好半晌,朱由校估计有了三四十秒了,落地的炮弹才轰然一声爆炸,在山坡上腾起了混着雪尘泥土的黑色烟柱。

    在众人情不自禁发出的惊讶声中,朱由校放下了望远镜,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因为射角较大的缘故,臼炮发射出的炮弹在空中飞行的时间一般都比较长。

    为了避免在空中爆炸,更是为了发射安全的考虑,延时引信是宁长勿短。所以,三四十秒只是中等,有的落地到爆炸甚至长达一分钟之久。

    极为简陋的信管,能达到这样的程度,朱由校也能够接受。这总比带着长长引线的开花炮弹,需要在炮口点燃要安全许多。

    在众人重新转过来的目光中,台子上的皇帝站起了身,孙尚书好象在躬身劝说,但皇帝笑着摆手,不为所动。

    终于,在孙承宗的陪同下,在侍卫的保护下。皇帝走下了台子,向着火炮阵地走来。

    “微臣(末将)拜见万岁!”皇帝所过之处,文臣武将都施礼拜见。

    “免礼,平身。”朱由校不时抬手,笑着叫起众人。

    直走到火炮阵地,皇帝先围着大明重迫转了两圈,又看过旁边的炮弹,不时轻轻颌首,还称赞了孙元化等人。

    接着,朱由校又来到了不远处的野战炮前,就近观察了一番,还伸手拍了拍粗重的炮管,脸上笑得轻松。

    因为倍径小的关系,野战炮的身管不长,不同于红夷大炮这样的长管加农炮,也是可以发射开花弹的。

    也就是说,野战炮能打三种炮弹:实心炮弹、榴弹、榴霰…弹。这与朱由校记忆中的拿破仑火炮的资料基本相同。

    既然野战炮也能发射开花弹,为什么还要造大明重迫呢?

    因为大明重迫不仅射程远,而且重量轻。加上厚木底座也不到两百斤,装上车就能拉着可哪跑,甚至能用人抬着移动,机动性不是一般的强。

    而以四十五度角发射,大明重迫能打到一千米左右;十斤炮则是七八百米,五斤炮五百多米,旧式火炮和佛朗机是三百多米,一百多米有掷弹车扔出的轰天雷。

    到了一百米之内,则是轻重火枪发威的距离;再近的话,就上刺刀干他丫的!

    朱由校想着对敌人的杀伤距离,从近在咫尺的刺刀见红,到一千米的远程轰炸,这得打死多少建奴呀,不由得心中畅快。

    一时兴起,皇帝竟亲自动手,搬起一颗十斤球形弹,走到火炮前,塞进了炮口。

    “万岁当心。”孙老师赶忙上前,六十多岁的老人,动作还是挺利索的。

    朱由校摆了摆手,瞅着炮弹很顺溜地进了炮管,眨巴着眼睛,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半晌,似有所悟的皇帝才展开笑颜,又夸赞了武学炮科的学员们,才转身启驾回宫。

    …………………

    重视火器,重视大炮,重视炮兵,这是穿越到古代的现代人,从军事历史的发展历程中所禀持的坚定思维。

    大量火炮用于战争,甚至是野战,以及炮兵的正规化、专业化,在历史上的战争进程中影响深远,称为里程碑也不为分。

    “炮兵是战争之神”!

    朱由校认真地写下了御笔亲题,思索了半晌,继续给武学写着炮科的扩大,以及炮兵的训练。

    造火炮很费钱,训练所需要的火药、炮弹也要花费很多,但这在朱由校看来都不是最重要的。

    培养专业、正规、英勇的炮兵,制定科学先进的炮兵战术,这才是朱由校所认为的重点难点。

    尽管朱由校对于平辽有着迫切的希望,但现在就把火炮用于野战,显然是操之过急的。

    决定战争胜败的因素,武器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还是使用武器的人。

    所以,为部队大量装备火炮只是开始,在炮兵和战术达到要求之前,也多要用于守御,而不是野战。

    野战炮兵与依托城池或阵地防御是大不相同的,阵地的设置、轰击的角度距离,以及与步兵、骑兵的配合等等,这是一门复杂的学问。

    即便朱由校能拿出些后世的理论知识,也是不完整的,要经过实战的检验。

    “皇爷,孙元化在外候见。”王体乾进到殿内,等了一小会儿,见朱由校停下笔,才躬身禀奏。

    朱由校并没写完,但还是放下了笔,坐直身子,说道:“宣他进来吧!”

    时间不大,孙元化进殿叩见,平身赐座后,静等皇帝问询。

    燧发枪研制成功后,朱由校便命孙元化调整了火药兵器局的生产。

    一边研制野战火炮,一边全力生产燧发火枪,红夷大炮的生产制造则全部转给广东兵器局,并派出相关技术人员予以指导协助。

    也就是说,京师的兵器局将武器弹药的生产、供应的重心放在了北面,并舍弃了在陆军装备红夷大炮的计划,将红夷大炮归为岸防和海军装备。

    现在,野战火炮已研制成功,大规模生产制造是肯定的,就看皇帝的安排了。

    朱由校整理了一下思路,缓缓说道:“野战炮的生产制造可以开始了,朕马上拔付资金。产量呢,孙卿估计是多少?”

    孙元化赶忙躬身奏道:“制造红夷大炮的工匠大部还在,野战火炮也比红夷大炮更加好造,微臣以为初期日产一门十斤炮或五斤炮当无问题。”

    停顿了一下,孙元化接着说道:“同时,还能再造两至三门大明重迫击炮。”

    大明重迫击炮的造价低,制造也容易,只要拔调少量工匠就可完成。而野战炮的制造则要难上不少,还有炮架、炮车等配套设备。

    朱由校点了点头,这样的产量勉强能让他满意。毕竟火药兵器局还要生产弹药,数量也是十分巨大。

    一个月后春暖冰融,推进到锦州、大凌河城的辽镇人马,就能够装备三十门野战火炮,六十多门大明重迫。

    再结合着壕沟胸墙工事,即便努尔哈赤拆了城墙,明军也有坚守的把握。

第一百二十八章 炮弹的灵感,皇帝又爆粗

    新造的火炮当然更先进,威力更大,但旧式火炮也不是全部抛弃,还能发挥余热。

    比如佛朗机,由于气密性的原因,射程是硬伤,但射速却是优势。在近距离打霰…弹,杀伤力还是不错的。

    所以,很多旧式火炮配上炮架和炮车,提高机动性,依然可以为明军的胜利贡献力量。

    朱由校也知道孙元化所说的产量比较保守,毕竟铸炮的工匠少说也有六七百人,还能都铺在一门炮的制造上?

    而铸炮的流程,什么铸模、浇铸、淬火、退火、打磨等等,朱由校也多少知道一些,要说一天全部完工,也不可能。

    所以,肯定是多门火炮或多道工序一起开始,最终的产量是以月计算。

    当然,细节不重要,朱由校要的是结果。而孙元化报上的产量,他还是能够接受的,不耽误辽东战事就行。

    皇帝看似满意,孙元化才偷偷地出了口长气。他确实是保守地上奏产量,如果万岁提高要求,他也能适当提高一下。

    而且,报的产量低,等到月底超额完成,岂不是更能令万岁龙颜大悦?

    可如果吹大了,到时候完不成,往大了说可就是欺君之罪了?

    朱由校没再询问,而是拿了张纸,在上面画了一会儿,笑着命孙元化上前观看。

    躬身立在御案前,孙元化注目看着皇帝所画的图儿。

    朱由校指点着解说道:“朕今日给火炮装弹,忽有所悟,便想出了这个东西。可以叫弹托,或许对提高火炮的威力有所帮助……”

    前装滑膛炮的炮弹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比炮口要小。这可能是句废话,比炮口大也装不进去呀!

    但炮弹与炮管的间隙,按后世标准用语就是游隙太大的话,发射药的气体泄漏的也多。气密性不好的话,肯定影响到炮弹的射程。

    另外,游隙太大还会产生一个问题,那就是火炮射击的精准度。

    你想啊,炮弹在炮管中晃荡,在火药气体的推动下,等于是磕磕碰碰地前进。在飞离炮口的一瞬间就会有个跳动。

    别小看这一点点的跳动偏离,射程越远,偏离目标的距离越大。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大致意思是:枪口差一毫,目标差一尺。

    朱由校以前没太注意这个问题,也是没在近距离观察过火炮,更没亲自去装炮弹。

    今天是一时兴起,却引起了他的灵感,或者说是唤起了他脑海深处的记忆。

    所以,这不是朱由校的发明,而是他前世曾经在网络上浏览过一眼,记得不是很牢靠的图片。

    而所谓的弹托,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在球形炮弹后面加了个圆形的厚木板。然后把两者固定在一起,组成了一种新型炮弹。

    可别小看这个简单至极的弹托,它可是能有效封装火药气体的外泄,还能对空心榴弹起到一个缓冲作用。

    火药气体泄漏得少,炮弹得到的推力就足,射程就能更远;同时,还提高了炮弹和炮膛的配合精度,尽量保证了火炮轰击的精准度。

    铁炮弹做得不够精确的话,打磨起来多费劲儿;木头板子,修起来就容易多了。

    “万岁。”孙元化看着图示想了想,不太确定地问道:“这样固定在一起的炮弹,在空中会不会翻滚前进,影响精确度。”

    朱由校呵呵一笑,说道:“孙卿可以去试试。朕以为不会出现那种情况。”

    加装了木质弹托的炮弹,由于铁的密度比木材大,重心是靠前的。

    你可以想象一下羽毛球或是鸡毛毽子,头重尾轻使得飞行稳定,可不是翻着跟斗在空中花式飞翔的。

    说着,朱由校拿过鹅毛笔,又画了个简单的图样儿。

    “这块厚木板能起到缓冲作用,朕以为大明重迫的炮弹就不必非铸成厚壁的空心球形。”

    朱由校停顿了一下,笔尖晃了晃,大概是觉得画图说明白有些困难,又停了下来,继续说道:“待朕做个样品,孙卿便能看明白,造出来去试验。”

    既然叫重迫,发射的炮弹也不必是球形,应该有个迫击炮炮弹的样子嘛!

    如果弹托还不能保持炮弹飞行的稳定,朱由校觉得加上小翅膀儿(尾翼)就肯定没问题了。

    而作为大明顶尖的满级小木匠,做出个木制的迫击炮弹,还不是so easy!

    在朱由校看来,造出柱形薄壁加弹托,再加尾翼的炮弹。不仅比铸造厚壁空心铁球要简单容易,还能多装火药、装填碎铁,提高爆炸的破片杀伤。

    孙元化虽然不是很明白,但皇帝让他试验过的东西,几乎都成功了。所以,他躬身领命,准备回去就做试验。

    朱由校又问了些兵器火药局的其他情况,方才让孙元化告退而去。

    …………………

    战争虽然是当务之急,但朱由校的主要精力并不在此。

    这就是知人善任带来的好处,有熊廷弼、袁可立、毛文龙在前方坐镇,有那么多忠勇将领在前作战。他只要保证粮饷武器等后勤,偶尔再指点一下,就基本上能够保证平辽的最后胜利。

    而与林丹巴图尔的思路相近或类似,朱由校也是要“安内”,并将其的重要性放在平辽之上。

    这个“安内”没有战场上的硝烟弥漫、杀声震天,但复杂程度却要胜过战争中的运筹帷幄、尔虞我诈。

    而且,这场“安内”行动将决定大明是振兴国势,还是继续颓败。

    如果失败了,就算平灭了建奴,也会再有别的新生势力成为大明强敌。

    世界就是这样,国与国之间的竞争,不可避免,也是残酷至极。

    即便大明不是为外敌所灭,不能“安内”的话,在小冰河期的严酷环境下,改朝换代也是朱由校所不愿接受的结果。

    所以,兴利除弊、改革进取,才是朱由校最为用心,投入精力最多的工作。

    而在改革中,最难的不是颁布政策、推出举措,而是来自于人们的传统的思想习惯。

    武学建起来了,新学也招生培训了,但令朱由校感到不满的,还是接受这些的人太少。

    军队需要炮兵教官,需要炮兵;朝廷需要经济、技术人才。这些都是要以识字会算为基础,或者说是从读书人中进行培训,最是快捷省事。

    但那些读书人呢,如果从整个人数比例上看,可以用应者寥寥来形容。

    重文轻武,以科举正途为尊,这些思维观念的阻碍,令朱由校感到十分头痛光火。

    已经在取消对生员的优待,就是想逼迫他们转向朝廷所需要专业人才和官员。可看起来,效果并不太显著。

    而废掉科举又是不可能的,至少在几年内不行,朱由校对此还保持着冷静。

    “取消国子监,是不是有点操切了?”朱由校似是自言自语,又象是征询般地开口说道。

    御用笔杆倪文焕吓了一跳,偷眼瞅了瞅皇帝,发现并不是怒气冲冲的样子,稍微放下心来。

    思索了一下,倪文焕小心地建议道:“万岁,骤然取消国子监,恐朝野震动。”

    朱由校转眼看着倪文焕,沉吟着问道:“朕为新学学员太少而忧,倪卿可有良策?”

    倪文焕躬身道:“启奏万岁,微臣以为可加大廷试或吏部试,从国子监中挑选监生授官。然后送入新学学习,可名为观政。若是不服从朝廷分派,便取消监生资格。”

    朱由校眨巴眨巴眼睛,微笑起来,说道:“倪卿此议甚好。”

    在古代,读书人要想出人头第,就必须参加科举以入仕途。而要想在科举中取得好成绩,重点学校和名师相当重要。而当时的最高学府,就是国子监。

    到国子监读书也需要考试,相当于考重点高中。但在国子监中,只有表现特别优异的学生才能通过廷试或者吏部试等渠道直接做官。

    而对大部分国子监的学生来说,要想考取功名,还是要参加科举。

    倪文焕这招儿等于是让监生不用参加科举,便可当官。当然,有了官职,还要先进入新学,说是实习也好,观政也罢,反正是达到了朱由校的目的。

    朱由校之前对监生是采取自愿原则,入武学的条件很宽,只要身体健壮便可;而开新学的时日尚短,学员还没有确定前途。

    倪文焕的建议给朱由校提了醒,监生授官是一招儿。新学学员也给官儿做,岂不是更有影响,更有诱惑力?

    同样是当官儿,科举正途固然是显得身份不一般,但能考上的终究是极少数。退而求其次,对于很多读书人来说,也应该是能够接受的吧?

    朱由校微微颌首,觉得这样的分析和判断很靠谱。但还要再加上舆论攻势,效果会更好。

    转向倪文焕,朱由校开口说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最近几期的《大明论坛》上要多刊载类似的文章,让那些读书人别整天高谈阔论,不干实事。朝廷需要、国家需要,此时不报效,更待何时?”

    “是,微臣遵旨。”倪文焕躬身应道。

    朱由校又想了想,说道:“再编些故事,就说有的读书人苦读十年、几十年却不得为官,更无一技之长,连自己都养活不起,连父母都不能瞻养,简直就是废物,连乞丐都不如。”

    倪文焕眨着眼睛,觉得这样骂人有点不好吧?

    朱由校还没说完,继续依着自己对某些读书人的鄙夷说道:“锦绣文章、满腹经纶,靠着这个做官,能牧民一方,还是能安邦定国?一个个人五人六,觉得自己了不起,其实狗屁不是。”

    倪文焕咽了口唾沫,决定在刊载的时候,一定要把万岁的粗话进行下艺术加上。否则…….

    朱由校骂完之后,心情畅快了不少,接着对倪文焕说道:“除此之外,还有加商税和官商不分的问题,也要多加说明和揭露。对于投稿,你也要细加审阅,从中发掘可用之人。”

    倪文焕躬身领命,心中甚是喜悦。

    发掘有用之人,当然是要替换自己,可却不是贬职罢黜,而是象魏广微那样晋升。

    虽然作为皇帝的御用笔杆,堪称心腹之臣,可哪里有在外做封疆的威风?

    倪文焕告退之后,朱由校拿过题本,又阅看起来。

    尽管政事繁杂,但近几年的工作主题应该不会有大的改变。

    对外支撑战争,对内兴利除弊、缓解社会矛盾,还有对小冰河期将临的应对措施,都脱不开“钱粮”。

    是抄家来获取暂时的暴利,还是建立能持之长久的良性体系,对朱由校来说,闭着眼睛也会选择。

    现在又不是被逼到绝路,象崇祯朝末期那样穷疯了,朱由校自然也不想使用太过酷烈的手段。

    但要是有人敢阻碍他推进改革、实现目标。嘿,那他还就不装了。什么昏君、暴君的名头,尽管往朕的脑袋上扣,看朕能少块肉不?

    王体乾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等着皇爷批完题本抬头,才躬身禀告道:“皇爷,信王殿下和唐王世孙在外候见。”

    朱由校摆了下手,极其简短地吩咐道:“宣!”

    已经制定了惩治官商的政策,等于是磨好了刀。谁来操刀,就由朱由校来选择得力人员了。

    朱聿键在宗学已经有数月之久,不管学的什么,按照出台的律例施以惩治,并不算多难的工作,只看心性是否坚强。

    所以,朱由校要派朱聿键前往江南,既是考察,也是历练。他想知道,在历史上被评价“较有作为”的朱聿键,是否可堪大用。

    至于信王朱由检,朱由校也是打着差不多的主意,让自己的小兄弟见识下外面的世界,体察民间的疾苦,并看清大明官商的丑陋嘴脸。

    亲眼所见胜于百遍说教,朱由校觉得这句话很适用于朱由检。

    刚愎自用、独断多疑是朱由检最大的性格缺陷,也或许是处在风雨飘摇的王朝末日,才放大了这种缺陷。

    朱由校希望他能改变,也不准备再用说教的方式。让他走,让他看,这样的教育才会更有效果。

第一百二十九章 苛待读书人?京师勋贵

    在江南,冬天不算寒冷,以至于春天来得也是悄无声息,令人难以察觉。

    酒楼内,吕庆厚正在柜台内拔打算盘。老板推门而入,四下瞅了瞅,没见到伙计,便吩咐道:“庆厚,去门口把货物搬到库房。”

    吕庆厚答应着,快步走出柜台,来到门外把一批酒楼应用之物搬到了库房。

    作为读书人,或许还不能算是读书人。吕庆厚七八岁开蒙,十年寒窗,却屡试不中,连个秀才也没考上。

    而按照当时的标准,考中秀才已经可称为“生员”,能享受国家的优惠政府,算得上光宗耀祖了。

    若是能考上举人,甚至是进士,那就是走上人生巅峰,祖坟都冒青烟了。

    成为生员就可以不出公差和免纳田粮,还有免刑,以及穿戴上的特权。虽说不上是大富大贵,可也能小富即安。

    吕庆厚已经二十四岁,家有老母和媳妇,有点祖产也被学习考试全花光了。

    总不能扎起脖子喝西北风吧,为了生活,吕庆厚也只能拉下脸,在亲戚开的酒楼里当起了账房。

    他倒是想找个文雅些的工作,比如开私塾或去大户当塾师。可连秀才都不是,自报家门都觉得寒碜。

    时间过得很快,眼看快到饭口了,食客三三两两地进了酒楼。说话声、谈笑声,再加上后厨飘出的葱姜蒜的香味,使得酒楼热闹起来。

    随着三个穿着头戴方巾、脚蹬长靴的生员进了酒楼,众人不约而同地压低了声音,似有敬畏之感。

    青衫儒雅,众人敬慕,吕庆厚不由得心生羡慕,而又些自惭形秽,不由得低下头去。

    三个生员找了雅静的靠窗位置,点了酒菜,便喝着茶水,旁若无人地谈论起来。

    看这三个生员的脸色,并不太高兴。吕庆厚竖起耳朵听了几句,也明白了其中究竟。

    朝廷要取消生员的优待政策在去年公布,也给了一年的期限。要继续享受也行,或是开塾免费教学,或是到京师入新学。

    白得的福利待遇没有了,自然不会遭到好评。哪怕是入新学有为官的机会,很多生员们也是牢骚满肚。

    吕庆厚对此的看法就有些复杂,一来他没资格得到优待,觉得不关己事,甚至对那些生员不能再不劳而获而感到些幸灾乐祸。

    另一方面,吕庆厚也有点不满。他可是还要去参加考试的,可就算考上了秀才,也没有对生员的优待,对他的积极性自然也是一个打击。

    “陈兄,不知开塾教学之事准备得如何了?”脸形瘦削的生员放下茶杯,对着陈姓生员问道:“这一年之期还有半年多就到了。”

    陈生员哼了一声,说道:“朝廷如此苛待读书人,可谓亘古少见。开塾教学,还要免费,难道还指望教出什么人才?顶多识几个字而已,于国又有何用?”

    胖脸生员连连点头,说道:“陈兄所见,与某相同。宋朝善待读书人,是以文人拥护,忠君事主,报效朝廷。即便山河破碎时,亦有文公天祥、陆公秀夫、张公世杰等忠贞之士。”

    瘦生员苦笑了一下,说道:“朝廷只见蝇头小利,不思长远大计。打压生员,苛待读书人,如之奈何?”

    陈生员听了附和赞同,更加激愤,重重拍了下桌子上的报纸,说道:“朝廷为倡新学,放宽招生标准。试想连秀才都考不上,入了新学还能成为国之栋梁?”

    吕庆厚眉头一皱,这可是说到了他的痛处。尽管说者无意,可却象在嘲讽他似的。

    论苦学的用功,论学问的高下,吕庆厚自认不比别人差。屡试不第或是时运不佳,或是考官眼瞎,可不是他学识不够。

    这样贬低,好象针对他似的,顿时让吕庆厚大为不爽,看这几个生员也甚是生厌。

    什么玩艺儿,看样子就考了个秀才,能被称为生员,有什么可骄傲的?

    还把文天祥、陆秀夫、张世杰这些名人搬出来,你们怎么报效国家了,不劳而获还腆不知耻,活该把优待取消。

    不过,另一个信息却引起了吕庆厚的注意。

    新学以前是招监生、秀才,并没有放宽标准这一说。难道又有什么新政策?连没有功名的普通人也能入学?

    酒菜上来,三个生员边吃边说,又谈到了各自的打算,其中陈生员便打算着入国子监当太学生。

    成为生员后,如果很长时间都应试不利,不能中举,还有另一条上升之路。即逐步由附生升增生,由增生升廪生,由廪生选贡生。

    成为贡生后,便取得了太学生的资格,但可不入监读书学习。这样一可以直接参加乡试,其次还可以通过“诠选”出任官职,主要是担任地方学官。

    地方学官虽没有什么大的权力,但却属于清流官,甚是为人所尊敬。

    吕庆厚对此已不感兴趣,却不时瞟着三位生员桌上的报纸。他也经常看《大明论坛》,谁让这是能体现皇帝思维意志,体现朝廷方针政策的参考呢!

    但吕庆厚没有贸然上前,他有些自惭形秽。自己现在不过是个账房先生,若是大庭广众之下遭到嘲市区,这脸可丢大了。

    反正报纸早晚能看到,也不急于一时。

    吕庆厚打定主意,也有了自己的猜测和想法。如果新学降低标准,自己要不要去试试,博个一官半职呢?

    ……………………

    朱由校还真不奢望开塾教学能培养出什么高端人才,但当时的人们也不清楚教育普及率对于国家强大兴盛与否的关系。

    不用什么初中高中,如果大明的百姓有一半能看个报纸、读懂告示,在世界上也就无敌了。

    而降低入新学的标准,也不是谁都能进,还要有个考试。但这个考试不难,秀才都能过,还没有名额限制。

    这样一来,象吕庆厚这样达到秀才程度的文化,却只能在人数竞争中败下阵来的,便有了机会。

    朱由校对官员的要求,也算不上如何严格。能奉公守法,能依法办事就行。

    当新的一期报纸被各地不断翻印,所颁布的举措和办法也传遍了大江南北。

    不管怎么议论,是褒是贬,是喜是恨,朱由校增加新学生员的目的总归是达到了。

    至于大宋因善待文人而国祚长远,或者说文人因感恩而忠贞报效,朱由校认为不全面。

    还有很多人认为宋朝对待文人志士的尊重,使得在已经无力抵抗外敌侵略,在蒙古外族的铁蹄肆虐时,众多的文人才表现出了不屈不挠的精神。

    而明朝因苛待文人,使文人斯文扫地,所以才在将要灭亡时,出现了一大批不知廉耻的文人。

    朱由校觉得也不全是那么回事,至少不是主要原因。

    如果谈到知恩图报,明朝的那些权贵、官商,以及享受各种优待政策的士绅生员,难道不该感恩,不该报效?

    说到宋朝的文天祥、陆秀夫、张世杰,明朝也有张煌言、文安之、沈廷扬等民族英雄。

    也就是说,气节就是气节,和知恩图报没有太大的关系。非要拉扯上联系的,无非是给自己当汉奸找借口罢了。

    而且,朱由校也并不觉得是苛待读书人,也不把某些读书人视为国家栋梁,更不指望他们成为民族脊梁。

    读书人这个范围太过宽泛,朱由校又要给他们定义分类,实行区别对待了。

    国家风雨飘摇,面对外敌肆虐,你就应该投笔从戎,哪怕以笔为武器,提振民心士气,那也是好的读书人。

    现在还没叫你们上阵杀敌呢,只不过是成为国家需要的人才,就牢骚满腹的读书上人,朱由校不需要。所谓的苛待读书人的坏名声,他也不在乎。

    心安理得地享受优待,在国家需要的时候却退缩,或是视而不见。这样的读书人,是坏的,不堪用的,也不用对他们客气的。

    《大明论坛》以每期一篇的频率将皇帝的定义,以及何为对国家有用的读书人,进行着宣传和评论。

    当外界以为朝廷对于官商的打击将放缓或拖延的时候,皇帝开始下手了,目标直指京师勋臣。

    明朝在体制限制勋臣参与朝政,但却优恤勋贵。这与将宗藩当猪养,差不多是一个套路。

    但历史上的明朝勋贵,虽然被皇帝视为“吾家世臣”,但最后能与同休戚的却寥寥无几。

    朱由校老早就盯着天子脚下的这群大肥羊,只不过准备工作没完成,他也只能不动声色地等待。

    现在,京营、提督九门、五城兵马司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又有厂卫的侦悉刺探。借着打击官商的名义,他开始行动了。

    第一个目标早就定为最后的成国公朱纯臣,说他是最后一个,是因为这家伙无论是在朱由校的天启朝,还是历史上的崇祯朝,都将是最后顶着成国公爵位的。

    朱由校不一定要杀他,但爵位剥除是肯定的。对一个闭门不纳崇祯帝,还献出了齐化门投降劝进的王八蛋,还有什么客气的。

    天日昭昭,朱纯臣不用等到李自成杀他抄家,朱由校就想把这事儿给办了。

    并不一定要砍朱纯臣的头,但除爵抄家是肯定的。这就要有一个合理的罪名,官商勾结显然是不够的。

    黑材料嘛,不缺,京师勋贵谁也不干净。

    魏大爷恭谨地躬身肃立,听着皇爷轻轻翻动纸张的声音。

    那是东厂奉命搜集的京师勋贵的不法罪证,他并不知道皇爷将对谁动手,只是觉得皇爷这样做有些不妥。

    勋贵不比官员,往上追溯,都是为老朱家流过血立过功的。皇爷现在坐的江山,就有人家的功劳。

    所以,历朝历代都有优待功臣,善待功臣之后的传统。就是怕被人骂是苛薄寡恩,忘恩负义。

    朱由校放下了材料,手指在轻轻叩击桌案,惩治不法倒是可以,可这除爵抄家,显然是不够的。

    他当然也知道对勋贵下手不是那么容易,又不是王朝末日,好象还不至于这么急不可耐,坏了名声?

    官员没什么深厚的背景渊源,打击过甚也没太大的后遗症;但勋贵们已立数百年,盘根错结,打击起来影响面儿很大。

    见皇爷看过材料半晌没说话,魏大爷有些忐忑。不知道是搜集的不够,还是分量不足。

    “皇爷。”魏大爷身子躬得更低,小心翼翼地说道:“勋贵之家,多是纨绔子弟,并无什么才干本事。不法之事也尽为小罪,且甚普遍。”

    朱由校挑了挑眉毛,知道老魏说得也是。纨绔嘛,大罪没有,小错不断。若要寻个由头处罚容易,可要从重惩处,还是不够标准。

    敲打敲打容易,就象对张宗宝、赵胖子等人,送到辽东遭些罪。但这不是朱由校要达到的最终目的。

    况且,有些勋贵已经感觉到风色不对,把自家子侄送到新学、武学的也有几个。

    有上进心,要学习,要为朝廷效力,朱由校也不能拦着,不让人家进步。就象宗藩子弟,朱由校还希望他们学到本事,自食其力呢!

    思量再三,朱由校还是决定先从官商勾结入手,既是敲打,也是削弱,给勋贵们一个警醒。

    至于朱纯臣——朱由校抬起头,吩咐道:“成国公朱纯臣,魏伴要多加留意。”

    魏大爷赶忙答应,皇爷有重点就好。不就朱纯臣嘛,皇爷要处治你,还跑得了?至于罪名,小的能变大,没的能罗织,只要让皇爷满意。

    “江宁织造那边,最近有什么情报传过来?”朱由校看似随意地开口问道。

    明面上,江南织造的情报要汇报到东厂,毕竟是东厂的派出机构。但朱由校这边,却也能得到密奏,差不多都能了解。

    魏大爷想了一下,答道:“江南的生员对新政不满,但也只能嘴上说说,没胆子公开作对。官商之流,多数在忙于撇清,可也有些家伙,执迷不悟。”

    朱由校微微颌首,冷笑道:“待期限一到,可别怪朕不客气。告诉江宁织造,都查探清楚,莫要等动手时还没个准数儿。”

    “皇爷放心。”魏大爷躬身施礼,也发狠道:“敢不把皇爷的谕旨放在眼里,奴婢要他们后悔都来不及。”

    ……………………

第一百三十章 改革深入,反攻准备

    改革已经拉开了帷幕,但能感觉到的,在大明还是少数。

    先是朝堂上,党争不断的官员遭到清洗;接着,惩治贪渎又使一批官员落马除籍。

    兴利除弊从朝堂又刮到了地方,清屯充饷处置了一批权贵士绅,拖欠赋税的地主豪富又被从重惩处。

    最令人瞠目的措施则是对生员的打击,取消优待,连篇批评,难道朝廷不怕失去读书人的支持而垮台?

    至于刚刚开始的分离官商的政策,相比于生员遭到的打击,就显得不是那么轰动了。

    而大明绝大多数的人,也就是平头百姓,却并没感觉到改革所带来的变化。

    至于部分地区减免赋税,这是每个皇帝都做过的,只是暂时的缓解,但百姓的生活还是很苦。

    这也不怪朱由校,实在是大明的家底被折腾得太薄,又要支撑两场战争,实在是拿不出太多的钱粮施惠于民。

    比如免除劳役、摊丁入亩等等,他是早有打算,却只能向后拖延。

    而为了加强基础设施的建设,朱由校还不得不给商人优惠政策,由他们来完成。

    发展工商是朱由校给大明规划的道路,对此有着直接关系的应该是道路交通。

    象宋朝,官道星罗棋布、四通八达,发达的交通为人类封建历史的顶峰。

    除了交通,宋朝还非常重视邮驿,十里一邮亭,三十里一驿站。所谓“白塔边卖地经(地图),长亭短宜驿分明。”

    朝廷暂时拿不出钱来,朱由校便把工作交给了中华商会,国家出土地,让他们依托驿站建立旅店货栈,以期形成发达的物流运输系统。

    江南商会的投效,使朱由校又解决了南方的问题,给予江南商会同样的权利和优惠。

    至于铺路架桥,自然是地方官府的责任。而日常维护,便由官道两旁的村镇组织百姓负责,朝廷则免除相关村镇的劳役。

    这是一个惠民的政策,比起动不动就让老百姓异地劳役,在家口对道路进行日常维护,已经算是很轻松的活计了。

    而作为建立邮政系统的准备,朱由校颁下圣旨,在各城市由官府规划街道并定名,城市房屋编号钉牌。

    没人知道皇帝又要搞什么,但这些政策的执行,都划入官员考核,也没谁敢敷衍拖延。

    虽然驿站早已有之,但多为官府服务,民间的通信却很是不便。一般老百姓要寄信,大多是托顺道的人来代送。

    大概是在明代的永乐年间,为了解决老百姓通信和邮驿机构太少,服务种类太少之间的矛盾,一些民信局就应运而生了。

    民信局不仅可以邮寄信件,还能邮寄物品,可谓是邮政局的前身。

    但这依然远远不够完善,至少城市中的门牌号没有,人们也不知道自己的确切住址,想接个信件啥的,非常麻烦。

    或是整合民信局,或是给驿站多配人员,朱由校觉得又能解决不少百姓的就业问题。

    小李子要是不下岗,兴许还不会造反。能吃上饭,或者是能领工资,谁会去干把脑袋掖在裤腰带上玩命儿的事情?

    而且,街道和门牌号的工作还没完成,朱由校已经开始了试点工作,对象就是前线的军人和后方的军属。

    ……………………

    “来信喽,来信喽……”外面传来的喊声让赵猛子精神一振,匆匆忙忙地小跑了出去。

    民间的驿传邮递尚不完善,但军中的却要尽量保证,这也是地方官府的一项新工作,与政绩考核直接挂钩的。

    赵猛子不识字,拿到了书信,便去找部队的文书,让他给自己念。

    信也是代写的,老娘的话更丰白。赵猛子认真听着,细细品味着,品味着那有些絮叨的叙述,那根本不值得一说的小事儿。

    安置辽民也是有规定的,军属多在天津至山海关之间,离亲人更近。

    村子又扩大了,住进来十几户辽民;耕地不多,盐厂、矿厂却招工,村上基本没有闲人。寄到家里的钱收到了,家里人吃喝都不缺,新搬来村子的人家有个姑娘叫小芳,挺不错的……

    赵猛子的娘恨不得把所有看到的、想到的都告诉儿子,絮叨着写了两大篇。

    赵猛子谢过文书,收好了信,返回住处的路上,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虽然有点傻,但却是开心而快乐的。

    远方有自己的亲人在惦念着,自己的军饷让他们过得不错,这是最重要的,让他安心,并不把打仗当作苦事。

    建奴又被打败了,自己又立了功,还学会了写名字,赏银发下来之后,寄到家里,让娘和兄弟盖个大房子……

    赵猛子东一下西一下地乱想着怎么回信,好让老娘和兄弟安心快活。

    听说朝廷又出了新政策,平辽之后,有功官兵能得到很多的土地,就在辽东,他们一家子又能回来好好生活了。

    回到住处,赵猛子刚放好书信,集合的号声响了起来。他马上披挂整齐,走出门去。

    一年前他不过是想给家里赚些东西的义勇,现在已经是小旗,管着三十多个兵,是个小军官了。

    在几个伍长的指挥下,三十多个士兵已经列队待发,全部都是新装备的燧发火枪。

    赵猛子看着自己的兵,点了点头,也没废话,带领他们向校场奔去。

    训练很紧张,主要是熟悉新武器的性能,还有近身拼杀术。这是武学派来的教官传授的枪术,只有简单的几招,挺好学的。但要练得纯熟,还是要下大力气。

    校场上,本协的人马正在陆续赶来站队集合。高台上已经站了数人,正是本协的高级军官,其中就有统领金国凤。

    台上的军官都很严肃,瞪着眼睛打量着下面越来越多的官兵。

    前出大凌河城防御,金国凤已经得到了任命,知道本部下一步的计划。

    锦州显然比大凌河城更大、更重要,但大凌河城却是锦州的东面屏障。建奴若要前来攻打,大凌河城首当其冲,最先被敌。

    金国凤不仅知道下一步的作战计划,还知道一旦被敌攻击,宁远并不准备直接增援,而是要在建奴侧背后方行动,用间接的手段迫使建奴退兵。

    粮草能支撑两个月,本将就能坚守两个月。

    金国凤并没有因为要他“孤城死守”而担心害怕,甚至是不满,反倒是振奋而自豪。

    熊廷弼对他说过,这是圣上的钦点,包括守锦州的何可纲。

    这是多大的信任,怎样的看重?

    金国凤不知道只见过寥寥两面的皇帝,为何对他青眼有加,给予如此信重。

    但这不重要,身处第一线,才有杀敌立功的机会。象黄得功、朱梅等将领,可是眼红得很呢!

    而他和何可纲所率的部队,也是最先换装,最先投入训练,现在堪称辽镇最强军也不为过。

    经历了宁远防御战的大胜,辽镇官兵对于依托阵地防守,都有着更强的自信。金国凤尤其如此,就盼望着建奴来攻,再碰个头破血流、大败亏输。

    校场上的嘈杂喧嚣停息下来,官兵们队列整齐,静等着长官的命令。

    金国凤干咳了一声,礼貌地看了看左右两人。一个是督饷官,一个是军法官,说是左膀右臂也好,监督制约也罢,在军事上却没有权干涉他。

    督饷官笑了笑,往后退了一下,意思很明显,请主将说话。

    军法官脸上依旧严肃,伸手作了个请的手势。他的军服稍有不同,左臂上一个红箍,上面是白字“宪”。

    没错,宪兵已经出现在大明军队中,辽镇和东江镇是最先有的。维持纪律、处罚违纪等等,越来越成为官兵敬畏的存在。

    金国凤再次礼貌地点了点头,向前迈出一步,开始朗声宣布训练和调动计划。

    几乎与此同时,觉华岛上也是同样的场景,奉命率军镇守锦州的何可纲也对着手下官兵讲话。

    海面上船帆密布,又一批军事物资从天津运至觉华。粮草弹药、火枪火炮、武钢车、铁丝等物,为辽西明军的前出行动奠定着胜利的基础。

    ....................

    海浪翻涌,拍击到沙滩上,卷起一堆浪花和泡沫。

    运输物资的大海船已经驶远,连帆影也已经消失无踪,毛文龙才收回目光。

    凝下神来之后,他才发现潮水浸过了他的靴底。他不以为意地一笑,转身走到岸上。

    几个军官正在高谈阔论,见大帅走近,纷纷住声,注目以待。

    毛文龙摆了摆手,示意军官们随着他,向岛内走去。

    “辽镇东进是重中之重,东江、登、津三镇皆要配合行动。”毛文龙脚步放慢,沉声说道:“虽说是配合行动,但我军亦要有所建树。辽西、辽南已给建奴造成压力,我东江镇正要趁机在辽东收复失地。”

    陈继盛最懂毛文龙的心思和打算,镇江既是毛大队长的成名之地,亦是踏足辽东、收复失地的关键所在。

    辽南固然重要,但毛文龙的本部还是在东江,形同建奴背后的匕首。除非建奴不要老巢了,把辽沈作为新的根据。

    而犁庭扫穴,攻取建州,在政治意义上非同寻常。即便是光复辽沈,也是差了一点。

    当然,作为东江镇的全体,辽南的张盘、孔有德建功立业,也是毛文龙的功劳。只不过,因为辽西熊廷弼的关系,毛文龙宁肯在东江,让张盘他们隔在中间。

    恩怨谈不上,可人总有个好恶。毛文龙不知道熊廷弼是否还记着仇,倒想着离得远也少了麻烦。

    毕竟熊廷弼是辽东经略,还兼着巡抚,官阶品级都比毛文龙要高不少。

    所以,毛文龙希望辽镇能向前推进,给建奴造成压迫,牵制其兵力;同时又不希望推进得太快,给东江镇在辽东陆地建立根据赢得时间。

    从战略上考虑,毛文龙当然是最看重镇江,与义州、铁山正好夹江而守,进退自如,攻守兼备。

    而且,镇江守住,则有与辽南成犄角之势,甚至是连成一片的可能。那样一来,辽东的整个形势就是扭转性的变化,建奴亡不日矣。

    这些想法毛文龙只跟陈继盛说过,别人或许有猜到,却并不完全。

    “末将以为等江水冰化,先集兵于义州,虎视镇江,迫建奴不得不派兵戒备,乃为上策。”苟真怀还禀持着配合辽西的作战方针,率先开口建议。

    这是正常的布置,规规矩矩,最为稳妥。但与毛文龙的预想却不一样,既然盯着镇江,让敌人有备,岂不增加难度?

    陈继盛捋着胡子装模作样想了想,开口说道:“苟将军的计策乃是正着,至为稳健。”

    停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然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某觉得可更积极一些,以攻为守,以战为牵。”

    哦,毛文龙故作惊讶地停下脚步,微笑着对陈继盛说道:“详细说来。”

    陈继盛得到了鼓励,开始侃侃而谈,无外乎是在别处用兵,吸引建奴注意。而深意则在于辽镇东进时,建奴若有调动,镇江可能空虚,能够袭取成功。

    苟真怀面带笑意,不时颌首,但心里却有些怀疑。但计划听起来也没大毛病,他倒也不必固执己见。

    ……………………

    战争的复杂,远不是外人所想象的那么简单;消耗的物资也是令人瞠目,难以置信的。

    但这才是胜利的保障,现在的投入,将来的回报,可不只是辽东黑土地,而是整个大明。

    没人相信不过十余万的建奴,最后席卷天下,灭亡了最后一个封建的汉人王朝。

    正因为如此,朱由校的全力供给,让很多人不解,也使很多人不满。毕竟,皇帝的“横征暴敛”损害了他们的利益,而他们认为的根结便是在辽东战事。

    为什么花费这么多钱,其中有没有贪污挪占?为什么不快点结束战争,那么多兵马,建奴才多少人?凭什么要我们为战争出钱,辽东那么远,关我们啥事?

    奇怪嘛,可恨嘛,自私自利嘛,鼠目寸光嘛......不论怎样的言语,也改变不了历史的悲剧。

    但朱由校却有机会改变中华民族的命运,改变大明的历史轨迹。为此,哪怕是背上千古骂名,他也毫不畏惧,绝不退缩。

第一百三十一章 打击官宦,范文程的客观见解

    明朝的多数官员都甚有家资,特别是号称“清流”的东林党官员。

    宋朝官员富庶是因为俸禄高,朝廷给的工资,愿意怎么花就怎么花。不说别的官员,就是名臣范仲淹,也有能力购买良田千亩,设置范氏义庄,扶困济贫。

    但明朝的官员呢,工资不高,可靠着特权,收入并不比宋朝官员低。很多官员更是家财万贯,良亩千顷。

    李三才这个大老虎已经被打倒了,但其他贪渎的官员呢,朱由校可不准备放过。不光是在职的,还是致仕的,都别想跑。

    而且,有关隐冒赋税、接受投献、侵占不法等的严惩去年就开始,并留出了宽限期限自查自纠。

    如今期限已至,皇帝当然是急不可耐,立时发下谕旨,对执迷不悟、贪财如命、想着蒙混过关的官员士绅乡宦严惩不贷。

    虽然不能一网打尽所有不法,但明有铁面毕自肃的都察院,暗有魏大爷的东厂番子,一时漏网的有,却已不是很多。

    朝廷处置的手段一如既往的严厉,除籍抄家、流放千里。杀的人不多,可都给弄走为开发东番、琼州做贡献了。

    朱由校已经转变了思维,抄家所得并不紧着往内库划拉。

    该是户部的给户部,该是内库的搬内库。都是国家的钱嘛,使国库充盈,使国家财政宽松,也是他的目标。

    各地闹得鸡飞狗跳,很多清流现在“清”得只剩下身上衣服,被兵丁押解着一家老小坐上海船,驶向新的人生和未来。

    而多年积攒的钱财细软,置办的土地房宅,全都成为国家财政收入的增长数字。

    这是今年的第一把火,虽然有人预料到皇帝不会满足于去年的“暴敛”,但如此大范围的严厉处置,不留丝毫余地,依然出乎他们的意料。

    总是存着侥幸,这也是人的劣根性之一吧!

    朱由校对于收入数字只是粗略看过,并不如何认真算计。但对被惩治的文官,还是有几个让他挑了下眉毛,略微注意了一下。

    水太凉啦钱谦益,还“东林魁首”、诗坛领袖呢,这回到东番谈讨论赋吧!嗯,朕还挽救了柳如是,免得被这个糟老头祸害。

    还有这个丁魁楚,真是本性难移,还未升任高官,却已有数万家财,投献诡寄的田亩数上千。

    朱由校冷笑一声,把遭到严惩的名单扔到了桌案上。除去这些官员,一并遭到打击的还有士绅乡宦,总共有六十五人。

    也就是说,有六十五家变得一贫如洗,被流放到了东番或海南,将在那里开始新的作生。

    虽然这六十五家有老有少,流放途中必然十分艰难。但朱由校并不可怜他们,已经给了机会,却不是珍惜,又怪得了谁?

    而抄没的金银细软,以及房宅土地,加在一起有四百多万,勉强能够辽东和西南的战事消耗。

    可除了这两场战争,海军扩充、造船添炮,陆军换装、扩大炮兵,购买马匹、军队骡马化等等,都是花大钱的工作,财政依然难以宽裕。

    好在开了海禁,市舶司的收入会有大幅度的增加;商税也提高了,矿税也要开始收取,盐茶铁专卖也比去年更规范。

    重要的还有清屯充饷,基本上解决了西北边军,以及内地军队的兵饷,这也是朝廷财政支出的一个大头。

    能缓一缓,但还没达到自己的目标,私房钱恐怕还是要掏出点的。朱由校没有细算,也知道只凭一年工夫,能变成这样,应该足以欣慰了。

    至于官商问题,刀子已经磨好,所差的只是个时间。

    毕竟,规定了宽限就要遵守,言而有信、金口玉言对于日后继续推动改革,也是公信力的保证。

    又批阅了几本奏疏,朱由校从椅中站起,双臂作着扩胸运动,还活动着颈椎,缓步走到殿门。

    毛皮大氅被温柔地披在了肩上,朱由校头也没回,反手拍了拍善解人意、知其心思的李成成的小手,迈步走出了殿门。

    已经闻到了春天的气息,殿檐不断地往下滴着融化的水。但冻人不冻雪,温度还是令人感到寒冷。

    京师是这样,辽东那边最多再过一个月,就能冰融雪消,能够挖掘构筑壕沟胸墙了吧?

    在檐下驻足,朱由校的目光由近及远,思绪也飘飞起来。

    …………………………分隔线………………………

    春天在辽东是姗姗来迟的,直到现在还没有看到它袅娜的身影,更没有闻到那温馨的气息。

    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范文程随着下人来到了厅堂。这里是四贝勒皇太极的住所,亦是皇太极邀他前来相见的。

    早就听说四贝勒皇太极能文能武,且善待降附的汉人,但范文程与皇太极见面的机会却不多,更没有什么深交。

    通传的下人很快回来,请范文程入到厅堂,也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卑职拜见四贝勒。”范文程进厅便向皇太极施礼,态度甚是恭谨。

    “范先生免礼。”皇太极在主座上抬手,很是和蔼地说道:“请坐。”

    范文程谢过之后,与罗绣锦互相施礼,才在客座上坐下。

    下人奉上茶水,皇太极示意了一下,沉吟半晌才开口问道:“宁远一战,我军遭到挫败。但我知道先生所献的壕桥,以及火烧木桩之计,皆获成功。今日相邀,也是想问询关于攻城的详细经过。”

    略微停顿了一下,皇太极继续说道:“某已问过数人,皆言明军火器厉害。特别是一种火炮,打得极远,威力极大,我军因此而伤亡甚多,谈之颇有畏惧之色。”

    “想必你也知晓了些消息,那种火炮为海外红夷所制,明廷花费重金购买,装备部队。”皇太极稍感无奈地摇了摇头。

    从秘密渠道送来的《大明论坛》报上,后金方面终于知道宁远城上的大炮来自何方了。这也绝了他们获取的念头,除非在战场上缴获,可能性却是很小。

    而报纸上对红夷大炮的威力和数量颇有夸张,这也使后金对于攻坚产生了更大的畏惧心理。

    范文程见皇太极停下来端杯喝水,他也迅速组织了下措辞,恭谨地微微躬身,开口说道:“回四贝勒,卑职以为明军的火炮虽然犀利,但还不是威胁最大的。”

    哦,皇太极挑了下眉毛,放下茶杯,注目于范文程。

    “范先生因何如此说呀?”罗绣锦替主子开口询问,心中也甚是疑惑。

    宁远挫败归来,后金军无论将领士兵,都对红夷大炮心有余悸。一打一条血胡同的惨景,已经刻在脑海中抹之不去。

    如果是面对面的厮杀血战,再惨烈也是后金军所熟习的战法。

    但现在,纵横无敌的铁骑、勇武善战的勇士没与敌人照面,便死于一颗颗打过来的铁球下,却着实令人难以接受。

    这就象已经做好充分准备,要与敌人真刀真枪拼杀一场的战士,迎来的却是狂轰滥炸;一个抡刀吼叫,准备与对手决斗的勇士,却被对手掏出手枪一枪撂倒是差不多的心情。

    火炮犀利,威力巨大,几乎是参战后金兵将的共识。但范文程却说出这话,怎能不让皇太极和罗绣锦感到惊讶和不解。

    范文程见成功引起了皇太极和罗绣锦的疑惑和兴趣,心中略显得意。

    与旁人一样,怎显出自己的才能?标准立异吗,倒也不完全是。回来后他认真思考过,还真的有一些自己的独特见解。

    “四贝勒,不知您计算过我军此次的伤亡没有?”范文程笑了笑,旋即恢复了严肃神情,正色说道:“卑职说的不是总数,而是火炮和火铳,以及别的因素的确切数字。”

    皇太极微皱眉头,他当然没去统计过,当时也没这个习惯。死伤都看总数,谁管你是被炮轰死,还是从马跌下摔死的。

    范文程知道不是卖关子的时候,不等皇太极有所表示,已经继续说道:“依卑职在宁远战场上所见所估算,明军火炮固然犀利,便导致我军的伤亡数量,远不及在城下被明军火铳所击。”

    罗绣锦似笑非笑地说道:“这也正常啊!火炮能有几门,守城明军成千上万,火力自然密集无比。”

    范文程点了点头,好象同意罗绣锦的看法,但说出来的话却不是这样,“明军火炮虽猛,但真正阻碍我军攻击的,却是明军数量庞大的火铳,以及壕沟和工事。”

    “此番攻打宁远,城头火炮居高临下,对我军远方集结人马进行轰击,虽造成了不少伤亡,但影响更大的却是我军的士气,对我军攻击的实际阻碍并没有想的那般大。”

    “而被壕沟阻挡的我军,被敌人火铳密集射击,又有近距火炮的轰击,还有那种爆炸的炮弹,伤亡才骤然增加。”

    “明军的城防甚是诡异凶悍,火铳向下攻击,各个角度都能顾及,几乎无可躲避。”

    “火炮虽猛,发射却慢,此其弱点一也。”

    “火炮威力大,想必亦十分笨重,移动不便,此其弱点二也。”

    “至于攻打坚城,从古至今多是厮拼激烈、伤亡惨重的激战,没有火炮,亦是如此。”

    “所以,卑职以为,攻坚为我军之弱,明军之强;野战则我军战无不胜,明军少有胜算。”

    范文程一气说完,向皇太极拱了拱手,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皇太极和罗绣锦对视一眼,神情有些复杂。

    罗绣锦呵呵一笑,有些揶揄地说道:“既是如此,那我军便避短就长,不再攻打明军踞守的地方啦?”

    皇太极微抿了下嘴角,心中也是不太满意。

    让你说说攻坚的策略,可你的意思好象没办法,甘心认输了。谁不知道明军野战不行,但人家不和你打呀。而几个钉子不除,战略形势就难以扭转。

    范文程苦笑一声,说道:“卑职的话虽有些丧气,可也是发自肺腑。若要攻打城池,除非在武器装备上与明军不相上下,这是很难达到的要求。”

    停顿了一下,范文程又补充道:“但明军想依靠堡垒推进,也非是易事。沿途城池皆已拆毁,想要修起建成,花费巨大不说,又需要多长时间?我军若是趁敌正修且未成时出动袭击,或为上策。”

    皇太极沉吟了一下,终于说出了见面以来的第二句话,“范先生见解精僻中肯,某甚是赞同。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明知敌之所长,尚要强行以短击长,实为不智。”

    举起茶杯向范文程示意了一下,皇太极继续问道:“若敌无城池可依,我军依火炮、壕桥,能否破敌防御?”

    范文程知道皇太极指的是辽南,精确地说是金州。辽西明军虽强,但还离得很远,可明军占据这个桥头堡,却是威胁甚大。

    除非后金放弃沿海,放弃辽南,龟缩在辽沈。否则,就不能让明军继续盘踞金州,并稳定根基。

    好吧,宁远有红夷大炮,有坚固城池,后金的头不够铁,撞不动。那金州呢,好象这两样儿都没有吧!

    范文程不敢轻易做出判断,但也没犹豫迟疑,缓缓说道:“卑职未见过明军的防御设施,不敢轻易作答。但没有坚城和红夷火炮,攻打起来肯定比宁远更为有利。”

    皇太极也不苛责,打仗的事情,谁敢轻易判断胜败?如果范文程轻言必胜,反倒会引起他的不满。

    当然,皇太极也有些失望,不是对范文程,而是对后金目前的攻坚能力,确实难以捍动明军坚固防御。

    如果金州的防御也牢不可破,皇太极也只能等待机会。比如刚才范文程所说的趁明军修城推进时,进行快速的打击,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后金的四大贝勒中,代善、阿敏都与明军进行过较量,也都吃了亏;莽古尔泰就更不用说了,已经等于是个废人。

    唯独皇太极的正白旗,并未与重新组建、训练、装备的明军交战过。对于明军战力的提升,他是相信的。但提升的幅度,却显然还是认识不足。

    没有切身体会,没有真正被打痛,总会让人觉得是别人无能,换作自己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现在的皇太极,就是这样的心思。显然,他要被痛扁过,才知道厉害。

    ………………………

第一百三十二章 假报纸、假新闻,票盐法

    后金形势恶劣,有的人颓丧,有的人郁闷,有的人愤怒,也有的人冥思苦想着破局之策。

    比如皇太极,没挨过暴揍,还想着从范汉奸那里取经,打金州的主意,或是等明军修城推进时,来个快速的机动打击。

    而远隔千里的大明京师,皇宫大内,九五至尊朱由校也没闲着,正在看一份《大明论坛》报。

    本来这不算什么稀奇,但确实很是奇妙,朱由校竟拿着一份假报纸,并且看得笑意满脸。

    假报纸是假报纸,却不是什么篡改盗名,而是朱由校命人搞出来的。读者嘛,没人会想到是给建奴特意预备的。

    朱由校觉得很可以,随手把报纸递给宫人,转给骆思恭。

    骆思恭接过报纸看了几眼,眼珠子就瞪大了。这是什么时候的消息,他这个锦衣卫头子都不知道?

    朱由校看老骆吃惊的样子,不由得哈哈一笑,说道:“骆卿不必当真,那是假消息,是专给建奴看的。”

    骆思恭眨巴眨巴眼睛,终于明白过来。

    他的儿子骆养性正在山西盯着范家,传递回来的情报就提起过,《大明论坛》是建奴获取情报的一个来源。

    皇帝这是编份假报纸,通过已被收服的范家管家范大福,送给建奴细作,让建奴产生错误的判断啊!

    “十期当中掺上两三期假的,一份报纸也不全假,有那么一两篇,建奴应该觉察不到吧?”朱由校摸着下巴,有些得意,又有几分狡滑地笑道:“先不搞大新闻,一点一点地把建奴带偏。”

    骆思恭服了,这招儿都能想到,还真是令人难以觉察。

    比如手中的这份报纸,其中一篇报道说的是朝廷有意调动九边精锐,集齐十万人马赴辽参战,争取在今年彻底消灭建奴,完成平辽大计。

    这绝对是令建奴感到沉重压力,并将为此做好充分准备的大事件。

    而就现在后金的形势,明军这十万援军可分三路进入辽东。辽西的陆路,辽南旅大和辽东皮岛的海路,简直是泰山压顶般的攻势啊!

    建奴肯定也会有怀疑,将九边精锐几乎抽调一空,明朝不防范蒙古诸部了?但这样的怀疑并不影响建奴的准备和防范。

    明朝皇帝乱下旨乱指挥是有传统的,偶尔发一次疯又有什么了不起?而集中力量先灭强敌,再回头收拾残局,历史上也有这样的战略打法。

    “万岁睿智非凡,东虏必然中计。”骆思恭躬身拱手,由衷地表示钦佩,起码这招儿是他所想不到的。

    朱由校故作矜持地摆了摆手,说道:“如何做得天衣无缝,还需筹划精细。另外,也不必只通过一个渠道为建奴所获。”

    “微臣明白。”骆思恭觉得自己的思路也开阔了,躬身答道:“回去便筹划布置,一定完成万岁的深谋远虑。”

    朱由校颌首赞赏,又询问了一些别的事情,才让老骆告退而去。

    嘿嘿,几张报纸而已,成本这么小,就算不成功,也不算亏。

    朱由校摸着下巴,还沉浸在自己的创意之中。就算是恶作剧,吓唬建奴一下,也是满有趣,满快乐的哈。

    俗话说得好,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朱由校觉得经过自己的努力,以及不要脸的折腾,运势已经转到了大明这边,不会再象历史上那般倒霉了。

    别说老奴和皇太奴不算什么英雄,就是勉强抬举抬举他们,在英明神武的天启帝手中,也照样翻不了身。

    一想到建奴翻着假报纸,看着假新闻,冥思苦想地琢磨对策,朱由校就忍不住地想笑,笑得也有些忍不住。

    “启禀万岁,御医杨涵易在外候见。”宫人入内禀告,打断了皇帝的意淫快乐。

    朱由校坐直身子,摆出皇帝应有的样子,才让宫人宣某某某入殿。

    女医杨涵易进殿跪倒拜见,身后还跟着个小丫头,或者叫药童,也是施礼如仪。

    “免礼,平身。”朱由校停顿了一下,又挥手令宫人搬来绣墩,给予了赐座的恩遇。

    几个媳妇儿的身体健康就交给杨涵易了,朱由校对她还是尽量礼遇。而且,他也没有什么太多男尊女卑的封建思想。

    “微臣谢万岁隆恩。”杨涵易再次施礼后才坐下,药童眨巴眨巴眼睛,在她身后侍立。

    这个小药童满有意思的,朱由校见过两三回,对小丫头那副扑克脸印象甚深。长得倒不丑,可就象不知喜怒哀乐为何物似的。

    名字也有意思,叫淘嫣,或是桃燕儿。配上那没有什么表情的小脸儿,也不知道她到底“讨厌”什么,还是什么都“讨厌”。

    询问过几个妃嫔的身体状况,特别是张裕儿,朱由校更是关切。

    杨涵易恭谨地一一作了回答,让朱由校甚是满意。

    只要身体没毛病,能不能怀上就是天意。都还年轻嘛,也就不必为此纠结了。

    朱由校命宫人拿来几本医书,都是皇家藏书,民间也有,但却很难看见。

    博采众长,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不管是哪个行业的进步,都是一样的道理。

    杨涵易见自己有些贸然的请求,皇帝竟如此痛快地答应并办好,惊喜地跪倒再谢恩。

    “不必多礼。”朱由校抬手示意,温言说道:“医术能够长进,能够办好女医学,就是朕最欣慰的事情。”

    “是,微臣定不负万岁所望。”杨涵易还是施完礼,才起身坐下。

    朱由校觉得没什么事儿了,正要命其告退,李成成急急忙忙地走进来,停在殿口焦急地望着皇爷。

    “什么事?”朱由校并未怪罪,反正这不是正式的召见臣子,李成成虽有些失礼,但听过她的理由再说。

    “启禀皇爷。”李成成躬身低头,赶忙奏道:“小白要生啦!”

    朱由校挑了下眉毛,他真不太熟悉喵星人的习性。再说,这不是他的专业,别说生小猫咪了,就是生小人儿也帮不上啥忙儿呀!

    杨涵易还真不知道小白是只猫,见皇帝皱眉,赶忙起身奏道:“万岁,让微臣去看看吧!”

    朱由校看着杨涵易想了一下,颌首道:“那便辛苦杨卿了。”

    杨涵易再施一礼,方才带着“讨厌”随李成成前往暖阁。

    猫咪应该会自己照顾自己吧,没听说猫界有接生猫啊!

    朱由校虽有些惦记,可也没去凑热闹,拿过题本阅看起来。

    去年在皇庄作试点种植番薯,可以说是获得了成功。更主要的是,在徐光启等人的指导下,培训出了一批掌握种植技术的农民。

    虽然这些农民绝大多数都不识字,但还是领上了银子,前往北地各道当起了专家。

    今年在更大范围种植,明年、后年、大后年,朱由校算计着,老天应该至少还会给他三年的时间。凭番薯的产量,能够储存的数量还是非常大的。

    虽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但能缓解一点是一点。提前并广泛地种植高产作物,肯定是正确的办法。

    关键是朱由校并不十分了解小冰河期的气候变化,对大明的影响到底有多大。他也只能根据前世的一些资料,来进行分析和估测。

    比如孙传庭的清屯充饷,既然能练出“陕兵”,还能屯积不少钱粮。可见连重灾区陕西也不是年年闹灾、颗粒无收。

    再深入分析下去,朱由校得出了一个不太确切的答案。所谓天灾**,明末的时候,应该是**大于天灾才对吧?

    尽管小冰河期确实影响很大,北方数省接连受灾,蝗、水、旱涝等灾害轮流出现,持续数十年。

    但让老百姓揭竿而起、战乱蜂起的最主要原因,还是朝廷的加派。

    朱由校虽不十分确定,可也开始注意,努力使自己不重蹈覆辙。

    当然,他还有别的办法,比如从海外购粮,向川、黔、滇移民,甚至是向南洋扩张,为大明百姓争取生存空间。

    办法总比困难多,而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也不算是真正的问题。

    朱由校批完了甘陕巡抚左光斗的题本,颇为感慨地吐出了一口长气。

    其实,从去年到现在,各地报告受灾的也有不少。虽然地域小,灾害也不算太严重,但朱由校都是郑重对待。该赈即赈,从不拖延。

    在他看来,这是应对更大规模灾害的练习。如果这都应付不了,等到数年后灾害高峰到来,情况糟糕到什么程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抬头看了看门口,还不见李成成回来禀报,朱由校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轻举妄动。

    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好消息,如果有了,李成成都肯定会跑来通知,让他安心放心。

    现在这种情况,只能说明还没有结果。自己去了也是一样,帮不上忙还添乱。

    朱由校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取过一本有特殊标记的奏疏,有些随意地阅看起来。

    这是商会方面的上书,虽然皇帝给了权利,但商会也不敢轻易使用,怕上书多了惹皇帝厌烦。

    朱由校看到是江南商会的,初时也没上心,但看着看着,神情凝重起来。

    改革盐法是朱由校已经产生的想法,但如何改,他还没有完善的方案。但有一点,晒盐比煮盐的成本低,数量多,最终淘汰煮盐这是肯定的。

    两淮以煮盐为主,盐价很高,称为熟盐;广东以晒盐为主,称为生盐,价格要比淮盐低一倍左右。

    而这也是淮盐要划区销售的主要原因之一,竞争不过生盐,不规定销售范围的话,很可能被广盐挤垮。

    朱由校也是认识到了这一点,才派出董应举管理并扩大长卢盐厂,并另派干员赴山东日照开厂晒盐。

    这两个举措是为了取代淮盐所做的准备工作,盐户这个世袭职业和阶层的划分,朱由校也是准备改入民籍的。

    提高生盐产量,最终取代熟盐,然后再是生产精盐,这已经是朱由校规划好的发展路线。

    而纲法之弊,也让朱由校认为盐法也是要改革的。但具体怎么改,他还没想得完全。

    江南商会会长唐默所转呈的夏中时的奏疏,却给朱由校带来了一个思路上的突破。

    夏中时在上书中提出了自己对盐法的创新思维,总的来说就是改“纲盐制”为“票盐制”。

    按照夏中时的“票盐制”,废除盐引,打破盐商的世袭垄断,而改用行票。

    说白了,不管你是不是盐商,想做盐的生意,就可以去盐厂买盐,交足盐课后即可领票运盐。

    朱由校垂下眼帘,思考着“票盐法”的实施可能,以及其中尚不完善的地方。

    在他看来,票盐法最称他心意的是取消了盐引和引商对盐引的垄断,从而也基本上杜绝了官员的层层盘剥。

    同时,实施“票盐法”还能打压盐价,惠及万民,却并不减少朝廷盐税的收入,反过来倒能增加国家税收。

    简化了贩盐运盐的手续,放宽了盐商的从业范围,“招贩行票,在局纳课,买盐领票,直运赴岸,较商运简捷。不论资本多寡,皆可量力运行,去来自便。

    交了盐税就能从盐厂买盐贩卖,并不指定你的销售范围,也不管你原来有没有贩运食盐的资格。

    好,很好。朱由校想明白了其中关窍,不禁击节赞赏。

    垄断盐引、获取暴利的盐商没有了,人人都可以买盐经营,自然没有了他们任意压低买价,抬高卖价,获取巨额利润的可能……

    “皇爷,皇爷。”李成成满头是汗地跑了进来,脸上兴奋得浮起了红晕,向朱由校报喜道:“小白生了六只,六只可爱的小猫咪。”

    哦,朱由校没因被打断而恼火,却为小白的平安和生下六只小喵星人而感到高兴和兴奋。

    真行啊,一窝生六个小崽儿。

    朱由校笑着站起身,迈步向殿外走去。

    当看到六只能萌得人一脸血的小奶猫,在母亲怀里闭眼乱拱时,朱由校笑得开心而畅快。

    眼角余光扫过,朱由校又稍感惊奇。

    扑克脸的“讨厌”的神情已经松动下来,眼中闪着羡慕的喜爱的光芒,眨也不眨地盯着那几只小猫咪。

第一百三十三章 无题

    “微臣拜见万岁。”杨涵易刚要施礼,朱由校已经摆手制止,注目于小奶猫,满脸带笑。

    李成成也是笑得合不拢嘴,挨个指点着给皇爷介绍,“皇爷,这个最小的倒是先生出来的,也不知是大姐,还是大哥。”

    朱由校呵呵一笑,说道:“养着养着就分不清谁是谁,老大、老二也没关系。”

    “能分清的,万岁。”桃嫣似乎对朱由校的糊涂劲儿和不上心有些不满,突然开口说道:“它们长得都有小特点,这个耳朵尖有撮黑毛的是老二,这个尾巴带点黑的是老三……”

    耶?小丫头的记性真好啊!

    朱由校甚感惊奇,不由得多看了桃嫣几眼。

    李成成赶忙去找纸笔,嘴里嘟囔道:“我都记下来,以后就不会搞错了。按顺序起个名字,小大,小二,小三……”

    朱由校翻了翻眼睛,比自己还能对付,小三,嗯,你让它在猫界饱受歧视和嘲笑吗?

    桃嫣微嘟小嘴,垂下眼睑,懒得吐槽,却能看出满脸的嫌弃。

    朱由校忍住去捏小丫头臭脸的冲动,笑道:“等长得大一大,分清分母,看它们的习性,再起名字也不迟。说不定小母猫很淘气,就要叫带淘字的名字呢!”

    好象是说我呢,桃嫣眨了下眼睛,也没抬头看,嘴角却是抿了一下。

    小白很是疲累,躺在那里在休息;叶黑在旁边警惕地瞅着外人,看护着它的宝宝们。

    这副猫样儿倒让朱由校对它的好感增加不少,还算是个负责的家伙。

    杨涵易见没什么事儿了,便躬身告退。其实她也没帮上什么忙,就是在旁边看着猫咪生小猫,因为她也没给猫接过生。

    桃嫣有些恋恋不舍,使劲地看了一眼小奶猫们,才随着师傅离开。

    “小白也累了,给它加两个鸡肝补补,再让它好好休息。”朱由校没有伸手摸,虽然很喜欢,可他好象看过小猫要是沾了别的味儿,母猫就不喂它了。

    哦,李成成连连点头,眼睛不离小奶猫。

    六个呀,挺厉害呀,可朕能有十个!

    朱由校转身离去,还暗下决心,绝不会输给喵星人。

    不能一窝一窝地生,那就在媳妇的数量上找齐。还不信了,朕龙精虎猛,十个八个的媳妇儿也能搞定。

    …………………….

    虽然夏中时提出的票盐法令朱由校眼前一亮,并认为这是相当具有市场经济的特征。但要施行的话,他还需要认真研究,加以完善。

    更重要是,要把盐厂控制好。如果盐厂官吏不给力,钱都收到自己兜里,盐却没收到多少税,那还不如就象现在这样混着呢。

    如果推行票盐法,朱由校可以显见的第一个效果就是“打压盐价”,惠及万民。

    可以自由购买了,贩盐的大小商贾,甚至是平头百姓,都可以做盐的买卖。

    这叫什么,竞争啊!竞争之下,大盐商的垄断,随意定价,也就不好使了。

    可竞争固然是好东西,票盐法一推出,国家的几大盐厂也会受到影响。从成本上看,煮盐的成本高,就少人去买;晒盐成本低,肯定为商民所青睐。

    也就是说,一旦引入竞争,连盐厂也要卷入其中。特别是两淮盐厂,本就比广东盐贵,全靠着行盐地界的保护,才能维持并获取盐税。

    但从全国范围来看,如果盐厂控制得严密,盐税增长是肯定的事情。

    大盐商要哭了,私盐贩子要失业了,老百姓要乐了。三相比较之下,朱由校已经做出了取舍。

    而更令他感到欣喜的是,又得到了一个人才。没错,唐默上书等于是在推荐夏中时,在字里行间都有表露。

    朱由校沉吟片刻,准备把夏中时召来,先去当个巡盐御史,熟悉一下盐政业务,以后再有大用。

    禀持着穿越者的思维,朱由校把人才看得比钱财更重。毕竟在这个时代,能得到他赞赏的,相当地不容易。

    被朱由校视为人才的可不只是夏中时一个,还有陈子壮、徐孚远等人。当然,他们还在考验之中。

    不过,现在的他们就在朱由校所购置的宅院内,轮流用手里的新物件观察,正连连地发出惊叹。

    如果说新知识开阔了视野,而朱由校所制的物件,则使他们看到了微观世界的奇妙和不可思议。

    朱由校所制的是一架木制仪器,并管它叫显微镜,但他自己也知道这不过是个类似显微镜的放大仪器。

    当然,尽管这是个简易的显微镜,但却是复合镜片组成的。得益于铅玻璃的制造成功,放大倍数达到了五十倍。

    朱由校还在继续研究,却不是亲历亲为了。他知道世界上第一台实用显微镜只有一个镜片,但通过创新型方式磨制的精品,放大倍数竟然有720倍。

    所以,他作为一个奠基人,再寻找和培养磨制镜片的高手,这项把全新的世界展现在人类的视野里的工作,早晚能够完成。

    “这是蚂蚁?”徐孚远瞪大眼睛,看着镜头下的奇异,用力咽了口唾沫,“这大腿,真,真恶心。”

    话音刚落,他手里的显微镜被抢了过去,张以太迫不及待地观察蚂议,嘴里发出惊讶的声音。

    陈子壮挠了挠头,说道:“你说奇怪不?家师书房里也添了一个这样的物件,我问来源,他却不说,更是宝贝得很。”

    夏允彝想了想,说道:“想来是有购买的地方,可不是一般人让买的,徐大人才不明说。”

    “你是说皇家禁物?”徐孚远见王季重又排了上去,只好暂且安心等待,随口猜测道:“这倒也说得过去。沈兄不是一般人,能弄到也不奇怪。”

    陈子龙点了点头,感慨道:“又有一段日子没见到沈兄弟了,甚是期待他的高谈阔论。”

    徐孚远表示赞同,说道:“上次听他讲了火药爆炸的原理,某甚有感悟。拿鞭炮试过,果然没错。现在军中的轰天雷,可是杀死杀伤了很多东虏。相比于金朝的震天雷,威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夏允彝瞅准时机,先行迈步,又把徐孚远给挤到了后面,拿过显微镜,聚精会神地观察起小小的蚂蚁来。

    “除了蚂蚁,可还有它物?”王季重还不满足,摸着下巴在琢磨,“可惜天气还不够暖和,想找个活物儿不太容易呢!”

    张以太眨巴眨巴眼睛,走了出去。时间不大,他又转回来,催着夏允彝道:“来,换一个观察,蚂蚁太大了。”

    夏允彝不知道张以太弄到了什么,好奇心一起,也痛快地把显微镜让给了张以太。

    张以太小心翼翼地把指甲盖上的小米粒般的东西放在玻璃片儿上,急不可耐地把眼睛放到目镜。然后,他的嘴巴骤然张大,发出了怪异的声音。

    “我看看,我看看。”夏守在旁边,嘴里叫着凑了上去。

    张以太脸色怪异,连连摇着头把显微镜递给了夏彝。

    夏允彝左看右看,认不出这个是什么东西,钩爪利牙,甚是凶恶的样子。

    “这是什么东西?”夏允彝很是奇怪地看向张以太,问道:“你从哪弄来的?”

    张以太脸色微赧,却摇头不语。

    徐孚远等人相继看过,也是不明所以,围着张以太追问。

    张以太被缠得无可奈何,才苦笑道:“这是虱子。”

    众人面面相觑,看张以太的神色,瞬间明白了。

    对于现代人来说,虱子属于珍稀物种;但在古代和旧社会,特别是农村,多数人身上都有。

    当时的生活条件,能吃饱穿暖就很幸福了。

    至于个人卫生嘛,也就那么回事儿。洗澡、洗头的次数少,也没几件衣服。甚至是就那么一件出门用,多洗还担心布料乏了容易坏呢!

    特别是头上,虱子虮子那是常有。

    所以,当时有一种特殊的梳头工具,叫篦子。齿要比普通梳子更密,主要就是刮头皮屑和藏在头发里的虱子。

    “竟长得如此凶恶——”陈子壮轻抚额头,好象心有余悸的样子,也岔开了话题,算是解了张以太的小尴尬。

    夏允彝摇头不语,看脸色,好象被吓着了似的。

    这也不奇怪,任谁知道自己身上有这么吓人的家伙,心里也不能舒服了。

    屋内顿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关键是大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诸位仁兄——”朱由校走进厅堂,见众人一片安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奇怪地欲言又止。

    “沈兄。”陈子龙转头看清来人,立刻喜色满脸,拱手道:“有礼,有礼。幸甚,幸甚。”

    徐孚远等人也收拾心情,上前与朱由校施礼相见。

    朱由校一一回礼,又问起刚才的事情,上去看了一眼“珍稀动物”虱子,也感到一阵恶寒。

    落座之后,寒喧了几句,朱由校便说起了自己的计划。

    “沈兄邀请我等去学习——”徐孚远一时没明白朱由校的新名词,手在空中划了两圈,才想起来,“最新的化学知识,成为这个时代最顶尖的学者?”

    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不光是化学,还有物理,皆是高深的学问,是有关国家机密,有关我大明保持科技领先,保证我大明更加强大的知识。”

    众人互相目视,心中很震撼,也很疑惑。

    朱由校看到众人的表情,笑了笑,继续说道:“少说一年,多则两三年,哪位仁兄有为国为民之心,甘于寂寞,能够用心苦学的,便可前去深造。若是心有疑虑,某也不强求。”

    夏允彝沉吟着问道:“就我等几人,还是——”

    “还有十数人,与诸位皆是才俊之士。”朱由校说道:“这是朝廷筹划的机密计划,若能学成,在科技界可为宗师。”

    化学,科技界,还有机密计划,众人的脸色郑重起来,望向朱由校的目光甚是复杂。

    朱由校也不多加解释,越解释越露馅儿,倒不如继续保持神秘感。

    “诸位可细加思考,三日后答复即可。”朱由校说完便岔开了话题,又接着上回相见未说完的话题讲了起来。

    皇帝是国家的领导者,自是不能不务正业,搞什么物理化学实验,弄出什么定理定论啥的。

    朱由校编出了相当于初中级别的物理、化学知识,已经是相当于里程碑的成就。

    因为这些定理定论都是正确的,是真理。当作教材可以培养出大明自己的科学家,还是领先于世界的水平。

    ……………………分隔线………………………

    贵阳。

    从年初开始,各个交通要道、村镇十字路口,都贴出了醒目的布告,并有人为前来围观的人们讲解。

    “……无论夷汉百姓,皆为大明子民,朝廷将以善政待之,使之不受欺辱贫苦。今招募夷人参军入伍,剿灭叛贼,还清平安乐之生活……”

    布告是朱由校亲自所定,比较通俗易懂,更把实惠着重说出,以吸引夷人归化,进入大明军队,成为剿灭安邦彥、奢崇明叛乱的力量。

    围观的人群中有汉人、苗人、僮人等民族。还有赤脚、披羊毛斗篷的彝人。

    “剿灭叛贼,共享安乐。”解说员念完了布告,振臂高呼,想增加些热烈的气氛。

    但效果几乎没有,围观者并没有应和,眼神里还是充满了惶惑和好奇。

    “只要会喊这两句,便有一两盐巴可拿。报名应募的,发盐巴五斤,分田三十亩。”解说员不以为意,拿出了撒手锏。

    光耍嘴皮子不够分量,整点实惠的,肯定有人动心,他已经见过多少回了。可招募一个夷人入伍,他还能得到奖励,一元银币呢!

    听到白给盐巴,人群中响起了一阵声音不大的嘈杂。

    盐巴,在贵州可是金贵之物。很多穷苦百姓吃不起盐,只能是淡食,或者是用其它味道来代替,比如酸味的食物。

    “看到没,那可是一车盐巴。”解说员伸手指点,不远处的竹棚下,果然有装盐的车。

    不拿白不拿,白拿谁不拿?这种思维,与后世也没有什么不同。

    看到车上故意露出来的白花花的盐,人们眼中射出了热烈的光。

    终于有夷人行动了,快步跑到竹棚下,询问了一番,高喊着口号。然后,众人看到这个先行动的家伙拿到了一小包盐巴,咧着露出黑牙的大嘴,笑得开心畅快,大步如飞地走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雪耻之念,训话勋贵

    心动不如行动,嘴皮子一动,八个字一喊,盐巴到手哈!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眼见别人得了实惠,哪怕是一点点,也有足够的诱惑。

    还在犹豫的夷人眼睛亮了,纷纷奔过去。时间不大,南腔北调的喊声便响了起来。

    光喊两句口号还只是开始,有没有托儿,你懂的。而当兵所给的五斤盐、三十亩地,更是非常有诱惑力的条件。

    但在明朝,对于少数民族的歧视,使征召夷人士兵并不容易被接受。有了喊口号就给盐的守诺诚信,就给参军入伍铺平了道路。

    这是巡抚傅宗龙想出来的办法,更好地贯彻执行皇帝的计划。古代就有立木为信的典故,傅宗龙只是随手拿来一用而已。

    而之所以要在明军当中招募少数民族士兵,也不仅仅只是为了平定奢安之乱的权宜之计。

    在朱由校的设想中,增加明军中归化士兵的比例,首先是有利于在短期增强平定奢安叛乱的实力。

    随着对叛军越来越严密的封锁,物资匮乏,特别是食盐的短缺,以及明廷所采取的政治攻势,将使叛军内部产生分裂和动摇。

    而很多归化夷人对水西的地形地势比较熟悉,这正是明军的弱点。同时,他们在两军对战时的喊话劝降,也将起来瓦解敌人的效果。

    从长远来看,使更多的夷人归属到官府的管辖,也是对土司实力的削弱。他们如果生活得好,对仍处于土司治下的夷人也是一种宣传和鼓动。

    要知道,在土司统治下的普通夷人,就是生活艰难且毫无自由和权利的奴隶。

    大明好歹是封建社会呀,比奴隶社会高级一代呢!百姓的生活嘛,会越来越好的,也总比奴隶要强一些。

    说白了,使越来越多的夷人归化,真正纳入到大明的官府管辖,这不就是变相的“改土归流”吗?

    朱由校敢下决心,争取五年平辽,奢安之乱也不会低于这个时限。

    但在大明全部“改土归流”,他保守估计也要花个三五十年,还要伴随着战争和死伤。

    俗话说:百年的皇帝,千年的土司。可见其生命力之顽强。所以,能够加快“改土归流”进程的举措,他都不殚去试一试。

    一个夷人来到招兵处,怪腔怪调地表示自己要参军的想法。

    身材高大,赤着双足,肤色黝黑,站在那里,就象半截黑铁塔似的,样子十分彪悍。

    一个年岁大的夷人上来充当翻译,一问一答,然后再转述给旁边的书记官。

    沙玛布达,男,二十二岁,彝族,身高六尺一……书记官刷刷记录着,却被旁边突然爆发的喧哗声吸引了目光。

    招兵处旁边放着几个石锁,算是体检的设施。一个壮汉正抡着石锁耍把式,引得旁观者惊呼叫好。

    布达见书记官移目观看,似乎忘了自己的事情,不由得眉头一皱,哼了一声,大步而去,抓起一个更重的石锁,左手倒右手,也耍了起来。

    抡了一会儿,布达才放下石锁,走到书记官前挺胸站定,脸不红、气不喘,大眼珠子盯着书记官。

    书记官不以为意,呵呵一笑,提笔写完,拿起块号牌向布达招了招。

    一个彝族翻译把号牌给了布达,又向他解释清楚具体章程,让他拿号牌去另一边的军营报到。

    不远处,以粮食换盐的席棚前也是人来人往,十分热闹。不时还有装扮与汉人迥异的夷人妇女,挑起扁担说笑着结伴而行。

    贵州不是缺盐嘛,不是盐贵嘛,那就用平价盐来收买人心。而换来的粮食还可以充作军需,节省了费用,一举两得啊。

    而贵州的百姓遇到这样的好机会能不踊跃?粮食缺点,吃糠咽菜也能应付,廉价又宝贵的盐巴可不是老到碰到的。

    敢实行这样的举措,也表明明军已经完成封锁,并且十分严密,不担心有人能偷运进叛贼盘踞的地区。

    若论战力,水西叛军与建奴不可同日而语,连明军也是不及。不过是仗着复杂的地形地势,使明军难以攻取。

    现在的明军已经稳住阵脚,不断地训练整顿,不断地换装加强,并采取守势,只封锁住交通要道、河流渡口。

    水西叛军想要扭转形势,就只能主动出击。离开了地利,水西叛军的数次进攻都被明军所击退,越来越陷入窘困境地。

    这与建奴所处的形势也颇为相似,进攻吧,头不够铁;不动呢,是坐困待死。反正就是进退两难,摆脱不了被动。

    贵阳巡抚衙门,傅宗龙刚刚接见完一批从武学派来的军官,在书房内给皇帝写着密奏。

    这不仅是一场平叛的战争,朝廷还趁此机会整顿军伍、提升战力。边军强,内地兵弱,朱由校要改变这样的局面。

    通过不断进行的军官调动,朱由校能够更牢固地掌握军队。而在这些举措的背后,则是朱由校更加长远的复仇计划。

    在万历年间,最令人熟悉的应该就是三大征,并且都取得了胜利,很令人振奋不是。

    但在西南极边之地,还有一场历时几十年的战争,并不太为人所知。战争的结果以明朝的失败而告终,并失去了很大很大一片土地,那就是明缅战争。

    在明神宗万历时,缅甸的东吁王朝逐渐发展起来,扩张版图,兼并了今缅甸大部分地区。

    而原来归属明朝的孟养宣慰司、木邦宣慰司、缅甸宣慰司、八百宣慰司先后被其占领。

    但明朝政府却对此不闻不问,听任其发展,无疑是助长了东吁王朝的野心。

    万历十一年(1583)正月,缅军攻陷施甸(今云南施甸),进攻顺宁(今云南凤庆)、盏达(今云南盈江),深入现在国境上百公里,兵锋直指楚雄、大理。

    这个时候,明廷才坐不住了,派出名将刘綎和邓子龙率领明军进行抵抗,在姚关以南的攀枝花大破缅军,取得攀枝花大捷。

    明军乘胜追击,邓子龙率领军队军队收复了湾甸、耿马。而刘綎率领军队长驱直入,占领了陇川,俘虏缅甸丞相岳凤。

    岳凤投降后,缅军一触即溃,明军一路收复了蛮莫、孟养和孟琏,孟密土司也宣布内附,阿瓦守将莽灼也投降了明廷。

    万历十二年,缅军队再次入侵,攻占孟密,包围五章。明军把总高国春又率军击败了缅甸的入侵。

    自此,东吁王朝的势力被赶出木邦、孟养、蛮莫等土司地区,叛国投缅的大汉奸岳凤被押送京师处死,边境地区的土司纷纷重新归顺明王朝。

    但明缅战争并没有至此结束,万历十三年开始,由于朝政**,边地又开始被缅甸蚕食,并向今景洪、西盟、临沧、腾冲等地大举扩张。

    最后一次战争在万历三十年爆发,明朝最终由于援朝战役爆发而无力南顾,开始与缅甸讲和。

    最终,明缅战争以明朝割让孟养、木邦、兴威(今缅甸登尼)为条件,两国才算恢复了“正常”关系。

    或许明廷并没把那些宣慰使司的地盘当成固有领土,也不承认这是割让,认为这是耻辱。

    但朱由校却为此耿耿于怀,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呀,不是小数目。况且,这也只是暂时的安宁,没有满足缅甸的野心。

    他记得到了清朝,还和缅甸打过几场大仗。而南明的最后一个皇帝,就是被缅甸献给吴三桂,宣告了南明的终结。

    这样一个反复无常的国家,朱由校不准备留给子孙去处理。等到平辽成功,他便要洗雪耻辱,兵发西南。

    而且,事实已经证明,镇守滇省的明军已经衰弱。世镇云南的沐家,也没有了初代国公沐英的勇武和谋略。

    借着平定奢安之乱,朱由校就准备打造出能战敢战的军队。这是检验和锻炼军队战力的最佳实验场,实战就是唯一标准。

    傅宗龙显然不可能知道皇帝的雄心壮志,以守为攻、封锁围困、屯田留兵等策略正在见到效果,水外的叛军也被逐步剪除,他正信心满满地向皇帝报喜呢!

    ………………

    京师。

    春天的气息更加浓厚,积雪差不多都化尽,殿檐的滴水也变得稀稀拉拉。

    虽然不知道水西的最新情况,但从几次战报上看,水西叛军数次反攻,都被明军击退,整个战争形势差不多已经稳定下来。

    只要稳定住战线,凭水西的人力和资源,怎么能耗得过大明?何况,大明现在的掌舵人朱由校,还是辣么的会揽财。

    大殿内,肃立着几十名京师勋贵,面色各异,正在听着皇帝在侃侃而谈。

    明朝建立之初,朱八八授命开国勋贵管理各种军政庶务,其后又对其展开了一系列致命打击。

    到了明代中期,朝廷逐步形成“禁勋臣预九卿事”和“以文统武”的政策,勋臣位高权低的政治地位基本固定下来。

    明廷抑制勋贵介入朝政的体制,延续了秦汉以降,尤其是隋唐科举制建立以后,注重能力资格的官僚政治的历史发展趋势。

    但明代勋臣依旧与皇帝关系特殊,他们世代保有尊容的寄生阶级地位,法定身份在一般文武大臣之上。

    整体而言,勋臣位高权低,权位不相称。但他们的职权又性质独特,非其他朝臣可染指。比如提督京、团营之权等等。

    这种扭曲的权位状况更加剧了勋贵的腐化,使他们成为长期盘踞在两京朝堂之上的“准政治阶层”。

    但这种情形在去年便发生了改变,朱由校通过整顿京营、开办武学,逐渐把勋贵排除在外,直到他完全掌握了京师的军队。

    不仅如此,通过调人换岗,皇宫内的侍卫也被更换大半,现在由锦衣卫千户卢剑星负责。

    而这些措施落实完成之后,朱由校面对勋贵的底气很足,话语也是甚不客气。

    “……不准官员从商的谕旨自下达,已经过了规定的期限,可有些人视谕旨于无物,藐视朕躬。今日召你们前来,便是来说此事。”

    朱由校的目光很冷,扫过殿下人等,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发出冷笑。

    “不用向朕诉苦,说什么要养一大家子,俸禄不够花,要经商贴补。算算你们自封爵到如今,田地赏赐了多少,俸禄又拿了多少,又为朝廷做了多大的贡献?”

    “再看看你们的儿孙,有几个为国效力,又有多少游手好闲、坐食终老?科举考不上,那武学、新学呢,又有几个求上进入学的?”

    皇帝的声音在殿内回荡,重重地敲在勋贵们的心上。这话说得挺重,就差指着鼻子骂都是混吃等死的废物了。

    朱由校对这些勋贵没有什么好感,明亡之时,有几个与国休戚?寥寥数人而已。

    反倒是投降得很积极,更有成国公朱纯臣这样开门迎闯王的。拿着国家俸禄和赏赐几百年,一点感恩报效的心都没有,连太监都不如。

    “成国公——”朱由校缓了口气,阴沉着脸开始点名了。

    “微臣在。”成国公朱纯臣上前一步,躬身施礼。

    朱由校眯了下眼睛,沉声道:“你家的商队为何没有解散?在京师和扬州的商铺呢,为何还在经营?”

    朱纯臣咽了口唾沫,想辩解却又想不到什么借口。

    这事要往大里说,可是抗旨不遵,就看皇帝是不是给勋贵们留点情面,轻轻放过了。

    而且,皇帝刚刚已经把家庭困难的借口给堵死了。你还说,找抽啊!

    “启奏万岁。”朱纯臣苦着脸,勉强想到了理由,狡辩道:“非是微臣不想遵旨照办,而是商务上牵扯极多,有欠有还,十分复杂麻烦。还望万岁再宽限些时日。”

    这是要继续拖呀,以为朕记性不好,或是以为这政策就是一阵风?

    朱由校抿了下嘴角,不动声色地说道:“既是复杂麻烦,如此长的时间都处理不好,朕就派人帮帮成国公。”

    朱纯臣愣了一下,不知道皇帝要怎么帮他。

    殿内其他人也不明所以,互相交换眼神,纷纷露出迷惑猜疑的神色。

    ……………………

第一百三十五章 打击勋贵,朝鲜政变

    现在的皇帝需要钱吗,答案是肯定的。

    打仗要钱,舒困民生要钱,发放俸禄要钱……可以说,大明的运转处处都需要钱。

    但一定要从勋贵身上收取吗?回答显然是否定的。

    现在的大明财政,已经有所好转,且并没有到山穷水复的地步。

    想想崇祯,穷得把皇宫里值钱的都卖了。最后自挂东南枝,也没向勋贵们下手,而是把他们连人带家财完好地送给了闯王。

    可朱由校要改革,就必须向勋贵们砍出这一刀。

    谁让他们是大明的官呢,打击官商不能区别对待,眼皮子底下的不管,哪来的底气去严惩他人?

    要促进工商业的发展,就要打造一个相对公平公正的环境。把依靠特权的官商打掉,只能算是打下基础,为日后推出工商法规铺平道路。

    说白了,涉足商业的官员、勋贵、宗藩,都是推进改革的障碍。绊脚石嘛,必须清除,就是这么简单。

    但朱由校也没太过粗暴,把人区别对待一直是他的处事原则。

    对成国公朱纯臣是毫不客气,直接命其将商队解散,商铺则封门拍卖,并缴纳超期罚金,还罚俸一年。

    这是杀鸡儆猴,看其他勋贵的反应。

    而对襄城伯、惠安伯、宣城伯等勋贵则有赏赐和慰勉,其中有子孙入武学、新学以求上进的,更有甲申之变时自杀殉国的。

    同时,朱由校还提出了自己的计划。那就是让勋贵们集资入股,成立大明发展银行。

    而朱由校将以玻璃厂、镜子厂、煤钢联合厂作股本,担任发展银行的总裁兼ceo。当然,具体的管理经营另有他人,皇帝只是起个大方向的指导作用。

    勋贵们不是有钱没处花嘛,不是要以钱生钱嘛,那还犹豫什么,快来入股合伙作生意赚大钱吧!

    那边打击官商,这边又建立一个皇帝领头的“大官商”,是不是前后矛盾,自打嘴巴呀?

    但皇帝并不这么认为,他更愿意把这个发展银行称为商业银行,把集合起来的工厂叫做“国企”。

    国企的作用不用多说那些投资大、建设时间长、效益增长慢的产业,作为国民经济的支柱,商人不会愿意经营。政府参与进来,能很好地解决这个问题。

    同时,把勋贵们的资金集中起来,既是有效利用,也节省了财政的直接投入。

    另外,投资入股能赚钱,给勋贵们多了一个选择,也降低了他们的抵触心理。或许不如直接经商挣得多,但总比放在家里浪费强吧。

    最关键的是,勋贵们只是股东,或者是名誉董事。但不给他们经营权,也就不能再利用个人特权。

    而以特权参与商业,正是“官商”的主要特点。

    总而言之,这个发展银行和工厂的联合体,将以工商实业为主,并具有一定的公益性质,与“官商”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

    当然,谁也不会想到,朱由校对这个发展银行有着多高的期待,多么深远的考虑。

    金融工具,或者说是银行信贷业,成为扩张的手段和工具,在西方已不是新鲜事儿。

    朱由校也准备把发展银行逐渐变成扩张的助力,对外掠夺财富。

    弱肉强食,森林法则。这个世界上你不去争抢,就可能被别人掠夺,存不得妇人之仁。

    ……………………

    亭台楼阁,花园美池。

    令人赏心悦目的景色在成国公朱纯臣眼里,也变得索然无味。但他是拜访而来,在主人英国公张惟贤面前,还得强颜欢笑。

    张惟贤自知朱纯臣是不忿皇帝的处罚,想来撞木钟,或是找同盟的。

    可他就是装作不知,酒菜摆上,尽说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朱纯臣几次扯到话题,他也装傻,胡混了过去。

    其实,张惟贤也对皇帝的举措不满。怎么就对勋旧武臣不念祖上功绩,要堵死人家的来钱道儿呢?

    但不满是不满,张惟贤不敢表露出来。

    如果说京营还由勋贵执掌,想必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可从土木堡之变,以及英宗复辟后,勋旧武臣统兵的制度,就已经逐渐变成官僚系统控制、宦官监军了。

    当今万岁更是通过整顿京营、开办武学等手段,彻底剥夺了勋贵仅剩的一点名义上的统兵之权。

    刀把子在皇帝手里,好说好商量不听,非要激怒皇帝,削你的爵、抄你的家、砍你的头不可?

    形势比人强,象张惟贤、朱纯臣等勋贵后代,早已经不复祖先之智勇,没变成纨绔已是有出息,哪还有啥雄心本事。造反?借他十个胆子吧!

    等朱纯臣第三次挑起话题时,张惟贤缓缓放下了酒杯,笑着问道:“朱兄,听说府上正在整修,要把窗户全换成玻璃的?”

    平板玻璃已经开始销售,数量不多,价格也贵。成国公府上要换玻璃窗,这花费可不是一般的多。

    朱纯臣吭哧了一下,辩解道:“这是外界的谣传,某的身家,哪能全换,只是一间书房。老眼昏花,亮堂点,看书也方便。”

    张惟贤也不拆穿,只是呵呵一笑,继续说道:“京城的很多府宅都有换玻璃窗的打算,江南富豪更多,估计也不会少。这样想来,玻璃是很赚钱的呢!”

    朱纯臣眨巴眨巴眼睛,猜测着说道:“赚钱应该没问题吧,单是镜子,也昂贵得很。”

    张惟贤瞅了朱纯臣一眼,说道:“这本是皇家的生意,万岁肯拿出来分润,朱兄还有什么不满?”

    朱纯臣赶忙摆手,说道:“不是不满,而是觉得这般硬性处置,有些不妥。”

    张惟贤有些瞧不起朱纯臣,连不满都不敢说,还找什么盟友,还想和皇帝理论不成?

    别说只是个有名无权的国公,就是王爷又如何,皇帝不照样给抓进京城囚禁反省?

    “万岁决心已下,我等乃是臣子,自是遵旨照办。”张惟贤淡淡地说道:“雷霆雨露皆是皇恩,朱兄不会连这个都不明白吧?”

    朱纯臣见张惟贤说出这话,就等于封住了话题。别说让你损失钱财,就是抄家灭门,也不过是皇帝的一道圣旨。

    张了张嘴,朱纯臣脸上挤出难看的笑容,举起酒杯向张惟贤示意,不再谈话此事。

    皇帝的耳目厉害,张惟贤和朱纯臣,乃至京师勋贵,都是知道的。

    在朝堂上,皇帝随手拿出的情报,就把朱纯臣家的情况说得一清二楚。这不仅让朱纯臣连狡辩都不能,更是一种对众人的震慑。

    其实,如果只是入股赚钱,朱纯臣等勋贵倒也不太抵触。皇帝连最赚钱的玻璃、镜子都拿出来了,坐吃红利是可以肯定的。

    但有那么一点,就是每年利润的三成将投入到公益事业,让勋贵们甚是不满。做慈善啊,应该自愿不是,哪有这么硬扣下来,不做也得做的。

    等你们自愿,太阳得打西边出来!

    朱由校对此都不愿吐槽了,你们什么德性,还能自愿做公益?国家要亡了,京城要破了,你们不照样守着钱财一毛不拔?

    反正,朕就要堵了你们的发财道儿。至于投资入股,完全自愿,朕也不缺你们那点钱。真要给脸不要脸,找个由头收拾你也容易得很。

    朕也不是吹,只要想,你昨晚跟哪个老婆睡的,都能知道。

    朱由校摆布完京师勋贵后,便把注意力转到了财政上。

    虽然苦心经营,使窘迫的财政有所缓解,但离宽裕,还差得不少。

    关键是现在的战争,并没有给大明带来利益,也没有抢来财富。粮草物资,武器弹药,全是没有回报的投入。

    而且,这样的状况还要一直持续,直到战争结束。而每年几百万银子的军费,也确实不是那么容易筹措出来的。

    光烧钱还见不到效益的,还有海军。造船造炮,官兵训练,也是一笔很大的花费。

    一次出海训练竟花了这么多钱?朱由校的眼睛都有点发直,仔细看数字,发现实弹射击占了大头。

    海军这么爱打炮吗?朱由校咧了咧嘴,也认可了这样的花销。

    红夷大炮呀,火药和炮弹可都不便宜,一炮打出去,那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可朱由校还不好告诉沈有容省着点。因为他知道,火炮要想射速快、打得准,不通过反复的训练难以达到。

    而且,舰船不比陆地,对于炮手的要求更高,就更要在实践中摸索经验,掌握规律。

    好吧,如果实弹训练能使大明海军的战力提升,以后再捞回来就是。

    朱由校咧嘴咬牙,给沈有容写了回信,表彰赞扬了一番。那么大岁数了,还在海上颠簸。光这,就值得称赞。

    陆军的炮兵训练,应该能省一点吧?朱由校不太确定打出去的实心炮弹,能不能再捡回来利用。

    可不管能不能,这钱也得花,咬着牙也得掏啊!

    ……………………分隔线………………………

    皮岛。

    会议厅内气氛凝重,在座诸人都默然不语,沉浸在刚得到消息的思考权衡和震惊之中。

    本来战事在向对明军有利的方向发展,纵是不能短期内消灭建奴,围困封锁也将使其陷入更加困难的境地。

    可就在这个时候,作为四方布置一环的朝鲜,却出现了问题,令人不得不忧虑之后的影响。

    消息也是刚刚得到,朝鲜绫阳君李倧联合文武政要发动政变,废黜其叔光海君,夺取王位。

    李倧在庆运宫接受百官朝贺,颁布即位教书,大赦境内,是为朝鲜仁祖,这场政变也被称为“仁祖反正”。

    现在,李倧正在清洗大北派官僚及光海君的宠姬宠臣,并起用在光海君时期失势的南人、西人。

    而皮岛众人,包括毛文龙在内,忧虑的是朝鲜易主后,对后金和大明的态度是否会变?对今年的战略实施又有何影响?

    毛文龙缓缓开口,打破了屋内的沉寂,“依本帅看,李倧即位,或许更有利于我大明,有利于我东江。光海君忘恩被德,阁畏天命,阴怀二心,被废或为好事。”

    对于光海君,毛文龙是有怨言的。

    因为光海君虽然奉大明为上国,但从自身利益出发,在萨尔浒之战中出兵不出力,之后更是骑墙状态。

    而且,当建奴跨江追击毛文龙残部时,光海君为免引火烧身,还暗中指使义州府尹郑遵配合后金合围毛文龙于林畔,并要求毛文龙避居海岛。

    之后在接济东江军物资时,光海君也不情愿,跟挤牙膏似的一点一点的给,还老是诉苦哭穷。

    如果换位思考的话,这个光海君也确实不容易。既打不过后金,又不敢对上国不敬,国家还挺穷,粮草物资实在是不好筹措。

    但从毛文龙这边看,就很不满意了。他驻扎在皮岛,相当于大明的代言人,朝鲜竟敢敷衍,实在是无礼。

    王一宁听到毛文龙这样说,不禁皱起了眉头,缓缓说道:“李珲袭爵外藩已十五年,倧即系亲派,则该国之臣也。君臣既有定分,冠履岂容倒置。即珲果不道,亦宜听大妃具奏,待中国更置。奚至以臣篡君,以侄废伯?”

    明朝有根深蒂固的纲常伦理观念,王一宁便自然而然地将这场政变定性为篡位,是大逆不道。

    苟真怀呵呵一笑,说道:“李倧自立,为李昖之孙,枝派颇正,继位倒也说得过去。依某看,先静观其变,看李倧通奴不通奴。若是通奴,便奏请朝廷,提天兵讨伐其罪;若不通奴,倒不妨建议朝廷承认其正朔。”

    王一宁看着苟真怀,皱起的眉头未解,心中也并不赞同。

    苟真怀这完全是实用主义的外交策略,以朝廷对大明,对后金的态度为标准,不管政变正当不正当。

    毛文龙颌首赞同,说道:“苟将军所言极是。现下消息刚至,还未了解详细,不急着轻下结论。但我军要做好防范,提高警惕。铁山、义州的百姓也暂迁至岛上,以防万一。”

    “毛帅布置稳妥,下官赞成。”王一宁眉头稍解,拱手道:“此事重大,应先报登州袁大人。”

    “正当如此。”毛文龙理所当然地答应下来,他是归袁可立节制,是顶头上司,自然要及时汇报。

    但毛文龙也要赶紧把密奏送到京师,呈给万岁。此事确实重大,如何处置,直接影响到了平辽的战略实施。

第一百三十六章 辽南试探

    朝鲜政变,国主易人。这对于宗主国的大明本来并无什么影响,但辽东的征战形势,却使这一事件变得十分敏感且严重。

    消息被即刻飞报登州和京城,这一重大外交事件,还是朱由校即位以来第一次碰到。

    当然,以当时的信息传送速度,远在京城的朱由校还要过些时间才能收到。

    而辽西辽南的明军的布署和准备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并没有得到消息。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影响到他们实施既定的作战计划。

    冰层已融,海水又恢复了冲击岸滩的勇气和力量。不用再担心建奴蹈冰绕袭,也使明军减少了需要防守的区域,陆地防线也是更加稳固。

    “打又不打,退又不退。”孔有德放下望远镜,疑惑地看向张盘,“建奴这是耍的什么阴谋诡计?”

    张盘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某也琢磨不透。可不管建奴有什么阴谋,咱们加强戒备,让敌无隙可乘就是。”

    孔有德有些不甘,说道:“看旗号,应是皇太极的正白旗。我军战车已经造好一批,可主动出击迎战,让皇太极知道厉害。”

    张盘笑了笑,说道:“还是谨慎小心,静观其变为好。旅大地区不容有失,咱们还是要耐下些性子。”

    孔有德有些无奈,再次举起望远镜瞭望,嘴里发狠道:“等有了红夷大炮,把你们都轰死。”

    张盘轻轻吐出一口长气,也对宁远的红夷大炮甚是羡慕。如果旅大防线有红夷大炮坐镇,不仅是固如金汤,更让建奴连靠近都不敢。

    对面的皇太极为了显示武勇,已经拒绝了手下数次劝谏,但他心里也有点忐忑。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才基本确定,旅大明军没有装备红夷大炮。

    于是,皇太极在众将面前表现得更加镇定自若,指点着明军的防线,更加的肆无忌惮。

    虽然皇太极终于说服了父汗,准他带兵来辽南便宜行事,并给他又增调了阿敏的一旗人马,以及蒙汉杂兵助阵。

    但皇太极知道,信任也意味着责任和压力。观察之后,不战而退,虽是折腾,但没有损失,父汗也不会怪罪。

    可要是开战不利,损兵折将的话,非但父汗会生气发怒,对他的威望更是一个打击。

    道理很简单,代善、阿敏等贝勒都在明军手中吃过亏,莽古尔泰更是成了废人一个。

    而且,连努尔哈赤都在宁远城下撞得头破血流,这个时候你非要主战,是显摆,还是真有胜算?别人肯定会有猜疑,怀疑皇太极是借此来突出自己。

    所以,皇太极即便试探出旅大明军并没有装备红夷大炮,面对壕沟、木桩、铁丝网的工事,以及架设着火炮的墩形炮台,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此次兵发辽南,皇太极还特意带上了几个经历过宁远之战的人物,作为参谋或智囊。其中范文程,颇受重视,随行在皇太极左右。

    “四贝勒请看。”范文程也抓住机会努力表现,伸手指点着,给皇太极做着介绍,“敌军火铳手就躲在壕沟和矮墙后,趁着我军被壕沟阻隔,持续射击,火力甚是猛烈。”

    皇太极点了点头,说道:“某知道,明军的火铳已不是鸟铳之类,铅弹较为沉重,破甲甚是犀利。”

    停顿了一下,皇太极几不可察地瞟了不远处的阿敏一眼,声音也低了一些,“明军还有一种火铳,更为凶悍,斋桑古和德格类便是阵亡于此。”

    说着,皇太极又摇了摇头,声音更加低沉,“不只是他们二人,我军还有很多将领也是被此火铳所杀。”

    范文程苦笑一声,说道:“卑职以为明军是有某种战术,集中善射者,专打我军将领。”

    “擒贼先擒王,我军也有此招儿。”皇太极沉吟了一下,说道:“楯车、壕桥皆有,便先攻上一阵吧!”

    “敌人加宽了壕沟,壕桥暂且无用,只能先填壕推进。”范文程说道:“还有那木桩,好象是用泥巴涂抹,想烧毁也是困难。”

    停顿了一下,范文程转而说道:“但比之宁远,防御甚是不如。攻上一阵,试探虚实,很是必要。”

    范文程知道肯定会打一下,若遇挫而撤,也有理由;不战而退,岂不惹人耻笑?

    当然,这也是皇太极要带汉蒙附庸前来的原因。既然有炮灰,又怎会轻易让女真人付出伤亡?

    号角声呜咽响起,后金军调整战列,准备发起进攻。

    对面的明军也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几次防御下来,他们已经是轻车熟路,战术打法也形成了规范。

    而朱由校所制定的战后必须呈上详细战报,由武学研究,并传阅全军,也使明军能够尽快地学到经验,吸取教训。

    宁战之战的经过,旅大明军和东江本部都已经获悉。给他们提出警诫的,一是后金军的火烧木桩,二是壕桥的使用。

    武学对此给出了一些应对的办法,木桩夏天可以涂泥,冬天浇水结冰;对付壕桥则可用炮轰、火烧,并加大防御纵深、增加障碍物,使其难以不断地推进。

    各地明军自然也会集思方益,自己想出些办法。比如旅大明军,便加深加阔了壕沟,使后金军除了填壕,并没有更好的办法。

    而且,尽管新式火炮优先供应辽镇,但旧式火炮却从各地调来不少,并架设在修筑的墩台上。居高临下的打击,使旅大明军的防御能力又有提升。

    在科技上的领先,还有望远镜,以及火药配方。

    一个望得远,能料敌于先;另一个则是威力大,增加了火器的杀伤力。

    “是汉兵和蒙古人。”张盘仰头望着瞭望塔上传来的信号,冷笑了一声,向旁边的传令兵说道:“二线部队暂不向前,火炮只准单号墩台轰击。”

    对于防御,旅大明军已经极有经验。不仅是战术打法,连指挥和号令也规划得越来越细致。

    孔有德嘿嘿一笑,说道:“建奴怕了呀,只敢用炮灰试探。嗯,不过是让我军多浪费些火药铅弹而已。”

    张盘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可惜那些汉兵,多是被逼迫而来。同胞相残,令人痛心。”

    孔有德眨巴眨巴眼睛,嘴唇张合两下,终是没把不要妇人之仁的话说出口。

    他知道张盘就是这样的性子,虽然心有点软,但大事还分得明白。不会因为前来进攻的是汉兵而放松,使旅大陷入危险。

    当然,无论是张盘,还是孔有德,乃至明军官兵,对于击败敌人,都是很有信心的。

    看后金军的旗号,来的是两旗人马,再加上汉蒙附庸,也不超过三万人。

    而防线上的明军,总数已达到了一万五六千。这还不算登镇调来,主要负责旅顺防御,并作为后备军的一协人马。

    按照武学教授的推演,以及张盘、孔有德等军官的经验。即便是同等装备的情况下,进攻的伤亡至少也会达到防御方的一倍以上。

    也就是说,此次前来进攻的后金军就算拼光了。也不过是消耗了一万多明军,旅大依然是攻取不下。

    战鼓声隆隆响起,一辆辆楯车开始移动,向着明军的防线压了过来。

    毫无新意的进攻,尽管显示出一定的威势,却并未给明军造成太大的压力。

    壕沟胸墙后的明军士兵,纷纷架起火枪,等待着开火射击;操作掷弹车的士兵,则装填好了轰天雷,等着砸开铁钩发炮轰击。

    后金的楯车进行了一些改进,前方的木板更厚,后面的车厢里还能装砂石土袋,以备填壕。

    在战争中,敌我双方都在进步。但在幅度上,明军已经远超后金。

    当楯车推进到壕沟前五六十米时,墩台上的火炮发出了远超战鼓的巨响轰鸣。

    在火焰闪现和白烟升腾中,一颗颗实心炮弹以低平的角度飞出炮膛,向着敌人急速撞去。

    一辆辆楯车被击坏、摧毁,又有一辆辆的上前补充。留在地上的或是残碎零件,或是汉兵的尸体,或是受伤哀嚎的伤员。

    皇太极眯了下眼睛,这种情形他能够预见。而且,他看出明军未尽全力。如果所有火炮都开火,肯定不是这样的场面。

    不仅火器凶悍,明军还很有信心。相比于前者,皇太极倒是更为忌惮明军的这种心理,以及不慌不乱的表现。

    到现在为止,壕车已经推进到离壕沟不足二十米的距离,可明军的火枪却一声未响。

    明军已不是皇太极印象中的样子,尽管他早就有所预料,但亲眼看到,依然心惊不已。

    征战这么多年,也就是浑河血战给他造成的心理震撼至今仍在。现在,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皇太极皱紧了眉头。

    楯车终于抵近了第一道宽阔的壕沟,汉兵和包衣们开始填壕作业。明军的火炮虽猛,但数量似乎不多,他们的恐惧之心也不是十分的强烈。

    火炮还在疏疏落落地响着,不紧不慢地摧毁着楯车,顺便给楯车后的敌人造成伤亡。

    一篷火箭从明军阵地上升起,掠过天空,飞向排列在壕沟前的楯车。

    这是一次试探性的破坏,当看到楯车木板已被浇湿,火箭没有作用后,明军便放弃了。

    但放弃的是火烧楯车,而不是有力的反击。

    一片黑乎乎的东西凌空飞起,划着曲线掠空而过,飞过楯车,砸进车后的人堆里。

    片刻后,爆炸声便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火光不断闪现,黑烟不断升腾,被掀起的泥土扬上天空,惨叫和哀嚎不绝于耳。

    “这种武器甚是厉害,杀伤力不小,且有克制楯车的作用。”范文程被皇太极招手叫到身边,他赶忙主动地介绍起来。

    皇太极沉吟了一下,问道:“此武器,我军可造否?”

    范文程立刻点头,说道:“造抛石机不难,关键是能爆炸的炮弹。卑职觉得此物与金朝时的震天雷大同小异,造起来不是很费力。”

    皇太极微微颌首,说道:“此战过后,就辛苦范先生督造此物了。”

    范文程在马上躬身领命,说道:“卑职定殚精竭虑,不负贝勒爷所期。”

    能爆炸的火药武器,确实是早在金朝时就出现了。但发展得十分缓慢,究其原因,还是火药的配方不对,工艺不科学,造成了威力差强人意。

    范文程以为造起来不是很难,却是因为他不懂其中的科学原理。

    粉末状的火药好造,但与颗粒化,且原料进行过提纯所造出来的武器,在威力上可不是差了一点半点。

    掷弹车的优点在于容易造和发射快,旅大明军足足有上千辆分布于防线上。

    而且,他们还造了体型更大,投得更远的重型掷弹车,能把轰天雷扔出两百多米。

    同样的,守军还是保留了火力,没有全力输出。这可能会引诱建奴出动,正是张盘的心思。

    填壕还在继续,楯车还在损失,人员还在伤亡。现在还只是真正进攻的铺垫,打得挺热闹,却并不如何激烈。

    皇太极面无表情地在远处观望着,如果就这么进行下去,填平壕沟也需要不少的时间。

    如果不是炮灰般的汉兵而是女真人,伤亡就已经不是他能承受的了。

    即便是这样,望着明军阵地上一道道纵横的壕沟,皇太极也生出了无力感。

    敌人隐藏了部分火力,想引诱女真人参与进攻,这是挺阴险。可从另一方面,也说明敌人信心十足,根本不担心会被攻破防御。

    就算攻过一道壕沟,可还有一道。嗯,不是一道,而是多道。这样的防御,将持续不断地消耗本军的人马,直到最后无力再攻。

    皇太极轻轻摇了摇头,他知道此次辽南的进攻几乎可以宣告失败了。拼消耗,后金无论如何不是明军的对手,可这样的防御,正打在了后金的软肋上。

    就算一个能换两个,后金又有多少人能和人口亿万的大明拼呢?皇太极知道还有个办法,可父汗却是个困难。

    ………………

第一百三十七章 皇太极不简单,静观其变

    建奴撤军了,有些突然。

    尽管进攻持续了两个多时辰,有小半天的时间。但依然令张盘、孔有德,以及守军感到意外。

    第一道壕沟已经被填平了二十多米,汉兵也抵近到了木桩前,当然也遭到了更猛烈的打击。

    可建奴的主力未出动,守军也未使出全力,突然就停止了,让人有种被闪了的感觉。

    “搞什么呀?”孔有德不甘心,举着望远镜瞭望,发现敌人真的在撤退,不由得张口骂道:“皇太极竟是如此鼠辈?咱们还真高估他了。”

    张盘沉吟不语,思索半晌,却得出与孔有德相反的结论。

    “这个皇太极不简单。”张盘先说出了自己的判断,等孔有德有些讶然地转过目光,才缓缓说道:“知不可为而不为,能屈能伸,当机立断,日后再遇上要多加小心。”

    孔有德眨巴眨巴眼睛,虽没说话,但却露出些许的迷惑,显然还未理解张盘所作出的结论。

    张盘笑了笑,说道:“孔兄可还记得在武学时教授说过的一句话,敌人想要你做的千万不要做,不希望你做的便要努力去做。”

    孔有德想了一下,用力点头,说道:“虽有点小出入,但就是这个意思。”

    顿了一下,孔有德似有所悟,说道:“老张,你是说皇太极没继续猛攻,是做了咱们不希望的决定,算是个明智的建奴?”

    张盘点了点头,目光移向已经沉寂的战场,沉声道:“建奴若猛攻不缀,正中咱们下怀,结果也只能是更惨重的伤亡。但皇太极没有这么做,不仅让咱们意外,还减少了损失。”

    “若是重挫而退,可能还会遭到我军的追杀。”孔有德明白过来,微微颌首道:“这么看来,确实是明智之举。兴师动众而来,又能断然撤退,还真是个不简单的家伙。”

    张盘望着远方,微微眯了下眼睛,象是随意地说道:“听说这个皇太极甚爱读书,对降附的读书人也能善待。”

    “爱读书的蛮夷,倒是比老孔还强啊!”

    孔有德哈哈一笑,伸手拿出小烟斗,悠然地装烟抽了起来,在烟雾袅袅中,嘿然说道:“大势若此,便是再有学问,也无力翻天了。”

    张盘笑了起来,说道:“大势若此,正是我辈乘东风建功业之时。”

    “今年必攻取辽南三卫。”孔有德伸手向前一指,大声道:“辽东反攻,当以旅大为先。”

    …………………

    建奴退去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旅大,本来地方就不算太大,也为了安定民心,军队派出了骑兵进行通知。

    “哈,我就说没问题的。”阿桃操起尺棍,麻利地量着布,还对英子显示着自己的未卜先知。

    英子把货架擦得一尘不染,收拾得整齐利落,站在小凳上转头笑道:“看军队的调动就知道了,没都上去,说明不危险嘛!”

    买布的妇人看着这两个姑娘,甚是喜爱,笑道:“你们这俩闺女是最出挑的,看年岁也不小了,说亲了没?”

    阿桃嘿嘿一笑,说道:“不劳您老费心,俺们都是定了亲的。”

    英子笑了笑,知道阿桃是嫌妇人絮叨,瞎说定亲堵住她的嘴。

    妇人却并未露出失望之色,点头道:“这么好的闺女,找的婆家定是差不了。可惜俺那二儿子还在军队,没那个福份。”

    当兵的呀,怪不得有钱呢!

    阿桃看着妇人掏出的银元,心里做着猜想,脸上笑意更亲切。

    现在的军爷可不比以前,对老百姓也不敢耍横,有胳膊上带“宪”字的军爷管着呢!

    而且,人家流血打仗,才保着这一方平安,可是真有功劳。

    阿桃刚找完钱,就听见外面人马的嘈杂声,赶紧对老妇人说道:“这是店里新上的货,您坐下等会儿,看看有没有别的合用的。”

    老妇人笑着点头,在店里预备的椅子上坐下,心里越发喜欢这个会说话的闺女。

    时间不大,货品便从外面卸车搬了进来。老板在指挥着,英子和阿桃也上前搭了把手。

    都是从内地运来的,甚至还有南方的货品,英子和阿桃忙活着,空出的货架很快就摆满,其余的则搬进库房。

    老板拿着账本,写好一个个价格签,嘴上吩咐着,让英子和阿桃都贴好。这就准备停当,可以开售了。

    老妇人打量着商品,目光很快就投注到一尊瓷制的观音像上。

    “大娘,您要买这个?”阿桃也注意到了,赶忙询问。

    老妇人赶忙摆手,“可不敢乱说,那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要说‘请”。”

    哦,阿桃悄悄吐了下舌头,真不敢乱说了。

    看了看价钱,老妇人不犹豫,掏钱“请”了。然后珍而重之地捧着出店,嘴上还嘀咕着“观音大士最灵验,保佑我儿刀枪不伤,平平安安。”

    阿桃目送着老妇人走远,不禁有些感慨地说道:“当兵虽然有钱,可也太危险。”

    老板抬头嘿然一笑,调侃道:“那就等平辽之后,不打仗了,当兵的也不危险了。”

    那得等几年哪?阿桃眨眨眼睛,不理这个曾跟她在工钱上讨价还价的坏家伙。

    英子盯着货架上一个装护身符的香囊出神,编织得可漂亮,不知是哪个地方的姑娘竟有如此巧手?

    应该买一个,再去求个平安符,送给他戴。

    就是不知道作为员工,能不能给再便宜点?看了看又拿起算盘的老板,英子有些犹豫。

    员工能不能享受内部优惠价,是一个乡村女子的心思。

    而此时的朱由校,则刚刚接到毛文龙、苟真怀的加急密奏,陈诉的是朝鲜政变易主的消息。

    虽然毛文龙和苟真怀也不确定新即位的朝鲜国王是何倾向,连政变的经过亦是不甚了解。

    但二人还是表达了相同的意思,就是以朝鲜国主是否“通奴”作为行动的依据和标准。

    对此,朱由校也是赞同的,也明白毛、苟二人的担心。

    因为,按照封建纲常和大义名份,李倧的政变行动确实是“以臣篡君,以侄废伯”的篡位谋逆。

    光海君李珲可是经过明廷册封的合法国王,就算李珲有罪,正确程序也是先由太妃上奏明廷,再由明廷定夺其废立。

    而李倧不经明朝许可就擅自取代李珲,往大了说,等于挑战了明朝的权威。

    如果现在没有建奴作乱,朱由校完全可以“声罪致讨,以振王纲”,来显示宗主国的威权。

    但平辽正进入到关键时期,朝鲜又是四方布置的关键一环,还真不能这么草率行事。

    要知道,朝鲜军力虽弱,不能对建奴构成大的威胁。但对于封锁围困建奴能否成功,却是相当重要。

    毕竟是数百万人口的国家,有着建奴所不具备的农耕体系。粮食虽不富裕,老百姓很穷,可真的倒向建奴,还是能缓解建奴的物资匮乏的困境。

    森林法则,还有实用主义,是朱由校所要禀持的外交两**则。

    既然形势需要,如果李倧亲明仇奴,那承认他的王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朝中的大臣,迂腐者是有,但能实事求是、灵活变通的也不少。

    想到这里,朱由校命宫人召孙承宗、李起元、毕自肃和陶朗先入宫觐见。

    先跟亲信臣子打个招呼,或者做些说服工作,等到消息确实,也好有个应对。

    在朱由校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因为历史上朝鲜一直亲明,直到被后金两次大规模入侵,才被迫屈服。

    而朝鲜被后金征服,大明也要负上不可推卸的责任。作为老大,不能保护小弟,还有什么脸指责人家不忠诚?

    既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结果,朱由校便开始琢磨,如何在这次事件中,获取更大的利益。

    对于朝鲜的军力孱弱,朱由校一直是瞧不起的。但要提高朝鲜军的装备和战力,又是让他很纠结的一件事情。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朱由校要说对朝鲜完全放心,就只能说他的心太大了。

    可要不帮一把小弟,后金如果入侵朝鲜,掠夺人口和物资,光靠明军来牵制或抵挡,又不是那么容易。

    朱由校围着沙盘转了好几圈,最后注目于朝鲜北部的群山地带。思索了半晌,他才有了点大概的想法。

    朝鲜军队的鸟铳装备率很高,还从倭国购置了不少火枪。但在火药的产量和质量上,却是弱势。

    而朱由校对于朝鲜是没有什么野心的,既然不想吞并,那就帮朝鲜训练出一批山地火枪兵。利用不利于建奴的地形地势,用游击战术给入侵的建奴以打击。

    只要能牵制住建奴,争取到时间,辽西、辽南、东江的明军便可出动,对辽东建奴展开进攻,迫使入侵朝鲜的建奴无功而退。

    甚至于可以暂时按兵不动,待入侵朝鲜的建奴深入之后,再由东江军断其退路,将其困死并歼灭于朝鲜。

    这样一想,朱由校的思路又开阔起来。对于朝鲜军力的提升,应该有一个限度,以达到明军的目的。

    比如帮助朝鲜装备并训练两万人,既能对建奴达到牵制作用,又无法彻底抵挡。

    朱由校心中有了腹案,便准备交与武学研究,并与熊廷弼和毛文龙进行探讨。

    但不管怎样,打铁还要自身硬。

    东江军离朝鲜最近,是让毛文龙带兵入朝“晓以大义”,还是日后救援朝鲜截击建奴,实力才是根本。

    所以,加强东江军的武器装备,提升东江军的战力,才是解决所有问题的先决条件。

    待到孙承宗等人陆续到来,一起被召进殿内,朱由校便把朝鲜政变的消息告诉他们,并给了他们短暂的考虑。

    结合辽东战事的形势,朝鲜这场本属于内政的事件,就变得有些复杂。孙承宗等人都苦苦思索,寻找良策。

    “万岁。”李起元拱手奏道:“今年财政虽有缓解,但也只是勉强够南北两大战争之用。”

    李起元没直说自己的观点,但意思很明确,要有计划外的军事行动,比如提兵入朝,没钱。

    陶朗先挑了下眉毛,说道:“万岁,微臣以为李倧若亲明排奴,凭其枝派,国中臣民若多归向,朝廷承认其国主之位也未尝不可。”

    陶朗先也是实用主义的办法,看李倧的表现再说。

    如果对大明有利,凭李倧的血统优势,大明可以认为此次政变并非易姓革命,不加干涉也就不算是不尽宗主国义务。

    朱由校点了点头,对这两位亲信的发言甚是满意,他把目光投向了孙承宗和肃自肃。

    孙承宗思虑已定,拱手奏道:“万岁,若要兴王师问罪的话,航海万里,胜负难料;且穷兵远鹜,非力所及也。如非必要,微臣不赞成兴兵问罪。”

    停顿了一下,孙承宗又补充道:“况且,李倧通逆之显迹未著,享王之常礼未失。轻动刀兵,亦师出无名。”

    现在通往朝鲜的陆路已断绝,只凭东江军,又不可能既防住建奴,又提兵入朝。而从海路运兵远征,胜败难料,很是冒险。

    朱由校颌首微笑,表示赞同。

    只剩下毕自肃没有表态了,而都察院的清流和御史最是以纲纪为重,也就是朱由校所评价的迂腐。

    毕自肃心中暗自叹惜,如果没有建奴作乱,朝鲜政变又算什么难题?不通过宗主国,擅自废立,定为篡逆是板上钉钉的,声罪致讨、以振王纲也是毫无疑问的。

    但现在要这么做,就是不顾大体,有把朝鲜逼向后金阵营的嫌疑,破坏整个的平辽大计。

    “微臣以为暂且观望为宜。”毕自肃躬身说道:“固不必穷治其擅立之罪,使其挺而走险;亦不可避与以封爵之荣,使其狙而成玩。”

    朱由校轻轻吐出一口长气,众臣的表态让他可以完全放下心来了。

    既不出兵问罪,把李倧逼到对立面;也不贸然册封,使其轻易获得合法性。等到事情了解得更详细后,再作定夺也不迟。

    而且,这样做能捞到最大的利益。既不让李倧产生骄傲心理,保持对大明的躬顺。又可以待价而沽,从朝鲜获得更多的实惠。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天灾将至,灾害和罪己诏

    朱由校是从历史轨迹做出判断,朝鲜虽然易主,但依然会对大明恭顺。至于有多大力量牵制后金,那另当别论。

    但孙承宗等人却是根据文化传承、历史传统等方面得出结论,李倧肯定会表示出亲明倾向,以得到大明的册封,证明他即位的合法性。

    封建社会极为重视正统,不管你得位正不正,总得为自己找到合法的理由。

    而只有大明承认并册封,李倧就甩掉了篡位反贼的帽子。

    也就是说,原本合法在位的李珲在朝鲜王谱系上就只能称为光海君,李倧则成了正统的朝鲜国王仁祖。

    毕自肃虽然严正刚烈,但还不算迂腐。

    甚至于,他所提出的观望还有点狡滑。说白了,就是待价而沽,看李倧如何表现,大明又能从中获得多大的利益。

    这与朱由校的想法有些不谋而合,尽管从朝鲜也榨不出太多的油水,朝鲜兵也是战五渣,但多少也能起到些作用。

    难得大家的意见都一致,皇帝相当高兴,都进行了赏赐,还与众臣喝茶聊天,表示了亲近和信重。

    在古代,这叫“坐而论道”,很高大上,很牛掰,要写进史书滴。

    当然,这种高大上的茶话会,就不能胡侃瞎白话。都是文化人,都是领导,要谈也是国家大事。

    “朕拟三年平辽。”朱由校终于说出了久藏心底的目标,目光殷切地环视臣子,“要实现这个目标,便要众卿竭心尽力,君臣一心。”

    现在的形势,三年平辽就不是吹牛逼,而是大有可能了。但这话别人不好说,皇帝讲出来,又是在这种场合,就显得推心置腹,君臣和睦了。

    孙承宗沉吟了一下,拱手道:“万岁既有此雄心,臣等敢不鞠躬尽瘁,竭忠报效。”

    李起元等人也拱手表忠心,皇帝的倚重,他们的荣光。能听到皇帝说心里话的,全大明也就殿内这几人而已。

    朱由校甚是欣慰,也把自己对军事、经济、吏治等方面的想法和计划说了一些。都是对口的官员,知道他的思想和计划,工作也好开展。

    “朕如此急迫,也是不得己。”朱由校最后说到了一件大事,令众人不由得震惊不已。

    “众卿想必都知道东汉末年、三国、西晋时的战乱连绵,还有唐末、五代、宋初的动荡。除了政治经济上的原因,还有不可忽视的问题乃是气候变化。气温剧降、灾害频繁,粮食大量减产,导致了战乱连绵和社会动荡。”

    停顿了一下,朱由校继续说道:“朕让徐光启等人研究、搜集过元、明两朝的灾害记录,总的趋势是越来越频繁。只洪武年间到现在,有记录的灾害便有一千余次,比元朝增加了一倍有余。”

    这不是朱由校随口胡说,而是数据使然。从后世的气象研究结论中,小冰河期在中国有过数次,殷商末期的不算,明末清初的已是第四次。

    而从严格意义上讲,从元朝到清末都属于小冰河期,崇祯年间则是高峰期。

    前三次小冰河期,中国人口锐减超过五分之四。第四次则锐减了一半,功劳则要算到土豆、玉米和红薯头上。

    朱由校担心的便是灾害高峰这十几二十多年,灾荒是战乱的催化剂,也是社会动荡的根本原因。

    就算在三年之内消灭了建奴,但北方游牧民族在灾荒的逼迫下,一样会南下掠夺以求活命。

    而在小冰河期的高峰,大明政府能安抚赈济上亿子民,已是非常吃力,哪还有多余的物资安抚北方民族?

    况且,光是推广红薯种植,并不足以渡过灾荒。提前储粮备荒也在实施,但只朱由校一人重视,显然是不够的。

    进行大规模的基础设施建设,道路、水利、桥梁等等,需要巨大的投入,也需要群策群力;储粮备荒的力度也要大大加强,各级政府必须重视,当成紧要的任务来完成。

    这些就是朱由校要向众人讲出来的原因所在,一边平辽剿乱,一边还要为渡过大灾荒加紧准备。

    凭当时的生产力和科技水平,基本上全是人力劳动。要干成这么多、这么大的工程,三四年时间都很仓促,未必能够完成。

    第一个感到震惊和头大的便是户部尚书李起元,这刚刚才够支应战争,皇帝又提出更大的花费,哪来的钱呢?

    “万岁。”李起元拱手说道:“这些措施和花费十分巨大,且是数年投入,财政肯定支撑不住。”

    “万一——”李起元犹豫了一下,还是对大灾害之说表示了委婉的怀疑,“若是将投入分为十数年,财政压力或许有所减轻。”

    十数年可来不及了!

    朱由校苦笑一下,说道:“朕知户部的为难,李卿也不必忧虑,今年财政计划照旧,不会有大的变动。资金问题,朕来想办法解决。”

    “今日与众卿商量此事,一是共同谋划,二是提起重视。”朱由校沉声说道:“纵是能在三年内灭了建奴,可西虏呢,灾害一起,战乱或不可避免,一定要提前准备,方保无虞。”

    孙承宗面有忧色,但却对其他人偷偷使了眼色,仗着他年岁大、资格老,又是帝师的身份,压下了众人的疑虑发言。

    “万岁英明,未雨绸缪正是解决大灾害的良策。”孙承宗拱手说道:“微臣等回去便进行商议,拟定章程上呈御览。”

    朱由校面露笑意,轻轻颌首,觉得甚是满意。

    待众臣起身告退,朱由校坐在殿内,心情还是不错。觉得今天和亲信臣子交交底,真是很有效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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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校刚伸着懒腰从御座上起来,便有宫人来禀告,兵部尚书孙承宗在外候见。

    咦?不是刚觐见完吗,难道又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朱由校有些疑惑,重新坐回去,召孙承宗入殿。

    孙承宗进来后施礼如仪,还得到了赐座的待遇。

    这个就不是绣墩了,而是朱由校设计打造的靠背椅,只有两位老师和徐光启有资格坐。

    孙承宗再次谢恩,才恭谨地坐下。

    “孙师有何要事禀奏?”朱由校挥手命宫人奉茶,微笑着开口问道。

    孙承宗犹豫了一下,拱手委婉地说道:“万岁自登基以来,励精图治,勇于革新。外挫东虏,内压夷乱,又恤民减赋,加俸安官。论英明,足以与唐太宗比肩。”

    是嘛,我原来这么厉害,都赶上李二啦?

    朱由校眨巴眨巴眼睛,不免有些得意,可转而一想,又觉得不对,这不太象孙师的风格呀?

    见皇帝脸上一喜,很快又敛容注目,孙承宗心中欣慰。皇帝已是青年,成熟稳重多了。

    看着皇帝的脸色,孙承宗试探着问道:“万岁可知贞观二年,山东河南一带大旱,遭致旱、蝗并至,百姓民不聊生……”

    朱由校一拍大腿,说道:“知道,朕知道。李二生吃蝗虫嘛!”

    顿了一下,皇帝笑道:“孙师高见。等闹蝗灾的时候,就来个全民吃蝗。其实,蝗虫还是很有营养的,用油炸了,吃起来才香呢!”

    孙承宗本来捋着胡须挺高兴,这学生教的挺好,记得挺清楚。可吃到后面,手一抖,差点揪下几根胡须来。

    有些哭笑不得地抚了下额头,孙老师说道:“万岁,唐太宗除了吃蝗,还下了罪己诏,把这些灾害归结为自己施政不当。”

    自然灾害?施政不当?不是因为有人议论是李二杀兄屠弟逼父退位,才惹得天灾示警,被逼无奈才吃的蝗虫嘛?

    天灾示警,罪己诏?!

    朱由校眸光一闪,有些明白孙承宗去而复返,说话又委婉的原因了。

    在中国古代,把气候异常和自然灾害常归咎于君主失德,并不稀奇。历朝历代的皇帝因此下罪己诏,也不鲜见。

    当然,有些皇帝纯粹是做做样子,或者借机作秀。

    比如李二陛下,就曾经下过这样的罪己诏“若使年谷丰稔,天下乂安,移灾朕身,以存万国,是所愿也,甘心无吝。”

    只要风调雨顺让百姓有饭吃,上天就是把所有灾难都降在朕身上,也无怨无悔。

    听起来是不是很感动,这样体恤百姓、爱护百姓的皇帝,难道不是明君,难道不是无私而伟大?

    嗯,扯远了。

    令朱由校警醒的可不是这些,而是把天灾和施政联系起来,可能对他造成的影响。

    施政不当?朱由校肯定不承认,他正带着大明重新振作呢!

    改统更张?那更不可能。朱由校推动的改革刚刚开始,还没有向纵深推进发展呢!

    所以,他怎么会下罪己诏,会给自己的改革振兴之路增加阻碍?

    特么的,天灾跟皇帝有个屁的关系?自然现象啊,还能赖到朕的头上?这,这应该算是碰瓷儿吧?

    朱由校挺郁闷,沉着脸陷入思索,半晌无言。

    孙承宗苦笑了一下,也不好出言安慰,只能静等着皇帝想出结果。

    在他看来,皇帝对一些文官是不够客气,有些手段也搬不上台面儿。但从结果看,朝政向好,战局稳定,很多老百姓也得到了实惠。

    要说皇帝施政不当,应该是那些利益被损害者的抱怨和攻击;生员、士绅、官商、勋贵,这些人难保不借天灾生事,通过煽惑百姓来达到他们的目的。

    朱由校沉思良久,想到了办法。虽然还不成熟完善,但他已不是太过担心。

    “孙师,朕明白了。”朱由校坐直了身子,笑了笑,说道:“若无他事,孙师可先行退下。朕,已有主张。”

    孙承宗心下稍安,起身告退。

    若皇帝真有办法,自然是好;没有办法呢,他和几位亲信大臣也会冥思苦想,为万岁分忧。

    待到孙承宗告退而出,朱由校又思索了半晌,才命宫人去召倪文焕来见。

    起身向殿外走去,朱由校还做着扩胸运动,刚刚的郁闷已经散去大半,要去看可爱又萌萌的小猫咪了。

    …………………

    朱由校是想等毛文龙、苟真怀传来朝鲜的进一步消息,再在朝堂上进行讨论,以便最后决定。

    但他没想到在登州的袁老师呈上的奏疏,直接把这件事捅到了朝堂上,掀起了一场大争论。

    说起来也不意外,在一个根深蒂固的纲常伦理国家,袁可立自然也禀持着这样的普世价值。

    在他看来,朝鲜擅自发动政变废除一个合法且与明有交的君主,绝对是一件忤逆不道的大事,是不能接受的。

    “李珲袭爵外藩已十五年,于兹矣,倧即系亲派,则该国之臣也。君臣既有定分,冠履岂容倒置。即珲果不道,亦宜听大妃具奏,待中国更置。奚至以臣篡君,以侄废伯,李倧之心不但无珲,且无中国,所当声罪致讨,以振王纲。”

    袁老师的观点鲜明,政变是非法的,是违背纲常伦理的,“即珲果不道”也应该“待中国更置”,他甚至主张派兵“声罪致讨”。

    所谓的“声罪致讨”,就是派明军入朝,再把李珲扶持起来当国王。

    因为不是占领朝鲜,袁可立也不认为朝鲜人会臣服李倧,并与天朝上国的官兵作战。所以,把李珲再送上王位,或许并不需要兴师动众。

    即便如此,朱由校也不同意袁老师的判断,更不同意贸然采取行动,打乱针对建奴的军事计划。

    李珲是个骑墙派,虽不敢仇明亲金,但对东江军的帮助也很有限;如果李倧能够接受他想出的条件,便能对后金形成更大的威胁。

    只从利益上讲,承认李倧的合法性,也是朱由校的选择。至于什么程序合法,什么篡逆,睁一眼闭一眼又有何妨?

    拿着袁老师的奏疏,朱由校思之再三,没有留中不发,或是用密奏形式先做通袁老师的思想工作,而是选择了在朝堂上进行廷议。

    必须让朝鲜方面知道明廷对于承认和册封是有不同意见的,让他们进行争取辩解,做出承诺,并接受明廷的条件。

    如果轻而易举地得到承认册封,李倧不会珍惜,也不会卖力,怎能成为四方布置的关键一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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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不?开局就当皇帝哦,天天山珍海味!阔以呀!吃货叶轩要流口水了。马上就给你娶媳妇儿,是大美女哦!太,太阔以啦!单身狗叶轩两眼放光。“臣女张嫣,谢主隆恩。”“老奴李进忠恭贺皇爷!”张嫣?李进忠?魏忠贤?朱木匠?昏君?!为了多活几年,为了大明中兴,叶轩决定把昏君的事情干一波。重用阉党,贬斥“忠良”,重修三大殿,增税加赋,奇技淫巧,一个都不能少。我真是大昏君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真是大昏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真是大昏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